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丁楊真是太廢寢忘食了。

“肖教導,耽誤你休息了吧?”端起盒飯,丁楊低頭謙恭地對肖可語說,接著抬頭跟羅衛解釋道,“發現情況,需要有人幫我記錄,我請肖教導幫忙,行嗎?”

肖可語不好拒絕,羅衛當然不能反對。他不明白,丁楊為何總是黏著肖可語,是兩人以前有過交集,還是因為他來專案組,是肖可語第一個接待的?也許,這兩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丁楊的神色,那份親昵,隻能用愛慕和追求來解釋。但據羅衛了解,丁楊可是“鑽石王老五”,他怎麽會追求一個喪夫還帶著拖油瓶的女人?

丁楊可不管別人怎麽看,徑直帶著肖可語進了機房。其他人手頭都有一大攤子事,分別自顧自地埋頭工作,隻有尤思博快速消滅掉飯盒裏的剩飯,悄悄跟了進去。

看著尤思博進了角落的隔間,丁楊有意大聲跟肖可語談論自己的網名。他入警前使用的網名是“如若初見”,今天就用“如來不來”。此時,這個名字出現在黑客論壇裏,潛伏在暗中,隻看不說——在搜索某人前,首先要盡可能多地了解對方,這樣才不會被識破。

“這個給你。”

丁楊扭動轉椅。肖可語遞給他一杯速溶咖啡。“私藏的,他們沒有。”

他好喜歡這種私密性,想說點兒親密的話,卻脫口而出:“謝謝。”

“上次我去你辦公室,看你抽屜裏有這個。”她說。

他差點兒說,入警前,口袋裏時刻都塞著幾條速溶咖啡,每天就靠它維持精力。但是,這種逸事盡管顯出他如何刻苦用功,卻也暴露出他似乎有些弱智低能,沒必要急於表白自己的技術靠的不是天分,而是汗水。

她在他身旁坐下,靠得很近。他聞到一股十分宜人的香氣,不知這種特別的香味是她的體香,還是她使用的香水味。她拉了拉襯衣的下擺,既像整理著裝,又像怕丁楊覬覦她胸口的樣子。然後一手拿起便箋本一手執筆,擺出記錄的架勢。

丁楊注意到她投在他臉上的目光。

“我並不比你小。”他解釋道,“成天待在機房裏,或許比外勤民警看起來蒼白些。”他與她對視了一眼,然後盯著屏幕,瀏覽倏忽飄過的字幕。

他說:“可是電腦的輻射對人體有一定的損傷,特別是臉龐,容易生皺紋。”他在“皺紋”兩字上稍稍加重了語氣,卻分明與他要標榜的老氣背離。

肖可語好笑地說:“我看你就是一個小年輕。”

“以前我也這樣想。可是……”他說著,停頓下來。肖可語以為他發現了什麽重要信息,抬頭看他,卻正好與他轉過來的目光相遇,怔怔地盯在一起。

“那天……你從我辦公室離去,看著你的背影,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個快三十歲的老男人,生活中除了網線和電腦,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我決定改變生活方式,雖然我不是很喜歡運動,還是堅持每天到健身房鍛煉。”

肖可語原本覺得他前後的話驢唇不對馬嘴,忽而醒悟……或許他應該在調情上下點兒功夫,起碼要像去健身房一樣做一些練習。

“嗯,你確實比以前強壯了些。”肖可語言不由衷地稱讚道。

“謝謝。”

“而且,你敲鍵盤的手指輕捷靈巧。”她說完,接著問,“你有女朋友嗎,要不我給你介紹介紹?”

“謝了。我有自己的……”說到這裏,他停下來,專注地看了她一眼,觀察她的反應,接著說,“目標。”

早晨在專案組走廊相遇時,她從他驚喜的目光裏就捕捉到了愛慕,隻是當時理解得比較單純。不過,她不知道他被自己所吸引是什麽原因?

