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葵園一夜

一夜沒睡,莫微然才開了幾公裏的路就堅持不住了。莫可言怕發生意外,提議先找個地方停車,兩人在車裏睡一覺後再繼續上路。莫可言不會開車。莫微然見剛才差點兒睡過去,幸虧醒來及時,否則說不定已經撞上隔離欄了,隻是他不敢告訴莫可言而已,確實繼續開車發生危險的概率很高,就同意了她的建議,找了個停車庫泊好車,兩人一個在前座,一個在後座,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等醒過來時,太陽已經升得很高,肚子餓得咕咕叫,於是開出車庫,在路邊找了個點心店吃了一些東西後才重新上路。

到家時已經十二點多,莫微然剛要找鑰匙開門,文心已經把門打開了,這讓兩人都很意外,莫微然問:“媽,你們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昨天你說可言提早回家,我們就急著坐第一班船趕回來了,想和你們一起吃午飯的,結果進門後發現你們倆都不在。幸好桑榆有鑰匙,否則我們隻能坐門外幹等了。”

“桑榆呢?”

“她在廚房燒午飯。”文心低頭瞥了一眼他們相握的雙手,莫微然順著她的目光看下去,嚇了一跳,急忙鬆開莫可言的手。文心很自然地將目光移開,讓他們先進屋。餐廳中桑榆正在布置桌子,看見他們後打了聲招呼後又急急地回到廚房。

文心在客廳的大沙發上坐下,又自然地看了他們倆一眼,然後很隨意地問:“你們去哪兒了?”

“昨天是我哥的生日,我們晚上出去吃了頓飯,算給他過生日,然後我想去海邊放煙火,哥就開車帶我去了假日海濱。”

“看煙火怎麽看到現在這個時候才回家?”

莫微然看文心臉色不對,怕莫可言說出什麽多餘的話來,搶先回答:“時間太晚,我覺得人很累,怕開長途有危險,就在車上睡了一覺後早上才開回來的。”

“你們在外麵玩了一個晚上,還在車上過夜?”這下連莫可言也看出文心起疑心了,不安地看了看莫微然。莫微然又解釋道:“沒有過夜,我們晚上一直在海濱放煙火玩,看完日出五點鍾才睡的,本來隻是想睡一會兒再繼續開車,誰知道一睡就睡到了十點。”

文心這才釋然地點點頭,微笑著對莫可言說:“可言,我給你買了好多禮物,在你房間裏。”

“真的啊,我去看看,謝謝幹媽。”

莫可言高高興興地上了樓,但莫微然的心卻是一沉,他已看出文心是在故意把莫可言支走。果然莫可言一走,文心就對著他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走進文心住的客房內,文心還不放心地關上了門,然後壓低聲音問:“可言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莫微然心裏一跳,但臉上絲毫沒有顯露出來,很肯定地回答:“沒有,用心像法刪除的記憶是無法恢複的。”

這句話好像沒有讓文心放下心,反而更讓她擔憂起來:“那麽她是重新愛上你了?”莫微然眼睛裏閃過一絲悸動,文心馬上就明白了,緊張地說:“微然,一年前該說的我早都對你說盡了,你是男人,還沒什麽關係,但可言是個女學生,要是有了那種名聲,你讓她還怎麽做人?還有我們那些親戚如果知道了,也絕對不會讚同你們在一起的,你讓我以後怎麽有臉去麵對他們?”

“媽,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為什麽要管別人怎麽看?”

文心大驚失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連珠炮似的說:“微然,你不是又反悔了吧?你和桑榆都快結婚了,你現在反悔讓桑榆怎麽辦?別人怎麽看你可以不在乎,但你不能不在乎桑榆啊,你欠著冷江一條命呢。”

見到莫微然臉色大變,文心知道失言,連忙補救道:“我的意思不是說冷江是你害死的,但怎麽說都是到我們家裏玩時出的事,而且還死得那麽慘,我這心裏一輩子都覺得對不起人家父母。桑榆已經夠可憐的了,你要是現在悔婚,就不怕再害死一個人?”

