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師還魂術

茅無極見巧雲望著襄王府上空的嫋嫋煙塵,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不禁問道:“雲兒,怎麽了?”

巧雲搖了搖頭,歎息道:“不知道……我心裏好難受……彩蝶她好可憐……”

茅無極若有所思道:“一朝頓醒當年夢,方知恩愛轉頭空。這彩蝶和襄王本已緣盡,過分強求隻會種下無窮禍端,世人往往明知道是苦,為何仍像飛蛾撲火似地去追呢,唉……”

阿發湊過來一笑:“最起碼她魂飛魄散前見到了襄王呀,這樣也算是了結了心願了,雖死無憾啊!不過話說回來,這彩蝶姑娘倒還真是個至情至性的女子,要是能娶到這樣的女子,就是讓我死一百次我也願意啊!”

巧雲被逗樂了,破涕為笑道:“你啊!就別再癡人說夢了,彩蝶要是肯嫁給你,除非鳥在水裏遊,魚在天上飛了!”

阿發瞥了巧雲一眼,揶揄道:“小師妹又在損你師哥了,如果真是找不到啊,我看找你也挺好的,哈哈哈……”

巧雲俏臉一紅,拉著茅無極告狀道:“師父師父,你看看大師哥呀,他又欺負我了!”

茅無極瞪了阿發一眼,說道:“皮又癢癢了是不?我們還有正經事要辦,休得再胡鬧!”

阿發一愕:“不是已經找到師弟的魂魄了麽,還有什麽事啊?”

茅無極朝著巧雲手中的白瓷瓶努了努嘴,說道:“這瓶子裏所裝的隻是桓兒的命魂,另有一魂六魄遊**在外,我們需要將它們全部收集齊了才能讓桓兒醒過來。”

巧雲乍舌道:“呀!咱們找其中一魂都這樣困難了,要收集全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茅無極笑了笑,說道:“命魂乃是人體的主魂,主管生機血脈,有了它的感召,其他魂魄便都會依附左右,咱們找起來便是事半功倍了。”隨後無名指與拇指輕輕一捏,算了一算,沉吟道:“還剩下兩炷香的時間,看來咱們得分頭行動了。巧雲你和阿發去找六魄,為師去抓桓兒遊**在外的地魂回來。”

“好!該怎樣去找?”

茅無極捋須道:“附形之靈為魄,附氣之神為魂。魂為人形,魄則動物形態。七魄名為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意指喜、怒、哀、懼、愛、惡、欲,桓兒目前僅餘‘非毒’一魄,你們需要根據他的自身性格與平日裏的喜好找到其餘六魄。”

阿發撓頭道:“師父啊,這天下這麽大,我們要去找不就像是大海撈針一樣嗎?”

茅無極倒也不惱,解釋道:“命魂消散前,七魄不會離它太遠。如果為師推斷沒錯的話,它們現在應該就在黑水鎮之中,你們帶著桓兒的命魂去鎮上找找看。”

“好了,知道了!巧雲,咱們趕時間,快走!”阿發說著急忙拉著巧雲的手往黑水鎮的方向跑去。

茅無極見他急著性子也是因為擔心著阿桓的安全,情有可原,沒去責怪,隻是遠遠地叮囑道:“一路小心,午時準時在客棧見,千萬別忘記了!”

“好了,知道了!”阿發頭也不會地說道,隨後衝著巧雲一笑:“我看師父真是老了,總像個老太婆似地嘮嘮叨叨的……”

“你當為師耳聾聽不見還是怎麽著?又想挨錘子了吧!”

“沒沒沒……”

話還沒說完,阿發和巧雲的身影已經一溜煙消失在了灰鷹山下。

一路上,巧雲影影罩罩中似乎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有點像是女子的啼哭,悲悲戚戚,聽得人是肝腸寸斷,可當巧雲回過頭要去找那聲音的出處時,那聲音又攸地消失不見了。想起在襄王府內的遭遇,巧雲不禁感到背脊有些微微發涼。

到了黑水鎮外的樹林子裏,巧雲終於忍不住了,問著身邊的阿發:“大師哥,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有點像……女人的哭聲!”

