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灰飛煙滅

我猛地睜開眼睛,陸飛蹲在一旁捂著嘴一臉怨念地看著我:“你這噩夢做得真他娘的頻繁。”

原來是個夢,隻是這個夢未免也太……我掃了一眼目前所處的環境,思緒一下子全被拉了過去,這是哪兒?

我扶著地麵準備站起來,手剛一觸碰到地麵就感覺好像摸在一塊冰冷的蜥蜴皮上,光滑得很,上麵的凸起完全直立,我們到底是在什麽東西的身上?放眼看去,所有的地麵都是如此,我不禁想起被束縛在水中的那具巨型屍骸,地麵上的這東西想必也是和它一樣的怪物,可到底是什麽?

眼前出現了一片非常大的空間,我不知道該怎麽用言語去形容。我曾經看過一些模擬外太空的圖片,這裏和那些圖片上所畫的差不多,很大很大的一片空間,不僅望不到邊際,同樣看不到頂端,或者是頂端被那些色彩斑斕的雲霧一樣的東西遮擋住了。

那些雲霧,這麽說不知道對不對,不,也許應該用光斑來形容,這裏到處彌漫著一團團、一束束飄浮著的光斑,光斑的色彩並不單一,五顏六色的,浮動的過程中還會不斷變幻色彩,看上去非常壯觀,這些光斑也為這裏帶來了昏暗的光線。

陸飛從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指著遠處一個趴伏在地上的黑影道:“咱們大概就快要見到上帝了。”

我注意到那個黑影正是阿曆克賽,他嘴裏一直喃喃自語著諸如“God”之類的詞兒,聽上去相當虔誠。也難怪,這麽一個地方如果我信仰上帝的話也肯定會誤以為自己闖到天堂裏來了。

“沒錯,是的,就是這裏!我又回來了!”遠處的懷特博士有些激動過度,仰著頭,腳下轉著圈,他身體的周圍全被那些光斑包圍,每動一下,那些光斑就會重新變化為另一種形態,顏色也跟著一再轉變,和懷特博士癲狂的神態配合起來很是詭異。

張國生同樣喜出望外,臉上的欣喜之情絲毫掩藏不住,不斷打量著這裏的四麵八方。

看來我們最終的目的地已經到達,這個任務終於就快要告一段落了。

相比較他們現在這種心滿意足的心情,其他人的反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結衣不用說,還是那樣一個狀態,冷冷地站在懷特博士身邊,看著他像個靈活的芭蕾舞者一樣快活地打著轉兒,轉著圈兒。結衣則像在一旁督促的冷臉老師,隨時監控他的一舉一動,但又不會輕易出手,除非他的生命遭受到威脅。

藏哥蹲在地上照料被我重重甩出去的李申,我看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以為他被我這一摔傷得不輕,急忙跑過去查看。這時,我的餘光捕捉到一個正在閃動的影子,一看原來是楊董,他現在怎麽變得這麽活潑?跟個孩子似的跑來跑去,伸手去抓飄浮在空中的光斑,可手還沒伸出一半,那些光斑受到風力的影響,拖著五顏六色的光束往相反的方向飄去,楊董便追在後麵“嘻嘻哈哈”地去追。他這神情好像有些不對勁兒啊!

他追著一塊光斑朝我跑了過來,看到我,咧嘴一笑急急嚷道:“吳哥,吳哥,別讓它跑了,快攔住它,攔住它!”我看他邊跑,鼻涕、口水和眼淚邊跟著往下流,把他的臉弄得一片汙穢,可他根本不在意。那塊光斑穿過我的身體繼續往後飄去,楊董跑到我旁邊,用一雙瞳孔正在劇烈抖動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接著嬉皮笑臉地繞過我往前跑去。

