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年前的那個人
莫微然一走，莫可言急忙撥打沐陽的手機，好不容易等到他接了電話，剛聽到他“喂”了一聲，就急著問：“沐大哥，我最近腦子裏老是會出現幻覺，然後思想就像被人操控了一般，對我哥做出一些很奇怪的事，那些事情如果是在我清醒的時候，根本不會做，這和我那段失憶有沒有關係？”
“你對微然做什麽了？”
她的臉漲得通紅，幸虧隔著電話沐陽看不見，否則早已把自己出賣了。“我，我親了他。”沐陽在那頭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氣惱地打斷他的自娛自樂，又追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沐陽好不容易止住笑，斷斷續續地回答：“你想的沒錯，你做的每一個夢、腦海裏出現的每一個畫麵都可能是那個潛意識裏的記憶的影子，受潛意識影響會有多大，這因人而異，看你那麽抓著眼前的人就去重溫往事，算是很嚴重的了，明天我給你開點藥。”
沐陽頓了頓，正經了很多：“可言，你一年前是不是談過戀愛，你腦海裏出現的應該是和男朋友親吻的場麵吧，潛意識一出來，你就分不清幻覺和現實了，行為完全不受控製。”
“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不過那些畫麵裏都有一個男人，包括之前做過的那個讓我忘記跳樓事情的夢裏也有，我想應該是。”
“那你問問微然，前男友是誰？”
“算了吧，他從高中開始看到有男生送我回家都會語重心長地給我洗腦半天，如果一年前我真的談過戀愛，你覺得我會告訴他嗎？”
“你不告訴他不代表他不會知道，他是中國最好的心理醫生，”他頓了頓，又說，“之一，因為中國還有我。”
她想起莫微然懷疑自己和祈近人初吻，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是山寨的，你才是正牌。”兩人一起對著話筒大笑。
早晨莫可言起床的時候，莫微然還沒有醒，猜他早上沒病人，也不去吵醒他，做好了一鍋皮蛋瘦肉粥，自己喝了一碗，其餘的在電飯煲裏設置了保溫，然後留了張紙條就去了學校。
她習慣早到，平常基本都是第一個到教室的，但今天路上很堵，等她走進去的時候，已經坐了一半人了。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朱斐斐，因為所有人都坐著，隻有她一個是站著的，她站在祈近人的身邊。
她進去的時候正聽見祈近人說：“我已經叫可言給我帶早飯了，你留著下午吃吧，別浪費了。”
莫可言見朱斐斐手上拿著一個蛋糕店的袋子。祈近人一抬頭正好看到她站在那裏發愣，對她揮了揮手，說：“不是叫你早點兒來的嘛，我都餓死了。”
“對不起啊，我忘記帶早飯的事了。”她是真的希望這種時候能立刻拿出一碗早餐粥放到祈近人的麵前，該讓朱斐斐多丟臉啊。
她偷偷看向朱斐斐，隻看到她用揶揄的眼神瞟了一眼祈近人。祈近人站起身，將她推到一邊，直接走到莫可言的麵前。
“是不是還不敢相信真能當我女朋友？那我就原諒你今天的失職，現在陪我去吃早餐。”他抓住她的手，大步向教室外走去。莫可言被他一拽，書包從肩上落到手腕處，她忙著去抓書包，腳步淩亂起來。他回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加快腳步，弄得她隻好小跑著去配合他的速度。
跑出校門，她就甩開了他的手，將書包背到背後，沒好氣地說：“你家裏不是很有錢嗎？就不能在家裏吃完了魚翅撈麵再來上學？還非要人給你送到座位上，耍什麽富二代派頭啊。”
“就因為我父母都忙著賺錢，所以從小學開始，就沒有人給我做早飯了，你要是不願意，我可以叫別人替我帶。”她沒有在祈近人臉上看到那種誌在必得的笑容，他的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她知道像他這樣的人，說出這種略帶委屈的話，不是妥協便是信任，她第一次有了想為他做一件事的願望。
