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檔

有一首詩是這樣寫的:他不在星期天\他不在星期一\被肢解的屍體堵塞了下水道\他不在下水道\他不在他在的地方。

人在夢境中無非隻有兩種狀態,知道和不知道自己在做夢。

1

肖宇覺得自己是個藝術家。

有些人做事可能是為了錢,也可能是為了出名,但是為了讓自己麵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能安靜一會兒,肖宇決定幫她這一回。

“和我具體說說你的情況吧。”肖宇說。

“那個沒良心的男人,說好了要和他老婆離婚,然後和我在一起的,他所有的行李都搬到了我家裏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人卻消失了。打電話也不接,公司也不去了。我喜帖都發出去了,這讓我怎麽活呀?”林小姐從包裏拿出紙巾,擦了擦眼淚。

看到她又要哭,肖宇忙說:“林小姐,你想我怎麽辦?”

林小姐從包裏拿出一盒香煙,點了起來。她蹺起了二郎腿。

“既然他根本沒打算和我結婚,那我就讓他永遠記住我。”林小姐一邊說,一邊對肖宇吐出煙霧。

“把你名字紋在他身上?”肖宇試探著問。

林小姐似乎覺得肖宇是在開玩笑,她的眼神忽然變得極其寒冷,她說:“我想要他的一條腿!”

肖宇打了一個冷戰說:“可以,不過他肯定會跟我拚命的。所以從我專業的角度上分析,打折一個人的腿和殺一個人的難度差不多。”說這話的時候肖宇有點心虛,其實這是他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兒。

“從現在開始你要按我說的做。”說著肖宇指了指她的包繼續說:“把你的手機給我。”

林小姐沒猶豫,順從地把電話遞給了肖宇。他取出手機卡,輕輕一掰,薄薄的卡片成了兩半。肖宇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新的電話卡,放進了林小姐的電話裏。

電話卡是在喬波的雜貨店裏買來的。說起喬波,他真是一個好人,就在肖宇銀行卡裏的錢所剩無幾的時候,喬波把林小姐介紹給了他。

“現在這個手機的電話號隻有我一個人知道,等我做完事之後,會用他家的電話給你打個電話,證明我完成了我的承諾,到時候你再把尾款打進我的卡裏就好了。”說著肖宇把電話又還給了林小姐。

林小姐點了點頭,她問道:“那我怎麽聯係你呢?給我你的手機號碼吧。”

肖宇搖了搖頭:“我沒有手機。”肖宇的雙手緊緊攥住正在振動的手機。

2

這一晚靜得出奇,連草叢中的蛐蛐兒都像是受到了什麽暗示一樣的噤聲了。隻有一輪暗紅色的月亮冷冷地盯著一切。

肖宇從口袋裏拿出照片,他找到了那個男人的車。車身上已經落滿了薄薄的灰塵,難怪林小姐會這麽篤定這個男人就在家中。

口袋裏的手機又振動了。肖宇嚇了一跳,差點喊出聲來。

是老唐,肖宇接通電話說:“有話快說,我現在忙著呢!”

“老弟,我就是想提醒你,這事兒你真決定要做了嗎?”老唐的語氣有點陰陽怪氣的。

“廢話!”肖宇掛了電話。

肖宇拿出準備好工具,大概5分鍾左右,這個高檔的防盜門就被打開了。

他看了看時間,淩晨三點半。他從背包裏拿出了一把刀,和一根棒球棍。刀用來讓他閉嘴,棒球棍用來打折他的腿。

肖宇輕輕推開臥室的門,裏麵黑洞洞的。肖宇討厭黑暗,因為永遠不知道這黑暗裏麵藏了什麽。肖宇摸了半天才找到開關。他深吸了一口氣,肖宇打開了燈,然後惡狠狠地說:“都別說……”

他的威脅才進行到一半,就覺得自己的舌頭開始打結了,大腦空白。他忘了自己這是在哪,忘了自己的計劃,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誰。

肖宇看到兩條腿在他麵前懸空、靜止。一個吊在吊燈上的女人正吐著舌頭直直地盯著他。

3

這時候肖宇的電話突然響了,他才慢慢恢複一點意識,是媽媽。

“兒啊,快離開那兒吧!這種事兒不能做啊!”媽媽語重心長地對他說。

“嗯,我……知道了……媽……”肖宇哆嗦著掛了電話,媽媽說得對,這事他做不了。肖宇這兩條不爭氣的腿都僵了,好半天才挪到門口,手剛摸到把手,他的電話又響了。

“老弟啊,你就這麽走啊?”是老唐,他幸災樂禍的語氣讓肖宇很不舒服。

“那我應該怎麽辦?”肖宇沒心情跟他鬥嘴。

“現在這個房間裏已經有了你的指紋,你就這麽離開的話,警察找到你隻是時間問題。”依然是那副慵懶的語氣,他好像比肖宇更適合犯罪。

“那又怎麽樣?我什麽都沒做過!”肖宇理直氣壯地說。

“在有死者的現場裏,出現了陌生人的指紋,這就讓自殺有了謀殺的嫌疑!老弟,你還是太年輕啊。”老唐嘲笑地說。

那時候肖宇剛剛大學畢業,在一家公司做職員,過起了朝九晚五的生活。老唐是肖宇的主管,他處處體現著被歲月沉澱出的睿智。老唐對肖宇很照顧,他也天真地把老唐當成了一個可以信賴的大哥。

半年之後,公司裏有傳言,肖宇很快就會被升為主管,和老唐平起平坐。老唐說了很多鼓勵的話,也對他表示了祝賀。

有一次開會,公司的老總親自為全體員工講解著一個項目的方案,肖宇發現了一個很明顯的瑕疵。他猜當時很多人也都看出來了。肖宇和老唐對視了一眼,緊接著老唐給他發了一條短信,隻寫了一句話“老板喜歡直言不諱的人”。

於是肖宇當著所有人的麵,指出了這個瑕疵,老總顯得很高興,還表揚了他幾句。接下來的日子都沒有人再提起有關他升職的話題了。

在洗手間裏,肖宇無意間聽到有人提起了他。他們說哪有老板會喜歡讓自己下不來台的員工呢?他們說肖宇還是太年輕了,估計這輩子都沒有升職的希望了。

肖宇認真地擦掉了所有指紋,然後對著電話問:“接下來我應該怎麽做?”

“脫衣服!”老唐說。

4

“老弟,沒殺過人還沒看過電影嗎?電影裏的凶手殺了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燒掉自己的衣服!”老唐很認真地說。

肖宇在洗手間的浴缸裏燒掉了自己的衣服、褲子還有鞋子。灰燼順著馬桶衝了下去,可是燃燒後的痕跡卻怎麽也洗不掉。

肖宇好像上當了,他銷毀了一些證據,留下了另一些證據。

算了,就這樣吧。他累了,他隻想離開這裏。這時他的電話響了,是娜娜。

娜娜是肖宇的女朋友。

“肖宇,別理那些無聊的東西了,我們去逛街吧,我看中了一款包包,你買給我好不好?”