阿發嚇了一大跳,左右看了一下,小聲道:“現在師父沒在,你可別嚇我啊!”

“是真的呢!剛剛都還聽見了的!”

這時,又是一陣淒淒婉婉的啼哭聲幽幽傳了過來,兩人一個激靈,循著聲音一望,卻見一隻通體紅色的喜鵲正站在杉樹枝頭,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們。

“咦,奇怪,從來都沒見過紅色的喜鵲,就像是……像血一樣……”巧雲疑惑道。

剛說完,那喜鵲又是一陣啼鳴,聲音起伏有序,十分哀楚,宛若姑娘家的啼哭和哀歎。

阿發也是想不通:“喜鵲被古人尊為聖賢鳥,都是因為聲音喜慶,象征快樂幸福所起,這隻喜鵲怎麽就知道哭,跟死了親娘似地……”

“先不管它,我們還是快點回黑水鎮辦正事要緊!”巧雲拉著阿發催促道。

阿發這一路上都被巧雲牽著手,肌膚相碰,麵紅心跳,手心都是汗,這下又被牽住,心裏甭提多高興了,當下也不再去看那怪鳥,開開心心地和巧雲並肩而行。

那紅喜鵲仿佛頗有靈性,竟跟了兩人一路,快到了城關時,阿發終於受不了那哀傷的叫聲了,不斷地朝那喜鵲扔石子想要趕走它,卻都被它靈巧躲過。

“它不會是餓了吧?”巧雲猜測道。

“它餓了和我們有什麽關係啊,我們像是毛毛蟲麽?”阿發又是隨手一扔,這下竟歪打正著丟中了那喜鵲,那喜鵲一陣尖叫使勁撲扇著翅膀飛出老高,兩根羽毛飄然落地。

阿發得意道:“哈哈哈,看你這死鳥還敢不敢跟來!”隨後又朝著巧雲賣弄地使了個眼神。

哪知那紅喜鵲被激怒後,竟不顧一切地俯衝下來,圍在阿發頭上啄個不停,疼得阿發哇哇大叫,手足舞蹈卻又抓不住它。

巧雲掩麵一笑:“嘻嘻,大師哥這下遭報應了吧?”

阿發邊跑邊躲道:“小師妹,你不救你師哥我,還在這說風涼話,有沒有搞錯啊?”

“咦……”巧雲望著那喜鵲,忽然像想起了什麽事似地,腦中霍地一亮。

“收!”一聲嬌斥聲過後,阿發感覺自己的柿子頭上忽然清靜了,抬頭一看,那喜鵲竟化為一道紅光被收進了巧雲手中的白色瓷瓶裏。

“果然如此,就是它了!”巧雲一臉快慰。

“這是怎麽回事?”阿發簡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巧雲噗哧笑道:“你不記得啦?師父說過人的七魄乃是動物形態,這喜鵲無故悲啼,而且又愛捉弄你,這不是和阿桓很像麽?我想應該就是他的七魄之一,主管哀思的‘雀陰’無疑了!”

阿發哭喪著臉道:“那……那你也得快點下手吧!你看我這滿頭包的,怎麽出去見人啊……”

“嘻嘻,我倒感覺你這樣子比以前帥氣了不少呢!”

“此話當真?”阿發得到了巧雲的誇讚,愁容一轉,倒開始愛上自己這副容貌了。

兩人到了黑水鎮已經是辰時了。從山裏來鎮上趕集的鈿戶果農都起得倍兒早,隻希望能來占個當街的好位置,多賣出點農貨掙幾個銀元。兩人走到街上時,已是小商小販鱗次櫛比,行人往來如織了。

不知哪來的一個滿臉橫肉的豬肉販子忽然破口大罵:“哪個王八羔子的偷了老子的豬肉了,剛切好的裏脊肉眨眼就不見了,真他奶奶的混蛋!”

