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最後的一幕
4月26日 星期二 上午11點
大概過了20分鍾,萬斯出現在迪拉特家的客廳裏,我們在那裏等他。他拿出香煙坐下來,然後點燃香煙,馬克漢注視萬斯的眼神十分友善。
檢察官向他表示道歉說:“十分抱歉!我那時不應該阻攔你。盧萬斯,我很敬佩你對問題追根究底的精神……組長,你也一樣。我同樣非常敬佩和感激你們的果斷和誠實。”其實,馬克漢雖然法律製度有點固執,有時候顯得很死板,但他仍不失為一個性情中人。
這時,希茲倒有點難為情。“啊!不是!不是這樣的。請你千萬不要這麽說。萬斯先生,我很關心那個小孩。可以繼續聽聽那小女孩的事情嗎?”
馬克漢盯著萬斯問:“當我們找到那個孩子的時候,你就認為她還會活著嗎?還是從一開始你就這樣認為?”
“哦。是這樣的,不過,在我發現她的時候,她已奄奄一息,差一點就死了。哦,我想,這或許是當時主教的矛盾和緊張造成的吧!”
希茲滿臉困惑。
“我無法理解,”組長說道。“主教做任何事情都是小心謹慎的,是什麽原因讓他大意地忘了鎖上德拉卡家的門呢?”
萬斯解釋道:“因為他相信我們一定會找到那個小女孩。主教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方便我們而準備的。不過,他錯誤地估計我們在明天才會發現那個孩子——就在接到他給我們‘可愛的瑪法朵姑娘’的信時。他計算讓那封信繼續成為我們的線索。但是,他沒有想到我們捷足先登了。”
“那為什麽主教他昨天不送信來呢?”
“主教最初的打算,是昨晚就送那封搖籃曲的信來。後來,大概他改變主意了,他想讓這個小女孩的失蹤引起不安,同時增強瑪蒂•摩法特和可愛的瑪法朵姑娘之間的關係,借以迷惑他人。”
“哦!等到明天,小女孩就死在那裏了。也就是說,他根本不用擔心小孩子會指認他。”
馬克漢看一下手表,胸有成竹似的站起來,下命令給希茲:“現在,我們在這裏等待亞乃遜回來,然後逮捕他入獄。”這時,萬斯插嘴說到:“馬克漢!別做傻事。貿然采取行動,隻會讓事情更加棘手難辦。我們哪有什麽真實證據逮捕他呢?還是謹慎行動比較好。”
馬克漢微笑著說:“隻發現打字機和筆記本,不能逮捕他。但是,現在有那個孩子的指證——我們完全可以逮捕他了。”
“你在說什麽?單憑一個5歲又被嚇破膽哭哭啼啼的小女孩證言,而沒有其它有力的證據,陪審團會認為這些有多大價值?就算法庭認可了小孩的證言,但現在有多大作用呢?他們會承認亞乃遜和主教殺人案件有關係嗎?小孩子現在安全無事,陪審團會認為他誘拐未遂——頂多隻能讓亞乃遜關上二三年吧。而整個恐怖事件沒有結束……不!不可以!怎麽可以貿然行事!”
檢察官不得不承認萬斯講的有道理,馬克漢怒氣衝衝地坐下來。
然後他理屈詞窮地說:“那我們也不能放任他繼續為非作歹。應該阻止他繼續發神經。”
“是的,我們必須阻止,”萬斯來向踱著步,“或許我們可以設計一個陷阱,讓那家夥跳進去,然後讓他自己吐露實情。現在他還不知道我們已經發現這個孩子……或許能夠讓迪拉特教授幫我們的忙。”萬斯突然停下來低頭看著地板的花紋,“啊,這是我們的機會。我們可以將所有的事實給教授一一列舉眼前,讓他從中做個抉擇。這樣或許會有所突破,教授會幫助我們證實亞乃遜的罪行。”
“你以為教授會輕易相信我們的話嗎?”
