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

我和你生活在同樣的城市裏,但我卻比你更了解它。我見過它光鮮亮麗的一麵,也了解它陰暗不堪的角落。在這個城市裏,每天都上演著不同的故事。有些故事裏的事和人與我們擦肩而過;有些故事則成了我們揮之不去的陰影。

1

喬波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段經營著一間小得可憐的雜貨店,隋子每天都會到他這裏坐一會兒,聽一聽這一天來他收集的故事,隋子聽得很認真,喬波卻說得心不在焉。隋子知道他更想知道自己的故事。

“我的鄰居瘋了。”隋子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說。

“哦?”喬波的眼睛忽然變得明亮起來,在隋子還剩多半水的杯子裏又蓄滿了水。

隋子知道喬波期待的就是這一刻,他慢悠悠地給喬波講完了他鄰居的故事。

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在喬波的臉上渲染開來,他靜靜地看著窗外,似乎在回味著剛才的故事。

隋子看了看時間,說:“時候不早了,我該去拉活兒了。”

“急什麽,你又不用交租金。”喬波半是認真半是揶揄地說。

“幹一行就要愛一行,再說我要是不去拉活,你怎麽會有故事聽?”隋子笑著說。

隋子是個出租車司機,他的名字不重要,尊重他的叫一聲“師傅”,不尊重他的直接喊他“司機”。但是隻有喬波知道,除了隋子的人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假的營運證、假的計價器、假的年檢證……

馬路就像是血管,在城市這副皮囊裏縱橫交錯。隋子打開收音機,裏麵傳出了交通台主播急促的聲音。他不喜歡那些小資的音樂節目,也不喜歡矯情的情感講座,出租車司機當然要聽交通台才顯得更合格。

等到主播焦急地重複了一遍,隋子才理清了頭緒,昨天失蹤的那個小女孩已經有線索了,不過隻是一部分線索。上午在城市裏最大的廣場上,清潔工發現了掩藏在草坪上的殘肢,經過化驗比對可以確定是屬於那個失蹤的小女孩的,現在又有人在城市的另一處發現了小女孩身體的其他部分。

隋子決定去現場看一看,出租車呼嘯著向主播說的地點駛去,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亢奮。

2

一路上隋子拒絕了好幾個招手的乘客,其中有形象猥瑣的中年男人,他打心眼裏討厭這樣的人;有眼神裏流出了不屑的白領,這類人雖然穿著得體,卻往往會為了一塊錢而斤斤計較;還有一對年輕的情侶,看樣子好像還是學生,他們一上車就會在後麵卿卿我我,絲毫不考慮隋子的感受……其實最關鍵的是,在他們身上都不會有隋子感興趣的故事。

現場拉起了警戒線,警戒線外四周擠滿了圍觀的人,這些人似乎是剛吃完晚飯,穿著拖鞋、短褲就過來了;有的人應該是看到新聞後從城市裏的各個角落趕來的;有的人在和身邊的人滔滔不絕地分析著案情,不管對方是不是在認真聽。

隋子把車熄了火停在一邊,遠遠地觀望著。不用看他也知道那場麵一定很惡心。突然人群輕微一陣**,一個女警官衝了出來,在路邊嘔吐不止,身後跟著一個年長一點兒的警官,臉色鐵青地對她說著什麽,女警官低著頭,看得出她還是很痛苦,想吐卻不得不忍住。

過了一會兒,年長的警官指了指隋子這邊,女警官如蒙大赦地點了點頭,然後向隋子走了過來。他開始緊張了起來。

女警官說了一個地址,然後就靠在座位上閉上了眼睛,隋子從後視鏡裏看到她的臉色依舊蒼白。

“警官,您還在實習吧?”隋子隨意地問道。

女警官睜開眼睛,警惕地看著他,冷冷地說:“您怎麽知道?”

“我看到您吐了,一般見多了案發現場的警官早就見怪不怪了。”隋子笑著說,盡可能緩和凝重的氣氛。

她瞪了一眼隋子,又閉上了眼睛。

“那個孩子怪可憐的。”隋子沒話找話。

後視鏡裏,女警官微微皺眉,看樣子她很反感這個話題。

“那麽小的年紀就遇到了這樣的事,到現在屍體都沒有找全。”隋子故作悲痛地說。

“對了,你們查到那個女孩的身份了嗎?”見女警官沒有說話,隋子接著問。

女警官盯著後視鏡裏的隋子說:“師傅,你能好好開車嗎?”