我心裏隻一緊,完了,楊董這回徹底瘋了,這一路下來怪事一件接一件地來,他被嚇得不輕,卻又不肯跟我們任何一個人說,隻憋在心裏,剛才藏哥那一刀子下去,飛濺出來的血可能就是壓倒他意誌的最後一根稻草。我忽然有些難過,回憶起最初的時候,這個小夥子老是找話和我聊天,我又不願意搭理他,現在竟然成了這副模樣,心裏難過無比,暗暗下定決心不管怎麽樣,也要把他從這裏帶出去醫好。

可我們還出得去嗎?我看著這裏的奇怪景象,腳下這些青色的凸起物根本就是活物,趴在這兒充當地麵的角色,之前的幾次震動肯定是它在轉動身子,而那些鱗片狀的突起顯然就是它身上的鱗片。隻是令我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是,那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它的頭和尾呢?那幅壁畫恐怕就是不想讓我們看清它的模樣,才會將頭尾塗黑。我們到底還能不能出去?我根本一點兒思緒都沒有。

陸飛長長地歎了口氣,繞過我追楊董去了,邊追邊喊:“小兔崽子回來,回來,別整天跟個兔子似的亂跑。”

我快步走到李申旁邊,藏哥轉過頭,他臉上的血還沒被擦去,已經凝固成了黑色。他衝我搖了搖頭,站起身子,把臉轉向我們衝出來的位置,那裏是這個地方唯一看得到盡頭的地方,一堵白色的牆壁高聳在那兒,看不見頂端,光斑在牆壁上映出一道道光怪陸離的色彩,那牆壁好像成了電視機的屏幕。而緊挨著光滑地麵的甬道已經完全坍塌,想重新進去已經不可能了。

李申的身上其實並沒有受到多重的傷,可就他現在的狀況來說,恐怕已經活不過半個小時了。

他注意到我正在靠近,睜開了那雙混濁得沒有一丁點兒光芒的眼睛,就在從錄音機出現到現在的短短十幾分鍾的時間,他完全變了個人,頭上之前還夾雜著幾束黑色發絲的頭發已經完全花白,身體隻剩下一個腐朽的皮包骨的架子。

我蹲下身去扶著他坐起來,即使我用了最輕的力,還是讓他遭了罪。他緊緊握著我的手,咳得非常厲害,咳到最後直接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藏哥急忙拿出水給他喝,他無力地搖了搖手,含糊不清地說道:“我已經不行了,這些水……你們自己留著,一定要從這裏活……活著出去。”我看他兩隻眼睛無神地望著前方,心如刀割,把水往手指上倒了一些沾在他的嘴唇上,但他已經連吮吸的力氣都沒有了。我不知該說點兒什麽。他這一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不過留給他的卻是更大的痛楚,沈靜死得不明不白,現在連他自己也要死在這裏了。

“小吳,小吳。”李申突然挺了挺身子,握住我手的力量大了幾分,幽幽地說,“麻煩你把我口袋裏的錄音機拿出來,我還想聽一遍那首歌。”

我手忙腳亂地把錄音機拿出來,按下播放鍵,還是那首《永遠的微笑》,如水的旋律伴著周璿的嗓音響了起來。

“我找到了她的蹤跡,卻……卻最終沒能找回她的靈魂。”李申聽著歌說道。歌詞正好到“我不能夠給誰奪走僅有的春光”一句,他本該流幹的淚水這時又從臉上流了下來:“我的時間不多了,但你們還有機會……還有機會離開這裏,注意提防張國生,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我無力地點了點頭,往前看去,隻見張國生也朝我看來,這裏的光線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感覺他那隻被掏空了的眼眶此時似乎成了一道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把我所有的思緒都吸了進去。我想躲閃,可一點兒作用都沒有。

一聲尖利的哀號從遠處傳來,張國生立刻轉回頭去,我暗暗吐了口氣,一聽,好像是楊董的聲音,難道是他和陸飛遇上什麽事了?那些蒙蒙朧朧的光斑將我們的視線擋住,前方發生了什麽,我根本不知道。

“怎麽回事?”藏哥聽到叫喊,在我耳邊大叫了一句,把我的耳朵震得“嗡嗡”直響。等了一會兒不見回應,藏哥往前走了幾步,哀號再次傳來,夾雜著陸飛的聲音。

“快過來!這裏有人!是個……是個女人!她還活著!”