“他不是暗示我們一些資料嗎?等教授聽到可愛的瑪法朵姑娘的故事後,一定會提供我們一些重要的證據。”
馬克漢悲觀地認為:“這實在不可靠。試試看倒也沒什麽妨害。但是,當我們從這裏離開時,我一定要逮捕亞乃遜。其它的事我不管!我一定要抓住那個人。”
幾分鍾後迪拉特教授回來了,有人為他打開玄關門。教授進來的時候似乎對正在想我們這一些人到底來他家做什麽——他不理馬克漢向他打招呼。過了一會兒,教授問道:
“你們仔細想過我昨天所說的話了嗎?”
馬克漢恭敬地說:“我們不僅僅是想。上次我們從這裏告辭後,萬斯先生找出《覬覦王位》的劇本給我們看了。”
“哦!是這樣,”教授歎息說,“這幾天,我總能想到這出戲,我的腦袋裏似乎容不得其它的東西,老是縈繞著這出戲……”教授十分不安地看著馬克漢說,“那麽,你們知道那是什麽意思嗎?”
這時萬斯回答:
“感謝你教授,是你提供線索,我們才得以找到真相。現在正等著亞乃遜回來。不過,我們想跟你商量一下,你能否再助我們一臂之力。”
老教授有點猶豫不決。“我不希望自己成為你們揭露那孩子罪狀的道具。”教授說這句話時,口氣中帶著一個做父親的沉痛和悲哀,在經曆一番思想掙紮之後,他的神情顯得凝重,眼睛裏充滿著痛恨的光芒,手狠狠地緊握拐杖。“我知道,現在不是談論我私人感情的時候。請放心!我會竭盡全力幫助你們!”
教授走進書房後站在另一側的架子前麵,給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酒。然後他一口氣將酒全喝光,再次麵對馬克漢時,他的眼神充滿歉意的憂傷。
“抱歉!我無法平靜,你知道我的心情多麽沮喪。”教授搬出一張棋桌,為我們擺上一個玻璃杯。“請原諒。”教授為每個杯子倒滿了葡萄酒,示意大家坐在一起。
我們拉來椅子坐下,經過這一連串的慘痛事件,我想,每一個人都會有豪飲一杯的想法。
大家都坐好看著手中的葡萄酒,教授用紅腫的眼睛看著坐在他正前方的萬斯。
教授說:“我希望你告訴我所有的事情,不必隱瞞什麽。請相信我。”
萬斯從兜裏拿出一個香煙盒。
“我想知道。昨天下午5點到6點間,亞乃遜在哪裏?”
“我並不知道。”教授聲音微弱,“下午,他在書房喝茶。不過,4點半左右就出去了。一直到晚餐前,我都沒看見他。”
萬斯用同情的眼神看著教授說:
“在這個房間的頂樓屋裏所藏的舊旅行箱中,我們發現了這個——主教用來打信件的打字機。”
看起來教授並不吃驚。
“能證明它是主教的東西嗎?”
“我想,這是毫無疑問的。就在昨天,一個名叫瑪蒂•摩法特的小女孩在公園的運動場上突然消失。而打字機上夾著一張紙,紙上麵已打著‘可愛的瑪法朵姑娘坐在草坪上’的內容。”
迪拉特教授氣急敗壞地說:
“又發生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了嗎?若是我不拖延到昨天才告訴你們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沒有發生什麽事情,那個孩子沒有被他造成多大傷害!”班所連忙解釋到。“幸運的是,我們找到了那個孩子。現在她沒有生命危險了,請你不要擔心。”
“啊!還好。”
“小孩子是藏在德拉卡家最上層走廊上的壁櫃裏,差點窒息而死。起初,我們還以為是藏在你的家裏,所以才會去搜頂樓的房間。”
然後大家都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教授問:
“那裏還有什麽東西嗎?”
“有德拉卡的筆記本。裏麵是他最近量子說研究的報告。他死的那個晚上,這個筆記本被人從書房盜走了。而我們在頂樓發現打字機的時候,也找到那個筆記本。”
“那個家夥竟然會做出這麽卑鄙的事?”教授的口氣不是質問,而是難以置信。“現在,我的確相信你的結論。如果我昨晚不給你們暗示的話,如果我不那麽多疑的話,大概……”
萬斯安慰教授說:“現在一起都毫無疑問了!馬克漢打算等亞乃遜先生回來後,立刻逮捕他。但是,坦白地說,現在我們根本一點法律上的有力證據都沒有。從法律立場來看,到底能不能逮捕他呢?連馬克漢都心存疑問。現在,頂多隻有根據小孩的指證,判他誘拐未遂。”
“是啊!你說的沒錯——那個小孩子知道是誰綁架她的。”老教授的眼裏充滿了痛苦。“不過,我們總能找到其它方法,總能找出一些證據,叫他自己俯首認罪吧!”