隋子笑了笑:“我也是想幫著你們分析案情嘛,咱們警民合作。”

她輕蔑地笑了笑,又靠在了椅背上。

“您還別不信,幹我這行什麽人都遇到,什麽樣的人也多少都了解一點。這麽大年紀的孩子都叛逆,都喜歡和父母頂嘴,沒準和父母鬧了矛盾就離家出走。您知道的,現在社會的壞人可多了去了,這小女孩一定是遇到了壞人,結果被害了。”隋子慢悠悠地說著。

女警官對隋子的分析並沒有提出反駁。

“隻是不知道那小女孩身體的其他部分什麽時候能找到。”隋子認真地問。

女警官似乎又想到了現場的樣子,對隋子吼道:“夠了!能讓我安靜一會兒嗎?”說著她又幹嘔了起來。

“您可千萬別吐我車裏,要不我還得去洗車,這份活我就算是白幹了。”隋子焦急地說。

她惡狠狠地瞪了隋子一眼,隋子忙做出收聲的手勢。

紅燈,隋子擰開水杯,裏麵沉澱了一種不常見的茶葉,是喬波送給他的。隋子把喝進嘴裏的茶葉吐回杯子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他轉過身問:“您要不要嚐嚐?”

說著隋子把茶杯遞了過去。

3

車經過路過喬波的商店,恰巧看到他對著櫥窗發呆,看到隋子的時候,他眼神裏流露出了笑意,算是打了招呼。

忘了第一次去喬波的商店裏是因為什麽了,但是看到這個男人黯淡的眼神,隋子就覺得他和自己應該是同類人。

那天他們有一搭無一搭地聊了很久,都是一些不鹹不淡的話題,直到隋子無意地抱怨了一下很多乘客太聒噪。他們埋怨堵車怎麽這麽久、車費怎麽這麽貴等,喋喋不休的抱怨聲常常讓他感到憤怒。

喬波的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他神秘兮兮地問:“我有一種新產品,能讓那些討厭的人迅速安靜下來,你有興趣嗎?”

“哦?”隋子將信將疑。

喬波拿出一個車載的空氣清新劑放在隋子麵前,他剛想拿起來看一看。

“別打開!”喬波忙按住他的手。

隋子嚇了一跳,喬波說這裏麵有大量的鎮靜劑還有其他一些隋子聽不懂的藥劑名稱,總之能讓人在很短的時間內進入到睡眠狀態,類似於迷藥。

“這個真的管用嗎?”隋子還是有點懷疑。

喬波說:“這個我曾經賣出過一瓶,絕對有效。”

這真是個好東西,隋子開始幻想有了它之後開車一定會很有意思。

喬波見他出神,提醒他說:“看在我們很談得來的份上,我也想交你這個朋友,這個東西我就給你打八折。”

隋子笑著付了錢,忽然想起了什麽,忙說:“打開這個的時候,我也跟著睡著了怎麽辦?”

喬波說:“解藥就是這個,算是送給你吧。”

說著他把一小罐茶葉交到隋子的手裏。

4

“您知道現在的家長最反對孩子哪些行為嗎?”等紅燈的時候,隋子再一次很真誠地問道。

女警官皺起眉梢把頭側過去看著窗外。

“這麽大年紀的孩子最喜歡的就是上網,網上的壞人可比現實裏的壞人要可怕多了,電腦就像是一副麵具,你不知道躲在後麵的人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這小女孩一定是為了見網友,和家裏鬧翻了,離家出走去找網友,結果被害了,你們能找到那個孩子的聊天記錄,這案子八成就破了。”隋子不理會女警官的反感,自顧自地說。

隋子從後視鏡裏看到她“哼”了一下,滿臉的不屑。隋子眼睛直直盯著後視鏡,過了很長一會兒,他歎了一口氣,伸手打開了空氣清新劑的開關。一股淡淡的香味在狹小的車廂裏彌漫開來。這樣的情景讓隋子想起了一個人,他那個瘋了的鄰居。