她有自知之明,結婚生子,磨蝕了青春。臉蛋和身材已經沒辦法跟那些妙齡少女相比,也許可以稱讚她擁有聰明的頭腦,對警察事業的懷抱著滿腔熱情,但這種中性的讚美,更像是對一個女人女性魅力的貶斥。

別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帥哥,她心想。我可是樁沒有定數的交易。與此同時,肖可語還是明顯感到了他對自己的興趣,知道他其實很了解自己的境況。

想到這裏,卻令她想起了前夫,頓時情緒一落千丈。她不再說話,隻是點著頭,聽丁楊敘說他在網安支隊的經曆。他反複強調,網絡戰場比她所能想象的要刺激得多。他還談了混跡在論壇聊天室的生活,談他如何與黑客較量,談他設計吞噬病毒軟件的經曆。

她矜持有禮,眼神茫然地聽著。十分鍾後,他的計算機響亮地發出“嘟”的一聲,肖可語忙隨丁楊朝屏幕望去。

搜尋結果:“梭哈”。

位置:論壇聊天室。

他瀏覽著,每當注意到什麽蛛絲馬跡,就喊出聲,讓肖可語將自己的看法記下來。

聊天室針對各個領域的主題發表專題討論,不同的網絡新聞組設置成一個個分支。眉首的提示語明令禁止討論黑客、性和毒品等話題。可是,聊天高手卻有種種手段規避這些禁令。

丁楊傳輸了超級搜索軟件,開始暢遊所有的新聞組。

他找到提及“梭哈”的那個組,仔細查看屏幕。一個名字叫“達摩克利斯之劍”的網民發了個帖子,提到了“梭哈”,附件裏還有張照片。

丁楊追蹤的對象正是“梭哈”。

他由此追溯到更多有關“梭哈”的信息,了解到此刻“梭哈”正在香港與深圳之間,可能在深圳灣一帶的某條小街上。他曾提到附近一家酒吧的快樂啤酒節,抱怨台風帶來的暴雨——根據“氣象頻道”的預報,深圳灣正遭受台風的侵襲。

“梭哈”活躍的IP區域也始終是這一帶。他是個資深網蟲,可能受過高等教育,語法和拚寫非一般網民能及,完全不像一個少年朋克。而且他對流行語十分熟絡,說明他待在網上的時間多,且涉獵廣,幾乎沒出過錯誤。

他可能在臨街的窗口前上網,剛才提到兩個妙齡女郎走進維多利亞商場的內衣部,甚至可以看到女郎選購、試穿內衣。

此人在論壇裏輩分很高,交談室裏的人大都稱他大哥,並不厭其煩地向新手們傳授黑客技術的艱深知識,對自稱高手的人則不屑一顧。

有了這份認識,丁楊準備就緒,決定對“梭哈”進行追蹤。他輸入一條信息,敲下“確認”鍵。

於是,在論壇的交談室所有參與者的電腦屏幕上,同時出現了一條信息:

“如來不來:你好梭哈兄混得如何?”

此時,丁楊在裝扮別人——一位十幾歲的少年黑客,肚裏沒多少墨水,卻年少氣盛,喜歡胡說八道。為了扮得更像,他有意句子間不打標點,在語法和拚寫上出錯。

“梭哈:還不錯,小如來,我看你躲在一邊很久了。”

隻要登錄進入交談室裏,即便不加入交談,別的人也可對他一目了然。“梭哈”這是在提醒丁楊他很警覺,言下之意是:別糊弄我。

“如來不來:我在一個公共場所上網,周圍老是有人走來走去,煩死了。”

“梭哈:你在哪裏?”

丁楊看了看網上最上沿的天氣欄目。

“如來不來:在義烏,風刮得嗚嗚亂響,吵得簡直不叫人活。你呢?”

“梭哈:相隔不遠,都是在大陸。”

“如來不來:大陸?有的冰天雪地,有的酷暑難當,太空泛了吧?”