萬斯吸著煙,眼睛漫無目的地看著牆壁。不久,他語氣沉重地說:“現在,我們對亞乃遜的懷疑隻是建立在有力的理論證據上。如果我們能讓他無可狡辯,或許他會選擇自殺當做逃避之路。恐怕這對所有的人來說是最人道的解決方法了。”
馬克漢正想提出異議時,萬斯繼續說道:“自殺並非沒有辯護餘地。聖經上有許多英雄自殺的故事。拉烏土為了擺脫德枚利的桎梏,跳塔自殺等故事,還有誰比他更精神可嘉呢?像薩路、馬希多具魯,他們都死得轟轟烈烈。再如山姆索恩、伊斯卡利歐帖的猶大,他們的自殺,博得後世無限的讚美。曆史上,備受人們矚目的自殺案件層出不窮。像布魯達斯,烏茲卡的卡度、漢尼拔、魯庫烈、古類歐巴特拉、塞漢卡、尼祿為了不落在歐都和近衛隊的手裏而英勇自殺。在希臘以德摩斯替尼的自殺最為出名。偉大的哲學家亞裏土多德,認為自殺是一件反社會行為,隻是在亞曆山大死後,他不再持異議……”
“就法律而言,這些都不能當做正常的行為啊!”馬坎姆反駁道。
“啊!提到法律。法律上死刑犯有選擇自殺的權利。18世紀末,法國國民議會所采用的法典上規定,自殺就能把所有的刑罰都一筆勾銷。還有薩克遜法典,也清清楚楚地記載著自殺不受罰的實情。在古代貴族階級間認為自殺是符合神的旨意,他們采證認為個人有權結束自己的生命……馬克漢,法律是為了保護社會安寧。這種保護為什麽不能考慮用自殺的方式呢!隻拘泥於符合法律手續,而不管現實社會已陷入恐懼,那麽,法律還有什麽功用呢?”
此時的馬克漢顯得很困惑。他神色不安地在房裏走動,當他再度坐下來的時候,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萬斯。似乎在說他很難做決定,看到萬斯堅定的眼神,馬克漢又開始神經質地用手指敲打著桌麵。
檢察官失望地說:“總要想個完美無缺的辦法。自殺有違社會道德。但是就像你所說的那樣,有時候理論上並沒有錯。”
我相當了解馬克漢,他作出這樣讓步,他的內心一定經過了一番痛苦的掙紮。馬克漢擔負著除奸去惡,維護治安的任務。此刻,我可以體會到他的無力感和無可奈何。
老教授完全領會地點頭。
“是啊!世界上有很多可怕的秘密在不知不覺中就得以解決了。有很多事情常常無須藉著法律,就能展開正義的裁決。”
老教授還在說話時,門開了,亞乃遜走進來了。
剛進來,他就對我們微微點頭說到:“你們又在開會啊!”說著拉出椅子坐下來。“我在想你們用什麽辦法圓滿地解決這件事件呢!帕第自殺,問題能夠順利解決嗎?”
萬斯立刻望著亞乃遜的眼睛半開玩笑地說:“尊敬的亞乃遜先生,我們找到可愛的瑪法朵姑娘了呢!”
聽到這句話,亞乃遜似乎有點不屑一顧,嗤之以鼻地說:“到處都是謎團。你這樣說想讓我怎麽回答呢?我是不是該說‘可愛的吹笛手傑克的大拇指現在怎麽啦?’還是去調查矮個子傑克的身體狀況如何呢?”
萬斯放柔自己的視線,低沉平板地說:“我們在德拉卡家的壁櫥裏發現了那個小女孩。”
亞乃遜的表情開始認真了起來,他的眉頭擰在一起。可是,這種態度的轉變隻在一瞬間。很快他就恢複原狀,用略帶嘲弄的語氣說:“你們是警察的話,那將會是無案不破的。這麽早你們就發現了可愛的瑪法朵姑娘,實在令人驚訝。真是偉大的行為啊!不過,橫豎你們都會發現的,隻是一早一晚的事。那接下來,你們打算采取什麽行動呢?”
