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野外燒烤

韓宜筠的這出大戲就發生在欣雨葬禮第二天的一大早,特別是從誘人的尤物向潑婦的轉變,堪稱電光火石,石破天驚,所以紀佳程的印象極為深刻,深刻到過了好幾天還能時不時記起來。在此期間他又去了林東升家一次,沒看到韓宜筠,不知道她是走了,還是恰好不在,他也沒好意思問林東升。不知道她是不是向姐夫提遺產的事了。

葬禮後的第一個周末陽光明媚,前一天林東升就找紀佳程,約他帶全家一起去森林公園燒烤,紀佳程和趙敏倒是無所謂,紀寶寶聽說要去公園燒烤,還能和兩個小姐姐一起玩,立刻激動起來,忙著翻找第二天要帶的玩具。考慮到女兒和林東升的兩個女兒玩得好,而且野外燒烤也確實是件愜意的事,還可以排解一下林東升的鬱悶,紀佳程便答應了。

第二天早上他把草地毯和帳篷放進後備廂,開車出小區時,林東升的車已經等在小區門口了,這是輛英菲尼迪FX50,高大的越野車,看起來很豪華,第一次看到這車時紀佳程先看看車標,然後抒發感情說:奇瑞也能造出這麽好的車來,可見國產車是有希望的。結果引來周圍的人一圈狂笑。

與之相比,紀佳程的1.3排量羚羊車真是又小又破舊又寒酸,後麵還蹭掉了兩塊漆。等紀佳程下車和他打招呼,兩個人站在車頭前協商路線時,他意外地看到黃小雅在後座和薔兒薇兒坐在一起。

“她也去?”紀佳程嘴巴一努,問林東升。

“總得有個人照顧孩子,”林東升的手指在地圖上沿著公路劃著線,“再說咱們喝了酒,總得有個人開車回來。”

“你還想喝酒?”紀佳程說,“我可不喝。”

“趙敏不是也會開車嗎?今天咱倆就好好放鬆下吧,”林東升說,“你就當陪陪我,這段時間我都快憋死了,想透口氣。”

“她那小個兒能開你這大車?”紀佳程又向英菲尼迪裏的黃小雅努努嘴。

“沒事,她沒少開過。”林東升說,“這樣,咱們走林海公路,然後轉南奉公路,你跟我的車。”

紀佳程點點頭,回到車裏係上安全帶,趙敏在後座問:“那女的是誰?”

“他秘書。”

“怎麽帶她去?”趙敏眼珠一轉問,“哦……老婆才死了幾天啊,這就開始帶出來了,這是小三要轉正啊。”

“可能吧。”紀佳程不想辯護,便簡單一句帶過。其實他自己也有些懷疑,林東升這個時候帶黃小雅出來,有沒有點特殊含義。在趙敏自得其樂地想象著“小三上位住進豪宅別墅功德圓滿”的故事時,紀佳程跟在林東升的車後麵上了路。

“咱們換個車吧,”趙敏在他身後突然說,“你看看人家那車,你這車多丟人啊,還律師……”

“爸爸換新車!”紀寶寶嘴裏咬著棉花糖,還不忘了給媽媽幫腔,“寶寶要坐新車!”

“剛換了房子,哪裏有錢換車?”紀佳程嘟囔著。他也知道自己這車有多寒酸,有幾次他停在地鐵站等趙敏下班,總是有人會一拉車門坐上來,說:“師傅,去某某地多少錢?”還有黑車司機叼著煙,裝作很不經意地過來借火,查看他是不是也是開黑車的,來搶生意。

別說英菲尼迪,就連黃小雅的Mini Cooper都比紀佳程的車不知高幾個檔次,想到黃小雅,紀佳程又想起趙敏說的“小三上位”。他記起韓宜筠前兩天撒潑前,說過什麽姐夫和黃小雅之間是“有奸情”的,還不是一天兩天了。當時韓宜筠還質問道:“兩個孩子怎麽辦?”