“媽,你別說了。”

“不行,我一定要說,你要是選擇了可言,讓桑榆怎麽辦?這會在可言和桑榆的心裏造成永遠的隔閡,你快醒醒,不能再犯錯了。不行,你明天就去和桑榆登記。”

莫微然一驚,失魂落魄地說:“明天太快了吧,什麽都沒準備呢。”

“又不辦婚禮,要什麽準備,這樣吧,我再寬限你幾天,在我月底回澳洲前,我一定要看著你們注冊結婚。”

柳桑榆在門外喊他們出來吃飯,文心拍拍莫微然的肩膀,說:“別讓桑榆看出來你在動搖,記住媽這句話,你絕對不能辜負桑榆。”

“我知道了。”莫微然坐到床邊,用手揉著太陽穴。文心歎了口氣,先走出去幫柳桑榆端菜,正好莫可言下樓來,也一起幫著她們擺碗筷。

柳桑榆見莫微然一個人坐在裏麵,走到門邊上又叫了他一聲,他答應著走出房間,在桌邊坐下。

柳桑榆關切地問:“微然,你臉色很差,我聽到媽和你們說的話了,是不是昨晚睡得太少,吃了飯上去睡個午覺吧。”

“我沒事。”莫微然往嘴裏塞了一口白飯,慢慢咀嚼,全部咽下後,看著碗裏剩餘的飯粒,說:“桑榆,我們在這個月裏選個日子先去注冊吧。”

柳桑榆一愣,第一反應竟然是:“為什麽啊?”

文心捂著嘴還是笑出了聲,說:“傻姑娘,我兒子在向你求婚呢,居然還問為什麽?”

柳桑榆紅著臉看了一眼莫微然,見他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這麽簡單的一句話求婚讓她有些失望。不過現在這麽多人在,估計他也不好意思說別的話。

“我隻是覺得他怎麽會吃著飯忽然想到求婚的,發生了什麽事?”

文心在桌子下麵踩了莫微然一腳,莫微然抬起頭,對柳桑榆笑了笑:“能有什麽事啊,是我剛剛想到媽一直希望我們早點兒結婚,這樣她在國外也放心一些,她這次訂的返程機票是月底的,反正我們原來打算過了年就注冊,稍微提前幾個月,在她走前就注冊了,讓她開開心心地回去,婚禮可以明年再辦。”

“好啊,那我們等一下去網上查查皇曆。”柳桑榆也對他微笑。

“看桑榆多好說話,要是我,你連個戒指都沒有準備,看著飯碗就說要她嫁給你,還規定了期限,我才不幹呢,多沒誠意。”

“我會補她一個正式求婚的,隻是想趁現在我們家裏的人都在,先說出來,讓你們有個心理準備。”

“這才像話,我們家可言總算有個完整的家了,以後可以改口叫桑榆嫂子了,還有桑榆,你也得改口了。”

柳桑榆紅著臉對著文心叫了一聲:“媽。”

文心大聲“哎”了一聲,兩人相視而笑,笑完一起轉向莫可言。

“可言,該你了。”莫可言的臉比剛才柳桑榆的更紅,連眼睛都有一點兒紅。文心不忍,溫言道:“你要是還不習慣,就別勉強自己了,下次再叫好了。”

“對不起,桑榆,我太意外了,還沒這個習慣,請你給我一些時間。”她怕自己會哭出來,匆忙放下手上的碗筷,快步跑上樓。樓上傳來巨大的關門聲,然後一切歸於沉寂。

莫微然和柳桑榆的目光都凝結在樓梯上方——聲音的來源處,久久收不回來。文心輕咳了一聲說:“可言臉皮薄,一時叫不出口,你們繼續吃飯,我去看看她。”柳桑榆答應了一聲。文心見莫微然沒說話,特意點了下他的名:“微然,現在隻有你們兩個人了,好好說兩句好聽的話,別讓這麽好的老婆受委屈。”

莫微然“嗯”了一聲,重新端起飯碗往嘴裏塞食物。文心還想再說句什麽,但看了他一會兒,想不出還有什麽好說的,知道就算說了,他現在應該也聽不到。

文心敲了敲門,見門裏沒有任何動靜,開始擔心起來,用力去撞門,沒想到門並沒有鎖,她力量用得大,差點兒摔倒。幸虧莫可言就站在門後不遠的地方,衝過來扶住她:“幹媽,你沒事吧?”

