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群屍玩過界

保安局二樓宿舍內。這裏本來是供那些無所事事的保安隊員們消遣解悶的活動室,平時打打牌九,逗逗樂子,屋子裏搞得亂七八糟,縣考察團來了之後就臨時改成麻子臉和蘿卜頭的宿舍了。

此時的蘿卜頭正呈一個“大字型”躺在**打呼嚕,枕頭邊上依舊放著那本被翻得發黃的《新青年》。一陣冷風刮過,《新青年》在風力的作用下被翻開了幾頁,發出“沙沙”的聲音,蘿卜頭揉了揉臉上那坑坑窪窪的酒糟鼻,長長地打了個噴嚏。湖南的氣候十分變態,夏天濕熱,冬天濕冷,四季異常分明,幾乎有三分之二的湖南人都因此患上了鼻炎,蘿卜頭也是其中一個。

蘿卜頭像塊木頭似的坐起來,瞄見麻子臉的床位上沒人了,被子也被他疊成了四不像。蘿卜頭十分隨意地擤了下鼻涕,這才發現門和窗戶不知什麽時候被人給打開了,被風吹得啪啪直響。他一邊抱怨著麻子臉的粗心,一邊極不情願地起身去重新合上窗戶。在窗口旁,麻子臉隱隱約約地看到了街道上有兩個打扮怪異的人正在飛快地跑著,跑動的姿勢十分古怪,是四肢著地的,像野獸一樣。蘿卜頭打了個哈欠,沒有在意,關上窗戶準備重新上床睡覺。

人剛走到房間中央的八仙桌旁,他忽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某種濃烈的化學藥水的味道,但算不上臭。就在他佇立在原地的那幾秒內,他感覺像是有什麽東西流在了自己頭上,冰涼冰涼的,把頭發都粘到一塊去了,用手一抹,粘乎乎的,捏起來和自己酒糟鼻裏流出的鼻膿是一個感覺,隻不過這**的顏色是乳白色的。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又是一灘粘液“啪嗒”一聲落在了他的腦袋上,他滿臉惡心地向頭頂上一望,隻見一個長手長腳的僵屍倒掛在房梁上,正貪婪地瞪著一雙綠瑩瑩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這隻僵屍看起來十分怪異,全身已經褪下了人皮,隻剩下一身血紅色的肌肉貼在骨頭上,嘴裏時不時會吐出一條長長的血舌在空中甩來甩去,舌尖處不斷有乳白色的粘液滴下,乍一看,這舌頭估摸著和蘿卜頭的手臂差不多長。

一向信奉“無神論”的蘿卜頭哪裏見過這樣恐怖的東西,他感覺呼吸都快要停滯了,大聲怪喊了一聲後,便嚇癱在了地上……

這一頭,大夥兒正在緊鑼密鼓的做著準備工作。二麻子去召集保安隊時,茅無極這邊也沒閑著,先是讓大夥兒將附近幹草樹枝凡是能點火的東西,都聚到街心的地洞邊,擺成一個巨大的圓圈,將十幾個地洞全部圍在圈內,看了看覺得不放心,又將樹枝收攏,重新擺成了一個超大號的“穿山符”,覆蓋在那些坑洞之上。穿山符屬於土係咒符,顧名思義,用到妙處,自有穿山裂石之效,此之謂攻,茅無極卻是活靈活用,棄攻從守,祭以“封”字決來催動符籙,便如同泰山壓頂,封住了十幾個洞口。這樣一來是防止已經進鎮的僵屍通過地洞逃走,二來是阻止陰羅山剩下的僵屍通過地洞進鎮來支援,這樣雙管齊下的舉措,茅無極也是想一勞永逸,一舉將這群害人精給殲滅了。

其次,茅無極又讓阿桓找來一把快刀,在大夥中間找來幾個“童子身”來割指放血,然後塗抹在眾人用來防身的家夥上麵,像什麽鐵鍁啦,羊鎬啊,鋤頭啊,還有幾把用來劈柴的斧子,都被鎮裏的男人們拿在手上壯膽。快刀找來後,茅無極首當其衝地在自己中指上割了一下,這一下割的可能有點重了,隻見茅無極中指血流如柱,全淋在了狗蛋那把半鏽的斧子上,巧雲看得心疼,急忙從身上撕下一塊衣服給師傅包上去,茅無極撤過包傷口的布,又在樹根的刀麵上抹了幾下,銀白的刀麵頓時被塗成了鮮紅色。