兩個孩子現在就在前麵的車裏,僅以紀佳程知道的,黃小雅和林東升兩個女兒之間的關係是非常好的,有一次紀佳程去林東升的辦公室時,正看見薔兒薇兒纏著黃小雅,一個抱著黃小雅的腿,另一個爬到了黃小雅的背上,結果把黃小雅的絲襪弄得脫了絲。說句寒磣話,比起欣雨來,黃小雅倒更像是薔兒薇兒的媽。

兩個孩子怎麽辦——人家上了位,就會把兩個孩子扔出去不成?林東升對兩個女兒寶貝得很,韓宜筠這理由也實在牽強了點。

不想了,關我什麽事。

他跟著前麵的車從林海公路轉到南奉公路上,又轉進雙車道的公路,沿著路兩邊整齊的樹木又開了大半個小時,終於到了南郊的國家森林公園,這裏再往南就是海,所以空氣清新,滿目綠色,空氣中還帶有一絲潮濕,讓人感覺很舒服。公園裏人不多,紀佳程和林東升都背著背包,一人拎了一隻箱子,黃小雅和趙敏拎著兩個手袋,沿著步道往燒烤區走,紀寶寶和薔兒、薇兒在草坪上奔跑嬉戲。燒烤區在一條小河邊,林東升去買木炭,紀佳程一邊嗬斥著幾個孩子“不許到河邊去玩”,一邊在草坪上支帳篷,趙敏和黃小雅在石桌上鋪了一張塑料桌布,開始擺東西。

薔兒哎呀一聲,摔了個跟頭。

林東升隻是往那邊掃了一眼,黃小雅卻跑得飛快,立刻趕過去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看她的腿有沒有磕傷,薔兒本來沒什麽,一看到黃小雅關心,立刻小臉一皺,掉起眼淚來發嗲。薇兒和紀寶寶立刻在一邊又蹦又跳地嘲笑起來:“掉金豆豆嘍!”

黃小雅一邊用紙巾給她抹著眼淚,一邊把她抱回石桌邊,給她揉膝蓋,神情充滿了憐愛。在她的哄聲中,薔兒總算破涕為笑。

“不要跑太快,嗯?”

“嗯!”

“她對孩子挺好的啊!”紀佳程在遠處對林東升說。

“她比欣雨更像個媽。”林東升歎息道,“你信不信,要是讓孩子們選,孩子們隻會選她,不會選欣雨。”

炭火紅了,趙敏和黃小雅在石桌邊聊著八卦新聞,林東升和紀佳程成了兩個燒烤攤師傅,在石槽前翻著鐵架上的雞翅、茄子、蒜苗、肉串、香菇。林東升把一個小箱子拎到石槽旁邊打開,裏麵是幾罐青島啤酒躺在冰塊裏。他坐下來遞給紀佳程一罐。

“你可真奢侈,還帶冰。”

“出來玩,不就是尋開心嗎?”

紀佳程笑著喝了一口,遠處薔兒、薇兒和紀寶寶正在圍著帳篷追逐,不時鑽進鑽出。雖然剛剛失去母親,可是孩子的天性還是愛玩的。肉串和雞翅吱吱響著,冒著煙,紀佳程偶爾用小刀在上麵劃劃,翻一翻,除此之外倒也不怎麽忙碌。林東升喝著啤酒,望著遠處的孩子,他眼裏滿是慈愛。

“老紀,你說我算好人嗎?”他突兀地問。

“什麽是好人?”紀佳程反問,“你說我又算好人嗎?”

好人這個命題可太大了,紀佳程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一個濫好人當不了律師。一個人應該堅持道德,一個律師應該堅持職業道德,當職業道德和道德有衝突的時候,律師要堅持的就是職業道德,想方設法維護自己的當事人的利益,爭取利益最大化,這就叫作操守。

沒有人會說他卑劣,因為這是他的工作。林東升這個案子就是這樣,從案外人的角度來看,這事肯定是林東升做的不地道,甚至有點忘恩負義。他從國外回來,是康達理的公司幫他起步,提供平台供他發展,現在他要走,一下子就會把鴻凱生物推到絕路上去。當然林東升這些年為鴻凱生物賺的錢也不少,可是人家也沒虧待他,三年,他就買了聯排別墅,開著英菲尼迪,連他聘的女秘書買的Mini Cooper也是公司報銷。不管是從法律、合同條款還是道義上,林東升都不應該走,而是應該繼續履約。