“好,等我忙完手頭上的事就去找你。”肖宇忽然覺得那一瞬間又充滿了力量。

肖宇要離開,可是現在還光著身子呢,該死的老唐。

“大哥,你是不是想玩死我呀?”肖宇撥通了老唐的電話。

“怎麽了老弟?不要讓憤怒淹沒了你的理智!”老唐揶揄說。

“你讓我燒了衣服,我怎麽離開啊?”肖宇氣急敗壞地吼道。

“老弟,你在別人的家裏,既然是家,自然會有衣服的。”老唐說得有理有據。

肖宇有些忐忑,衣櫃在臥室裏,而臥室還有一具屍體。

肖宇走進臥室裏,盡量不去看那個女人的眼睛。可那一雙早就沒有生命力的眼睛似乎看穿了肖宇的身體。無論他怎麽去改變角度,他總是感覺那雙眼睛在盯著他。

終於肖宇雙腳挪到了衣櫃門前,電話又響了。是媽媽。

“兒啊,你現在走的話還來得及,快離開那兒吧。”媽媽的聲音在顫抖。

“媽,我知道了,等我找一件衣服就走。”肖宇忽然覺得很心酸,他想媽媽了。

肖宇輕輕拉開衣櫃的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滾了出來。

那個東西正好壓在了肖宇的身上,他的心髒都快要停止了。這一晚經曆得夠多了,他的精神已經無力承受這樣的折磨。

肖宇捧起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是一個人頭。

一具男性的屍體正壓在肖宇身上,雙眼瞪得巨大,似乎死不瞑目。

5

肖宇想起來為什麽會來這裏了,這都是因為那天的一個電話。

那天是周末,肖宇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他很隨意地看了一眼商場外麵的櫥窗,裏麵是那個很奢侈的品牌包,還是今年新款。緊接著他的電話就響了,是娜娜。

“你買給我好不好?”娜娜的聲音透著興奮。

肖宇看了一眼標簽,天啊,那是多少個零?

“好……”他硬著頭皮答應了。

就在下一分鍾,肖宇決定了一個影響他未來的計劃,他要找個兼職。

“兼職?現在的工作可不好找啊!”喬波有些為難。

肖宇急切地說:“什麽我都做,隻要有錢拿。”

喬波想了想,詭異地衝肖宇笑了笑,用手指了指窗外。

肖宇第一次看到了對著電話撕心裂肺哭喊的林小姐。她像瘋了一樣對著電話自言自語:“他為什麽不接我電話?為什麽?”

“這個女人就是你的第一份兼職!”喬波的語氣像是鼓勵又像是慫恿。

喬波看到肖宇似乎還沒理解,快速地拿出紙和筆,寫了一個紙條,讓肖宇丟在了林小姐的身邊。

三天後的下午,肖宇在街角的咖啡店裏點了一杯咖啡。肖宇給林小姐的紙條上,喬波隻寫了這個地址和一句話:來這找我,我能幫你解決任何事。

就這樣,肖宇和林小姐算是認識了。

想到林小姐,肖宇覺得她可能是誤會了。這個男人並不是玩失蹤,而是死在了自己的家裏。

這個男人的老婆很可能是發現他有了外遇並打算和自己離婚,情急之下就殺了這個男人,然後自己在臥室裏上吊了。

肖宇想此刻應該報警,他拿起話筒,正要撥號,老唐又給他打電話了。

“老弟,你要幹什麽?”老唐很隨意地問。

“報警!”肖宇說得義正詞嚴。

“那你怎麽解釋你出現在現場呢?”老唐繼續問。

“打完電話我自然會離開的。”肖宇解釋說。

“光著身子離開嗎?”老唐挖苦肖宇。

肖宇沒空搭理老唐,掛了電話就直接去衣櫃裏翻找,裏麵隻有幾件女人的衣服,連一件男士的襪子都沒有。

肖宇忽然想起了林小姐對他說話,那個男人把行李都搬到她家了。肖宇憤怒地想要把這間房子燒了。

肖宇最終還是冷靜了一下,他拿起座機,給林小姐打了一個電話,那個號碼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林小姐,是我。”肖宇說。

“成功了嗎?”林小姐小聲地試探著問。

“不過事情比我們想象得要複雜。”

“他怎麽樣?”林小姐冷冷地問。

“他不太好,不過我想你可能誤會了。他也許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肖宇實話實說。

“真的嗎?”林小姐激動地問。

“這個我沒辦法回答你,不過你可以過來問他。”肖宇無奈地說。

“我才不去呢,他老婆太凶了!”林小姐顯然是對那個女人很忌憚。

“沒關係,那個女人已經沒辦法傷害你了,相信我。”肖宇想自己的暗示已經夠直白了吧?

“真的?我現在就過去。”林小姐迫不及待地說。

肖宇讓她順便給自己帶了一些衣服和褲子。林小姐似乎明白了肖宇的用意,直誇他夠專業。

肖宇在想,等她看到了這個場景該是怎樣的表情呢?現在最要緊的是先拿到衣服。

折騰到現在,肖宇都餓了。他在廚房和冰箱裏找了兩遍,一點能吃的東西都沒有。天已經微微泛白,肖宇拉開客廳裏的窗簾,把清晨的第一縷晨曦讓進屋裏。

6

等肖宇醒了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早上的9點鍾。他在陌生人的客廳沙發上睡了幾個小時,並在書房裏找到了一張毯子,披在身上暖和了不少。

肖宇看了看時間,按理說林小姐應該早就到了,怎麽現在還沒來?他有些忐忑,不過很快就釋然了,女人出門的時候總要化妝的,就像娜娜。

娜娜是肖宇大學時的同學,從他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肖宇覺得自己的心都被她帶走了。

當肖宇第一次鼓起勇氣約娜娜去看電影時。娜娜很爽快地答應了,不過她有些為難地說:“還是算了吧,下次我們再去看電影吧。”

肖宇不甘心,問道:“為什麽呀?”

“我的包昨天壞了,沒有包我沒辦法上街的。”娜娜鬱悶地說。

肖宇一拍胸脯說:“小意思,先去給你買個包,然後我們再去看電影。”

想到這,肖宇聽到電話響了。下意識地去看他的手機,結果發現不是手機在響,而是這家的座機在響。

肖宇愣了半天,電話響了很長時間,在清晨空曠的客廳裏聽起來尤為瘮人。他猶豫著是不是要接起來,如果是這家主人的親戚朋友的話,他該怎麽解釋他的出現呢?不過很快肖宇就想到,如果他不接的話,這家主人的親戚或者朋友就一定會趕到這,他更麻煩。

“喂?”肖宇小聲試探著說。

“請問您認識林青青女士嗎?”對方平靜地說。

“您說誰?”肖宇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林青青!”對方加重了語氣重複了一遍。緊接著又說:“林青青女士出車禍了,在她的手機裏隻有這一個號碼,所以我打過來看看您是不是認識她,順便處理一些她的後事。”

“哦,我想起來了,我確實打過一個電話到一位女士的手機上,不過那是打錯了。這位女士我不認識,不好意思。”肖宇急忙掛了電話。

林青青就是林小姐,她出車禍了,剛才那個是警察還是醫生肖宇沒來得及問,不過他提到了“後事”,也就是說林小姐死了。

肖宇想了想,打開了電視機,他把電視台都換了一遍,終於找到了那個新聞。

車禍現場沒有肇事車輛,隻有死者。那件衣服他認識,是林小姐的。主持人用冷漠的表情在介紹著現場的情況。肖宇大致地聽了一下,肇事的車輛是一輛白色的越野車,撞倒林小姐之後就逃逸了。