輪到其他人了,開始有幾個不願意割,徐老倌那雙渾濁的老眼一轉,笑眯眯地答應著:但凡割指者,他徐老倌負責出麵找媳婦,包配對,包成功,而且還都是沒開過苞的黃花大閨女!聽得那幾個沒嚐過腥的老爺們兒褲襠裏的家夥式翹得老高,竟開始搶著要割了,這時從人群中又站出幾個年輕人跟過來排隊,其實這些沒結婚的人裏,也有幾個“偽童子”,都是想把家中的黑木耳換成粉嫩桃的,但無所謂,頂多也就是效果打個折扣而已。

割完指後,大家手上的家夥基本上都沾上了童子血,茅無極又分別在被染得鮮紅的武器上潦草地劃動了幾下,沒幾個能看得懂畫的什麽,也不是全真教的玩意兒,因此雲中子也不認識,隻覺得像是個簡易的符籙。可別小看這些沾了童子血的武器,在茅山術中,童子血屬純陽,什麽朱砂啦、赤硝啦,效果和童子眉一律沒得比,對付起那些不怕痛不怕癢的僵屍起來,不知道要厲害了多少倍。

茅山術認為,陽氣是克製一切超自然力量的正道,如果非要用科學解釋的話,便可以解釋為生物電所產生的電荷,一些材料,例如朱砂、赤硝、雞喉、螺綾子、童子血等等,都是陽氣的良好載體,就好比電池可以儲存電能一樣,將這些載有陽氣的材料呈不同的圖案排列,便能是這種由弱電荷產生的磁場發生變化,便能起到不同的特定的作用,這便是所謂的“符”,所以有人認為是符的作用來源於某種咒語,完全是誤區。

此外,不同材料的符,針對性與作用效果也不一樣,就像電池也有堿性與碳性之分一樣,人血尤其是童子血畫出來的符,是力量最強的,稱為“血符”,雞血、狗血等動物血畫出來的符次之,稱為“牲符”,這些由動物血畫出的符,對付陰煞之物(如僵屍、冥獸等)最為有效,然後是由赤硝、朱砂、螺綾子(一種黃色雲石的粉末,效果次於朱砂,交少應用,但有些特殊場合就必須用到螺綾子,比如百姓白喪的超度儀式,死者並非冤魂,就必須用到螺綾子)畫出的符,稱為“掩符”,一般多應用於畜牲之虐(按老百姓理解就是大仙)。

僵屍屬木,十分懼火,最後,茅無極又差人將擺成穿山符圖案的枯柴枝給點上,熊熊大火登時點亮了暗蒙蒙的天空。火焰發出劈哩啪啦的響聲,在陰風交織的吹拂下,變得飄飄忽忽,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加柴!”茅無極怒喝,幾個鎮民三手兩手,大抱幹草又扔在了火堆上,立時火光大盛,如果從高處看的話,當時的場麵甚是壯觀,噴湧的火舌交織成一個巨大的穿山符的圖案,如同一條蜷縮著的長龍一般,亮光傳出了好幾裏。

二麻子這時帶著十來個保安隊員匆匆忙忙地趕來了,臉上一副驚魂未定的表情,看來在路上準是遇上了什麽可怕的事情。還不到一袋煙的時間,茅無極已經安排好了作戰計劃。雲中子法力高強,茅無極也對他最放心,因此決定由他帶著功力偏弱的巧雲,倆人嚴密把守住教堂,那裏是大部分生還者與傷員的聚集地,也是最容易遭到僵屍襲擊的地方。徐老倌則帶著十來個壯漢四處打遊擊戰,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主要目的不是為了殲敵,而是去解救那些私自留守在家中過夜的人們。茅無極自己則帶著荷槍實彈的保安隊員們正麵迎擊僵屍軍團,牽製住對方的絕大部分兵力,以緩和後方的壓力。

通往鎮西的街道上,忽然有幾個身影正快步朝著街心處靠近,看樣子腳步十分急促。剛剛被打了雞血的的人群頓時開始**了起來,反應快點的已經緊張地拿起手中的家夥了,保安隊員們也都不約而同地舉起了手中的漢陽造火銃,隻等那幾個挨千刀的一靠近,立馬把丫的打成蜂窩。

灰暗的天色下,極難看清對方的麵容,麻子臉帶著丫丫不住地後退,已經躲到整個人群的最後麵了,不時露出一雙驚慌失措的眼睛瞟上幾眼,有幾個性子急的保安隊員已經上了膛準備開槍了,對方卻大聲呼喊道:“別開槍,別開槍,是俺啊!”