“對不起，明天開始我會給你帶早飯，你不用找別人。”他眼角斜睨，笑容邪魅地看著她道：“你還真容易心軟，這種脾氣的我喜歡。”他再次抓住她的手，向馬路對麵一路跑去。
因為離上課時間所剩不多，祈近人就在對麵的小吃店裏很快地吃了碗麵條。莫可言則買了一碗小米粥，陪著他喝完。
吃早飯的時候她很沉默。他看了她半天，隨意地問道：“出什麽事了嗎？”她一愣，隨即明白他是在問她，她歎了口氣，說了出來。
“我失去了一段一年前的記憶，我可能在那時候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後來失戀了，太痛苦所以造成失憶，那個人最近一直朦朧地出現在我的潛意識裏，我很想知道他是誰，但就是怎麽都想不起來。”
他在聽到她說第一句話的時候臉色大變，顯得非常吃驚，她很理解他這種反應，畢竟這樣的事隻在文藝作品裏見過，出現在身邊熟悉的人身上，他應該還是第一次遇到。
不過他的恢複時間有些長，之後一直黑著臉沉默地吃早餐，她看到他這樣，非常後悔告訴他這件事，看來她對祈近人的認識都是錯誤的，他是一個很難接受常規之外事物的人。
直到他把麵前的食物全部吃完後，他才說：“可言，其實你一年前愛過誰，失去過誰，對於已經完全沒有記憶的你根本不重要，好比某次旅行時認識了一個旅客，到站下車，互相道別，從此陌路。我們一生中會認識無數的人，但大部分會很快忘記，很少一部分能進入我們的下一段人生，最後隻有一個人陪著我們走完全程，你隻需要記住最後那個人，那樣你的人生已經很完整。”
她如醍醐灌頂，心情激動得就像獲得了新生。她之所以為這件事苦惱，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現在深愛著莫微然，但又擔心既然她願意為一年前的那段感情去死，可能那是一個比莫微然更讓她深愛的人，這樣的比較很幼稚，卻每天都在她腦海裏盤旋，這讓她覺得很遺憾，直到祈近人的這番話才讓她醒悟，那個人已經從她的生命中消失，她再也想不起來，不管她的潛意識裏還有沒有他，都不會影響到她的生活，也不會影響到她的感情。
她繞過餐桌，從側麵擁抱祈近人。他被她這個熱情而大膽的動作嚇了一跳，畢竟這個小吃店就在學校對麵，這裏有學校裏的很多老師和同學，旁邊一桌就是他認識的一個低一屆的師妹。好在他們倆的緋聞在學校裏早已被確實，隻有他們自己心虛，旁人倒覺得很正常。祈近人對著那個女生擠擠眼睛，隨即站起來，和莫可言做了個標準的擁抱動作，那個女生神色黯然地低下頭去。
這一天過得心情舒暢了很多，晚上到家看見街角新開了一家女孩兒飾品店，想起小丸子快過生日了，就去裏麵想給她挑件禮物，結賬的時候聽到身旁有個女孩子輕聲輕氣地問：“不好意思，那個頭花你買了這麽多，能不能讓給我一個。”
她一愣，下意識地看著手裏的購物籃，果然最上麵一層有四五個她最討厭的玫紅色頭花。
“那個我真的很喜歡，已經全給你買走了，能不能讓給我一個。”她想也沒想，拿起一個就抬起頭看著對麵的女孩兒：“拿去吧。”
原來以為她應該笑著說謝謝的，沒想到那個女孩兒忽然變了臉，退後兩步，滿臉是敵意。
“莫可言，這麽巧，不好意思，剛才沒看清是你，你的東西我絕對不會要。”
女孩兒說著轉身就去收銀台，莫可言確定不認識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和這個陌生女孩兒結的梁子。
她好奇心起，走過來擋住她的去路：“你認識我嗎？”
她狐疑地斜眼看著她：“什麽意思，你準備說不認識我嗎？”
莫可言剛想說“真的不記得了”，忽然腦子裏一個閃電，到了嘴邊的話被生生地刹住車。
“當然認識，隻是你為什麽一副和我不共戴天的樣子，有話好好說嘛，我怎麽你了？”她堆出滿臉的笑臉，心裏卻虛得要命，生怕說錯一個字。
還好這句沒有什麽大錯，因為那女孩兒很快地說：“一年前我已經祝你和他幸福了，你還想聽我說什麽，我轉學就是希望永遠不再見到你們。走開，別耽誤我去約會。”
