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49.安麗斯

來自北京的邀請信

尊敬的安麗斯·喬·托馬斯小姐:

見信即相識。鄙人代表北京中訪古董會邀請您參與3月7日於北京中巷67號舉辦的古董拍賣會。屆時將拍賣珍貴藏品如下:

西洋古典留聲機,估價10萬美元;

敦煌藏經,未定估價;

《永樂大典》45卷,未定估價;

傳國璽,未定估價;

纏絲瑪瑙掛墜,估價6000萬美元;

大馬砍紅翡原石,估價360萬美元;

莫裏尼小提琴,估價6300萬美元;

古玉編鍾,估價482萬美元;

不朽的血之聖書,未定估價;

明代成化鬥彩雞缸杯,未定估價;

古典波斯地毯,估價6300萬美元;

苗疆天蠶,估價3000萬美元;

珍妮的頭蓋骨,未定估價。

以上僅為部分藏品。

此次展出邀請了世界各國上流人士,拍賣的藏品是包括珠寶、古董、畫作等在內的珍品。僅限持邀請函者入內。

願您在中坊古董會挑選到您滿意的藏品。

中訪古董會

失去了麻醉劑的作用,我竟然依舊睡到了次日上午。或許太累太困,在昏天黑地的繁忙與驚慌過去之後,人是極易鬆懈下來的。可命運並沒有給我喘息的機會。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打來,讓我有些應接不暇,但我同樣欣喜若狂,最終它戰勝了我的疲憊。

對於中坊古董會來信邀請的蹊蹺,丹尼爾一直是存在質疑的。“午餐會自己送上門來?”這已是他不下三次的發問了。

我把麥片放下,邊嚼吐司邊對他說:“我相信這是一次機遇。”

“當然,一次得到聖器的機遇,這是肯定的。”他挑了挑眉,停頓許久又說,“喬,你不是一個看不見陷阱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說,“我會小心的!”

“照我的意思,你根本不應該去。”他嚴肅地說道,“這個拍賣會不太對勁。”

“我當然知道自己不是什麽上流社會的人士。”

“我不是指這個!”他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說,“你每從別人手中輕鬆奪走一件聖器,我就愈加不安。如果所有人都能夠買得起奢侈品,那為何還會分三六九等?”

“你到底想說什麽?”

“喬,在你心裏,什麽最重要?”

當我看到丹尼爾如此嚴肅時,也不由自主地收起了先前的輕率,轉而畢恭畢敬地看著他。

我思考著這個問題,雖然覺得這已經嚴重脫離了我們原本的話題,但緊接著我又意識到,隻要我還在尋找聖器的旅途中,這個問題就避免不了。他決不會允許我去冒險。從一開始就不允許。我還記得我們在李斯特古堡的一夜歡愉以後,是他留言叫我留下的,他讓我留在古堡,可我沒有這麽做。第二次,在格拉斯哥,他因此質問過我,我卻沒有給出合理的答複。他剛才的問題,是否是他看出了我對權力的渴望?

我沒法逃避這個問題,特別在這個時候,我的孩子,正在“成長”。落地窗外濃濃的霧包裹著這片寂靜。我似乎再也逃不開。因此,我認真地考慮了。一直以來,我都認為,世界上隻有死物是不會背叛自己的。在母親為逃避對苗寨的恐懼棄我而去時,我認定那是一種背叛。這種觀念,在對母親的怨恨中曲解成了對一切事物的不信任。我不相信別人。他們之中的一些也不需要被人信任。

我緊握著母親的手,把她當成我最後的依靠。她的手在顫抖,嘴角殘留著白色的粉末——後來我在古書上看到,那是一種名為“鶴頂紅”的劇毒,俗稱“砒霜”。

苗家的人從她的屍體邊擄走了驚呆的我,自此我開始了長達五年的黑苗生活。我把關愛當作奢望,把親情當作奢望。因為外公把我當成工具。他教導我煉蠱,是為了傳承他的蠱術。黑苗家的蠱術傳內不傳外,傳女不傳男。