肖宇把自己埋進了沙發裏,他有一種預感,他可能再也出不去這個房間了。

7

肖宇拿出手機,給老唐打了一個電話。

“怎麽了老弟?”老唐明知故問。

“我現在該怎麽辦?我出不去了!”肖宇急著問。

“你別急,萬事開頭難,你現在不是已經有了經驗了嗎?下次再做這種事兒的時候,記得在包裏多帶一套衣服。”

“大哥你別開玩笑了,還有下次?要是我能離開,我就金盆洗手。我現在都快餓死了,哪怕是給我一個饅頭也行啊!”肖宇都快哭了。

“老弟,這算是問對人了,我就怕你工作的時候會餓,所以在你的包裏藏了一個三明治,我親手做的,味道很不錯的。”老唐得意地說。

肖宇掛了電話,急急忙忙地去翻他的背包,除了一些根本用不到的工具外,裏麵果然有一個三明治。

老唐的人品先不說,但是考慮問題確實周到,肖宇激動地要流淚了。

肖宇撕開了保鮮膜剛要吃,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他嚇了一跳,急忙掛了電話,又把三明治塞回包裏。

肖宇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透過貓眼往外看。一個黑影正在門前忙碌著,像是在開門。

肖宇一下就慌了,這家的人終於要回來了,也許是臥室裏那兩具屍體的兒子。他發現屍體會不會報警?甚至有可能殺了自己?肖宇該怎麽解釋自己是無辜的呢?要不幹脆殺了這個人吧!

肖宇正胡思亂想著,卻發現那個人還在門前鼓搗著。如果這個人有鑰匙的話,那麽應該早就進來了。也就是說這個人不是這家的主人,而他正在撬門?

肖宇的心從嗓子眼裏掉回了原來的位置。是個小偷啊!

肖宇透過門鏡把他的行為看得一清二楚。他猜這個人一定是第一天做賊,開鎖的技術還不如自己呢。他的手指太粗,動作也太生硬。

肖宇想還是接著吃他的三明治吧。按照這個小偷的技術,給他一個小時都未必能打開這道門。就算打開又怎麽樣,肖宇手裏有刀,還會怕他嗎?肖宇正打算去拿三明治,卻發現門口沒有聲音了。難道他放棄了?肖宇走到門口向外望去,他沒走,反而站起身來。肖宇看到了他的臉,方方正正,眼神很淩厲。他正納悶這個人要做什麽,卻看到這個人從懷裏掏出了一把槍。

肖宇第一次看到真槍。黑洞洞的槍口散發著死亡的氣息。和槍相比,他手裏的刀拙劣得就像是玩具。這個男人顯然是沒有耐心了,他要用槍打爛門鎖。

就在他給槍口安裝消音器的時候,肖宇打開了門。這道門雖然是肖宇最後的屏障,但顯然擋不住子彈。

肖宇的出現顯然超出了男人的預料,他慌忙把槍口對準肖宇。肖宇下意識地舉起手。很快男人就鎮定了下來,畢竟肖宇身上能藏武器的地方一目了然。

肖宇把他讓進屋裏。他打量了肖宇半天,然後又四處觀察了一下這間房子。當他看到臥室裏的兩具屍體的時候,眉頭皺了一下。

他一定是一個專業殺手,因為從他進入這個房間之後,他手裏的槍就一直對著肖宇。

“我叫歐陽,我們算是同行了。”他還有心思跟肖宇自我介紹。

“不不不,你弄錯了,我在這完全是因為一個誤會。”肖宇解釋說。

歐陽輕笑了一下,很快眼神就冷冷地看著肖宇說:“我做殺手很多年了,滅門這種事兒還從來沒做過,兄弟,你挺狠啊!”

8

那段時間肖宇拚命地工作,遇到不懂的問題他就去請教老唐,他們總是用電子郵件交流。辦公室裏大多數人都在休息,隻有老唐在電腦前工作著,看到他這麽努力,也默默地激勵著肖宇。他也要向老唐學習才對。

一封電子郵件突然出現在了肖宇的郵箱裏。是老唐發過來的,肖宇以為像是他們平時發的郵件一樣,可點開之後裏麵都是密密麻麻的賬目。等肖宇剛看出點眉目,意識到這是老唐拿回扣的明細。

老唐慌裏慌張地跑到他的辦公桌前,尷尬地搓著手,說:“肖宇啊,剛才有一封郵件我錯發到你的郵箱裏了,裏麵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內容,你刪掉吧。”

肖宇當著老唐的麵刪掉了郵件,他向老唐保證不會對任何人說起。第二天肖宇的卡裏就打進了一筆數目不大不小的錢,肖宇知道這是封口費。

不知道為什麽,這件事還是傳到了老板的耳朵裏。老唐被老板臭罵了一頓,還扣了半年的獎金。

老唐從老板辦公室裏出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肖宇,老唐是咬著牙說:“老弟,你挺狠啊!”

肖宇坐在沙發上,歐陽搬了把椅子坐在對麵。

“大哥,你能不能把槍先放下,我怕它走火。”肖宇說道。

“裏麵那個男人是我的客戶。”歐陽沒有理會肖宇,他指了指臥室又說:“你的客戶是誰?裏麵那個女人嗎?她那麽重,你是怎麽把她弄上去的?”

雖然肖宇不是殺手,但他的客戶死了,自己的客戶林小姐也死了,至少現在他們的人生開始產生交集了。

看肖宇不說話,他又把槍口抬了抬,給了肖宇一張卡片,那上麵有一個名字和一串數字。歐陽說這是他的賬戶。

“把你的酬金打進我的卡裏。”歐陽的口氣不容反駁。

“為什麽?而且我也沒有什麽酬金,我隻拿到了預付款,全換成裝備了。”說著肖宇指了指自己的背包。

“兄弟,你殺了我的雇主,我拿不到尾款可不行,把你的錢給我,我給你留一條命,這很公道。”歐陽笑著說。

雖然肖宇真的沒有收到錢,但是他決定要先穩住歐陽。肖宇說錢都在銀行裏,現在可以帶他去取。歐陽微笑著說不著急,等到天黑再說吧,那樣安全。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是無聲地沉默,他們默默地看著電視。他們一共看了兩部電影和十幾個廣告,歐陽的肚子突然叫了起來,他餓了。

歐陽走向廚房,他問肖宇:“你想吃點什麽?”等到他發現這間房子裏沒有一點食物的時候才罵了一句,“這哪還有家的樣子?”

肖宇的電話響了,這讓他特別緊張。肖宇試探著問:“大哥,我能接個電話嗎?”

歐陽一下就緊張了起來,他的槍又指向了肖宇,然後拿起了肖宇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他詫異地問:“你想耍什麽花樣?電話根本就沒響!”