“都把槍放下,是豬肉榮!”倒是茅無極第一個聽出了他那極富特色的,鴨嗓子似的聲音。

豬肉榮旁邊還有五個人,個個都是一臉慘白,失魂落魄的,仔細看去,在他們幾個身後,竟然還有一隻動物似的東西正在跟著幾人猛追。那東西四肢著地,長得是紅目尖耳,猙獰不堪,身上的皮膚已經潰爛得一丁點兒都不剩了,幹癟的肌肉像熏熟的香腸一樣,毫無生氣地耷拉在骨頭上。這可不是什麽動物,正是阿桓和阿發在西鎮所遇見過的“屍蟾”。屍蟾是毛僵中的一種,由於長期棲居於潮濕的土壤底層,身體變得濕潤光滑,行動也能像蟾蜍一樣敏捷。他們生前都是身強體壯之人,死後肌肉纖維不腐,運動機能猶在,由於長期匍匐在地行走,雙腿尤為發達,足部的十根指頭也都彼此粘連在了一起,形成了“蹼”,雖然還不能涉河遊泳,但跳躍起來卻是能一步當五步了。

這隻屍蟾連跑帶跳,動作迅捷無比,很快就追到了離幾人十尺遠的距離,這時,它嘴中忽然發出一聲怪嘶,有點像是猴子發怒時發出的聲音,隨後,胸脯緊貼在地麵,雙足發力,使勁一躍,一下子就撲倒了跑在最後的二牛,二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陣死命的掙紮,竟從它身下逃了出來,屍蟾這時伸出兩尺長的血舌,一下子纏住了二牛的腳踝,重新將他給拉了回來,人群中頓時發出一陣驚呼,再看時,二牛臉上的皮已經被屍蟾給整塊咬了下來,看上去就是一個血淋淋的骷髏骨了。

“媽了個巴子的,老子劈了你個狗娘養的!”跑在前頭的大牛見狀,操起鐵鏟就要為弟弟報仇。隻聽“哐當”一聲響,大牛的鐵鏟重重地拍在了屍蟾的腦袋上,由於力氣使得過大,震得大牛虎口一陣酸麻。這一鏟子下去,尋常人怎麽也得個頭碎骨裂的,這屍蟾卻是啥事沒有,嚇得大牛丟下鏟子就跑。

屍蟾剛要去追大牛,卻感覺一道淩厲的勁風吹來,隨後像是被什麽東西劇烈撞擊了一下,身子在地下滾出了好幾米。重新爬起來後,屍蟾甩了甩腦袋,似乎想讓自己重新恢複清醒,抬頭一看時,發現旁邊一隻碩大無比的白毛老虎正凶相畢露的瞪著自己。

“幹得好,白雪。”雲中子神色輕鬆地讚歎道。

白雪的身形比兩個屍蟾加起來還要大,但屍蟾畢竟不是普通動物,隻要被它咬上一口,屍毒立時便會在體內彌漫,不死也得變僵屍。想到此處,大家都為白雪暗暗捏了一把汗,雲中子卻是麵帶微笑,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嗷!”白雪衝著屍蟾示威性地怒吼了一聲,聲音雄渾無比,大有一番獸中之王的氣息,另一隻虎爪則不住地在地下抓趴著,隨時準備發起進攻。

麵對眼前的龐然大物,屍蟾卻沒有絲毫畏懼,竟出人意料地一下子跳到了白雪的身上,隨後張開血盆大口朝它的背上咬下去,這虎皮可不像人皮那樣脆弱,屍蟾的尖牙並沒有咬緊皮肉,反倒吃了一嘴巴虎毛,白雪一嘯,憤怒地將他甩開撞在牆上。屍蟾動作很快,爬起來後輕步一躍,又是在六尺高空之上,白雪非但不躲,反倒蹬地而起,正麵朝它迎擊了過去。等二者雙雙摔倒在地上時,白雪已經牢牢地銜住了屍蟾的脖子。