“哦,沒事,年紀大了,手腳不利索了。”文心尷尬地笑著,審視地去看莫可言的臉,見她淚痕未幹,手上白色紙巾上也是點點淚痕。

她歎了口氣,拉著她的手在床邊坐下。

“可言,你馬上要進入社會了,都快大四了都沒好好找個男朋友,現在可以開始找了,女人的青春很短暫,一眨眼就會成大齡姑娘,可要珍惜啊。你可以在實習單位裏找一個喜歡你又讓你喜歡的男生,好好談個戀愛。”莫可言擺弄著手上的紙巾,沒說話。

文心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跟她挑明:“可言,你和微然不能在一起,不管你有多愛他,你都要忍痛放手。”

莫可言身體一震,慢慢轉過頭:“幹媽,你都知道了?”

“你不要以為我老了,反應就遲鈍。我一年前就發現你們倆的感情好得不像是單純的兄妹之情,後來就問了微然,他承認了。我當時就對他說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莫可言大驚,這一點她是第一次聽說,猜想文心的反對對莫微然的決定也是有影響的:“幹媽,你就這麽不喜歡我嗎?”

“怎麽會呢,微然第一次發你的照片給我看,我就喜歡上你了,本來還很擔心他不能好好照顧你,後來看你們生活得那麽開心,我也就放心了。我一直怕微然一個人在國內會覺得寂寞,有了你後發現他生活得很快樂,我從心裏感謝你,把我兒子照顧得這麽好,還讓他這麽快樂。可是當妹妹是一回事,妹妹突然變成女朋友就是另一回事了。不是幹媽思想守舊,現在社會就是再開放,對這種事總還無法接受,何況你們年齡還差這麽多,我不想你們被別人說閑話。可言,你聽幹媽一句勸,找個年齡相當的男生好好談戀愛去,把微然就當成哥哥看待,好不好?”

“幹媽,你放心吧,他剛才不是已經做出決定了嘛,我們以後隻會是兄妹關係。”

“這就好。你剛剛都沒吃什麽,幹媽房裏還有一些進口的巧克力,我去拿給你。”

“謝謝幹媽。”

莫可言見文心走出去了,也不再強忍,撲到**,咬住枕巾,盡情地流淚。

新學期開始莫可言就要升入大四畢業班,畢業等於失業的魔咒壓著所有畢業班的學生、老師和家長。法律專業就業率一向低,有門路的已經開始在未來單位實習,說是實習其實已經知道肯定能留下來,隻等畢業的時間。而沒有門路的隻好先由學校安排實習,能不能留下來就看自己的本事。

在暑假中指導員組織了一次返校,將所有實習單位打印在一張紙上,發給同學們填意願。祈近人知道莫可言準備考研,這件事和她沒關係,所以邊填邊和她聊天,他有些奇怪,今天莫可言很沉默,按他想象,她隻要等著十月份報名參加碩士研究生考試就行,不用和他們一樣擔心實習和就業問題,應該很輕鬆才對,於是走到她身後看了她一會兒。她埋頭在寫字,沒有理會他。

柳桑榆谘詢了同事,他們都說十月下旬有一個很適合結婚的日子,那幾乎是百年一遇的好日子,在那個日子結婚的話可以讓婚姻長久幸福。當她把這件事在飯桌上告訴文心和莫微然的時候,莫微然沒說什麽,文心則擔憂地說:“那還得等兩個多月呢,太久了。”

柳桑榆笑道:“媽,又不是等著拆遷分房子,等兩個月有什麽關係。”

“也是,結婚畢竟是大事,兩個月也不能算長,選個好日子很重要,那就那天吧。你們注冊完了記得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我,我也好為你們高興一下。”

“媽,你這麽不放心,不如改簽機票,多住些日子。”莫微然想笑著說,但心裏覺得沉甸甸的,說的時候語氣並不輕鬆。

“你姐姐給我訂的是特價票,不能改簽,沒事,隻要你不再出什麽新花樣就行。”文心說著很快地瞥了一眼對麵的莫可言。莫可言那時正低著頭吃飯,似乎什麽都沒有聽見。

莫微然也有想看一眼莫可言的欲望,但知道現在絕對不能去看她,怕一看之下,自己的眼睛會泄露太多秘密,為了平息這個欲望,馬上說起另一個話題:“對了,媽,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我準備把葵園小屋賣了。”

“什麽?”文心驚叫一聲,連一直在神遊的莫可言都被叫醒了,迷惑地看了看莫微然。

“媽,微然和我商量過這件事,我也覺得還是在我們結婚前把那裏賣了吧,那樣我們可以輕輕鬆鬆地開始我們的新生活。”

