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我的青春真實存在過

這本書於我而言意義深重。

它是我人生的另一個第一次,休筆長久之後第一次起筆寫紙質實體出版小說。

我不是新人,但我現在以新人的姿態重新開始。

我曾經有一個很可愛的筆名,叫“米米拉”。

我站在寬大的鏡子前,看著自己的臉,這張臉還散發著年輕溫熱的氣息,依然有著白皙柔軟的質地,但你看我的眼睛,像九萬五千英尺的深海,這片深海裏蝕了多少夢想、枯了多少玫瑰、埋葬了多少時光你都不知道,隻有我知道,因為那是我的故事。

我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

我曾經站在冬天的街頭將我所有的孤獨和熱情都說與風聽,現在,我把我的故事娓娓講給你聽。

我出生在一個並不富裕的家庭,我們家有三個小孩,但我父母是很要強的,他們不管自己怎麽苦都會保證讓我們三個有飯吃、有衣穿、有書讀。

我也爭氣,一直都成績很好。

在大學最後一年我進入某公司,我讀書讀得早,好像連幼兒園都沒讀過。

那個時候大學還未畢業,我應該是同屆學生中最早出來實習工作的。我剛滿二十,雙十年華,桃李之年,白得像一張A4打印紙,自卑著,又努力著,很傻很單純,還做著半明半昧的夢,夢裏有秋千的搖曳和百合的芬芳。

為了生存,也為了分擔父母的經濟壓力,為了我弟的學費,我做了槍手,那個時候我太年輕也沒有想很多,至於做的是誰的槍手我就不說了,這是我第一次踏足長篇實體小說出版界。

那個時候我的寫作速度很快,可以連續幾天不睡覺寫通宵,半個月可以寫十幾二十萬字,年輕明媚的生命似乎有無窮無盡的**、精力和衝勁,那時還有一種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能力都展露出來急於得到認可的強烈心理。

我為這個人寫了很多本小說,每本都是十幾萬字以上,都紅了都暢銷。

當生存和家裏的經濟壓力得到疏解,我開始有了夢想,它就如一塊晶瑩的七彩水晶懸掛在天空中發著美麗的光,它衝我微笑,向我招手,照亮我卑微的臉,那樣的盛世光芒讓我相信,我們這些平凡的女生男生也可以通過努力成為將來的傳奇。

於是我哭著跟公司說:“我不想做槍手了,我想寫真正屬於我自己的書。可不可以?”

最後公司終於同意,讓我取個筆名寫真正屬於自己的書,於是我取了筆名“米米拉”,筆名的意思很簡單,米米拉,就是米米來的意思,錢多多來。

那時候我還是少女心,筆名取出來也是可愛夢幻的風格。

之後,我的人生就被寫書占據了,我每天關在小黑屋閉關寫,我把它視為我自己真正的事業,我想通過努力抵達夢想的彼岸——成為全中國最好的作家。

我舍棄了生活,舍棄了一個青春女孩擁有的很多權利,舍棄和打亂了一個正常人活著該有的數種元素,當別人吃飯時我在寫,當別人睡覺時我在寫,當別人逛街時我在寫,當別人會友時我在寫,當別人過節時我在寫,當別人打扮時我在寫,當別人談戀愛時我在寫,當別人和家人團聚時我在寫……

寫寫寫寫寫。

我的世界隻剩下寫書,我的時間和青春都獻給了寫書。

現在我回想起來,那時候我青春的天空布滿的隻有兩個字:寫書。

寫書其實是一件很孤獨的事情,你必須撇清外麵的幹擾,全心沉浸於文字裏的世界,如果你那麽珍視你的每一個字,你無法做到敷衍也無法做到一心二用,你必須給你的主角和讀者一個認真的無愧於心的交代。