正在觀戰的人們暫時拋卻了身處險地的緊張感,都爆發出一陣陣歡呼。白雪的咬力比尋常老虎要強上不少,足以碎鐵穿石,隻聽一聲骨裂筋斷之聲傳來,屍蟾喉嚨上的幾個關節都已經被白雪盡數咬斷,見屍蟾還在掙紮,白雪一隻爪子死死地按在它的身子上,口中使勁一扯,竟將屍蟾的腦袋從它的身子上給直接撕了下來,登時臭烘烘的綠漿噴了一地。

白雪將屍蟾的腦袋銜在口中嚼得叮嘣響,不知是嫌味道不好還是怎麽的,並沒有咽下去,而是一股腦地全吐了出來,碎裂的頭骨和著虎涎,流了滿滿的一大灘。屍蟾的身子終於不動了,悲憤難當的大牛開始抱著二牛的屍身放聲大哭了起來,兩兄弟相依為命三十幾年,都是老光棍,感情之深可見一斑,幾分鍾前,還是那樣活蹦亂跳的一個人,現在卻變成一具恐怖的屍體,有肉無血,與親人陰陽兩隔,教人如何不肝腸寸斷!

這時雲中子走了過來,摸出一張白色的符籙扔在了二牛屍身上,隨即單手捏成劍指放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詞,不多時,那符紙竟開始自行燃燒了起來,火勢蔓延得非常塊,不一會兒就擴散到了二牛全身,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濃濃的焦臭味。

“我日你親娘的,幹嘛燒俺弟弟!”大牛抓起雲中子衣領就要找他拚命,卻被茅無極給格了開來。

“大牛,你弟弟中了屍毒,不久就會屍變,他這也是為你好。”茅無極苦口婆心的解釋著,哪知大牛卻是耍起了混,嘴裏一個勁的開罵:“我操你祖宗,把弟弟陪給俺,把弟弟陪給俺!”茅無極搖了搖頭,隻得讓人將他給拉了下去。

“道長,不好了,西鎮的僵屍全過了河了!”豬肉榮連聲音都發顫了,他雖然外號傻大膽,但麵對如此強悍的敵人,這次也是確確實實的害怕了。

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大驚,茅無極大驚失色道:“黑水河的吊橋不是已經拉上去了麽,僵屍怎麽可能涉水過河!”

徐老倌也是怒氣衝衝地開罵了:“他娘個球的豬伢子,現在已經夠亂了,你在這開什子破玩笑!”

“俺說的是真的!”豬肉榮見大家都不相信他,急得快哭了出來。

這時,阿桓從人堆裏走了出來,半懊悔半愧疚地說道:“吊橋,是我給拉下來的……”

虧得雲中子和巧雲的及時解釋,阿桓才沒落得被群毆的下場,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後,連茅無極也沒了主意,西鎮僵屍至少有兩百餘隻,加上陰羅山的七八十隻喪屍,兩麵包夾,這小小的黑水鎮還不是成了腳下的雞蛋了,一踩就碎。

黑水鎮的上空忽然聚集起了大量的黑雲,淩晨的天空,本來還有些光亮的,被黑雲一遮,竟變成黑壓壓的一片了,伸手不見五指,與夜晚無異。幾乎是在同時,黑水鎮裏忽然響徹著一陣巨大的嘶鳴聲,這股嘶鳴聲是由許多聲音組合而成的,不似狼哞,冷若狼哞,不像虎嘯,烈如虎嘯!一陣旋轉打著圈的冷風掃過,幾乎所有的樹木都開始搖擺起來,樹葉沙沙作響,像極了一聲詭異陰森的哀樂,在為這個災難邊沿的小鎮做著最後的禱告。

難道這次就是一直在擔心的“天劫”麽?雖然茅無極和天門真人都算到了這一天,但真正去麵對時,卻又感覺如此突然。

“完蛋了,看來這回都要交待在這了。”就連內心強大的徐老倌也失去了信心,雙目無神地重新點起了煙泡子。

幾乎所有人都沉默了,光陰羅山一股勢力尚且應付得相當勉強,而今加上實力更強的西鎮群屍,兩股勢力交織圍攻,就算全力抵抗也隻是讓自己死得稍微晚一點。這時候,隻要有一個人提出放棄,立馬會有一半人拋家棄口的奪路而逃,能逃多遠逃多遠,能逃出一個總勝過被全滅。

這時候,一個擲地有聲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該來的總會來的,既然躲不掉,就讓我們大家一起去麵對吧!”