外公是個例外,他說我也是個例外,我那早逝的父親在娶我母親時沒有向外公提親,所以他說我是個外人。我自己也逐漸意識到,我不僅是個外人,我根本就是工具。可以隨便應付的,不給予任何溫暖,又能任勞任怨,恐怕也隻有死物了吧!因為我不願做這樣的死物,所以我逃走了。至今我都不想提及這段往事。

親情是奢侈的。至於愛情,哼,我的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們得到了什麽?虛幻的東西既看不見也抓不著,又怎麽能牢牢握緊呢?這樣的東西相對於權勢未免過於低賤,不如不奢望。是的,不能奢望。

“愛情?一個活了上百上千年的血族談到了愛情?”我輕輕一笑,“連我都不相信。”這樣的決絕,我不知道自己是說對了還是說錯了,或者,我是說謊了?

“喬,回答我,權與愛,你認為哪個更重要?”他加重了語氣,咬牙切齒。

我緊閉著嘴,勾起一抹像樣的弧度看著丹尼爾,幾乎不敢想象自己的樣子有多好笑。事實上,我還在猶豫。眼前這個男人,他散發著一種與眾不同的魅力,他給我的關愛勝過了從前我朦朧的想象,對愛情的想象。我明白,不論原因是什麽,他可以給我幸福。但我猶豫了。

“愛情太奢侈。”我輕描淡繪地動了動嘴,不再去理會他內心經曆巨大落差後的神情。

“我可以了解你嗎?喬……”他緩緩靠近我,提議道,“我們做一次交換,把你的過去告訴我,我也會把我的一切告訴你。”

“你連我都不了解,為什麽還要說愛呢?”

“喬!”他突然低下了頭,把我的手握在他手裏,垂頭去吻,吻得匆促又認真,久久沒有抬頭,保持著這個動作說,“我要了解你,因為我愛你!你什麽都不肯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我應該告訴你什麽?”我抽回了手,他也跟著抬起了頭,一臉哀傷。

“你的……”他張開口斷斷續續地說,“你的麵容不是你自己的……是嗎?”

我笑了,不需要爭辯什麽,“我們完了,結束了,對嗎?”說完這句話,我收起自己的笑,端起碗喝盡了剩餘的麥片。

“我們不能這樣,”他似乎認為必須心平氣和地處理這件事,“喬,你應該放下過去,迎接新的生活。”

“你不明白我。”

“那就讓我明白,好嗎?”

我盯著他那雙灰色的眼眸,我從中看見了期許。也倒映了我這十六分之一亞洲血統的姣好容貌。這張美好的臉蛋呀!我再沒有出聲,直到他挪開了眼。

“到此為止吧!”我說,“帶我去看看我的女兒。”我恢複了體力,所以丹尼爾沒有反對,扶我下了床。

他的表情很無奈,他想要把事情一次性解決,這是他的作風,他渴望的永遠是結局。我卻想要告訴他,有些事情是沒有結局的。

我們在頂樓的一間黑暗的套房裏看見了那個胎兒。引人注目的是房間正中央全封閉的玻璃大缸。缸裏的**是乳白色的,看上去很混濁,如同大片濃霧包裹著缸內供養的幼體。

我湊近玻璃缸去看,依稀從中見到了一塊肉色的胎狀物體,它的肚臍處連接著一根管狀長帶,彎彎曲曲地延伸到缸壁一個不起眼的小洞,我走到那後麵,才發現還有一套設備在運行。小洞後有一條細管子,直通另一個小箱子,那是不透明的,我不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但那一定是我的女兒渴求的營養。

此外,玻璃缸外還連接著極其複雜的除菌設備,丹尼爾說,連這間套房都經過了嚴格的消毒處理。事實上除了喬克遜醫生之外,別人都是不可以進來的。在丹尼爾再三強調我們該離開後,我最後望了一眼孩子,才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套房。

我該描述一下她的模樣。

如同有一層肉色的薄膜蓋在她身上,她蜷縮在原處,有時會動彈一陣子,她的眼睛也在薄膜之下,是一片模糊的黑。她看上去脆弱極了,我能從她的這一處穿過她接近透明的身體看向另一邊,好像個人形的氣球,我真害怕她轉瞬即逝。撒旦啊,饒過我這張烏鴉嘴!