萬斯無視他的質問,自顧自地說:“我們還找到打字機和那本德拉卡被盜走的筆記本。”
這時的亞乃遜的態度立刻警戒起來。
“不會是假的吧。”亞乃遜眼神狡黠地望著萬斯,“你們在那裏發現這些物證的?”
“這樓上——頂樓房間。”萬斯向上指了指。
“啊哈!這是侵入民宅。”
“是這樣的。”
“不過,”亞乃遜以嘲諷的口吻說,“就算這些所謂的證據都擺在眼前,那也不能斷定這件事是哪一個人做的。打字機不像衣服鞋子那樣合身隻屬於一個人。德拉卡的那本筆記本或許是被人偷來塞進頂樓房間的——尊敬的萬斯先生,單憑這些東西,你根本不能判定哪一個人有罪。我想你是知道這一點的。”
“是這樣,我們還需要靠機會和運氣。不過,現在我們打算從主教殺人時,可能在場的人著手調查。”
“那些所謂的證據太薄弱了。” 亞乃遜聲嘶力竭地反擊道,“從法律的角度說,那些東西對判定一個人是否有罪,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是的,或許我們可查出凶嫌為什麽選擇主教當綽號的原因。你認為呢?”
亞乃遜立刻愁雲滿臉,顯示出深入思考事情的樣子,“是啊!或許有用。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原因。”
“是嗎?你也在想這個原因嗎?”萬斯盯著亞乃遜說,“我還有一些沒有告訴你的證據呢。那麽,到底是誰將可愛的瑪法朵姑娘帶到德拉卡家的壁櫥裏並且關起來呢?我們能夠知道那個人的樣子。”
“啊!病人康複了嗎?”
“是的!完全沒有問題。事實上,非常順利。因為,我們比主教估計的早24小時發現了她。我們捷足先登了。”
亞乃遜不再說話,神經質似的搖晃著雙手,默不作聲。過了一會,他問道: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所有的證據,都可能是在引導你們做出錯誤的判斷,浪費你們的時間……”
這時,萬斯沉穩地說:“先生,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知道誰是凶嫌。”
“你的說法,讓我更加不寒而栗。”此刻的亞乃遜似乎已經失去了自製力,他的語氣充滿怨恨和挖苦,“如果你這樣繞來繞去,而最終箭頭指向我就是主教的話,那我絕對不承認……很明顯那一晚是主教把西洋棋子拿到德拉卡夫人家。而當晚我一直跟蓓兒在一起,12點半才回家。”
“是你自己對小姐講12點半吧!就我想象,當時是你看著自己的表對小姐講幾點的。我想再問你一次,當時到底是幾點呢?”
“的的確確是12點半!”
萬斯輕輕歎了一口氣,然後用手指彈了一下煙灰。
“那麽,亞乃遜先生,你的化學水平如何呢?不需要過謙。”
“大概算是一流的吧!” 亞乃遜微笑著說,“你們都知道,那是我專攻的學術科目啊。那又怎麽樣呢?”
“我們今天早上搜查頂樓房間的時候。那個釘在牆壁上的架子上,不知道誰做過氰化實驗。化學家用的防毒麵具跟其它用具都擺放在那裏。離近一點,有一股濃厚撲鼻的巴旦杏味道。”
“看來我家頂樓真是座寶山啊!蘊藏著無數的寶藏,簡直像北歐神話中惡魔羅基的巢窟。”
“的確如你所說,”萬斯回答,“那裏是惡魔的巢窟。”
“就像近代福安達斯博士的實驗室……不過,你覺得他拿氰酸用來做什麽呢?”