大家夥的眼睛都齊刷刷地望向說話之人,卻發現是一臉平靜的阿桓。

“他娘個球的,說得好聽,那誰去對付西鎮那幫嘮什子的?”人群中有人開始質問了。

“我結的這個因,就得我去摘這個果,就算是一死,也得保大家夥的周全!”阿桓一改笑臉,義正言辭地說道。

“我也去!”阿發不知哪來的一股豪情,也跟著站了出來。

徒弟大了,明事理,曉人情了,茅無極感覺心中十分欣慰,是啊,連自己的徒弟都知道永不言棄的道理,自己這做師父的還有什麽資格迷茫不定呢?想到這裏,茅無極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

“與其做一個拋妻棄子的軟蛋,不如做一個保衛家園的硬漢!”

直入內心的話語總是會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的,在茅無極鏗鏘有力地鼓舞之下,大夥兒的情緒又被重新調動了起來,紛紛高喊著“將鬼怪妖魔趕出黑水鎮”的口號,徐老倌為表誠意,身先士卒地帶著十幾人開始按計劃進行‘遊擊行動’了,保安隊員們也紛紛開始擦槍上膛,腰間的皮袋子裏更是塞滿了被塗上朱砂的彈藥。這些家夥平日裏跟著馬如龍幹盡了傷天害理的缺德事兒,但那也是近墨者黑,至少良心還是留著一點的,也正是因為保留著這一點良心,才沒真正變成人渣。在茅無極出任鎮長後,保安隊一直是由茅無極直接領導,馬如龍則成了個空架子,這些時日下來,保安隊也是受到了潛移默化的影響,此刻的義舉也可以理解成近朱者赤了。

有了襄王府一役的教訓,茅無極再也不敢讓徒弟們單獨冒險了,他特地從人堆裏出十幾個體格精壯的大漢跟著徒弟同行,關鍵時刻也能搭把手,這些人手裏都拿著一件沾滿了童子血的武器,這也算是有生力量裏麵最精銳的部隊了。

這時,茅無極發現二麻子的手裏挎著個黑色的包袱,臉色一喜:“你是怎麽弄來的?”

“哦,您說這個包啊?我看您平時寶貝得緊,怕被那些僵屍給糟蹋了,所以去請保安隊的時候就順道給您捎了過來。”二麻子給茅無極帶包,本來就是想拍拍馬屁,此刻見茅無極喜形於色,知道自己這事兒是做對了,心中不禁十分得意。

原來這包袱裏裝的都是茅無極珍藏已久的茅山法器,眼見著平時用不上,就都給打包擱在辦公室的角落裏了,茅無極有天師劍在手,自己並不需要,但要是給兩個徒弟裝備上這些寶貝,那就是如虎添翼了,自己也能放心不少。阿桓和阿發兩人在包袱裏各挑了一件加長版的桃木劍後,便挎著包裹,帶著隊伍浩浩****地出發了。臨走時,兩人一步三回頭,又是看看師父,又是望望巧雲,眼神留戀,弄得好像這一別將成永訣似的。

阿桓一行人離開後,雲中子則帶著巧雲和考察團的成員們抄小路往教堂趕去,整個鎮子四分之三人的性命都交托到了他手上,一時間感覺肩上的擔子沉了不少。保安隊有了茅無極的率領,底氣也變得更足,開始列隊向著嘶吼聲最密集的方向快步走去。茅無極之所以做這樣的戰術安排,便是將最危險的任務留給自己,盡可能的為他人爭取生還空間,這樣的決定在別人看來是自殺式的,大家心裏明白,隻是都不願意說出來罷了。

從街心到鎮西城門並不太遠,隻需要穿過三條巷子,再繞過兩條小路就可以到了,這平時不到一盞茶功夫就能走完的路,在今天看起來,卻顯得格外漫長。阿桓和阿發一路上都在東張西望,有了在西鎮的驚悚經曆,他們不得不處處小心提防著,隨行的十幾個壯漢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連大氣也不敢出,要是被僵屍給傷著見了血,哪怕是再小的傷口,也絕對不是隨隨便便包個紗布能完事的。