紀佳程對此卻毫無思想負擔,既然林東升是他的委托人,他就隻考慮林東升的利益,林東升要走,紀佳程就隻考慮怎麽讓林東升走。他不但把責任推到鴻凱生物一邊,說林東升是因為公司“侵害勞動者利益”所以“憤然”解約,還倒打一耙,向鴻凱生物索要經濟補償金。與此相對,鴻凱生物一直自認為占理,連律師都沒請,結果到了仲裁庭上,被紀佳程利用程序搞得暈頭轉向。

可是林東升和紀佳程是壞人嗎?這個世界上的人真的能隻用“好壞”這兩個字來貼標簽嗎?

林東升把罐裏的啤酒倒進嘴裏,晃了晃,就把空罐子扔進石台邊的垃圾筐裏。

“你知道我小姨子嗎?”

紀佳程眉毛一抬,飛快地瞥了他一眼,說:“見過啊。”

“她昨天找我談欣雨的遺產的事了,她帶了幾個親戚來,要我分遺產給她。”

“哦……”紀佳程臉上裝出意外的樣子,肚子裏卻在嘀咕:這女人還真是下手快,落葬沒兩天就談遺產了,他接著說道,“她要分遺產?她沒這個資格。”

“你是沒見昨天她那副樣子,就快要吃了我。小黃去勸她,她還打了小黃。”林東升眯著眼,眼裏閃著激憤的光,“欣雨才安葬,屍骨未寒,這些人——太沒人性了。”

紀佳程點點頭,他望了望遠處,黃小雅正和趙敏說笑著弄餐盤。從外表看她是個嬌小的女人,長得還算過得去,也許是長期秘書生活的原因,她舉止比較利索。今天她穿了一身粉紅色的運動裝,頭發用發卡紮在腦後,顯得很幹練。

你也是,欣雨還“屍骨未寒”,你就帶她出來,韓宜筠說你倆有那種關係,我看未必毫無根據,你看她舉手投足哪點不像一個女主人?

“她跟我要配方。要我分她一半。老紀,人啊真不能有點什麽,一旦有了什麽,那麽多人都盯著,都想來分一杯羹,這配方是我的心血,現在竟然成了唐僧肉,連小姨子也想來分一份,你說說,這是什麽世道?”

沒等紀佳程接茬,林東升已經長歎一聲,低沉地念道:

“唱徹陽關淚未幹,功名餘事且加餐。

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

……今古恨,幾千般,隻應離合是悲歡?

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辛棄疾的詞本來就悲涼,尤其那句“別有人間行路難”被他念得更是讓人聽著難受。紀佳程想想他的處境,也發自內心地歎了口氣。林東升現在確實是心力交瘁,也需要個人來扶持他。官司、喪妻,對一個正常人來講哪件事都是大事,何況現在又添上遺產紛爭。他今後還要撫養兩個女兒,他太累了。

“你啊,還是把心放寬點。”紀佳程字斟句酌地說,“這世上沒什麽過不去的坎,一步步總能過去。不是我對欣雨不敬,可是你還有兩個孩子,一個老爺們兒帶倆孩子是吃力,你還得工作不是?你還年輕,找個人兒再組個家庭,養好孩子,你就能回到正軌。至於遺產,你不理他們就是了,跟物業的人說一聲,別放他們進小區,他們想鬧就讓他們去起訴,他們贏不了的。”

“就算不到我家裏鬧,在外麵找我鬧,我也吃不消啊。”林東升歎息道。

“要不你到外麵散散心?出去一個月?案子的事不是有我盯著嗎?”