肖宇的電話一直在歐陽的手裏震動著,隻是除了他誰都不會發現。

連喬波都不行。

9

歐陽把電話扔進肖宇的懷裏,罵道:“你是變態啊?拿著一個沒電的手機幹什麽?”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肖宇總能在起床之後發現餐桌上已經做好了早餐,那味道和他媽媽做的一模一樣。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肖宇的衣櫃裏堆滿了一個又一個的皮包,他的手機再也不需要充電了,卻依然能通話,不過隻有老唐、媽媽和娜娜經常給他打電話,肖宇的電話也隻能打給他們。

這個是肖宇的電話不能報警的原因。

電話還在振動,是老唐。肖宇怕歐陽罵他,於是接起來小聲地說:“喂……”

老唐在電話那頭忍不住笑,說:“老弟,像個男人一樣好嗎?”

肖宇一下就火了:“你少說風涼話,被槍指著的又不是你!”

“好了,你消消氣,我是想告訴你,那個三明治千萬不要告訴他。”老唐幽幽地說。

掛了電話,肖宇當然不會告訴歐陽,他肯定會吃了自己唯一的食物的。

“別發神經了,過來看電視!”歐陽對肖宇喊道。

肖宇像個乖孩子一樣,坐在沙發上。電話又響了,歐陽似乎並沒注意到肖宇的手機在振動,但是他的手指一直扣在扳機上,真是個老練的家夥。

可是這個電話肖宇一定要接,他對歐陽說:“大哥,我內急,先上個廁所。”

歐陽看都沒看他,說了一句:“麻煩。”

在廁所裏,肖宇接通了電話。

“肖宇,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肯陪我逛街?”電話那邊傳來了娜娜略帶怒氣的聲音。

“我現在有事走不開,隻要我忙完立刻就帶你去。”肖宇小聲地安慰著娜娜。

在肖宇百般地討好下,娜娜總算是平息了情緒。肖宇掛了電話,很快就收到一條短信。發件人是媽媽:兒啊,我知道你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找個機會趕緊逃吧,對了,不要再理會那個小賤人了。

肖宇揉了揉太陽穴,婆媳之間的矛盾可能是現有的科學解決不了的。

大學的時候,娜娜的課似乎很多,平時肖宇很難見她一麵,僅有的約會場所也都是在商場裏。不過這也好,讓他有足夠的時間攢錢到下一次約會。

肖宇記得那是在娜娜生日的一個月之前,他終於攢夠錢去買那塊貴得讓他冒冷汗的手表。娜娜說想要好久了。肖宇拿著手表,心裏想著當娜娜看到它時的表情,那也許是他此生最幸福的一刻。

還是那個商場,肖宇看到了娜娜正挽著一個男人的手臂,她和男人親昵地說話,那甜甜的笑容是和自己在一起時從未露出過的。肖宇覺得有什麽東西正從他的靈魂中抽離,心疼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肖宇想跑過去質問,可是他不敢,任何答案對他來說都是毀滅性的。肖宇想逃,可是又不甘心。就這樣,他像是被點了穴道一樣,呆呆地站著。

直到娜娜看到了肖宇,肖宇以為她會內疚,可她的眼神中卻閃出一絲厭惡。這一刻他開始後悔出現在這兒了。

“你在這兒幹什麽?”娜娜的口氣就像肖宇才是那個犯了錯的人。

“我……他……他是誰?”肖宇結巴地問。

“這和你有什麽關係?”娜娜不屑地回答。

“娜娜,這個人是誰呀?”娜娜挽著的那個男人有些不悅地問道。

娜娜慌忙解釋,說肖宇是她的同學。至於後麵又說了什麽肖宇就不記得了。那隻手表肖宇沒有送出去,他看到娜娜的手腕上已經戴上了同樣牌子的手表,卻比肖宇買的貴好多。

肖宇把手表壓在了行李箱的最底下,手表微小的機械聲在他聽來都像是無情的嘲笑。多少次他想扔掉它,可是又舍不得。

它太貴了。

10

說實話,肖宇不習慣和一個男人獨處,尤其是還有兩具屍體在旁邊的時候。歐陽似乎很淡定,至少在目前為止,局勢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突然,歐陽像是警覺的獵犬一樣,他凝重的神情讓肖宇也情不自禁地緊張了起來。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陽台前,這時肖宇才聽到了隱約傳來的警笛聲。

“怎麽……”這個問題似乎是很愚蠢,肖宇問了一半就被歐陽打斷了。

“別出聲。”歐陽冷冷地說,手裏的槍又瞄準了肖宇。

觀察了一會兒,似乎並不是針對他們的。歐陽放下心,繼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用遙控器不停地換台,換得肖宇頭都暈了。

肖宇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他果然心不在焉,注意力完全都沒放在電視上。

好不容易他放下了遙控器,然後對肖宇說:“我們在這兒耽擱的時間太久了。”

“那怎麽辦?”肖宇問。雖然他把肖宇當成了自己人讓肖宇很高興,但是肖宇不明白他要表達什麽。

“我看還是離開吧,就當我這一單白做了。”歐陽有些沮喪地說。

“好,我這就收拾一下,順便把我們的指紋擦掉。”肖宇激動地說道。

歐陽搖了搖頭,用槍指著肖宇說:“你弄錯了,是我要離開,你還是留在這裏。”

肖宇愣了一下,這個沒義氣的家夥。不過這個死神一樣的人離開也好。肖宇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他說:“好,大哥你先走,我幫你墊後。”

歐陽輕笑了一下,說:“兄弟,你想得太簡單了,我不能就這麽走,你看過我的臉了,你說該怎麽辦?”

肖宇最擔心的事兒終於發生了。

他在給手槍安裝消音器,肖宇簡單地計算了一下他們之間的距離,如果他現在跟歐陽拚命勝算應該不大,畢竟歐陽這麽強壯,就算沒有槍自己也打不過他。

肖宇在想要不要給老唐打個電話,他的主意最多。

這時候肖宇的電話又收到一條短信。他想都沒想就打開了。又是媽媽發的:兒啊,把你包裏的三明治給他吃。

呃,這算什麽辦法?臨死之前做一件好事嗎?

歐陽安好了消音器,把槍對準了肖宇,說:“兄弟,別怪我了。”

“等等,大哥,讓我再說一句話。”肖宇縮著頭大喊道。

“好吧,我給你十秒鍾。”歐陽皺了皺眉。

“我的包裏有吃的。”肖宇用一秒鍾就說完了這句話。

歐陽猶豫了,最終他還是放下了槍,他的饑餓讓肖宇又多活了一會兒。他在肖宇的包裏翻到那個還沒來得及吃的三明治。

看著肖宇驚恐的臉,歐陽放心地吃下那塊三明治。

肖宇現在也很餓,希望歐陽能給他留一點,讓他死的時候做一個飽死鬼吧。肖宇一邊咽著口水,一邊納悶,老唐做的東西能好吃到哪去,歐陽怎麽吃得這麽開心。肖宇猜要是保鮮膜能吃的話,歐陽也不會給他留下的。

歐陽打了一個飽嗝,這才拿著槍走了過來。他為難地說:“兄弟,這麽做雖然讓我有點內疚了,不過我還是得殺了你。”

肖宇此刻卻覺得現在特別坦然,這個世界沒有不怕死的人。但是歐陽遲遲不開槍,等待槍響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最大的折磨。

肖宇勉強睜開眼,發現歐陽腳軟得已經站不穩了,他的手指仍在用力地扣動扳機,卻似乎沒有一點力氣。

11

肖宇把歐陽脫光了捆得結結實實,他仍然昏昏沉沉地睡著。肖宇穿上了他的衣服,雖然有點大,但是總好過沒有。肖宇把他拖進了臥室裏,用不了多久他也會和那兩具屍體一樣變成屍體了。

不過在這之前肖宇有一件事要弄清。

肖宇撥通了老唐的電話:“那個三明治是這麽回事兒?”他開門見山地問。

“三明治?哦哦,想起來了,怎麽樣?味道還過得去吧?”老唐在裝糊塗。

肖宇冷冷地說:“等那個殺手醒了我幫你問問他,不過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麽他吃完了三明治就暈過去嗎?”