丁楊轉頭看了一眼肖可語,說:“準備好,我要單獨約他談了。”不知怎的,他每看一眼肖可語如花的臉龐,心裏便狂跳不已。

肖可語點頭表示同意。他感覺到肖可語似乎臉紅了,心跳幾乎與他同步。她羞澀什麽?

丁楊鍵入一行字,敲擊“確認”鍵。

“如來不來:梭哈兄DT如何?”

“DT”即單挑的拚音簡寫,就是指一對一相互發信息聊天,別人看不到他們的談話。“如來不來”要求“DT”,說明他可能有什麽非法或隱秘的東西想與“梭哈”分享。

這種事,沒幾個人能夠抵擋。

“梭哈:為什麽?”

“如來不來:不能在這裏講。”

瞬息間,丁楊屏幕上跳出一個小窗口。

“梭哈:說吧,小家夥,別無聊騷擾?”

“梭哈”做出響應時,丁楊便打開了超級跟蹤軟件,屏幕左下角跳出一個窗口,裏麵是一張中國地圖。隨著“梭哈”發送的小窗口的出現,跟蹤軟件從分局所在地向“梭哈”一路跟蹤而去,窗口地圖上出現了藍色線條。

“如來不來:謝謝老兄。事情是這樣的,我招惹了一個家夥,他要找我麻煩。聽說你是真正的高手,或許你知道一些事情,能夠幫我。”

丁楊理解黑客的虛榮心,無論怎麽奉承也不過分。

“梭哈:什麽事,小家夥?”

“如來不來:他的網名叫雷神。”

久久沒有回音。

“快回答,快點兒。”丁楊在心裏催促道,“千萬別消失。我是一個被嚇壞的小孩兒。而你是真正的高手,救我才能體現你高超的能耐。”

“梭哈:什麽事?我是說,事情。”

丁楊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地圖窗口,上麵顯示著超級跟蹤軟件確定路徑計算位置的前進路線。“梭哈”的信號跨越整個中國東部地區。終於,它在最後一個目標停下來,確實是位於深圳灣的某個網絡服務分公司,就在海灣入口邊。

“找到他的網絡服務所在地了吧!”肖可語也看出了門道。

“還隻是一個大概地址。”丁楊說。這意味著即使告訴對方城市警方,也無法追蹤找到對方真人。

“如來不來:我聽說有個叫雷神的編寫了一個非常強大的軟件,我是指非常非常……我看到他上網就向他問起這個軟件,可他不肯說。這以後我的私人空間就開始接連發生怪事。我聽說他編寫的這個腳本名叫‘絞肉機’。現在我整個人變得疑神疑鬼。”

停頓了一會兒,然後——

“梭哈:那麽,你想知道什麽?”

“他很害怕,我能感覺到。”丁楊對肖可語說,“他為什麽害怕呢?”

“如來不來:這個叫‘絞肉機’的玩意兒,它真的能隨便進入別人的計算機,看到別人所有的垃圾,我是說所有的一切,而被看的人卻完完全全被蒙在鼓裏嗎?”

“梭哈:我認為它根本就不存在。就像是一個魔鬼傳說。”

“如來不來:老兄我覺得它是真的,我分明見到我他媽的文件全都被打開而我壓根兒啥也沒動……”

丁楊一邊打字,一邊感覺到鍵盤凝滯了一瞬。他對肖可語說:“他在反追蹤。”

不出丁楊所料,“梭哈”此時開始運行他自己的超級跟蹤軟件,核查“如來不來”的來曆。但丁楊編寫的匿名軟件應該能讓“梭哈”的電腦誤以為“如來不來”是在江浙一帶。對方一定是接到了報告並信以為真,因為他並未退出。

“梭哈:你為什麽要害怕?你用的是網吧電腦。他沒辦法進入你的文件。”

“如來不來:我今天才到這裏來,因為我成績下滑,父親收走了我的手提,一周內不許我使用。在家裏上網時鍵盤突然發神經似的停頓,然後文件就一個個自動打開。我嚇壞了,我是說,真的嚇壞了。”

一陣長長的停頓。終於對方回複道:

“梭哈:你被嚇到一點兒不奇怪。我認識‘雷神’很多年了。”

“如來不來:是嗎,怎麽認識的?”