“孩子怎麽辦?她們還要上學。”

兩個人都默然,紀佳程想想也是束手無策。如果韓宜筠到處攪鬧,現行法律對她還真沒什麽辦法,警察隻要一聽說是“家庭糾紛”,轉身就會走人。律師和法官最煩的也是這種家庭糾紛,各種關係剪不斷理還亂。

遺產,遺產。林東升說的還真對,他就是個唐僧肉,一夥子妖魔鬼怪在四周盯著他,等著啃一口。想到這裏,紀佳程突然想起韓宜筠那天說是來談遺產,整個過程中卻一直在談配方,剛才林東升也講了韓宜筠要分配方——顯見得她滿腦子想要的就是配方。

她能提出要配方,就說明她對配方的價值有一定了解。

“你小姨子對配方了解嗎?”他一邊翻著肉串一邊裝作很隨意地問。

“她怎麽會了解?她原來就是個售樓的,中專學曆,知道什麽配方?這配方是個什麽東西,用途是什麽,市場價值是什麽,她知道個什麽!”林東升冷笑著說,“這配方的科技含量有多高,也就是行業裏的人知道,就她?”

“她跟你要別的財產沒?比如說你那房子、車子什麽的。”

“哦……這個還真沒提到。”

“我有個好主意,包你解決問題。”紀佳程惡意地說,“我看你小姨子長得不錯嘛,你看,這腿也長,胸也大,幹脆你把她收了吧,這樣她就不會跟你爭配方了……”

“滾!”林東升罵道,“我早就知道你對她有企圖,看得可真仔細,嗯?少往我身上推,你喜歡你就拿去!”

紀佳程嬉笑兩聲,口風突然一轉:“東升,玩笑歸玩笑,你想沒想過,你小姨子為什麽要這配方?”

“什麽?”

“你說換任何一個正常人要分遺產,首先要分什麽?”紀佳程手肘撐在腿上,拎著啤酒罐,眯著眼看著他,“你和欣雨的房產可是個聯排別墅,在杭州還有一套房子,加起來將近一千萬總有了吧?車子一百來萬,也不少了吧?還有存款,肯定有。這些財產可不少啊!換了你,你會去爭這眼前實實在在的,還是你什麽都不了解的兩張紙?”

林東升沉思著,他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你是說?”

“你看她是不是知道你這配方的價值?她知道這配方值錢,也確定能有途徑把它變成錢。”

林東升盯著紀佳程,臉色鐵青。

“現在隻是猜測,不過你說的一點值得考慮,這是很專業的東西,她不可能懂。可她現在不談別的,隻盯著配方,這說明什麽?她知道爭奪這玩意,她得到的利益會遠大於房子、車、存款的一部分份額。你說她怎麽知道這配方價值的?她這麽急著要,會不會有人在背後撐著她?隻要配方從你這裏拿去……”

“你說,這背後的人會不會是康達理?”林東升壓低聲音問,他完全明白紀佳程的意思了。

“難說,不過八九不離十。”紀佳程微微冷笑著說,“目前盯著你的配方的,可不就是他們嗎?我這些都隻是猜測,你自己抽空也好好考慮下,還有沒有其他可能。我說唐僧兄,這世道,當道的可都是肉食動物啊。”

“老紀,多虧今天和你出來,你這算是提醒我了!”林東升伸手抓住紀佳程的手腕,“那配方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存好啊!”

“你放心,那包東西就在我的保險櫃裏。”紀佳程點點頭,“你別告訴別人在我這裏就行。”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黃小雅知。”

“行。不想了,這都熟了,叫她們過來吃。”紀佳程撒著孜然,岔開話題。這種事畢竟是林東升的家事,作為朋友提醒他,點到為止即可。“話說我這燒烤技術還是以前租房子時學的,浦三路那邊有個燒烤攤,那味道可真絕了。我和趙敏經常去吃,看著看著就學會了,絕對正宗,如假包換。”

“是嗎?什麽時候有空,咱們去吃一次?”

“拆了。那邊不是改造嗎,那家店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林東升把烤好的雞翅、肉串和香菇放到紙盤上,端到石桌上,三個小丫頭哇哇叫著從遠處衝過來搶香菇,趙敏和黃小雅不得不又拉又攔,拖她們去洗手。紀佳程繼續往鐵架上放著肉串,看著紀寶寶第一個衝回來,抓了一串香菇,一邊吃一邊對薔兒說:“因為……因為是我爸爸烤的,所以就特別好吃!……”

“我爸爸也烤了!我爸爸烤的也好吃!”