“那一定是味道太好,幸福地暈了過去!”老唐還在跟肖宇插科打諢。

“夠了,你他媽想害我!”肖宇憤怒地對著電話吼道。

“嗬嗬,老弟。做人要講道理,你把手放在良心上,我這不是害你,我這是在報仇。”老唐的聲音讓肖宇不寒而栗。

那天肖宇在洗手間裏,無意間聽到了同事的議論,他才知道是老唐擺了他一道。憤怒就像是卡在嗓子裏的魚刺,無論什麽時間什麽地點,隻要想到老唐就會讓他氣得發抖。

肖宇在網上看到一種專門用來惡作劇的貼紙,粘在車窗玻璃上就像是很平常的玻璃膜一樣,不過當對麵有強光照射的時候就會讓貼紙裏的化學物質顯出痕跡。肖宇買了一張最恐怖的。

他把貼紙粘在了老唐的車窗玻璃上,是不是會嚇到他已經不重要了,肖宇這麽做僅僅就是讓他的心裏能舒服一點。

第二天,肖宇期待看到老唐麵如死灰的樣子。可是卻等到了他出車禍的消息,當場死亡。

電話響了,把肖宇從思緒中拉回了現實。

“兒啊,你得到衣服了,快走吧。”媽媽焦急地說道。

“這就走,不過我還有一件事沒做。”肖宇咬著牙說。

臥室裏,歐陽已經醒了,他在用力掙脫繩子。看到肖宇之後才露出一絲驚慌。

“兄弟,你聽我說。我現在相信你了,這兩個人根本不是你殺的。他們都開始腐爛了,至少死了三天以上。你放了我吧,這都是誤會。”歐陽急促地說。

肖宇笑了笑,他真的很想一槍打死歐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肖宇變成了一個睚眥必報的人。

“兄弟,我們商量一下,你把我放在客廳好不好?實在不行的話放在廁所裏也行啊。我不想和屍體在一起。”歐陽哀求道。

“你怎麽這麽麻煩?我跟你說我現在還沒考慮好要不要殺你。”肖宇說道。

歐陽看著肖宇,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開玩笑,不過歐陽還是哀求說:“兄弟,剛才是我不好,我給你道歉了。我是真的不想和這兩個死人在一起,他們都臭了。”

“你不是殺手嗎?怎麽連個死人都害怕?”肖宇開始有點瞧不起他了。

歐陽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才說:“我不是害怕,我有潔癖……”

肖宇不想再和他糾纏了,殺不殺他不重要。這時,老唐又打電話過來,說:“老弟,你想好了嗎?你不殺這個人的話,他可認得你的樣子。就算他不替警察指認你,等到逃脫之後,他肯定不會放過你。被一個殺手盯上了,那日子應該不會太好過。”

老唐說得有道理。就在肖宇又端起槍準備回到臥室裏打死歐陽的時候,門開了。一個謝了頂,身材臃腫的男人走了進來。

12

剛見到這個人的時候,肖宇就覺得這個人很眼熟,可是他敢肯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個人。肖宇的記憶始終無法定格在他的身上。

他看了看肖宇,又看了看肖宇手裏的槍,嚇得大喊了一聲,這讓肖宇也嚇了一跳,肖宇抬起槍。

男人對著肖宇跪了下來,沒有片刻的猶豫。他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了他的順從。

“你是誰?”肖宇刻意壓低聲音,好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殺手。

“我是醫生,心理醫生。”男人顫顫巍巍地說。

“你怎麽會有這裏的鑰匙?你為什麽要來這兒?”肖宇繼續問。

原來他是醫生,那一刻肖宇完全相信了他。在這樣尷尬的環境裏,他居然對一個陌生人生出信任感。

“這家女主人有什麽病?”肖宇好奇地問。

“她有很嚴重的潔癖,她不能忍受一點髒東西,廚房裏不能有剩飯,冰箱裏不能有任何異味,尤其是不能忍受親人和朋友的背叛。當然,這屬於精神潔癖的一種……”說完,這位醫生似乎也平靜了許多,他又看了肖宇一眼,眼神怪怪的。

肖宇釋然了,難怪這家的廚房裏連一點能吃的東西都沒有。肖宇接著問:“你為什麽有這家的鑰匙?”

“每周的這個時候,我都會親自上門為她做心理輔導,她給我這裏的鑰匙。我出診的費用是很貴的,可是你知道的,有錢人不在乎這些。”醫生聳了聳肩,眼神裏流露出了對金錢的著迷。

那一刻肖宇忽然很想開槍,似乎隻有這樣,才會讓心中那種似曾相識的憤恨得到平息。

撞見了娜娜和陌生男人在一起的第二天夜裏,肖宇在娜娜寢室的樓下等了好久。肖宇估計他快被蚊子吸幹了血,他開始數身上的包,數到第十個的時候,遠處傳來了汽車的聲音。娜娜下車,然後和開車的人吻別,那是肖宇在夢中無數次奢望的甜蜜。車開走後,車尾燈不算太亮,卻刺疼了肖宇的眼睛。

“你在這兒幹嗎?”娜娜的口氣中透著厭煩。

“我……我是來跟你道歉的,我們都忘了昨天的事吧,好嗎?”肖宇就像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在無助地乞求。

“你道什麽歉?錯的是我,是我劈腿了,要道歉也是我道歉才對。”娜娜冷哼了一聲,沒有絲毫的歉意。

“娜娜,你別這麽說,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肖宇有些崩潰了。

“行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你不要再糾纏我了。你不就是想從我這得到一些好處嗎?說個數吧,我的男朋友有的是錢,他不在乎這些的。”娜娜的話像一把錐子一樣,紮得肖宇心疼。

肖宇忘了是怎麽回到寢室的,隻記得第二天他是被警察吵醒的。娜娜死了,肖宇是最後見過她的人。

據說凶手打暈了娜娜之後,把她綁在了樹上。脖子上有一個觸目驚心的傷口,血順著身體流了很遠,蜿蜒的血跡,就像是一條條醜陋的蟲子。

13

肖宇努力克製心中的怨怒,他知道麵前這個醫生是無辜的。手機在他的口袋裏振動著,他拿出手機,卻看到醫生的表情變得十分驚恐。

“肖宇,你快殺了這個人,他不是好人,他想殺了我!”電話裏傳出了娜娜焦急的聲音。

肖宇莫名其妙,娜娜怎麽會認識這個人?不過肖宇從來都不會拒絕娜娜的,既然她害怕醫生,那還是殺了他吧。

而肖宇更意外,他問:“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是你媽媽告訴我的。”醫生慌忙解釋說。

“你認識我媽?”肖宇首先想到的是媽媽難道病了?