女人?一個詭異到可怕的想法突然衝進我的腦海裏,我把視線立刻轉移到李申身上,發現他也正盯著我,早已失了神的眼睛此刻光芒暴漲,我們這是想到一處去了嗎?但,有可能嗎?

李申用盡最後的力氣要從我身上掙紮著起來,我趕緊抱住他,連拖帶拽地往前跑,張國生一行人已經走在我前麵去了,我趕忙加快腳下的步伐。遠遠地,隻見陸飛拉著還在怪叫的楊董站在一邊,一個黑漆漆的身影弓著背臉朝下趴在地麵上一動不動。

李申的嗓子仿佛被塞住了似的“咳咳”地喘,手在一瞬間冷得像塊冰,身上的熱量正在急速流失,以往的經驗告訴我他已經堅持不了幾分鍾了,心裏一急,匆忙叫藏哥過來幫忙。

藏哥一下子理會了我的意圖,他的身材本就魁梧,有使不完的力氣,索性把李申馱在背上,衝了過去。

我身上沒了束縛,腳下輕鬆許多,緊跟了上去。

跑到陸飛身邊,隻見趴在地上的黑影確實是個女人,一頭烏黑的齊肩短發證明她的年紀不過中年,身上穿著一套青色勞動布衣服。之前隔著遠,我沒能看清她的狀況,現在才發現她一直在抽搐著,嘴裏發著“嗚嗚”的怪叫,好像在笑,又好像在低聲地哭,聽上去很是瘮人,但也正因為如此,說明她確實還活著!

“沈靜,沈靜,是你嗎?”從李申嘴裏出來的聲音幾乎讓人聽不清,不過呼喚的那個名字還算清晰。

我趕忙上去幫忙,把李申從藏哥身上抱下來,剛想把他扶到地上,李申身上不知從哪兒突然冒出來一股力量,推開我的雙手,他直直地向那女人倒了下去。

我嚇了一跳,想再次伸手去扶,但已經來不及了,李申“撲通”一下跌倒在那女人身邊,所幸沒有壓到她。

那女人許是聽到動靜,把頭微微側起一角,正好和李申打了個照麵。

隻見那女人的眼睛立刻睜大,身子上的顫抖好像一下子傳遞到了嘴唇上:“申……申……申……申哥,是你嗎?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淚水打濕了她的睫毛,她哭著哭著突然就笑了起來,她的笑容美極了。

李申顫抖著伸出手去,輕輕地觸碰沈靜白皙的臉龐,他已經再也堅持不下去,手指慢慢地從她的臉上滑落。沈靜急忙伸出手拉住,把他的手緊緊地貼在自己的皮膚上,笑容再未從她的臉上褪去。

“你們快離開這裏,永遠別再回來,永遠……別再……”她這句話是跟我們說的,但她的眼睛絲毫沒有從李申的臉上移開。

“心上的人兒你不要悲傷,願你的笑容永遠那樣……”隨著錄音機中最後一句歌詞響起,沈靜的眼睛徹底地閉上了,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如花的笑容仍舊掛在她的臉上,從未散去。

我的心裏五味雜陳,淚水一下子模糊了雙眼。

錄音機發出一聲輕微的“哢嚓”,歌聲停了下來。沈靜和李申的身體緊緊地依偎在一起,這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怎麽回事?”懷特博士問了一句。

我注意到他們的臉上滿是疑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難怪,他們並不知道……等等,等等,有些不太對勁兒,我盯著李申花白的頭發和沈靜那頭烏黑發亮的齊肩長發,問題就出在這兒。他們倆分開去執行任務的時候都還很年輕,如今李申已經成了個老頭子,為什麽麵前的沈靜還如此年輕?分明就是個二三十歲的姑娘!