“那……”紀寶寶說,“我的這一串是我爸爸烤的,你的那一串是你爸爸烤的,隻有自己爸爸烤的才好吃,你要是吃了我爸爸烤的,那就不好吃……”

薇兒跑回來抓了一串,咬了一口,說:“那……這串好吃,就也算我爸爸烤的了!”

大人們都爆笑起來,林東升看著兩個女兒,滿臉疼愛。紀佳程望望黃小雅,她正在用濕巾擦拭薔兒嘴邊的油,像極了一個母親。紀寶寶靠在趙敏身邊,一手吃著,另一隻手還抓著另外兩串,唯恐別人來搶,那副饞相惹人發笑。

“你這姑娘養得好啊!”林東升讚歎道。

“哪裏哪裏,看你家姑娘多漂亮。”紀佳程虛情假意地謙虛著。

“你老婆照顧孩子照顧得好。”林東升望著遠處河麵上的小船,“這倆孩子以後跟著我,可就要吃苦了。”

“你不會讓孩子吃苦的。”

“我希望是暫時。”林東升握著易拉罐,紀佳程看到他咬了一下牙,“這事一結束,我就要做自己的事業了,到時候還真的顧不上孩子。你說得對,我需要找個人照顧孩子。”

“你有什麽計劃?”

“我要自己成立公司,不再被別人剝削了。”林東升狠狠地說,“我這些年一直埋頭做研究,一直幫別人賺錢,現在,我要做我自己的。老紀,我都快40了,別人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我總算在四十歲之前看明白了自己的路,人這一輩子也就兩萬來天,我——很想拚一把。”

“你已經算不錯啦,”紀佳程懶洋洋地說,“你看你現在多有錢?你看你那車,都趕上別人一套房了。聽說你時不時還去打高爾夫,我連高爾夫球場都沒去過。”

“那是別人給我的,我現在想要自己掙來的。”林東升用手碰碰紀佳程,“怎麽樣,我們攜手一起做一番事業,怎麽樣?”

紀佳程一時還真有些熱血沸騰,不過他天性悲觀,因此就沒像港台劇裏那樣,握緊拳頭說一句:“好兄弟,讓我們打拚吧!”

出於職業習慣,他凡事一向先往壞了想,先琢磨萬一不成功會怎麽辦,所以一般的鼓動對他影響有限。還在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他被拖去參加傳銷會,整個會場的人都被台上的幾個以“有錢去泰國看過人妖”為標準的“成功人士”忽悠得山呼“我們一定成功”,他卻問:“這玩意兒誰買?萬一賣不出去怎麽辦?”於是一個麵黃肌瘦、梳著大背頭的“成功人士”親自出馬為他洗腦,洗了半個小時也沒回答了他這個問題,最後氣急敗壞地說他“心理太陰暗了、太消極了,一輩子也發不了財!”

所以林東升的邀請對他的鼓動確實有限,他沉思了一下,問道:“你的資金哪裏來?”

“我打算把房子和車都抵押,這就有了一點資金。然後,我再聯係一些風投資金,我這個項目肯定會賺錢的,我有這個信心。”

“這樣的話,你一開始可就要變成窮光蛋了。”

“我願意賭這一把。”林東升緩緩地說。

你賭吧,哥們兒可不幹這冒險的事,我隻想照顧好我老婆和我家這小妮子,我自己倒也罷了,萬一輸了難道我這老婆孩子也睡馬路、喝西北風?紀佳程心裏這麽想著,嘴裏卻說:“行。我支持你。法律上有任何需要,我一定盡力。”

他輕輕鬆鬆就把“攜手打拚”變成了“提供法律幫助”,林東升也明白他的意思,便也不再勉強,笑道:“這是少不了的,有你這大律師把關,一定會少很多風險,等公司做大了,每年的顧問費我肯定少不了你的!”

“你這句話我可記住了啊。”紀佳程幹笑兩聲說,“律師這行業,想要變富可是有些難啊。我的豪車、別墅,紀寶寶將來去國外上學,可就全仰仗東升你了。”

兩個人一起嗬嗬嗬嗬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