“算是認識吧。”醫生含糊其辭地說。

肖宇一下就火了,大聲問他:“什麽叫算是認識?”

“你有多久沒見過你媽了?”醫生忽然平靜地問,就好像肖宇是他的病人一樣。

大學畢業之後,肖宇一個人在這個陌生有孤獨的城市裏打拚。歸屬感是個很矯情的東西,他在這裏努力了這麽久,這座城市依然沒有做好接納他的準備。

肖宇忘了有多久沒回過家沒見過媽媽了。每次打電話媽媽都告訴他:家裏的小貓生了一窩貓仔;院子裏的海棠樹結果了,熟透了,可是你不在家,都沒人摘,又爛了;地裏的莊稼熟了一茬又一茬。兒啊,媽想你了。

肖宇含糊地答應著,疲憊了一天,他隻想安靜地在**睡個覺。

肖宇有些羞愧,他下意識地從客廳的茶幾上抽出紙巾,遞給了醫生。

醫生接過紙巾,擦了擦手心,討好似的笑笑說:“我這個人一緊張手心就愛出汗。”

肖宇愣了一下,他為什麽會給醫生拿紙巾呢?肖宇為什麽會知道醫生的手心愛出汗呢?這個人究竟是誰?

醫生忽然問:“對了,我的病人呢?”

肖宇指了指臥室,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臥室的門。裏麵已經彌漫著腐爛的味道,女主人的眼睛還盯著門口的醫生。醫生“哇”地一聲,嘔吐不止。那些穢物都吐在了歐陽的身上。歐陽也吐了,吐完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醫生,就像那個吊在上麵的女主人一樣。

估計醫生把午飯都吐光了,好受了一些。他這才發現歐陽這個活人。他像是被電到了一樣,對肖宇說:“這個人是誰?”

肖宇告訴醫生,這個人是殺手。我手裏的槍和身上的衣服都曾經屬於他。

讓肖宇覺得意外的是醫生,他從一個人的眼神裏就能看穿那個人的心。

14

肖宇用最短的時間向醫生解釋了一下,醫生似乎也相信他出現在這裏完全是因為誤會。

“你躺在沙發上,我跟你說說你媽媽的情況。”醫生溫和地說。

肖宇聽話地躺在沙發上,槍在他的口袋裏,他要時刻保持戒備。口袋裏還有他的電話,奇怪的是它好久都沒響過了。老唐幹嗎去了?娜娜怎麽也不給他打電話?他忽然很想聽到媽媽的聲音。

“肖宇,你還記得你每個星期六的下午兩點在哪裏嗎?”醫生輕聲地問。

“醫生你在逗我嗎?你記得你上個月的9號都做了什麽嗎?”肖宇生氣地反問。

肖宇開始認真回想他每周六的下午兩點都在幹什麽,但是肖宇的記憶好像被偷走了。無論他如何努力回憶,也想不起來那個時間他都在做什麽。

有一段時間,媽媽給肖宇打電話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說的都是一些小事,隻有在掛電話的時候,媽媽才對他說:“兒啊,媽最近總覺得胸口疼,你什麽時候回來一趟?媽想你了。”

肖宇總是說放假就回去,可是那段時間他頭疼得厲害,不想把假期浪費在十幾個小時的車程上。

發現老唐拿回扣之後,老唐為了堵他的嘴,給了肖宇一筆不少的錢。他正打算把這筆錢寄回家給媽媽看看病。

去銀行的時候,正好路過了一家商場。肖宇鬼使神差地走進了商場,一眼就看到了那款今年最流行的包,他想如果買給娜娜的話,娜娜一定會開心的。肖宇當場就買下了那個包,把要給媽媽匯錢的事早就拋到腦後了。

回到家裏,肖宇打了一個激靈,忽然想起來,娜娜已經死了好多年了。看著手裏鮮紅色的包,肖宇又想起了娜娜身上像一條條蟲子的血跡。肖宇把那個新買回來的包扔進了他的衣櫃裏。他現在想起來為什麽他的衣櫃裏會有那麽多女人的包了。

醫生給肖宇倒了一杯水,說:“你想不起來對不對,因為每個周六的下午兩點你都會來我的私人診所裏。”

“醫生,我敢肯定我沒見過你。如果我見過你,就算認不出你也會有印象的。”肖宇斬釘截鐵地說。

“理論上我見到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媽媽。”醫生在努力用一種肖宇能理解的方式來解釋。

“我覺得你說得有點亂,到底你見到的是我還是我媽媽呀?”肖宇有些無法理解。

“你當然是真實的你,可你媽媽卻不是一個真實的人。她是你的另一重人格,每次你都是以你媽媽的身份來見我。肖宇,你有嚴重的精神分裂。”醫生冷靜地說。

“你才有病呢!”肖宇火了,他坐了起來。要不是這個人給肖宇一種可以信賴的感覺,他早就一槍崩了他了。

“肖宇,你有一個電話對不對?不用充電也不用充話費。你媽媽告訴了我一切。你媽媽想幫你,寧願犧牲自己。”醫生看著肖宇的眼睛說。

肖宇的身體一頓,從口袋裏拿出電話,問:“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

“不僅僅是你媽媽和那個電話,你媽媽說你的身體裏還有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女孩。這都是你媽媽告訴我的,要不然我怎麽會知道他們?”醫生歎了口氣說。

肖宇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他看了看手裏的電話,他不相信這是真的,卻越來越懷疑自己。難道老唐、娜娜甚至是媽媽都不存在嗎?可是他們在電話裏又都是那麽真實。

15

在肖宇的印象裏,媽媽是一個瘦弱的女人,可她也是一個堅強的女人。肖宇沒見過他的父親,是媽媽一個人把他拉扯大,他們相依為命。那時候他不知道什麽是害怕,因為在他的世界裏,沒有媽媽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做了錯事,媽媽會給他講著當時還不能完全理解的道理。

上了大學肖宇離開了媽媽,火車把站台上的媽媽遠遠地甩在了身後,也把媽媽甩到了記憶的邊緣,無數次在夢裏,肖宇依稀記得這個瘦小的老人就是他的媽媽,可他卻記不起她的樣子了。他太久沒見過她了,是的,太久了。

第一次在感情的路上遇到了挫折,肖宇首先給媽媽打了電話,她依然安慰了他好久,肖宇哭著睡著了。

第一次在工作的時候被人算計了,肖宇還是給她打了電話,他就像是一個懦弱的孩子,需要在媽媽那裏得到安全感。

直到媽媽的電話再也打不通了,肖宇才真的害怕失去她。他第一時間趕回了家,發現媽媽倒在地上,肖宇過去試了試,已經沒有了呼吸。不知道媽媽已經死去了多少天,但她的手裏依然緊握著電話。肖宇瘋了一樣抱著媽媽跑到醫院裏,他從沒想過媽媽的身體是這麽輕,這樣的身體是如何支撐起這個家的呢?

