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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分屍 要在哪裏先開始

頭 頸 還是 先抹掉刀上那厚厚的血漬

愣愣地 對著它 半個小時

想著 那獨到的 下刀方式

6月28日,12︰12。

落在路邊的幾片熟綠被行馳而過的車風帶起,隨著後輪所撩起的流動空氣,在空中打著旋兒。

冷筱坐在車後座上,望著車窗外倒退漸遠的景物久久不語。仿佛是在一點一滴地回憶著什麽。

艾傑始終與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時不時地還會向她那邊瞟一兩眼。瞧她的那個樣子,仿佛一直是在警惕著身邊的這個少女。此時的方友倫和駕駛座上的小OK也默不作聲,望著前麵的路,沒有說話。

四個人就這樣各懷心事地沉默著。

車裏麵顯得格外安靜,如果沒有車內機動引擎微微響聲的話,很容易就會被人誤會這一刻是被時間所定格住了的。空氣凝肅,感覺很冰。

半晌,冷筱歎了口氣,她像是在對著自己說話一樣,幽幽地講道:“他們家,也就菲雲姐還算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沒想到竟會……唉……發生的竟然這麽早……”

小OK在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然後斜眼看了一下方友倫。方友倫聽到了冷筱的話,也是感到疑惑,但他也沒有說什麽。因為他知道,冷筱剛剛的那句短歎其實是她內心在對菲雲一直以來的照顧的一種深深感謝。同時也有遺憾在裏麵。

方友倫在菲雲的日記裏都已經了解到菲雲為了她這個妹妹的確付出了很多。回想一下,單看菲雲在生前向筆仙所要求的那個心願也都是和冷筱有關的,我們不難發現菲雲對於冷筱有多麽地牽掛——甚至在臨死前的那一刻,仍還在念著“照顧好我妹妹”這樣的話。由此來看,就知道菲雲是如何放不下她。

原來,被親人牽掛著也是一件很讓人暖心的感覺,想到這兒,方友倫眼底一濕,不禁吸了一下鼻涕。

“她真的是一個好姐姐。”隔了一會兒,方友倫淡淡地說。

“是啊。”冷筱很難得地接了話,“以我這樣的身世,再加上我自身的特殊原因,從小就忍受著旁人的指指點點。沒有朋友和可依靠的人在身邊,終日與孤獨相伴。旁人怪異的眼光和莫名的指責讓我不再對這個世界抱有好感——就好像這一切都是我必須和應該承受的,我不服。我反抗過,逃避過,也努力地試著逆來順受著我的生活——什麽方法我都想過了,但還是沒用。所以,我開始仇視這個世界,仇視所有的人。”說到這裏,冷筱的嘴角不禁鉤出一絲邪笑來。看著都讓人感覺渾身發顫。

“我能看見那些害他們的東西……也能看見他們將會怎麽死……我就是不告訴他們。欣賞著他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結束自己的生命。嗬嗬……真是好玩。”冷筱回憶起她曾經所做過的一些報複世人的事時,臉上還露出一絲莫名的得意。

原來,冷筱天生具有陰陽眼,而且還可以通過某些隻有她會的方式與那些“東西”溝通。有時她會與那些東西談些條件,教唆著它們去教訓那些得罪過她的人——這就是為什麽會有人看見她經常對著某個方向貌似自言自語的原因了。

再者,她還有一個更不可思議的能耐,就是她會在有些關鍵時候預知十幾分鍾後——或是某個更長的時間段的事情。不過冷筱卻不知道該怎麽去自如地控製那偶爾才會有一到兩次的預知能力,但僅對於她來說,已經是夠了。

這就是為什麽大家都說冷筱有的時候說話很準——因為她都已經提前看見了,看見了事情的結果。

呼……

艾傑長長地喘了一口氣。冷筱的話越聽越讓她覺得心驚。本已有一定距離的身子,又不禁地向外挪了挪。

冷筱毫不在意,可能是她已經熟悉了這些吧。“見到菲雲後——她的幸福讓我很是嫉妒,同時也很恨。但她完全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自私——她是那種特別好的人,對家、對自己,包括對我都是一樣。當時,我不屑於接受她對我的好,其實那是我在跟我自己慪氣,但她,卻始終沒有放棄過我。”

說到這裏,她沉默了很長的時間。然後,語重心長地說:“這輩子……我真是欠菲雲姐太多了……本想出來後好好與她相處,但誰知……”

冷筱的話斷在了這兒,帶著三人各自的心事重回了那段有菲雲的回憶中,在他們每個人的心裏,最最深處的心底所保留住的有關菲雲的點滴,都在這個時候溯回在他們的眼前。

副駕駛座上的方友倫偷偷地抹著淚,小OK深深地吸了口氣,盡量不讓自己的身子有抽泣的顫抖。

“呼……嘩……呼……”

車子穿破空氣,帶著躍動的響聲從路的一頭駛向另一頭。

十字路口處。懸掛在路中央的交通指示燈從綠轉紅,暫令東西走向的來往車輛停下。

小OK將車穩穩地停下,他習慣地摸了摸口袋,沒煙了。向外瞟一眼,見街對麵正好有一個賣煙的報亭。

“艾傑,幫哥去買盒煙來……”小OK指了指那頭的報亭,對車後座的艾傑說。

艾傑笑叱了一句,道:“德行。”然後便打開車門,向那個報亭跑去。

方友倫苦笑,看了看前麵的紅燈,說:“就這一會兒的工夫你也得‘得瑟’一回。還有九十秒就轉綠燈了,艾傑若是趕不回來怎麽辦?”