先前我說過,喬克遜醫生是不允許外人隨便進去的,而丹尼爾沒有在意這個。我能猜到,他希望用我們的女兒留住我。

“她超出了我的計劃,丹,你明白嗎?如果沒有她,現在我已經在中國了!”在他提出些什麽以前,我先表了態。

“你的意思是你選擇繼續尋找聖器?你不要她了?”

“這兩者並不矛盾!”我討厭丹尼爾這樣的臆斷。

“這是一場鴻門宴!”他瞪大眼睛說道。

“鴻門宴?你會說這詞?那你有沒有聽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喬!我還沒有查清這一切,你貿然行事等於送死……”

我打斷他的話,心懷憤懣,不滿地說:“你是在低估我的能力?”

“事實上……”他的喉結動了動,似乎下定很大決心才說出下半句話,“你的能力實在不高。”

滿腔的怒火因此話而更加難以平息,讓我油然而生一股想殺人的衝動。不愧是一個血族,並且我敢肯定他來自中世紀,隻有那時的人才如此不可理喻,他們毫不隱晦地展露貪婪、縱欲的本性,他們輕視女子,將女子當作玩物。

我正在平複自己的心情,哪知他下一句又震驚了我。

“榮華與富貴,我都可以給你,你想要權勢,不是為了這些嗎?”

他的話在我心裏掀起軒然大波。我想到以前,父親逝世後,有人三番兩次地找到母親,他說,隻要母親答應做他的情婦,他可以給她榮華與富貴,給她錢財、珠寶,我不知道那個人有多富有,但母親沒有答應。

我的母親,她雖算不上傾國傾城,但也是秀外慧中,苗女們不知有何方法滋補身體,生下我以後,她看上去還年輕得很。這就成了她的資本之一,鄰裏的女子不知有多嫉恨。

那時我不知當情婦是什麽意思,但從母親惱羞的表情裏我看出這一定是非常齷齪的事。而“齷齪”二字,向來與母親沾不上邊。她從未妥協過,向錢財或者別的什麽。即使父親什麽也沒有留下。

現在的丹尼爾,讓我想到了那個狂妄的、自以為金錢能收買一切的男人。

“我不知道原來你是這樣庸俗的人。”

“我們可以靜下來好好談一談嗎?”他緊抿雙唇。

“沒那個可能了,”對於這個男人,我卻始終做不到真正的殘忍,“我想休息。”

見鬼,我竟連他的眼睛都不敢對視。這更讓他心有不安:“喬,不要這樣。”他伸手想要拉我。

我知道這場對話根本沒有繼續下去的意義,我幹脆扔下丹尼爾,徑直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在房間裏待了兩個小時,順便整理了我的行李。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該幹什麽,我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耽擱自己的行程。況且我愈漸發覺丹尼爾與我或許隻相隔一層輕紗,而我們雙方都懶於去捅破,終將在迷途中漸行漸遠。

意外、偶然,這種詞匯是不是很適於描述我倆的相識呢?我不了解丹尼爾。我驚訝於自己竟連他的家族、職務都不清楚。轉而我又發覺自己未免過於在意這些。是自己變得謹慎了?還是自己變得挑剔了?愛一個人是不應該在意這些的,不是嗎?不論貧窮,富有……都該陪在對方身邊……可缺乏必要的了解,這種戀愛關係能維持多久?