旁邊的幾個賣菜小販見他麵相凶狠,不斷揮舞著殺豬刀,生怕殃及池魚,趕緊收拾了攤位換了地方。

對這種罵街的阿發和巧雲見得太多了,兩人也沒怎麽太理會,這時巧雲忽然看到在殺豬佬旁邊的巷子口裏,竟有一隻虎頭虎腦的棕毛小狗,此刻嘴裏正銜著一大塊色澤飽滿的鮮肉搖著尾巴望著她。

“看來咱們抓住那偷裏脊肉的偷兒了!”巧雲衝著阿發神秘一笑。

“喂,這位大叔,你的裏脊肉在那兒呐!”巧雲指著那隻小狗,走到豬肉佬身旁,善意地提醒道。

殺豬佬回頭一望,臉上橫肉擠作了一團,氣呼呼道:“哪來的女娃子,一大早地拿老子尋開心,走開走開走開!”

阿發朝著巧雲使了使顏色,打趣道:“我說這傻大個兒八成是眼瞎了,站在旁邊他還看不見!”

棕毛小狗三兩下就將裏脊肉給吞吃了下去,得意地朝著巧雲和阿發一個勁地直吐舌頭。

“好可愛的小狗狗喔!”巧雲笑眯眯地將它摟在懷中,任憑它舔舐著自己嬌豔欲滴的臉蛋。

巧雲像逗孩子似地問道:“小狗狗,你們家主人呢,怎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呀?”

“你和這畜生說話,它怎麽可能聽得懂嘛!”阿發調笑道,他也是伸出手想要逗它一逗。哪知手還沒伸過去,小狗就已經開始憤怒地衝他低嚎了起來。

“噗~大師兄,它好像不太喜歡你喔!”

阿發撇嘴罵道:“這小畜生,狗小鬼大,見著美女就吐舌頭,老子想摸一下都不行!”

這時兩人身邊路過一個提著菜籃的矮胖老大媽,用十分奇怪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巧雲和阿發一眼,看得兩人是一頭霧水。

“巧雲,你看這狗……”阿發忽然張大了嘴巴提醒道。

巧雲低頭一看,隻見懷中的小棕狗正在咬開了自己胸口的衣襟,一隻小腦袋陶醉地鑽進了自己肉團團的胸脯裏探視。

“呀!”巧雲忙將它扔了下來,紅通著臉趕緊扣好了衣襟。

阿發揶揄道:“看來這小畜生還是隻色狗啊,就是不知道它剛才看到了沒……”

“師哥,你……”巧雲嬌啐一口,氣得狠狠地捶了阿發幾下,逗得他哈哈直笑。

那棕毛小狗下地後,開始歡愉地在大街上來回狂奔了起來,時而咬咬東家的梁柱,時而聞聞西家的大門,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勁兒,自個兒玩得好不快活。

阿發和巧雲兩人卻全然沒有它那般好興致,兩人正犯愁著該如何去找餘下的五魄。

“駕!駕!”大街上一陣馬蹄達達,鎮上不知哪位富戶又坐在自家的馬車出城遊玩了,車頭的馬夫鞭子揮得很急,兩撇八字胡一上一下,十分神氣。街上的行人都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道路,而那隻精力旺盛的小棕狗卻是後知後覺,依然在路中央來回打滾耍完,全然沒發現近在咫尺的危險。

“呀!不好!”巧雲不忍看到這隻可愛的小狗狗命喪馬蹄,不禁側過了頭去。

馬蹄聲過後,兩人卻驚異地發現那小狗依然自顧自地在地上打滾,仿佛什麽事情也不曾發生過一般。

“這是怎麽回事?”

阿發也是錯愕萬分:“那馬蹄子竟然從它身子裏穿過去了,像沒踩著似的。”

巧雲這時聯想到之前那屠夫對它視若不見的神情,不禁麵露喜色:“看來它是以靈體形式的存在,旁人都看不見它,我且試試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五魄之一。”

巧雲做了法決,那活潑好動的小狗一陣狂吠,竟化作一抹橙光收入了白瓷瓶之中。

巧雲搖了搖白瓷瓶,笑道:“果然是了,它便是七魄中的‘屍狗’,執管人身的歡喜笑顏,難怪它一直玩得這樣開心呢!”