“梭哈:是從聊天室交談開始的。他幫我排除軟件腳本的漏洞。有時也交換一些商業軟件資料。”

“這個人可真的有用。”肖可語說了一句:“能不能問問他是否知道‘雷神’的地址,他一定知道的。”

“不行。”丁楊毫不猶豫地否決,“會把他嚇跑的。”

沒等丁楊回答,接著屏幕上出現一行字:“梭哈:等一會兒。”

“難道他發現什麽了不成?”肖可語問。

“沒有下線。”丁楊說,“也許隻是上個廁所什麽的,別擔心。追蹤軟件正在確認他的最終地址和常用IP信息。”

他疲倦地往椅背上一靠,椅子很響地發出一聲“吱嘎”。時間過去好一陣子,屏幕上仍然毫無信息,他在幹什麽呢。

“等一會兒。”

丁楊瞥了肖可語一眼。隻見她打開笨重的手提包,拿出一本講授網絡知識的書,找到有關追蹤軟件的頁麵,認真地讀起來。

光標恍惚地閃動,屏幕上依然靜靜地等待著。

羅衛花了二十分鍾時間把肖可語的記錄稿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丁楊繼續在工作站電腦前編寫代碼,設計能為他繼續搜索網絡的機器人軟件。

突然,他停下手,抬起頭。“我們得先做一件事。‘雷神’遲早會發現我們雇了一名黑客追蹤他,那時他肯定會想方設法反追蹤。”他轉向羅衛問,“這裏還有其他外聯網絡嗎?不要跟機房的光纜有牽連的。”

“有的。”尤思博代羅衛回答。

“是隔離網絡嗎?”

“不是,就是普通的互聯網。”尤思博說,“用戶可以在任何地方遠程登錄,隻是需要輸入密碼。當然,穿過防火牆是必不可少的。”

丁楊說:“這樣的話,我們得切斷與它的連接。”

“嘿,為什麽?”蘇南驚訝地問。

“不為什麽。”這不是網絡課堂,丁楊不想多作解釋。要是“雷神”用“絞肉機”進入這個網絡,他會直接封殺那些聯機電腦,控製所有與它聯網的終端,釀成一場大災難。

“可我們每天都要用到這個網絡。”林立仁反駁道,“信息共享係統都是通過這個網絡實現的,包括案件信息發布、案件當事人聯絡等。”

羅衛輕輕地點了點頭。

“此人一定多次非法侵入過其他網絡,”丁楊說,“我們不能冒這個險,讓他嗅到我追蹤他的信息。然後,殃及魚池,讓他進入你們的執法係統。”

“太可笑了。”林立仁說,“我們不能因為害怕而斷掉自己的網絡,然後驅車到其他分局去登錄執法數據庫。這樣會留下笑話的。”

蘇南想說什麽,又咽了下去,隻是與尤思博對望了一眼。

羅衛看看肖可語,沉思片刻後說:“就這麽辦,任何人都不要再使用其他聯網電腦。”

林立仁歎了口氣。

“‘梭哈’與‘雷神’的關係情況不明,他沒有及時回複我,一定心裏有鬼。”丁楊說,“因為我已經驚動了‘雷神’,他一定會發動反追蹤,並使用‘絞肉機’。你們都察覺不了的。”

“怎麽察覺?”時髦的林警官尖刻地質疑道,“靠風中顫動的敏感神經嗎?”