我不得不遲疑。

我沒有向丹尼爾道別,甚至沒有再去看我的女兒一眼。我不得不為自己多做打算。有些人是自私的,而我就是這種人。

權勢與愛情之間,虛浮的情感總是站不住腳。

安麗斯·喬:對不起,我能做的隻有說出一聲又一聲的“對不起”。

50.喬克遜醫生

下午我接到了薩曼塔的電話,她失蹤許久的弟弟終於回家了,但是身負重傷,並且被人砍去了左手。

我為此深表遺憾,告訴她我將去往亞伯莊園。薩曼塔向我抱怨,一個受托傳話的女人沒有告訴我她曾來電,並表示“這會威脅到我弟弟的生命”。我猜她指的是安麗斯·喬,我的確沒有聽她提起薩曼塔來電的事。

迫於特殊原因,我沒有告訴薩曼塔關於安麗斯·喬的一切。是的,在丹尼爾親口說出來以前,我會對兩方都保密。這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安麗斯·喬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我有一種直覺,我與她的羈絆,才剛剛開始。

51.安麗斯

2008年3月16日

今天是父親的祭日,我和母親再一次低調地搬家。不知道為什麽,我們要把所有東西放在紙箱裏,而不是一一陳設在家中,除了父親的遺像和香爐會放在最明顯的位置,其餘都在箱子裏,母親不允許我把它們分散著放在房間裏。

每次搬家,都既輕鬆又低調。我們抱著紙箱離開,鄰裏都會以為那隻是不要的垃圾,而我們是去扔掉這些不要的東西。恰恰相反,那是我們的全部家當。

2008年12月24日

很冷很冷。母親在為別人洗衣服。手生了凍瘡,化膿、破皮。她的手紅得嚇人。

聽說今晚是平安夜,明日是聖誕節,隻要向天空許願,聖誕老公公就會把我最想得到的東西送給我。

我想要一雙手套,送給母親。

2008年12月25日

我在家門口撿到了一隻箱子,裏麵不僅有既漂亮又保暖的手套,還有圍巾、大衣。哦,還有一套合我身的衣服。壓在衣服底下的還有……還有錢,很厚的一遝錢。

母親帶著我再次搬家,她把聖誕老公公送來的東西全部扔了。我想撿回那雙手套,卻換來母親的一頓責打。

一個男人在弄堂裏找到了母親,我偷聽了他們的談話。那個男人讓母親去做他的情婦,這樣他會讓母親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情婦是什麽?母親為什麽沒有答應他呢?

2009年3月2日

有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來到了我家,他被母親攔在門外。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母親哭泣,她顫抖的雙手緊抱我,口中念念有詞:“我不去!我不去!”

母親到底怎麽了?

2009年3月6日

那個老人又來了,他隔著窗口,自稱是我的外公,但母親不準我相信他的話。

母親與老人外出談了很久,直到夜晚,母親才匆匆忙忙回到家裏,她臉色蒼白,像受到了什麽驚嚇。

2009年3月10日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她!她去往天堂,卻將我推向地獄!

2009年6月12日

我無數次地告訴自己,我必須轉被動為主動,因為命運是躲不掉的,我不要受人控製,被人利用。我發誓,即使在這苗寨中待上十年八載,我終要超過其餘所有的煉蠱者,報複傷害我的人。

2009年7月22日

我認識了兩位在深山裏迷路的男子,奉命采摘鬼針草的我將他們帶出了深山,作為感謝,他們請我吃飯,並講述了許多有趣的事。

他們分別叫陸衍和多爾袞,他們來自北方,趁休假來苗疆旅行,我答應做他們的導遊。

在他們口中,我頭一次聽說“吸血鬼”這個詞。有一種被稱為“吸血鬼”的物種,他們生性嗜血,藏身黑暗,卻有吸引獵物的容貌資本和永生的權利。

在我的再三懇請下,陸衍簡單講述了他多年尋找血族——吸血鬼——的旅程。

他與盜墓人多爾袞自小熟識,他們結伴同行,想要嚐試在中國找到吸血鬼,於是輾轉南下,就這樣來到了苗疆。

“苗疆也有吸血鬼嗎?”我對此事十分好奇。但陸衍給了我不確定的回答,“在哪裏都有可能,說不定這兒有許多,也說不定一個都沒有。”

“你們尋找了多久?”