巧雲和阿發與阿桓相處十幾年,彼此之間早已是知根知底,憑著對他喜惡的了解,又接連抓到了除穢、伏矢、吞賊三魄,最後僅餘下了司職欲望的‘臭肺’一魄遊**在外,兩人就差將這黑水鎮給翻個底朝天了,楞是找不到絲毫可疑的蹤影。

巧雲抬頭看了看天色,憂愁道:“馬上便要到午時了,這可怎麽辦呀?”

阿發存心想在小師妹麵前表現一番,當下拍著胸脯道:“放心吧,包在你師哥身上!”

兩人也不知道穿過了幾個巷口,忽然感覺到空氣中飄來一股濃烈的酸臭味,聞之欲嘔。

“什麽味兒,真難聞!”巧雲捂著鼻子說道。

阿發皺著眉頭邊走邊嗅,一本正經道:“依你師哥我的推斷,應該是豬糞!”

巧雲嗔笑道:“好啦好啦!這還用推斷嗎?傻子都看到了。”

阿發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一處豬圈旁。豬圈裏栓著一頭肥碩的老母豬,此刻正埋著腦袋拚命地拱著一鍋熱氣騰騰的泔水。

巧雲受不了這裏的氣味,拉了拉阿發的衣袖,催促他趕快離開。

阿發眼珠子一轉,卻是忽然一拍手,喜道:“啊哈!我知道了,最後一魄名為‘臭肺’,你看這豬圈裏有這麽臭,應該就是這頭母豬了!”

巧雲將信將疑道:“你……確定嗎?”

阿發肯定道:“那當然,阿桓那小子晚上睡覺還不是就跟個豬一樣,打豬扒鼾!”說著便湊到豬圈的柵欄旁,笑嘻嘻地對著母豬說道:“阿桓老弟,這泔水好不好吃啊?”

那老母豬聽到人聲,猛地一抬頭,甩了阿發一臉泔水,酸臭無比,狼狽不堪。

“啊……師哥,你沒事吧?噗……”巧雲本來是出於關心,一看到阿發那觸了黴頭的樣兒,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你個臭小子,連你師哥都敢捉弄!”阿發幹嘔了一陣,爬上柵欄就要去捉那母豬。母豬受驚哼唧哼唧的直叫喚,在豬圈裏衝來撞去,稻草豬糞四處飛,弄得狼藉不堪。

巧雲有些哭笑不得:“師哥,好了啦,瓷瓶都沒反映呢,我看你八成是弄錯了。”

“是哪個天殺的在外麵又吵又鬧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屋主謝大嬸患了點風寒,本來正在家休息,心情煩躁得緊,聽到豬圈有響動慌忙趕了過來。這謝大嬸可是黑水鎮出了名的長舌婦,平日裏說長道短,吵起架罵起街來能杠上個一天一夜,老實人見了避之如瘟疫,生怕無故遭了災挨了罵。

阿發聽到謝大嬸罵罵喋喋地跑過來了,正在慌慌張張地爬柵欄準備逃跑,卻被謝大嬸用一個當柴禾燒的木頭樁子給扔在了腦門上,砰砰直響。

“好你個偷兒,敢到姑奶奶這裏來偷東西,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爹娘生了你個畜生娃兒,有手有腳不好好做事,專偷良家婦女的東西,你還算是個人嗎?”

阿發被罵得臉紅燥熱,卻又沒有還口的餘地,拉著巧雲灰溜溜地拔腿就跑。

身後的謝大嬸仍在咒罵:“還跑,快給我站住!我要把你押到馬隊長那兒,讓他給你點顏色嚐嚐……”

直到跑開了老遠,阿發才停了下來,氣喘籲籲道:“好險!這婆娘還真是個六月裏的幹辣椒,光見著就上火!我都插不上嘴呢。”

巧雲捋了捋垂在耳畔的一縷秀發,笑道:“嘻嘻,看我不把這事兒告訴師父去!”