“這就體現出凶嫌他細心的地方,如果事發,他可以免受痛苦,直接從人生的舞台上消失。不可置疑,他把一切都考慮得很周詳到位。”
亞乃遜讚同地點了點頭說:“對凶嫌來講真是準備周全。在被迫走投無路的時候,自己解決,不必麻煩別人。嗯!真細心啊!”當他們的話題談到這裏時,教授以一位老父親憐惜兒子的悲淒眼神望著他們,眼神裏的痛苦似乎在場的任何人都能夠體會得到。
聽到這些對白之後,教授似乎不堪忍受痛苦,他用雙手遮住眼睛,然後開口說話:“席加特!有很多偉大的人物都認可自殺——”教授說完這句話,就講不下去了。亞乃遜帶著嘲弄似微笑說:“連蜜蜂的腦袋裏都不會讚成自殺。依自由意誌尼采提倡死的功德。Auf
eine stolze Art sterben.wenn es nichtmehr moglich ist,auf eine stolze
Art zu leden.Der Tod unter den verachlichsten Bedingungen,ein unfreier
Tod,ein Tod xur unrechten Zeit istein Feiglings-Tod,wir haben es nicht
in der Hand,zuverhindern,geboren zu werdena:aber wir donneh diessen
Fehler-denn bisweilen istes ein Fehler-wieder gut machen.Wenn man sich
abschaft,tut man dieachtungs wurdigste Sache,die es giebt:man verdientbeinache
damit.zu leben.——這是我以前讀過《偶像微明》中的一段。這一段真是讓我畢生難忘,這是多麽健康的座右銘。”
萬斯接著補充道:“尼采之前,也有許多著名的前輩肯定了自殺的正麵價值和意義。斯多噶學派的梭洛,他留下了許多擁護自由意誌死亡的讚歌。還有像克席達斯、耶比庫帖上、馬魯卡斯、卡朵、康德、費希特、盧梭等人都曾為自殺提出辯論。對了,還有叔本華他對英格蘭視自殺為罪惡的事情,提出嚴重抗議……不過,到今為止,這個問題仍然眾說紛紜,沒有定論。總之,這類問題屬於學院式的議論話題,各人所持的觀點不同。”
教授悲哀地點頭讚同:“誰都不知道在最黑暗的時刻,人的內心深處會發生什麽。”
馬克漢在這場爭論中越來越急躁不安,原來心存警戒的希茲,現在開始放鬆自己的精神。我實在不了解萬斯在這場議論中的用意,這種辯論對事情的進展有什麽幫助呢?我看得出來亞乃遜並沒有陷入圈套。但萬斯似乎也並不著急。他的表情讓人有種事情進展很順利的感覺。不過我還是注意到在萬斯冷靜的背後,他似乎極度緊張,這一點從他全身崩緊的肌肉中能夠看出來。這一連串可怕的事件,最後到底是一個什麽樣子的結局呢?
不管怎樣,結局終於來臨了。教授說那句完話,大夥兒陷入了一陣子沉默,最後亞乃遜開口說道:
“萬斯先生,我想,你已經知道主教是誰了,那你為什麽不直接講出來呢?幹嘛要兜這麽大的圈子呢?”
“不著急!”萬斯慢條斯理的說,“現在還有幾處漏洞,我還在想如何把二三個漏洞連接上——你知道,陪審團的意見總有分歧,他們的著眼點不同……啊!姑且不管這些!這葡萄酒味道真棒!”
“葡萄酒……啊!原來如此。”亞乃遜望著其他人的玻璃杯,然後回頭用不耐煩的眼光看著教授問:“我從什麽時候變成禁酒主義者了?”
教授被亞乃遜嚇了一跳,他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站起來。
“抱歉,席加特,是我的疏忽……不過,我記得以前你早上不喝酒的。”教授走到架子前,拿出另一個杯子,然後緩慢地往杯子裏倒葡萄酒,我注意到了他的手勢很奇怪,然後教授把杯子放在亞乃遜麵前,並在其它的杯子裏斟滿酒。
當教授正要坐回原來位子時,萬斯驚訝地大叫一聲。然後,他彎著腰,向前傾著身體,把手按在桌子上,驚訝地注視著對麵的壁爐。
“天啊!我剛剛為什麽沒有注意到它呢……你們看,多棒啊!”