每每從書中抽離做片刻休息時,我都會有恍若隔世之感,對外麵的世界有時候難免會反應遲鈍。

我的青春是帶著濃濃的黑眼圈和倦意走過來的,我沒有普通女孩的娛樂,我是一個孤獨和工作狂的存在。

我付出了很多,比別人付出的多得多,很累的時候我也不曾放棄。

我寫了很多本,都是大熱暢銷作品,第一本《214度惡龍王子》就紅了,我做了很多的簽售。

也許上天在讓我熱愛文字的同時也給了我這方麵的才華和天賦,但我的努力和用心也絕對是一個無法忽略的很大原因。

現在回想起那時候,每寫過的一個字都是我的心血,我用雕花做釉的心態去對待;每寫過的一個情節都好像一次約會,我在跟我的文字談戀愛;每寫完的一本書都是我的親生孩子,十月懷胎的辛苦和孩子成功出世的幸福喜悅我都有切膚之感。

當我覺得夢想離我越來越近的時候,這個世界跟我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我的人生被潑成墨一樣濃重的黑夜,沒有預兆。

這個時候我才知道,我活在一個多麽薄情的世界裏,我原本引以為傲的單純和天真才是最大的敗筆。

單純=單蠢。

那是我迄今為止人生裏最慘烈的一場事故。

它讓時鍾停擺,風景成塵。

它讓我開始懷疑人生,開始覺得夢想在這個冰冷殘酷充滿欺詐的世界裏的可笑。

我獨舉玫瑰穿過人海,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它讓我很長一段時間不再信任任何一個人。

每個夜晚我都會驚醒,那帶著傷口的脊梁,綿密反複地作痛,波及全身,鮮血淋漓。

到後麵,我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因為,眼淚流幹了。

自此,我徹底休筆。

做回一個普通人。

做回一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做回一個沒有夢想的木偶娃娃。

我成了一具行走的幹屍。

偶爾聽到“米米拉”這個名字,我“嗬嗬”笑笑,像聽著別人的事漠然走過。

偶爾遇到一個很單純的姑娘,我喜歡她又同情她,擔心如若沒人保護,她定會被這個世界所傷害。

大風吹過峽穀,白雲浮過山脈。

蘆葦折了又長,薔薇殘了又開。

家門口的梧桐樹越拔越高,流動的綠意和沁人的清香將圍牆上的燒痕覆蓋得幾乎看不見。

是誰說的,時間是最偉大的治愈師,再多的傷口,都會消失在皮膚上,溶解進心髒,成為心室壁上美好的花紋。

流水枯榮,花田樹蔭,生命須臾敗落。

幸好,我還年輕,幸好,我還傷得起。

沒什麽大不了的,重新來過吧。

過往的經曆就讓它沉澱成一杯清酒,我幹了,你隨意。

這次寫這本書,我非常感謝黎靖老師,他是我人生路上的一位貴人,是我迷惑時的明燈,關於這本書的內容他給予了我很多專業性的建議和指導,讓我大受啟發。他很值得我敬重、學習和崇拜。

他所說的要塑造正能量的愛情是很對的。

最好的愛,是彼此成為更好的人。

我們一起在時光中磨合成長,你抹去我的囂張戾氣,我磨掉你的生澀膽怯,你越來越溫暖擔當,我越來越沉靜柔軟。

這本書的女主角商言汐跟我一樣是雙子座,她的某些性格跟我類似,寫起來會比較得心應手,裏麵的愛情很虐心但很好看,裏麵不光有愛情,還有親情、友情、夢想等豐富的主線。

這個故事感動了我自己,我才會把它寫下來。

希望也能夠感動你們。

鑒於以往筆名事故的陰影,其實我是很排斥起筆再用筆名的,但黎靖老師說我的本名“李健”在言情小說市場是比較難被接受的。他說的有道理,我也很相信他,所以我取了“喬雪言”這個新筆名,那就試試吧,“喬雪言”不可能再被人奪走了。

至於前麵說的關於“米米拉”的那些,不為別的:

第一,我隻想證明我的青春曾真真正正存在過,曾那麽觸手可及地真實存在過。

第二,我想跟我的悲傷告別。這篇序是一個莊嚴的告別儀式。願你們所有人的夢想都不被傷害,所有歲月都無可回顧,人生無可辜負。

我是獨一無二的喬雪言。

我是不可複製的李健。

我是曾經的米米拉。

我回來了!

我現在回來了,用喬雪言這個筆名,用李健最真實的姿態。

曾經看過我文字的你們,相信你們跟我一樣都長大了,我的文字相對於米米拉時期也長大了成熟了,你們還在嗎?

我很想念你們。

喬雪言

2016年2月寫於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