“別,別,千萬別……這泔水味兒讓我三天都不想吃飯,你還嫌我還不夠倒黴啊?”

巧雲看著他一臉狼狽樣兒,心中一樂,又是一陣嬉笑。

眼看著太陽越升越高,兩人靠在城關的院牆上,眉毛越皺越深,腦子也是越轉越快。

“喂,師哥,我問你個事啊,你可要老實回答!”

“什麽事?小師妹但說無妨。”

巧雲一雙明眸望著蒼穹,沉思道:“這七魄之一的‘臭肺’主管人的欲望,你說說看,你們男人如果有了欲望,一般會去什麽地方呢?”

“這個嘛……”阿發邪惡一笑,緩緩說道:“當然是去逛窯子囉!”

“窯子?這是什麽地方?”巧雲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不解地問道。

“這窯子嘛,就是男人經常去的地方……”

巧雲聽阿發講得是雲山霧罩的,不禁跺腳道:“這不是廢話嗎?!哎呀,大師兄你就別賣關子了,快告訴人家啦!”

“就是……就是妓院!”阿發說完還不忘偷瞄一眼巧雲臉上的表情。

巧雲先是一愣,隨後臉上暈紅流霞,像是傍晚天際的火燒雲,隻見她背過身去,氣呼呼道:“你別胡說八道了,二師哥怎麽會去那種地方!”

阿發挺著胸脯,神氣道:“到底你是男人,還是我是男人?我現在就去抓那個色小子,來不來隨你的便。”

巧雲一撇嘴,心裏頭雖然一百個不願意,但見阿發漸漸走遠,也隻得跟了上去。

窯子在民國時期是妓院的婉稱,也是各大城市街頭的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嫖客多為一些窮書生,小混混等沒有固定對象,隻想尋求一時之快的市井草民,也有生活糜爛,浪**不羈的富家公子哥兒。在春秋時期,齊國的相國管仲甚至設立了“公娼”,號召男子們沒事兒就多逛逛窯子,借此為國家募集財富,一時間嫖風日盛,席卷了整個中國的封建朝代。

黑水鎮的窯子館本來是設在正街,但這巴掌大點的地方,人人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哪家的男人今天逛了窯子,明兒個就會七說八傳地溜進了他媳婦兒的耳中。媳婦們天天進來抓男人,弄得很是尷尬,窯子也就漸漸辦不下去了,隻得遷徙到一處隱蔽的城郊,白天都是大門緊閉,偷偷掩掩地不敢張揚,到了晚上才打開門來讓姑娘們出來拉客做生意。

阿發為了找到這家窯子,一連問了好些人,女兒家稍微保守點的剛聽到臉就紅得跟番茄似的,遇上性子烈的就直接朝阿發開罵了,男人們雖然知道,卻也都在裝正經,隻是衝他笑笑都不願意說,直到阿發給許下了一枚袁大頭才將地址給套了出來。

這黑水鎮的窯子乍看之下與普通的院落沒有多大差異,隻是窗棱門沿多了幾許花俏的色彩。此刻窯子還沒打開門來做生意,窯姐們晚上使出渾身解數,都是十分疲倦,白天也大都在屋裏頭補覺,阿發敲了好一陣也沒個人來應聲。

阿發這時發現門隻是象征性的虛掩著,並沒有合上門栓子,便輕輕推開了一角,一股刺鼻的胭脂水粉味兒立馬撲鼻而來。

阿發衝著巧雲詭秘一笑,道:“小師妹,我們進去看看吧,阿桓那小子說不定就在裏麵。”

巧雲本來就不高興來這,白了阿發一眼,背過身去,嗔道:“這裏這麽偏僻,阿桓怎麽可能會來嘛!我看倒是你自己想來吧?人家才不要進去!”

