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在麵臨生命危急的時刻,你會想到什麽?
是驚慌無措的大腦一片空白,還是回想自己曾經的種種,審視生命即將結束時,留有什麽遺憾?
夏梔被困在辦公室裏,濃煙不斷地撲麵而來,肺部的空間仿佛已經被灰黑色的煙塵填滿。因為咖啡裏被下了藥,夏梔連起身都變得似千斤石一般沉重,一片混亂的大腦,尋覓著幾縷清醒,來麵對當下的危險情況。
她拿出口袋裏的手絹,從桌案上的魚缸取水,想要走到幾步開外,可身體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地上,頭暈到幾乎想吐。
她想要喊,卻隻能咳嗽幾聲,眼下這種情形,隻怕所有人都已經快速逃離,就算能夠呼救,想必也沒有人會聽見。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整個辦公樓就像一座荒島,而她是這個孤島上唯一的流浪者,正在一步步朝著最深處的死亡之門走去。
她已經快要窒息了,心髒劇烈的脹痛感和漸漸模糊的意識,預示著她將在這裏,宣布死亡。夏梔的眼淚快要幹澀了,最後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她仿佛看見母親緩緩地朝她走來,對她微笑,像是從未離開過一樣。
“媽媽。”重見親人的喜悅,讓夏梔暫時忘記了痛苦,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住母親,卻發現怎麽樣也抓不到,不禁有些焦急。
眼見著母親向後退去,漸漸消失在她的視野中,夏梔悲傷哭泣,嘴裏喃喃地喊著:“媽媽,不要走,不要走!”
“夏梔,夏梔,你醒醒!”
是誰在呼喊她?意識中的人影,在一片混沌中刻畫出越來越清晰的輪廓。夏梔睜開眼睛,看著滿臉髒灰的沈歐,急切的目光凝著自己。
“沈歐?”
沈歐不顧危險,不顧生命危險進來找她,在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模樣,他的心抽痛著。
“別多說,我帶你離開這裏。”
他的聲音就像能夠撫慰人心的旋律,在夏梔的耳邊回**著,她知道自己不再孤單,她看見他身後閃爍著,生機的光芒。
在絕地之時逢生,穿過漫長幽暗的絕望,心中看見一縷曙光,竟然是急不可耐的盼望,是最害怕的喜悅,最驚惶的渴求。
而這生命的曙光,又是來自最愛的人之手,他化身光明之神,拯救她的整個人生,讓她得以延續她的所有牽掛與心願。
夏梔很想在此時,對他說“我愛你”,可惜她幹澀的喉嚨,再次咳嗽起來。
然而,上帝似乎覺得這樣的劇情還不夠精彩,他那雙百無聊賴的手,輕輕撥弄著命運交響曲,彈奏起更加激烈的樂章。
在某根線路的引導下,火苗躥湧而上,轟炸聲回**在整個樓層,隨之帶來的巨大衝擊波炸碎落地玻璃窗,夏梔與沈歐在這場無形的災難中如同螻蟻一樣,脆弱不堪。
沈歐第一時間緊緊地抱住了夏梔,兩個人感受到一股強勁的推力,將他們險些騰空。他們像個自由落體的球,在拋出窗外後,地心引力召喚他們直線向下。
夏梔緊緊閉起眼睛,以為就這樣墜樓而死,卻發現她的右手被沈歐緊緊抓住,讓她懸停在了空中。
十三層樓的位置,身下猶如地獄的深淵。
“夏梔,抓緊我。”沈歐動用所有的力氣,抓住卡在邊角的椅子。
混合著槐花樹的香氣,微風吹拂而來,讓夏梔多少意識清醒了一些,神經漸漸恢複運作,也讓她感受到來自沈歐緊緊地抓握,手上疼痛的拉扯力。
她抬頭向沈歐望去,看見他渾身沾滿灰塵,再沒有往日如鑽石璀璨的風采,可是他的目光卻異常堅定,一心保護著她,支撐起他們兩個生命。
“沈歐。”
兩個人的重力使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無法承受,一點一點緩緩而下的椅子,帶著死亡唱誦的節奏,將希冀的唯一生機走向毀滅。
沈歐的右手已經在冰冷的鐵柱上磨出了血跡,一滴紅色血液隨風落下,滴在夏梔的臉上。
她的耳邊還有溫柔的夏風,鼻尖逗留著清新的花香,額頭浸染著古黃的餘陽,眼前是她深愛也同樣深愛她的沈歐。
還有什麽不值得?已經用生命愛過,那麽,舍棄掉生命,有何不可。
“沈歐,放手吧,這樣,你就能活下來。”
“夏梔,我不會放手,也不準你放手!”
夏梔臉上,是幸福的笑意,她的眼中閃著光澤,宛如雨後初綻的梔子花。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卻能夠清晰地傳進他的耳膜裏。
“沈歐,我愛你。”
最後一字的尾音,是她鬆開手的結尾曲。
愛,一直都在。無論消失、離開、不見、永別。
愛,永不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