隋子是個晝伏夜出的動物,天黑之前他都是在睡覺,隻有在華燈初上的時候,他才會開著他的車滿世界拉活。

夢裏隋子正和一輛豪車在馬路上狂飆,結果就在撞線的那一刻他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

隋子懷著滿腹的怨氣去開門,是隔壁的李先生。

“大哥,麻煩您送我去機場,有一個會議等著我開,我必須要趕上這班飛機。”李先生焦急地說,對隋子的不滿視而不見。

“你自己不是有車嗎?”對沒禮貌的人隋子向來沒什麽好感。

“我的車出了點兒小毛病,求求您了,我給您雙份的車費。”李先生真的急了。

看在錢的份上,隋子隻好強壓火氣,臉都沒顧得上洗一洗就拉著他上了去機場的高速。一路上隋子把對他的火氣都撒在了油門上,車在馬路上飛速行駛,連超了十幾輛車,轟鳴的引擎聲讓它看起來像一頭憤怒的野獸。

李先生下意識地扣好了安全帶,手緊緊地握著車門上方的把手。

送走了李先生,隋子一個人行駛在返回城市的路上。正巧一架飛機從他的頭上低低地飛過,或許李先生就在這架飛機上,想到他剛才緊張兮兮的樣子隋子就覺得好笑。

漸漸暗下來的夜給了他莫名的安全感,肚子開始餓起來,隋子在路邊隨便找了一個餐館解決了他這一天的第一頓飯。剛把車啟動,一個男人就衝他招手,男人說了一個地址,正是隋子家的小區,更巧的是也是同一棟樓。

一路上這個男人都在打電話,聽他說話的內容和語氣應該是有人在等著他,等他的人是個女人,這個女人結婚了,而且今天女人的老公不在家。

紅塵中的男男女女太過複雜,這不是他一個出租車司機能左右的。

車開進了隋子居住的小區,在隋子居住的那個單元停了下來,男人走了進去,聲控燈應聲而亮,一直亮到四樓,那正是隋子居住的樓層。這個男人當然不是去找隋子的,而那個樓層除了他之外還居住著李先生一家,李先生今天剛坐上飛機去了外地。

這一夜隋子哪兒都沒去,天已經開始泛起了亮光,他還坐在車裏設想著他到底應該怎麽做才能讓事情變得更有趣。

接下來的日子開始變得漫長和索然無味。三周後李先生又一次敲開了隋子的房門,隋子克製著內心的興奮。

“大哥,沒打擾您休息吧?還得麻煩您送我去趟機場。”李先生依舊和氣地說。

“您的車還沒修好?”隋子像是開玩笑一樣地問。

“修好了,不過這次要出國,可能不會那麽快回來,把車停在機場不方便。”李先生很耐心地解釋。

“哦,那走吧。”隋子表示理解。

這次隋子把車開得很慢,李先生顯得很放鬆,在路口等紅燈的時候,隋子擰開了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後遞給李先生:“您喝嗎?”

李先生笑著搖了搖手。

然後他們隨意地閑聊了兩句,隋子隨手打開了放在車上的空氣清洗劑,一股淡淡的香味在狹小的車廂裏彌漫開來。

李先生睡著了之後,隋子把車又開回了小區裏,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裏停了下來,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了。而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李先生鼾聲大作,果然喬波沒有騙他。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一個男人出現在了隋子的視線裏,男人四下看了看,然後走進了樓道裏。隋子等的就是這一刻,他連忙從李先生的上衣口袋裏翻出了李先生的護照,將它藏了起來,然後又把車開回了剛才的十字路口,隋子把車上的電子時鍾和李先生的手表調回到一個小時之前。一切準備就緒,他打開了車窗,關上了空氣清新劑的開關,直到空氣中再也聞不到那股淡淡的味道之後,他輕輕地拍打一下李先生的臉。

“哎喲,我怎麽還睡著了,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李先生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說到我上回遇到一個乘客,和你一樣也是要出國,結果到了機場了才發現自己的護照忘在了家裏。你說這不是耽誤事兒嗎?”