還有,這幾十年的時光裏,沈靜是怎麽在這裏活下去的?

我越看心裏越奇怪,整件事像一個無頭懸案似的懸吊在我的心裏,讓我怎麽都想不明白。

“真該死,整整三百萬哪!”楊董低著頭在嘀咕著什麽。

陸飛皺著眉問:“你說什麽?”

“那東西啊,我悄悄告訴你放在哪兒哦,被我藏起來啦!但是我放哪兒了?該死,我到底放哪兒了?整整三百萬的貨啊!你別告訴我們隊長是我偷偷藏起來的,別說,別說,等我找到了,找到了就趕快賣掉,誰也不知道哦,整整三百萬哪,三百萬……”楊董捂著嘴,兩顆眼珠子當中的瞳孔抖動得越來越快,他看似在胡言亂語,但一些事情已經暴露,犯下大罪的新兵蛋子原來指的是他,現在我算是知道楊董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的隊伍中了。

楊董的視線從我們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張國生身上,盯著他一個勁兒地在那兒“嘿嘿”地傻笑,而他接下來的舉動讓我們誰都沒有意料到。

楊董像隻猴子似的把背高高隆起,身體下彎,繃成一個“弓”字,我正疑惑他要做什麽,隻見他掙脫了陸飛的束縛,彈簧似的彈了出去,一下子衝到張國生麵前。張國生被嚇了一跳,以為他要攻擊自己,急急往後跳,但他的速度根本跟不上楊董的手。我隻看見楊董的手伸了出去,可根本看不見他究竟做了什麽,實在太快了。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手裏已經多了一塊銀白色的薄片,張國生懷裏的鑰匙被他掏了出來。

張國生的臉“唰”的一下白了,我從沒想過他的臉上會出現這種表情。張國生並沒有很快做出反應,隻盯著楊董,問道:“你是誰?”

楊董低著頭,雙手垂在兩腿外側,嘴裏依舊喃喃自語著“三百萬”。陸飛離他最近,伸手去拉,卻不想楊董一下子變得靈活無比,身子一閃就躲過了,接著往後方快速跑去。

懷特博士急得大叫:“快抓住他,抓住他!他是個叛徒,要來偷走我們的鑰匙!”

叛徒?他難道不是瘋了嗎?

我們一眾人趕快追上去,沒想到楊董的速度遠超我們任何一個人,無論我們追得再緊,他總能和我們保持一段距離。

這家夥難不成一直在裝瘋賣傻?

懷特博士跟在最後邊跑邊罵,我們跑得筋疲力盡,他在這片空間裏漫無目的地跑,我們跟在後麵不要命地追,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遠,原本靜得出奇的空間裏突然傳來一陣陣輕微的“嗡嗡”聲。

我以為是自己跑太快,耳朵出問題了,沒有在意,越往前跑那聲音便越大,在我們前麵看不到的地方仿佛有千萬隻蜜蜂正在振翅,“嗡嗡”的響聲持續不斷地傳來。

“這他娘的什麽聲啊,不會是我聾了吧?”陸飛氣喘籲籲地問道。

原來他們也聽到了,直覺告訴我怪事恐怕又要發生了。

我以為聽到怪聲後楊董會繞過去,沒想到他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正在逐漸逼近的聲音,繼續朝著聲源處跑。

遠遠地,一個圓盤狀的東西在朦朧的光斑下露出一角,那東西高高地懸掛在空中,看上去像是某種機器,聲音是從那裏發出來的嗎?