“那就放她鴿子唄。”小OK說。

路中的交通指示燈還在逐秒地變幻著。微耀的紅燈,在履行著它的職責。方友倫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望著外麵川流不息、來來往往的車輛,看著看著,他不禁覺得眼前的景象是那樣的熟悉,尤其是懸在路中央的交通指示燈,紅亮得讓人心煩意亂。

“那就放她鴿子唄。”

怎麽就來這麽一句,等等……

方友倫突然間好像想到了什麽。這幅場景,他……他在夢裏是見過的。而與此同時,車後座的冷筱也顯得有些奇怪,她皺著眉,捂著胸口,仿佛周圍的空氣都是帶著令人呼吸不暢的壓力似的。

眼前橫向交錯的車輛疾馳駛過,路中央逐秒變閃著的紅燈,身旁的小OK,車後座的女孩兒……天啊!這、這、這難道是……眼前的景象讓方友倫的呼吸不禁變得越來越急促,因為昨晚在他的夢中,已經看到過一個最讓人心驚的事情——車禍。

眼前這一切熟悉的背後,接下來會不會發生那如在夢醒之前所預示著的撞車事件呢?

果然,它發生了……

就在交通指示紅燈跳到20秒時,突然從南向北開來一輛轎車,那車開得非常快,以至於發動機的響聲都震得讓人心顫。而就在此時,它就像約好似的出現在方友倫的視線範圍內,一輛疾馳而來的雪佛萊高級轎車出現了!

方友倫眼看著那輛雪佛萊快得難以自控,先是左右搖擺,後輪飛起,然後斜橫著打輪,在碰擦過鄰近的幾輛車後,不但絲毫沒有減速,反而還並進了與其逆向的車道。

“啪啦啦!”

那輛雪佛萊與逆向而來的另一輛轎車相撞,車頭前臉兒立即被撞得縮了回去,瞬間迸出的火花伴著稀碎的聲響,慣性的巨大作用力讓那輛雪佛萊的司機從駕駛座破窗飛了出來,重重地摔落在前麵不遠處。

這突如其來的撞車讓街上的行人都被驚呆在了原地,而後來駛過的車輛也在此時及時停下,以免殃及到自己。

再看那個飛出來的司機,滿臉是血,已辨不清他的模樣了。但他還能動,隻是相當吃力地在挪著身子,非常痛苦地慢慢爬坐起來。

整個場景與過程是那麽地熟悉——而這一切,竟都巧合地在方友倫的眼睛裏又發生了一次。他瞪大了眼睛望著那裏。

車禍就發生在報亭的附近,從那兒買煙的艾傑正好目睹了撞車的全過程。

這時,見那人滿身是血地緩緩爬起,很吃力地想擺正自己的身體坐起來。艾傑看著那個受傷的人,不禁脫口嘟囔道:“我靠,真他媽命大。”同時,在街邊看熱鬧的人也在說著這些,看來那個人還有救。

瞬間發生的這場車禍確實驚壞了街上的人,當他們緩過神兒後,都以為這一切都過去了。

“不,還沒完呢……”方友倫和冷筱同時脫口說道。

果然,就在這時,一輛疾馳而過的消防車在眾人的眼前直接就從那人的身上碾了過去!

“吱嘖嘖!”

迸濺出來的血四散開去,張牙舞爪地飛濺到了四周鄰近的人一身。尤其是艾傑,她離的最近,弄的一身都是血點。

再看那車剛開過去的地麵,抽縮在一起的血肉被拖出了老遠,留下的,是很長很長的一條漿糊糊的血痕……

當疾馳的消防車拖著一抹紅色的餘影在方友倫眼前閃過,這一刻,就在這一刹那,方友倫全都明白了。原來,夢的最後是這樣的……原來,昨晚的夢竟是提前的預示!

這些都是真的。這些都是真的!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就在方友倫胡思亂想著他的夢,怎麽會變成了現在眼前所上演的現實時,那張在擋風玻璃下放著的CT片已經結束了它最初緩緩變化的狀態,成為了清晰可辨的實相——而那張片子上所呈現出的內容就是剛才發生的一切。

方友倫下意識地抽出了那張CT片,呆愣地看著它。

就是這條街,就是這一抹急速閃過的紅影,就是眼前這猩紅的場景——CT片裏所呈現的就如同是從方友倫的眼睛裏拍攝出來的一樣——而且是完全一樣,不存在絲毫的瑕疵與誤差。

如果說那張“7788666”所代表的是菲雲的死亡瞬間,那這張閃過消防車紅影的街道代表的肯定也是我們八個人中的其中一個。那、那、那這個人會是誰呢?還有、還有剩下的那些尚未清晰成像的五張CT片,又相繼是代表著誰呢?

蟲仔所給我們留下的這些意念構圖,難道真就都是我們將要死去的瞬間嗎?

方友倫從車內跑了出去,奔到那堆血肉模糊的屍體前。那具屍肉已經被消防車的車底拖碾的麵目全非,無法辨別得出這個慘死的人,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