柳桑榆這麽一解釋,文心和莫可言都明白了莫微然這麽做的用意。文心說:“這個小屋我早就給了微然,要賣還是租,你們倆決定就行,我都沒意見。”

“我已經通過中介找到了一個買主,他明天去看房。我和桑榆想今天晚上過去收拾一下,爭取明天談個好價錢。”

“好的,那你們去吧。”

“我也要去。”這一個暑假裏在家很少說話的莫可言突然插嘴。莫微然愣了一下,謹慎地問:“你不是去過了,也沒什麽好玩的,你就在家陪幹媽吧。”

“上次都沒怎麽玩,等你賣了房,估計也沒什麽機會去那裏了,我想再去一次。”

文心倒是覺得讓他們三個人在一個房子裏過一夜是一件很好的事,可以讓莫可言和莫微然都預先體驗一下莫微然婚後的生活,有這樣一夜的過渡,兩個人以後能適應得更容易一些,馬上說:“可言在家裏陪著我一個老太婆也無聊,你們就帶上她去那裏過一下家庭生活吧。”莫可言和莫微然同時變了臉色,隻有柳桑榆歡快地說好。

因為有上次的經驗,莫微然先帶著柳桑榆去超市買了很多打掃用具,加上整理過夜的行裝花了不少時間,出發的時候已經是傍晚,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到了葵園天已全黑了。

因為知道葵園裏沒什麽好的飯店,三人在路上找了一家小餐廳先吃了晚飯,到了小屋後馬上開始打掃。這次的打掃和上次要求完全不同,因為要賣個好價錢,必須把這裏弄得盡可能整齊幹淨,所以連廚房、衛生間的角落都仔仔細細地打掃了一遍,全部做完,三人都覺得累得不行。

“今天就到這兒吧,買主住在市區,估計明天到這裏得中午了,明天早上還有時間整理,你們倆都累了,早點兒洗洗休息吧。”莫微然說。

“好啊,一樓客房沒有空調,可言,我們倆一起睡樓上吧,你睡相好不好?”柳桑榆笑著打趣,沒想到莫可言很冷淡地回答:“我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你和我哥睡一間吧。”

柳桑榆的臉有些發紅,看了看莫微然,莫微然則詫異地看向莫可言,莫可言挑釁地回看他一眼:“你們不是馬上要結婚了嘛,你連和她在一個房間裏睡都不敢,我很懷疑你有給她幸福婚姻的能力。”

莫微然的目光帶著微慍,和她僵持了一會兒,然後也賭起氣來,轉頭對柳桑榆說:“桑榆,那你和我睡一間吧。”

柳桑榆臉更紅了,紅得讓莫微然都不好意思再和她說話,轉身上了樓。柳桑榆對莫可言輕聲說了句“可言晚安”,也跟了上去,看見莫微然正在房間裏開空調,反手關了門。

莫可言覺得身體很疲倦,好像連走樓梯的力氣都沒有了,所以一個人在客廳裏又站了一會兒,然後才上樓。她踢開自己臥室的門,並且也和柳桑榆一樣,反手就將門鎖上,然後將房間裏的細軟物品全部扔到地上,太過用力,出了一身大汗,她的房間是次臥,不帶淋浴房,於是找了一套睡衣去一樓客廳邊上的浴室洗澡。洗好澡想回房,經過他們房間門口的時候,聽到裏麵傳來兩人的說話聲,正說到他們小時候的一些趣事。她捂著耳朵進了房間,可耳朵邊上依然都是他們的說笑聲,她終於知道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麽堅強,居然連和他們毗鄰而居都做不到。

從莫微然進入她的生活開始,她一直都是幸福感和自卑感並存的。在她眼裏,莫微然是那麽光芒四射,隻要他一出現,她的目光就離不開他。她是孤兒,被他助養,受了他很大的恩澤,她一邊做他的妹妹,一邊做他的灰姑娘。她幻想著為他赴湯蹈火不惜一切,但不幸的是,在現實中她連赴湯蹈火的機會都沒有。

柳桑榆回來了,她便什麽都沒有了。

她無法在房間裏再待下去,輕手輕腳地走下樓,不希望被旁邊兩人知道她的無法忍受。客廳很熱,她開了櫃式空調,在對麵的皮製沙發上躺下來,隻是她心情如此悲哀,如何能睡著,能做的隻是擦著淚水等待天亮。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樓梯上有腳步聲,她對他如此熟悉,一聽就知道是他下樓,估計他是去廚房冰箱裏取冰水喝,他一直都有晚上喝水的習慣。果然他進了廚房,她能遠遠地感覺到冰箱內映照過來的黃色燈光。