果然李先生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上衣的口袋,他的神情一下變得緊張起來,反複找遍了全身都沒有找到自己的護照。

“大哥麻煩您把車開回去,我的護照落在家裏了。”李先生忙說,他又看了看手表說:“好在還來得及。”

車再一次停在了他們的樓下,看著李先生慌張跑上樓的身影,隋子開始幻想著他打開門的那一刹那的表情了。

很快,車裏的隋子看到一個男人驚慌失措地從樓道裏跑了下來,衣服扣子都沒扣好,鞋子也是穿錯了左右,他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小區。

又等了一會兒,估計李先生早就把隋子還在等他的事給忘了。於是隋子決定去找他。他吹著口哨走了上去。

門敲了好久才裂開一道窄窄的縫隙,隻能看到李先生的半張臉,就是這半張臉讓隋子打了一個冷戰,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李先生,眼睛裏布滿了細細的血絲,看起來無比猙獰。

“那個,你找到護照了嗎?”隋子居然開始膽怯了起來。

李先生從口袋裏掏出幾張鈔票塞到他的手裏,嘶啞地說:“我不去機場了。”說完門被重重地關上了。

隋子攥著鈔票的手竟然開始微微地抖了起來,就在李先生遞給他錢的時候,他留意到李先生襯衣的袖口上有著一塊殷紅的痕跡,那是鮮血才會有的妖冶。

隋子回到出租車裏,依舊躲在那個隱蔽的角落裏,他敢肯定今晚一定會有事情發生。

這一晚沒有月亮,整個星空被厚重的烏雲包裹得嚴嚴實實,夜色是包容的,將一切罪惡都隱藏在黑暗之中。

已經是淩晨了,為了足夠精神,隋子喝了滿滿一大杯茶水。

這個時候李先生鬼鬼祟祟地走了下來,他居然沒有弄亮樓道裏的聲控燈,要不是隋子一直都盯著的話,根本不會發現有人下來,李先生的肩上扛著一個人,看身材應該是個女人,不用猜也知道是李太太。他把李太太塞到車子的後備廂裏,然後將車開了出去,隋子小心翼翼地尾隨著,這個時間道路上的車已經很少了,隋子要足夠謹慎才不會讓他發覺有人在跟蹤他。

李先生把車開到了郊區,隋子把車燈關掉,遠遠地在後麵跟著他,又走了很久,李先生終於把車停在了路邊。他打開後備廂,再次把李太太扛在了肩上,手裏多了一把鏟子,四下張望,確定沒人之後就往路邊的樹林裏走去。

隋子靜靜地觀望著,不知過了多久,李先生再一次回到車裏,手裏隻有一把鏟子。

等李先生把車開走之後,隋子走到他停車的位置,他拿著手電在樹林裏尋找,在一片空地上發現了新土的痕跡,隋子用腳踩了踩,感覺比較鬆軟,就用嘴叼著手電,雙手在那片空地上刨了起來。隋子的表情滿是亢奮,連手流血了他都沒注意到,直到把李太太全部挖出來時,他才坐下喘口氣。

隋子把李太太放進出租車的後備廂裏,將出租車又開回了小區,停在李先生的車旁,沒費什麽力氣就撬開了李先生的車門,開鎖是個技術活,喬波教過他。隋子把李太太放在了李先生車的後座上,他想讓李太太的眼睛睜開,但試了好久都隻是半睜著,算了,半睜著就半睜著吧,這樣看起來更詭異一些。

原諒隋子的無聊,他這麽做隻是想看一看李先生看到太太的時候是什麽表情。

做完這些隋子就上樓睡覺了,這一夜他太累了,相信李先生也是。

早上隋子被鬧鍾吵醒了,醒來之後他就一直透過貓眼觀察著李先生家的情況,直到他看得眼睛都發酸的時候,李先生才開門出來,他的狀態似乎很差,頭發亂糟糟的,胡子都沒刮,下樓的時候差點兒摔倒,精神恍惚的樣子真讓人擔心。