醫生輕輕地告訴肖宇,可以睜開眼睛了,他這才從記憶中回到了現實。肖宇擦了擦眼淚,忽然意識到他被醫生催眠了。急忙去摸口袋裏的槍,還在。肖宇長出了一口氣。

“怎麽樣?感覺好點沒?”醫生關切地問。

“好多了,我想起了好多事情。”肖宇說。

“我為你製定了一個康複計劃,不過你媽媽卻並不放心,她也為你做了一個計劃。”醫生說。

肖宇有些詫異,問道:“什麽計劃?”

醫生神秘地笑了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剛才為你進行了催眠治療,就是在為你媽媽爭取時間。”

肖宇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就問他:“醫生,為什麽你要在這裏進行治療?趁我被催眠的時候,你逃離這裏不是更好嗎?”

醫生苦笑一下,說:“我發誓我一分鍾都不想在這間房子裏待著,可是我走不了。我雖然催眠了你,可你身體裏的另一個人格,就是那個中年男人,他有著狡詐和陰險的一麵。如果我這時候離開,或者試圖搶走你的槍,那麽一定會讓他覺醒,他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肖宇想到了老唐,他潛意識裏還是對老唐有些內疚,他差一點用加了迷藥的三明治害了他自己。

這時,肖宇的手機響了,振動的嗡嗡聲,真是久違了的節奏啊。

肖宇正要去接,醫生按住了他的手,問:“你的電話響了?”

“是誰打來的?”醫生顯然更緊張。

“是我媽打來的。”肖宇看了一眼手機屏幕說。

醫生興奮地拍了一下手,他說:“成功了,你媽媽的計劃成功了!”

手機依然在振動,不過看起來振動得有氣無力,它疲憊了。那一瞬間,肖宇好像明白了是什麽計劃。

16

“媽?”肖宇試探著問,這是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後,第一次和電話裏的人說話。

“兒啊,你都知道了吧?”電話裏傳來了媽媽虛弱的聲音。

“我知道了,可是我很想你啊。”這一刻肖宇的眼裏控製不出地流了出來。

“兒啊,媽累了,媽要歇一歇了。不要再聽那個男人的鬼話了,他是在害你。還有那個小賤人,不要再受她的擺布了。”媽媽嘮叨著。

“媽,我知道了,以後我再也不會和他們說話了。”肖宇擦了擦眼淚,決絕地說。

“媽相信你,不過媽不相信他們。剛才我把他們都殺了,現在媽也要休息了。這是媽最後一次和你說話了,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我媽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電話的屏幕一片漆黑。

“媽!媽!你再和我說句話吧……”肖宇對著一部沒有電的手機哭號著。

醫生拍了拍肖宇的肩膀,說:“肖宇,你現在沒事了,身體裏那些影響你的人格都消失了,你又變成了一個健康的人。”

肖宇不知道這樣到底是不是值得,他真的很想再聽媽媽跟他說說話。對老唐,肖宇有些內疚;對娜娜,有一些執念;對媽媽,他感到悔恨。

現在肖宇知道什麽對他才是最重要的了,可是他醒悟得太晚了。

醫生對肖宇說:“肖宇,我們現在趕緊離開這裏吧,這裏讓我渾身不舒服。”

肖宇點了點頭,他也覺得累了。他想趕緊回到我自己的家裏睡個覺。

醫生忽然為難地對肖宇說:“裏麵那位怎麽辦?”

肖宇的頭一下就大了,歐陽還在臥室裏被捆著,把這麽一個大活人忘得一幹二淨。

“你說怎麽辦?”肖宇反問醫生。

“他見過我們的樣子,如果放了他,他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不如……”說著醫生在自己的脖子上比畫了一下。

“沒看出來你還挺狠,既然主意是你出的,那麽你來做吧。”肖宇說。

醫生慌忙擺手說:“不行,我是個正直的醫生,這種事我做不來的。”

“你做不來,我也做不來,那怎麽辦?幹脆報警算了。”肖宇說。

“警察來了更麻煩。”醫生又說,“反正我剛進來的時候看到你也是想殺掉他的,讓他多活了這麽長時間也算是夠意思了。今天的事我發誓這輩子都不會說出去。”醫生鼓勵肖宇去殺了歐陽。

醫生說得也對,不過是早一會兒晚一會兒而已。

肖宇把刀插進歐陽的心口裏,他一直盯著肖宇的臉,這是肖宇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了真正的恐懼。

17

離開那個房間的時候,肖宇連這家的主人叫什麽都不知道。

醫生做事還是比較謹慎的,他清理掉了所有能證明他們在這裏出現過的痕跡,包括他吐在臥室裏的那些髒東西。

醫生要送肖宇回家,正好肖宇也懶得坐公交車了。坐上醫生那輛白色的越野車的時候,肖宇才感覺到事情真的都要結束了。

肖宇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漸漸地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急刹車讓他的頭差一點撞到車窗的玻璃上。

“怎麽了?”肖宇有些不高興地問。

“紅……紅燈。”醫生指了指前的信號燈說。

醫生拿出紙巾,擦了擦手心裏的汗水。肖宇發現不知道為什麽,他越來越緊張了。

車繼續行駛著,醫生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肖宇已經沒有了睡意,靠在椅背上漫無目的地看著外麵。

忽然肖宇發現前麵的路十分眼熟,他一定在哪裏見過。就讓醫生在路邊先把車停下。

醫生的身體哆嗦了一下,他看了肖宇一眼,還是把車停在了路邊。

肖宇知道這兒是什麽地方了,這就是林小姐出事的地方。他在電視裏看過這個現場。他趁著車少的時候,在馬路上找到了那一攤已經不太明顯的血跡。

肖宇歎了一口氣,如果不是他的話,林小姐也不會出車禍了。肖宇不但把事情辦砸了,還讓她丟掉了性命,說到底還是他對不起她。

“怎麽了肖宇?”醫生在肖宇身後問,他的聲音有些陰森。

“沒什麽,就是想起了一個人。我們走吧。”肖宇說。

他們正要回到車裏,忽然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了一樣,肖宇發現醫生的車左前方有一大塊的凹陷,隱約還能看到血跡。他想起新聞裏說的,那輛逃逸的肇事車輛正是白色的越野車。

“林小姐是你撞死的?”肖宇問道,不過緊接著他就後悔了。

就像是謊言被戳破了一樣,醫生的臉上陰晴不定。肖宇猜他的心裏一定在做著某種決定。好半天他才說:“是那個女人過馬路的時候不長眼睛。當時我想踩刹車也來不及了。”

肖宇點了點頭,歐陽誤會了是我殺了他的客戶,而醫生又殺了我的客戶。

“好吧,我不在乎這些了,我也會替你保守秘密的。”既然醫生答應肖宇保守他的秘密,他也應該禮尚往來才對。

可是肖宇應該想到的,秘密和秘密是不一樣的。

醫生沒有回到車裏的意思,他說:“肖宇,你知道我有多努力才有今天嗎?我不能失去這一切。”

“隻要被人發現是我肇事逃逸的話,我這輩子就全毀了。”醫生懊惱地說。

“我不是說了嘛,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肖宇的耐心都快被他消耗沒了。

醫生搖了搖頭說:“肖宇,不是我不信你,實在是我不能拿我的未來開玩笑。對不起了,隻要死人才會真的保守秘密。”