這個飾品店很小，那女孩兒這麽大張旗鼓地說話，早就讓兩人成了圍觀的中心，莫可言因為那個特殊原因，不好也不敢反駁她，她從圍觀人群的表情中看出來，他們都認為一年前她做過對不起那個女孩兒的事，而“一年前”這三個字已經讓她處於完全的興奮狀態，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麽想。
她見女孩兒已經結完賬往門外走，忙將手上滿滿的購物籃一扔，跟隨著她跑了出去，隻是那女孩兒真的不待見她，看到她要追上來的樣子，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莫可言知道來不及趕過去攔下她，想了想，或許祈近人能提供線索。
她吃完晚飯匆匆趕到祈近人的家，不等他說話，先將在飾品店裏發生的事，還有那個女孩兒的長相詳細地說了一遍。
她說完走上前幾步，停在距祈近人十厘米的位置。因為離得近，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祈近人的表情變化，這讓她覺得有戲。
祈近人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問：“你不記得她了？”
“嗯。我在一家小店裏碰到她，她一看到我就很生氣地說了一些奇怪的話。我確定她存在於我失去的一年前的記憶裏，應該知道一年前和我談戀愛的人是誰，但沒等我問清楚，她就氣呼呼地坐車子走了。我失憶的事情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隻好來問你知不知道她是誰。近人，我和她之間是不是發生過很不愉快的事情，和我的初戀有關嗎？”
“我不知道你的初戀是誰，但這個女孩子我確實認識，她是我的前女友，叫顧曉俊。”
“什麽，你的前女友？那她為什麽這麽恨我？”
祈近人很帥氣地甩了一下前額的劉海兒，又恢複了那種賤賤的自戀相。
“還不是因為郊遊的時候你崴了腳，我是班長，覺得有義務照顧你，那天一直待在你身邊扶著你走路，沒搭理她。她覺得誰都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我這麽做讓她很沒麵子，回來後和我大吵大鬧，正好我又喜歡上了呂嘉怡，就借口她脾氣太壞，提出和她分手，她愛我太深，受不了這個刺激，就轉學了。她走了以後我和呂嘉怡拍拖了一陣，不過沒多久也分手了。”
莫可言將顧曉俊說的話回想了一遍，她說的“一年前我已經祝你和他幸福了，你還想聽我說什麽，我轉學就是希望永遠不再見到你們。”和祈近人的話正好吻合，這個謎算是解開了，但對她真正想找回的記憶一點兒幫助都沒有。她失落地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心情很低落。
“別不開心了，她在西南大學住宿的，離我們學校很遠，遇到的概率不高，今天這種事應該不再會發生了。”
莫可言知道他誤會了她的失落，也不想做解釋，道了聲謝就轉身走了。祈近人在背後叫了她兩聲，見她恍如未聞，便快跑兩步，攔在她麵前。
“你的手機。”
她一怔，問：“怎麽會在你這兒？”
“早上你擁抱我的時候忘記在餐桌上了。”
她又是一怔，才想起這一天確實沒有看過手機，忽然想到一件事，一把搶過來，點開頁麵，正是短信的草稿箱。
她的臉漲得通紅。
“你怎麽解鎖的？”
那個密碼不是她的生日，而是莫微然的生日，祈近人應該不會知道。
“我是這方麵的高手，不好意思，看到了你的秘密，我猜那個密碼應該是他的生日。”
莫可言的短信草稿箱裏有上百條未發出的信息，說的都是一件事：“莫微然，我喜歡你。”
“你放心，我會嚴守這個秘密。”看到莫可言眼睛裏都是淚水，祈近人知道自己有些過分了，想這樣安慰她，但她已轉身離開，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