隋子急忙跑到陽台上,看到李先生慢慢地走向自己的車,絲毫沒注意到坐在後座上的李太太,當然那隻是李太太的屍體。

李先生打開車門,把車發動,車子向前開了很短的距離就突然停了下來,李先生從駕駛室裏滾了出來。他大聲喊叫,眼睛死死地盯著坐在後座上的那具屍體,而屍體那半睜著眼睛的屍體好像也在盯著他。

後來的結果你知道的,李先生瘋了。

5

車廂裏的香味越來越濃了,隋子靜靜地等著女警官睡著,說實話隋子真沒想好應該怎麽處理她。

突然,女警官又幹嘔了一陣,說:“把車窗打開,車裏太悶了。”沒辦法,隋子隻能打開車窗,讓這充滿迷惑的香味散去。

隋子說:“既然您覺得悶,不如我再給您說一個我的想法吧。”女警官沉默。

隋子見她沒打斷自己,連忙說道:“其實不管那個小女孩是賭氣離家出走,還是為了去見網友,作為一個小女孩,不管去哪兒都需要交通工具啊,隻要調一下她家附近的監控錄像,看看在那個時段都有哪些出租車從那裏經過,就不難發現線索了。”

突然,女警官拔出手槍頂著隋子的後腦,冷冷地說:“為什麽你車裏的血腥味這麽大?你到底是什麽人?”

隋子把車停在了路邊,這裏是一段偏僻的路段,很少有車輛經過,連路燈都是有氣無力地亮著,更不用提監控器,這裏是城市的盲區。

隋子舉起手,不卑不亢地說:“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司機。”女警官打開車門,走到駕駛室前,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好幾次都想吐出來,但是手裏的槍一直指著隋子。

“下車!”女警官像是對待犯人一樣衝他吼道。

隋子很聽話,走了出來,她讓隋子打開後備廂,隋子隻好打開了,是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就是所有人都在尋找的小女孩。

女警官再也控製不出了,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隋子則從後備廂裏拿出了一把鏟子,自從那次把他的手都挖破了之後,他就在車裏準備了一把鏟子,現在終於用得到了。

女警官還在嘔吐不止,絲毫沒有注意到頭上有一把鏟子……

6

那天隋子去喬波的店裏,他第一次看到喬波的眼裏充滿了悲傷。

“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喬波有些哽咽地說。

“你說說看。”隋子說。

“我有一個朋友去世了,你能幫我完成她的遺願嗎?”喬波似乎平複了心情。

“別太難就行。”隋子笑著說。

看到那個女孩屍體的時候,隋子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觸目驚心的傷口,殺死這個女孩的凶器應該是一把鋒利的刀。

“女孩的遺願是什麽?”隋子問。

“她說死後不想永遠地守著一個地方,她想看看更多的風景。”喬波像詩人一樣地說。

喬波燒掉了女孩的證件,隋子看到了她的名字——荻芒。

隋子把女孩分成了幾個部分,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個城市的道路了,他能熟練地避開路上的所有監控器,在監控捕捉不到的地方,留下女孩的一部分身體。

隋子把最後的部分扔在了這個偏僻的街道,現在後備廂裏裝著的是那個女警官。隋子把女警官的屍體埋在了曾經埋著李太太的那個坑裏,當所有人都在關注小女孩的時候,相信很快就會有人發現一個警察失蹤了。

隋子把出租車開到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這輛車在現場出現的頻率太高了,他打算換一台車,繼續當他的出租車司機。

恰巧一輛出租車迎麵開了過來,隋子想也沒想伸手攔了下來。這是隋子第一次打車。司機是個沉默的人,等紅燈的時候他擰開水杯喝了一口水,淡淡的茶香飄了過來。

“好香的茶啊。”隋子忍不住說。

司機笑了笑,把茶杯遞過來,隋子笑著擺了擺手。

“你也是司機?”他突然對隋子說。

隋子不知道司機是怎麽看出來的,他搖了搖頭說:“不是。”

司機笑了笑,不再說話了。

隋子把頭看著窗外,一絲淡淡的香味在車廂裏彌漫開來,這味道似曾相識。

隋子的眼皮越來越沉,意識越來越模糊。他忽然想到了喬波。喬波說,這個東西他曾經賣出過一個,很有效。

午夜時分,一輛載著罪惡的車慢慢駛離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