他這是要殺了自己滅口啊。肖宇現在也不是吃素的,他手裏還有一支槍……呃,槍呢?他翻遍了口袋也沒找到那支槍。

“肖宇,你是找這個嗎?你在車上睡著了的時候我偷偷拿過來的,我沒想到會真的用到。”說著他把槍口對準了肖宇。

說實話,醫生拿槍的姿勢不如歐陽專業,但是殺他的決心卻比歐陽堅定。

18

小時候,媽媽跟他說過一句話:向井裏吐痰的人,早晚也會喝到井裏的水。

肖宇想再跟醫生保證一下,他實在是沒有必要非殺死自己不可。肖宇看到他的嘴在動,肖宇也向他喊著。可他們誰都沒有聽見誰的聲音,因為太吵了。

他們都太緊張了,等到那輛急促鳴笛的卡車快要撞上他們的時候,他們這才想起了躲避。卡車擦著肖宇的衣角開了過去。但是醫生卻沒那麽幸運了,他躲過了卡車,卻躲不過身後飛速駛來的越野車。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醫生劃出了一道弧線,摔在了不遠的地方。醫生應該傷得不輕,就算不死的話,應該也沒有力氣再殺自己了。

那輛肇事的車停頓了一下,然後一陣引擎的轟鳴聲刺疼了肖宇的耳膜,那輛越野車跑了。趁還沒有圍觀的群眾聚攏的時候,肖宇走到醫生身旁,拿走了那支槍。

肖宇想起了一部電影的台詞: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他攔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回到家裏,來不及洗一個熱水澡,肖宇就直接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連一個夢都沒做。

等肖宇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簡單做了點吃的。肖宇打開電視,裏麵都是一些無聊的節目,有一些關於車禍和入室凶殺案的新聞在報道,這些他都沒興趣。肖宇心想或許殺手這一行不太適合他,他應該去求喬波幫他找一份踏實的工作。他答應過媽媽,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手機還在他的口袋裏。肖宇打算把它永遠地鎖在櫃子裏,他再也用不到它了。

這時,肖宇聽到有人敲門。他的神經一下就繃緊了。他這裏平時很少有客人的,這個時候無論是誰來拜訪他,都不會讓他驚喜。

敲門聲還在繼續,節奏不緊不慢,似乎在有意撥弄肖宇緊張的心弦。他把手機又放回了口袋裏,悄悄走到門前,問:“誰?”

19

肖宇的心一下就沉到了穀底,沒想到這麽小心,還是被發現了,可是這警察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肖宇猶豫著要不要開門,甚至開始想象他和一群警察槍戰的場麵。他還是打開了門,或許這位警官隻是查戶口呢。

警察坐在肖宇的對麵,肖宇給他倒了一杯水。

“我來找你是和幾件案子有關。”他看門見山地說。

果然還是被發現了。

“你沒事吧?身體不舒服?”他看出了肖宇的異樣,不知道是關心還是職業病,肖宇覺得他太敏感了。

“昨天睡得太晚了,有點兒頭疼。”肖宇敷衍著說。

他“哦”了一聲,就不再問了,而是從包裏拿出幾份檔案接著說道:“這是你曾經的主管唐某死時的情況,經過法醫鑒定,死者的死亡原因是頭部後腦遭受強烈的撞擊,當時那場事故並不足以致他死亡。所以他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謀殺。”

肖宇正喝著水,差一點噴了出去。老唐不是因為自己才死的?這並不能讓肖宇的良心好受些,反而讓他更疑惑了。

“那他是怎麽死的?呃,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呢?”肖宇困惑地問道。

“我們調查了監控,發現在死者出事的幾天前,經常能看到有一個老人出現在死者的周圍,我們相信這個老人就是凶手,在唐某遇到車禍的當天,這位老人曾經乘坐出租車尾隨著唐某。經過現場提取的指紋樣本,我們鎖定了嫌疑人,也就是你的母親。”警察幽幽地說道。

這怎麽可能?肖宇大聲地說道:“不會的,我媽住在鄉下,她到城裏來肯定會先找我的。”

警察不理會肖宇的失態,接著說:“我們了解過你的情況,你曾經的同事說過,你和當時的主管唐某有過矛盾。我猜你媽媽是為了你才會殺人的。而且……”

肖宇的頭又開始疼了,他真後悔當初把公司裏的事情和媽媽說了。肖宇鎮定了一下,問:“而且什麽?”

警察拿出另一份卷宗,說:“你在大學的時候應該聽說過一起殘忍的凶殺案,女學生被綁在樹上,氣管被割斷了。我們去過你媽媽的家裏,找到了一雙鞋,和當時在現場發現的一個鞋印十分吻合。所以那個女學生也是你媽媽殺的。那個死者曾經是你的女朋友對不對?”

肖宇呆若木雞。他又想起了媽媽孱弱的身體。究竟是什麽讓媽媽做出這麽多殘忍的事情?是的,都是為了自己。

警察合上了卷宗,說:“這些本不應該給你看的,不過既然嫌疑人已經去世了,這些案子也可以了結了,作為嫌疑人唯一的親人,我想你有權利知道真相。”

肖宇現在的心情極其混亂,他不知道應該感謝他,還是應該趕他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肖宇口袋裏的那個手機又開始振動了。

是誰又在打電話?不會是老唐,也不會是娜娜,他們已經被媽媽殺死了。

警察看到肖宇驚慌失措的樣子,隻好又大聲地說:“不好意思,我能借用一下你家的洗手間嗎?”

“哦哦,請便。”肖宇慌忙回應著。

警察走進了洗手間,肖宇這才拿出電話,是未知號碼。

“喂?你是哪位?”肖宇顫抖著問。

“兄弟,你把我忘了?”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歐陽。

“怎麽是你?你要幹什麽?”肖宇沒好氣地問。

“我是要救你啊,你真的以為那個警察是去方便嗎?他是在你的洗手間裏提取你的指紋,還有DNA的樣本。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把你的信息和一些案發現場裏搜集的信息相比較,到時候你就完了。”歐陽說得有理有據,讓肖宇不得不信服。

“那我該怎麽辦?”肖宇也是慌了,急忙向歐陽請教。

“還記得那支槍嗎?在你的枕頭底下,要我教你怎麽用嗎?”歐陽陰惻惻地笑著說。

“不用,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槍戰電影裏有的是教程。”肖宇說。

肖宇坐在椅子上,槍口對著洗手間的門,隻要警察一出來,他就會扣動扳機。

肖宇看著放在一邊的手機,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它肖宇就會覺得心安。他知道,那裏邊有他的搭檔。

當警察走出洗手間的時候,肖宇迅速扣下扳機,“啪”一聲脆響,並沒有子彈射出。警察嚇了一跳,肖宇又開了兩槍,依然沒有子彈。

這時肖宇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了,他被歐陽騙了,年輕的警察立刻拔出槍,製服了肖宇。

直到肖宇坐上警車,他也想不明白一點,為什麽歐陽隱約有老唐的影子呢?他不是死了嗎?

一個死了兩次的人,怎麽又複活了。可是肖宇沒有機會再打電話問一問了。

他還想著,如果有機會,他會把搭檔介紹給喬波。不過他現在不敢確定,喬波也是真實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