丁楊語調平緩地說:“有道理。具體地講,靠鍵盤的感應、鼠標的遲緩以及硬驅動器的聲音——我先前提到過的那些跡象。”

尤思博和蘇南不滿地搖著頭。

“不懂沒關係,那就先觀察一下,”丁楊道,“如果你們了解這個黑客的手段,就會理解我的用意。”

蘇南撫摩著他的左輪手槍槍柄,那樣子仿佛他已不太在意網絡,而是把心思更多地放在如何才能幹淨利落地一槍結束嫌疑人的性命上。

這時,麵前的電腦響起“嘀”的一聲提示音,“梭哈”出現了。

丁楊迅速看了一眼聊天窗口,心裏一驚,卻立即平靜下來,若無其事地接著回複“梭哈”。

蘇南卻從丁楊的臉上看出一絲玄機,打開手機的攝像功能,將丁楊跟“梭哈”的聊天記錄傳送給了省廳反電詐中心的朋友。

一刻鍾後,他的手機響起回複音。

他一邊接聽,一邊在紙上記錄著。一會兒,雖然臉上沒有露出明顯的笑容,表情卻漸漸生動起來。幾分鍾後,他掛斷電話,看著大家說:“我們不需要再稱呼他‘雷神’了,他的真實姓名叫達一路。”

“你是怎麽查出來的?”肖可語驚訝地看著蘇南,“你認識他?”

“不,他是網安部門掛號的黑客。不過,已經有好多年沒有音信。省廳監管的領導還以為他消失了,或者已經離開網絡,改邪歸正了。”

蘇南對著大家說。

“找到他,應該感謝丁楊在聊天記錄裏提到查找‘雷神’地址的話。他再如何飄忽不定,四處遊移,就像綱舉目張一樣,必然有一個綱抓著。我將‘梭哈’提到的一些前科信息發給了省廳反電詐中心。經過比對,省廳在綜合應用平台查到了他的情況。”

羅衛拿過他的記錄,念道:“達一路,29歲,現居雁北,父母離異,高中肄業。先後在網吧、網絡公司做過臨時工,負責網關管理、人工智能和軟件研究改造等,技術讓就業的單位很滿意,但多次非法侵入政府公務類網站,非法篡改係統,受到訓誡、罰款等處理。”

“典型的屌絲小混混。”林立仁概括道。

羅衛點點頭,接著念道:“但他在網絡技術上算得上一個大V,常常通宵達旦地進行黑客攻擊,還建立過網上幫派‘後羿追日幫’。”

“‘後羿追日幫’?”尤思博怔疑地看著羅衛,憂心忡忡地說,“那可是多年前一個臭名昭著的網上幫派,裏麵都是些危險人物。他們在網上的黑客幫派大比拚中拔得頭籌。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兒,自動解散了。”

“這個‘後羿追日幫’我也聽說過。是幾年前造成多家電信公司通信癱瘓的罪魁禍首。”蘇南說,“好像還犯過幾起轟動的案子,幫派解散,一定是有人受到了公安打擊。”

“這種人就應該永遠關在監獄裏。”林立仁吐出一句。

羅衛繼續說:“達一路以前不叫‘雷神’。他的網名是‘不如不見’。”他問丁楊,“這個網名倒跟你的網名十分近似,你認識他嗎?”

“聽說過,喜歡上網編程的人都知道他。幾年以前,他曾位居電腦奇才榜榜首。”

蘇南說:“這個人夠狡猾,幾次被抓,每次供述都不一樣。直至警察深入調查,才發現他說的家庭身世都是假的。他甚至杜撰了自己的一生。他聘用到哪個公司,就盜竊所在公司的電腦部件售賣,還遠程竊取、出售某網絡開發公司的軟件。警察調查了他先前待過的網吧、網絡公司,似乎他在每家公司都故技重演。四年前,他在雁北某市被抓,取保後消失蹤影,之後完全失去了音信。”

林立仁說:“我們可以發函請雁北警方將他的卷宗寄過來,裏麵一定有關於他網絡犯罪的證據可以參考。”

蘇南搖了搖頭,說:“省廳的朋友在網上查過了,沒有關於他的卷宗。關於他的信息,都是通過關聯查詢發現的。”

“要有原始信息,才能產生關聯信息呀!是有人刪除了嗎?”林立仁板著臉問。

“還會有其他什麽原因嗎?”蘇南譏諷說。兩人好像約好一唱一和似的。

不過,林立仁又要開口時,羅衛製止了他,轉向丁楊說:“能不能把你的超級搜尋軟件改一改?將‘不如不見’‘梭哈’或‘達一路’的名字加進去?”