這個出人意料的舉止,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朝著吸引萬斯的地方看過去。
“傑耶利尼的飾板!”萬斯幾乎喊起來。“完美的楓丹白露的妖精。它在十七世紀戰時,已經被破壞了,我隻在巴黎羅浮宮看過這……”
這時的馬克漢滿臉通紅,憤怒不已。我雖然非常了解萬斯的個性,他對珍貴的古董偏愛達到了癡迷的程度。但是坦白地說,我實在無法解釋他這種行為。在這樣一個令人不敢相信的悲劇場合中,萬斯還有閑情雅致欣賞藝術品。
迪拉特教授也皺著眉頭,質問萬斯。
“不管你是多麽愛好藝術,但是你認為在這個節骨眼上談論藝術作品,妥當嗎?”教授語氣嚴厲地批評了萬斯。
萬斯臉紅耳赤地垂下頭來。他似乎為逃避大家責備的眼光,他開始專心地把玩玻璃杯。
萬斯說:“我很抱歉。”
迪拉特教授大概覺得自己的話太過分,為了掩飾這場尷尬,他解釋說:“那塊飾板,隻不過是羅浮宮的複製品。”
這一瞬間的氣氛令所有人都很難堪,大家都不自覺的隨著萬斯拿起杯子靠近唇邊。
這時,萬斯瞥了一下桌上的情景,突然站起來,徑直走到窗邊,然後背對室內仁立不動。我無法理解他這樣離席的舉動,正驚異地注視萬斯,幾乎就在同時,傳來玻璃杯摔碎的聲音,桌角狠狠地撞在我的腰眼上。
疼痛感使我立刻跳了起來,隻見對麵椅子上的人突然失去控製地倒在桌上。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我們都被這個情景嚇呆了。馬克漢就像雕塑像一樣一動不動的盯著桌麵。希茲瞠目結舌,一言不發地緊抓椅背。
“究竟發生了什麽?”
亞乃遜驚叫起來,把大家從魂不守舍中喚醒。
馬克漢繞到桌邊,彎下腰來察看迪拉特教授,他已經成為一具屍體。
“亞乃遜,快去叫醫生來!”馬克漢急迫地下達命令。
萬斯望了望窗外,腳步沉重地走回椅子上。
然後,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不用去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教授做過氰化實驗,他早就準備避免痛苦,早點死去——主教事件到此為止。”
馬克漢茫然地望著萬斯。
“我從帕第死後開始,就已經知道一大半的真相了。”萬斯繼續向大家解釋道:“不過,直到昨晚,教授打算將所有的罪狀都推到亞乃遜身上時,我才完全確信我的判斷。”
“你說什麽?”亞乃遜從電話邊折回看著萬斯。
萬斯點頭說:“事情就是這樣。教授要陷害你。一開始,你就是他的犧牲品。教授暗示我們,你就是凶嫌。”
亞乃遜並沒有太驚訝,反而表現出一幅早就知道此事的樣子。
“教授很討厭我。”亞乃遜說。“他嫉妒我與蓓兒的關係。他的記憶力正在慢慢衰退。——其實早在幾個月前我就知道。教授的新成果全是我幫忙完成的。我在學術界愈出名,就愈招致他憤恨。當這些惡魔行為發生後,我曾懷疑他。但是,我做夢也想不到他恨不得讓我死。”
萬斯站起來向亞乃遜伸出手。
“一切的危險都已經結束了——很抱歉我先前對你的無禮行為。這是戰術問題。你明白嗎?在我們沒有任何真憑實據的情況下,我想讓對方自己低頭認輸。”
亞乃遜憂愁地笑著說:
“你不用抱歉。我知道隻有你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我。所以我能夠體會到你對我的冷言冷語,是你的策略。雖然我不知道你打算在做什麽,但是,我隻有竭盡全力照你的暗示配合你。但願我的演技不錯。”
“嗯,你演的非常好。”
“是這樣嗎?”亞乃遜似乎不能理解地說:“教授既然已經認為你懷疑的對象是我,那他為什麽要喝氰酸自殺呢?這一點我實在不理解?”
“是的,這一點,恐怕永遠是一個謎了。現在沒有人能知道他的想法,”萬斯說,“或許他害怕那個小女孩會對他有不利的證言。也可能是他早就識破我們的伎倆。甚至有可能是突然悔悟不該陷害你……就像我們剛才聽到的教授自己所說的那樣,在最黑暗的時刻,誰都不知道在人的內心深處會發生什麽。”
亞乃遜思考了許久,然後用銳利的眼光注視著萬斯,“大概是這樣吧!不管怎麽說,一切就這樣結束吧……謝謝你!萬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