“五年。”

“五年啊……”我重複他的話,覺得這段時間確實很長,足夠把一個相信真善美的普通人變成一個心狠手辣到可以對過路人下蠱的黑苗。五年了。我在苗寨裏差不多待上五年了。我仔細算算,卻還有四個月。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除了害人,還是害人。雖說蠱可救人,外公對上門求醫的人又應得格外好聽,可邪術始終是邪術,頂多讓這個人代替那個人死,終究沒個好下場。而黑苗不可長久不施蠱,否則蠱將傷及自身。沒多少人會犧牲自己成全別人。古往今來有多少不是如此的。

我造就了自私的蠱,蠱也造就了我的自私。

2009年7月25日

一整天,我都在請求陸衍告訴我更多關於血族的事。他們是暗夜中的貴族,高雅而神秘。他們行蹤不定,變幻無常。他們小隱於山,大隱於市,不與常人過多交集。他們遵守血族律法,違者依法處刑。

在我軟硬兼施、軟磨硬泡下,陸衍無奈地又將血族二十七件聖器的存在告訴了我。所謂聖器,擴展開來就是指神聖的器具。不多加解釋,血族自然不算神聖,但這二十七件器具卻都是血族最神聖的核心。簡而言之,它們正如善男信女不可摧毀的信仰。它們或是基督徒的十字架,或是撒旦的黑貓。共同點是,在信仰它們的人麵前,它們都神聖不可侵犯。

許是我已久不見光明,成天待在製蠱的黑屋裏,連心都變得陰暗了,竟對這些事物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我相信這決不是一時新鮮。我一向準確的第六感告訴我:它們將影響到我的生活。

2009年9月2日

終於,我在古書上找到了失傳已久的“換皮蠱”。隻要犧牲選中的麵皮的主人,用蠱蟲剝下她的皮,就能替換自己的皮,代替原主人的麵貌。

它類似於整容,不過風險更大。無論如何,我都想嚐試一番。我已為將來做好打算。

我要尋找血族,要不惜一切代價得到初擁——一種將人類轉化為血族的過程。

我不能將自己的一生荒廢在這恐怖的寨子裏,這充滿血腥與變態的鬼門關!高雅而優美的血族才是我的向往。百世孤寂,千年靜默。那種安逸,正是我喜歡的。

2009年9月16日

我第一次正視我醜陋的麵貌。

眉梢處延伸到下巴的那一條紅胎記惡狠狠地劈開了我的容顏。它仿佛是造物主即興而起,揮毫的一撇,注定的汙垢,無法磨滅。

對於這胎記,外公解釋說,是長久不施蠱的後果,蠱毒從母親體內遺傳到我的身上,幼兒時生出了紅瘡,之後就沒法抹去了。

我不知道他這句話的真假,但我向來聽從他的要求,長期對人施蠱。曾有些日子,我竟但願哪日施蠱時把蠱毒也一並逼出,即使這蠱毒也許會害死一個人。

我第一次正視這醜陋的麵貌。原因是我看見一位極美的歐美女人。大家稱她為“混血兒”。

她有十六分之一的亞洲血統,她的曾祖父是愛爾蘭人,她的曾祖母有俄羅斯人的血統……我從大家的隻言片語中聽到這些。

我喜歡她的麵容,真美,真白。我看著自己因時常上山采藥而曬成的暗灰膚色,對比這位歐洲女人的白皮膚,不免有些自卑。她的白色閃耀著,閃耀著,在腦海,在眼前;還有她微圓的臉蛋,明亮的雙眼,棕黃色的長發還在打卷兒。

這一切……都完美,都是我想要的。曾經失去那麽多東西的我在那一刻突然有了很強烈的念頭,那就是不顧一切地占有!

我要她的皮囊,無論她樂意與否……

2009年9月20日

從今以後,我就是這張皮的主人。

2010年1月6日

這是我在倫敦街頭的第三個流浪日。一位名為羅伯特·托馬斯的血族收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