按豬肉榮看到的情況,從黑水河到鎮西城門,僵屍們都堆起了長城,多得像螞蟻一樣,但在一路上,隻是零零星星的遇到了兩三隻行動遲緩的紫僵,被阿桓一行人三下五除二的就給解決了,那密密麻麻的僵屍大部隊卻是連影子也沒有見著。

四周都是僵屍詭異的嘶吼聲,讓他們感覺自己被團團包圍了,但由於聲音太過嘈雜,根本無法辨別出自哪一個方向。

最後,在正通城門的西正街上,阿桓終於發現了那些渾身散發著無盡戾氣的行屍們。這支行屍隊伍約莫著有五十具上下,正在西正街一蹦一跳地前進著,雙腳踏地發出一陣陣啪嗒啪嗒的聲音,整支隊伍看上去雖然散亂,但卻亂而有序,等級高點的綠僵和毛僵在隊伍中間遊走,仿佛是部隊的軍官,而最低級的紫僵則分別呈一字排在兩翼,像是在保駕護航一般。紫僵的動作遲緩愚鈍,像是行軍隊伍中的老弱病殘,往往跟不上其他僵屍的腳步,尾隨在隊伍最後麵的也往往都是紫僵。

阿桓一行人因為是從側路繞到西正街的,因此並沒有正麵撞見這支僵屍隊伍,隻是躲在一間麵朝正街的房子後麵偷偷觀察。跟著阿桓的有個叫蚱蜢的年輕人,長得血氣方剛的,根本沒把阿桓這個毛頭小子放在眼裏,他屬於那種說話不經過大腦的主,這會兒竟不同阿桓商量,私下慫恿著大夥兒衝出去和這群王八羔子的拚命,此話一出,還真有幾個傻帽跟著響應,還好阿桓頭腦冷靜,立馬給否決了,他心中有算盤,打算等到整支隊伍都進了城後,先將隊伍尾翼的紫僵群給分割開來,把最弱的收拾了,其他的再從長計議。蚱蜢認為阿桓是膽小怕死,起初是堅決不同意,當被阿發用桃木劍頂著脖子後,才啞巴吃黃連,閉上嘴乖乖聽話了。

為了不被嗅覺靈敏的僵屍發現,阿桓帶著大夥兒四處躲藏,哪兒隱蔽往哪兒鑽,最後被一堵破敗不堪的圍牆給攔住了去路。這圍牆是架在兩棟民居之間的,看上去是到了死胡同了。這兩戶居民一個姓李,一個姓馮,對於這堵圍牆的拆留問題,兩家人一直持不同的意見,李家認為要拆,拆了上街買東西能省腳程,馮家認為要留,留下可以防賊防盜,雙方各執一詞,互不退讓,從父輩一直爭到子輩也沒個結論,幾十年的風吹日曬下來,這疏於修葺的圍牆也成了搖搖欲墜的危牆了。

既然無路可走,大家夥兒幹脆就在這先藏著,路口則安排了兩個弟兄把守,隨時監控著僵屍隊伍的動向。四周看起來很平靜,大夥兒也終於可以先暫時地鬆口氣了。遠處傳來一陣陣清脆的槍響,劈劈啪啪的像是在放爆竹一般,阿桓估摸著師父帶領的保安隊應該已經和陰羅山那幫喪屍開戰了,不禁暗暗替他捏了把汗。其他幾個隨行的弟兄起初還跟著槍響一驚一乍的,過一會也就習慣了,畢竟事不關己,沒那心情替人家操那份閑心,一個個的都靠著圍牆開始休息了起來,蚱蜢也是慵懶地倚在牆頭,感受著從磚縫裏傳來的陣陣冰冷。

這堵老牆哪裏能承受得住十幾個壯漢的重量,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隻聽“轟隆”一聲巨響,整堵牆竟向後坍塌了下去,十幾個漢子個個都跌得人仰馬翻,老牆坍塌帶起一大片渾濁的塵土,很有一股子泥腥味兒。

這樣巨大的聲音肯定會暴露大家位置的,阿桓驚出了一身冷汗,阿發也是絮絮叨叨的開罵了:“媽了個蛋,這幫嘮什子的……神仙也有搬不動的妖精,你們這幫小兔崽子就他娘知道惹事……”

然而,當空氣中的塵埃落定時,更讓大家吃驚的一幕出現了,隻見在那堵塌得隻剩了小半截的老牆後麵,竟然站著一大片黑壓壓的僵屍,黑暗中,無數雙綠光閃閃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