沙發的皮製坐墊被空調的風吹久了,一陣陣泛著涼意,她下意識地把自己往更深處藏進去。

莫微然站在廚房裏喝了半瓶水後,將瓶子放在料理台上,返身出來準備上樓,走到廚房門口,發現沙發上有東西,他打開客廳的燈,立刻就看到了蜷縮在一起的莫可言,猶豫了一秒,然後向她這邊走過來。

他半蹲在地上向內看她的臉,客廳的吊燈很明亮,他立刻就看到了她滿臉的淚水,隻覺得有一股強大的氣流往胸口湧。

他柔聲在她背後說:“空調開這麽低,被子也不蓋,會著涼的。”

她睜開眼,不動也不回應。他等了一會兒,伸手將她扶著坐起來,她沒有拒絕,任由他擺弄著她。

“這裏很冷,回房去睡吧。”他的聲音更加溫柔。

她抬眼看了看他,低低地不容置疑地說:“我全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哥,你抱我上去。”莫微然一怔,但這次沒有猶豫,拿起茶幾上的空調遙控器關了空調,然後彎下身,橫著將她抱在胸前,一步步向樓上走去。

她一直看著他,而他一直看著樓梯,突然她揚起臉奮力地吻向他。莫微然吃了一驚,忙抓住樓梯把手,掙脫開她的突然侵襲,壓低聲音說:“你想讓我們一起摔下去嗎?”

“你又沒醉,這點兒身體控製能力還是有的吧。”

他的頭隱隱作痛,艱難地說了幾個字:“可言,你別這樣。”沒等他說完她更加猛烈地吻住他。這一次他有了準備,一邊承接著她的吻,一邊控製好身體。

進了她的房間,他用腳尖關上門,把她放在**,他們的唇依然緊緊貼合在一起,他試圖推開她,而她則反向用力,兩人一起滾到**,她翻身到他上方,頂開他的齒縫兒,在他的口腔裏橫衝直撞,她的奮不顧身顯得那麽孤獨和悲壯。他知道不能任由她繼續下去,將她推倒在**,翻身下地,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可言,你這樣既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你現在可能會覺得痛苦,等過些時間,你接受了這個事實,然後有了其他喜歡的男孩子,你會覺得對我的感情不過是年少時幼稚的夢。這些天我認真地想過,我媽說的話雖然殘忍,但還是有道理的,我娶桑榆,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你那麽小就被我助養,即使你喜歡我給你的家庭氛圍,但沒有女人的家庭對你來說是不完整的,現在我結婚了,你有了嫂子,就可以有個相對完整的家庭環境,我們也不會分開,依然是關係最親密的家人,這不是很好嗎?”

她光著腳在他麵前站定,在他說話的時候一直死死地看住他。他也不逃避她,平靜等待著她的責罵,可是他沒有想到她沒有罵他,因為她知道這不是一個噩夢,也不是一場誤解,他已經明確無誤地說出了他的解釋和他的決定。

“我們一起看煙火的時候,我以為你動搖了,你會重新考慮這個決定,其實你根本沒有打算要考慮。這些年都是我在照顧你,她什麽都沒有做過,憑什麽她一回來,我就要把你還給她,這對我不公平。你說過我不是替身,可是她一出現,我就成了不折不扣的替身,我真的接受不了。我愛了你這麽多年,和你生活早已成了我的習慣,我不能忍受你和其他女人結婚。哥,你再給我一點兒時間好不好,等我再長大一點兒,等我可以少愛你一點兒的時候,你再結婚好不好?”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了,如果祈求有用的話,根本不會是現在這個結果,可是即使沒有用,她也隻好試一試。

“我沒有時間可以給你,兩個月後我就會和桑榆結婚。”莫微然冷酷的樣子完全不像平時的他。她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看著看著她就相信了。

“我們的結局一年前你就已經寫好了放在那裏,不管是一年還是十年,都不會變,你還是你,永遠都不會是我的你。”

莫微然眼圈有些紅,背轉身往門外走,莫可言在他身後低低地說:“莫微然,你是個渾蛋。”

他聽見了,停下腳步,低低地說:“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