隨著不斷靠近,那一角在我的視野裏越變越大,之前大概隻有桌子大小,現在已經變為一棟樓房那麽大。我知道他不是突然間自己變大的,而是在我們不斷靠近的過程中,這東西的原形開始慢慢顯現出來了。

“嗡嗡”的聲音開始的時候像是千萬隻蜜蜂在振翅,現在則已經變成驚天動地的聲響,就連空氣似乎也在震動,而後傳到我的耳膜上,最後穿透耳膜直接衝進我的腦袋裏。

我的耳朵裏除了這聲,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整張臉都開始發麻,而那個機器一樣的東西此時已經完全顯現。

這是一個空中的圓形裝置,大概有飛機那麽大,中間是中空的,看起來像一塊大磁鐵,上麵布滿各類零件、線軸,十幾根巨大的管道環繞在上麵,那些管道的一端直插入頂部,原來它們還連接著這片空間的頂部,儼然一個複雜的機械裝置,這是個什麽東西?

我已經徹底詞窮,我不知道該怎麽稱呼眼前這個巨大的怪物,和之前那些不同,它就像一隻製作精良的表,精致而又壯觀,隻是這個看起來科技含量很高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這麽大的物體質量肯定也不會輕,但它就這樣高高地飄浮在我們眼前,發出幾乎要把人耳朵震聾的“嗡嗡”響。

它的出現讓我感到非常不安,這樣一個東西存在在這裏簡直太不合情理。楊董還在朝它靠近,我邊追邊大叫讓他停下來,可喊出去的話連我自己都聽不到。楊董肯定是瘋了,這種狀況下無論是誰都會敏銳地嗅到危險的氣息,除了他。

藏哥從身後將我拉住,我轉回頭,所有人都已經停下腳步,離那個不知名的東西遠遠的。藏哥指著前方的地麵跟我說了句話,雖然聽不到,但我知道他說的是“危險”,我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在那東西下方有一堆黑色的物體,一條一條地,看著很像是人的屍體,密密麻麻,數以千計。

楊董頭也不回地往那裏靠近,不一會兒就會進入那些屍體的範圍內。我掙脫開藏哥的手,再次朝他追去,應該還能趕上,應該。

越靠近那東西,我的心裏越沒底,劇烈的聲響宛如千百枚尖刺,往我的耳膜上紮,我的頭發盡數往上直立,皮膚就跟被強風吹過那樣波浪似的翻滾,巨大的阻力讓我的雙腳灌了鉛一般,每抬一步都極為艱難。

空氣!這是一個將地麵以上的空氣吸入這裏的裝置,我們目前所處位置根本不可能還會有空氣流通,之前沒想通,這個裝置出現之後我才反應過來,源源不斷的空氣正是從這個裝置裏被輸送到這裏來的。不過,這東西擺放在這裏的時間不可能太短,是什麽維持著裝置運作,難道是永動力嗎?

楊董的速度也慢了下來,但他仍舊在向那東西靠近,遠遠地,我看清了那東西底下的長條物體,沒想到真的是屍體,並且那屍體非常眼熟,就在幾分鍾前還出現過,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東西下麵全是沈靜的屍體,密密麻麻地鋪著,看起來至少有上千具!

那些屍體幾乎都不完整,缺胳膊斷腿,但看得出來地上躺著的就是沈靜,無窮無盡的沈靜……

我的心裏莫名地生出一陣惡寒,這個龐大的裝置恐怕不是空氣傳輸裝置這麽簡單,但究竟是什麽?

楊董在這時終於停下腳步,他離沈靜的屍體所在的範圍隻有一步之遙,但他突然停了下來,把頭轉向我,朝我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趕緊揮舞手臂讓他快回來,楊董看懂了我的意思,抬起腳,不是往回走,而是跳進了那東西的正下方,那些屍體堆當中。

甚至沒有一丁點兒聲音,也有可能是我根本就聽不到,楊董消失了,之前還完完整整站在我麵前的他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擠碎,飛濺而起的碎肉在空中再次炸開,徹底化為粉末,隻剩下一抹騰在空中的血霧。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兒,親眼看著楊董進入屍體群範圍的一瞬間,灰飛煙滅。

那麵銀白色的薄片完整無損地飛了回來,剛好落在我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