“當然可以。”丁楊開始敲擊起來。

羅衛開始給雁北警方打電話,某市正好有他公安大學的同學,經過幾番轉折,找到了經辦人,交談了一會兒。掛斷電話後,他對大家說:“那邊的同人說,馬上將達一路盜竊案的案卷複印一份,以機要件寄過來。”

“傳輸圖片可快得多。”林立仁咕噥道。

羅衛白了他一眼,繼續說:“他會先將達一路的照片、指紋及DNA信息先發過來。不過,為防此人發現,中途截取,並沾染病毒,給我們的網絡造成危害,他會將這些信息混在其他資料裏一並發送。”

“難道他真是如來、菩薩,有這般法門?”林立仁再次咕噥道。

羅衛抬腕看看表,已經四點多鍾,說:“我們得盡快行動了。以他的行事風格,分分鍾都在謀財害命,還不知道他鎖定了多少目標,那些人因產生告發的念頭將被封口呢!”

他回到專案組,用彩筆把記錄本上的內容抄到白板上。寫到“如來不來”時,他遲疑片刻,又心事重重地抹去。

林立仁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發現尤思博悄悄待在裏麵。

“你不覺得那個丁楊警官有些奇怪嗎?”尤思博說,“他讓你們關閉所有網絡,卻在搜索中隻錄入那個嫌疑人的網名做關鍵詞。”

“你怎麽這樣說?”林立仁反問。

“我有依據。”尤思博登把肖可語的一張記錄稿推到林立仁麵前,“幸虧肖可語記錄詳細,你看她寫的搜尋指令。”

記錄稿上寫著:

搜尋地址:在線交談室、黑客網、信息服務係統、技術公告欄係統、文檔傳輸服務站……

搜索對象:雷神或達一路、不如不見或梭哈,但不包括如來不來、金槍魚或者丁楊。

林立仁搖搖頭,說:“我不明白。”

“他這樣寫,”尤思博說,“他的超級搜索軟件就會搜索所有與‘雷神’、達一路或‘不如不來’‘梭哈’有關的信息。但是,同時提到丁楊或‘如來不來’‘金槍魚’時,那些信息就會被忽略。”

尤思博繼續道:“他在回避跟達一路的關係,但恰好暴露了他跟達一路或者‘梭哈’有關係,而且不是一般的關係。同時,他讓我們不要上網,就是怕我們看到肖可語的記錄後,在網上搜索,發現他們的關係。”

“那你在網上發現什麽嗎?”林立仁迫不及待地問。

“你過來看。”尤思博說著,示意林立仁來到屏幕前。

林立仁坐在電腦椅上,一邊用鼠標滾動瀏覽網頁,一邊有些擔心地說:“我們這是在上非隔離網絡,而丁楊叫我們不要從這裏上網。”

“他當然要這麽說,”尤思博諷刺地應道,“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他害怕我們發現這個……”他指著屏幕說。

“你仔細看這一頁下麵的備注文字。論壇裏確實有很多人叫‘金槍魚’這個網名,但丁楊這條‘金槍魚’卻是達一路的同夥。就是他這條金槍魚與‘不如不見’‘梭哈’一道組織了‘後羿追日幫’。”

“該死。”林立仁氣衝衝地說,“他居然喬裝打扮,把我們都給騙了!”

尤思博低聲咕噥道:“丁楊和達一路多年前就已認識。所謂‘絞肉機’和‘矽穀’軟件很可能就是他們聯合開發的,目的就是撈錢。隻是,他沒想到會發展到連續殺人的地步。”

“不,”林立仁聲音很輕,“這不可能。”

他雖然對丁楊有著或這或那的偏見,但對羅衛記錄在白板上的信息是信服的,那都是丁楊的發現。如果此人是達一路的神秘同夥,他這麽賣力協助偵查,目的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