阿發無奈地聳了聳肩,說道:“那你在這裏等我出來,千萬不要亂跑喔,我進去找找便出來!”

“喂,你真要去啊……”巧雲話剛出口,卻發現阿發早已急不可耐地貓著腰鑽了進去,臉上一陣潮紅,心中更是生氣。

窯子裏粉香撲鼻,到處掛著姿態各異的春宮圖,尺度咋舌,栩栩如生,看得阿發是一陣燥熱心跳,都快要忘記自己要來這裏幹什麽了。也不知在裏頭逛了多久,阿發來到了一處天井,這裏十分空曠,到處長滿了青苔,在天井左翼有一間大木房,不斷有潺潺的戲水聲和女子嬌柔的調笑聲從裏頭傳出來。

阿發心頭一陣興奮,用手指蘸了點口水,在油紙窗上點開一個破洞,眯著眼湊過去觀瞧起來。

房間內水汽氤氳,正中央是一方熱氣騰騰的水池,十幾個身姿曼妙的姑娘正**著身子在水池裏搓澡耍玩,一對對飽滿圓潤的乳峰如同公雞打鳴般高傲地挺立著,勾人心魄,水池外的長竹凳上則散亂地放著姑娘家的肚兜和底褲等衣物。

一股股女子身上獨特的皂香如同烈酒般從窗孔中湧出來,讓阿發頭腦大熱,神情恍惚,隻感到褲襠裏一陣不安分的躁動,不禁用手輕輕地搓揉了起來。

正在阿發垂涎欲滴,全身快要膨脹之時,他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極不規律的聒噪聲從房頂上傳來。阿發十分不高興,抬眼想看看是什麽東西在敗他的興時,卻發現是一隻手足舞蹈的金毛猴子。

那猴子此刻正趴在天窗上偷窺著水池裏的赤鶯裸燕,渾身金毛倒豎,時而拍手鼓掌,時而原地轉圈,顯得極是興奮快活。

“好一隻色猴,竟然偷看姑娘家洗澡,真是禽獸不如。”阿發剛說完,卻發現這罵得無異於是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不禁哈哈一笑,繼續偷窺著浴室中的春情起來。

“啪!”房頂上一片瓦片不偏不倚地砸落在阿發的腦門上,裂成了兩半,又掉落在地上。

阿發剛抬頭往上看,又是幾片飛瓦掉落了下來,聲音清脆無比。

正在沐浴的窯姐們顯然是聽到了,都停止了嬉戲,雙眼齊刷刷地望向了窗外。

“大姐,外麵好像有個人影!”

“是呀,我也看到了!”

“小桃,你出去看看是誰。”

阿發眼見著小桃走了出來,嚇了一大跳,知道是躲避不及了,便從石階上三兩下就逃上了房頂,氣呼呼地盯著那隻金毛猴子,罵道:“都是你這隻色猴搞的鬼,看我不好好修理你!”

正罵著,阿發別在褲腰帶上的白瓷瓶忽然有了感應,開始瑩瑩放光了起來。

“咦……”阿發遲疑了一陣,心念一動,尋思道:“唔……莫非這色猴便是阿桓的七魄之一的‘臭肺’了?”

這時用浴布草草遮蓋著身體的小桃搖搖擺擺地走了出來,環視了一圈沒看到人,罵罵喋喋了一陣,又進到屋裏和姐妹們鬧做了一團。

阿發小心翼翼地爬到那金毛猴子身旁,生怕聲響太大驚擾住了它,要知道猴子行動迅捷,跑掉了要追回來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眼看就要到了天窗旁邊,阿發不小心碰掉了一片磚瓦,金毛猴子警覺地向後一望,看到一個麵相憨傻的男子正笑嘻嘻地拿著一個奇怪的白瓶子對著自己,仿佛知道他要做什麽似地,慌忙要爬上煙囪逃走,哪知身子卻仿佛不聽使喚般,晃晃悠悠地化為一道金光被吸進了白瓶之中。

阿發趴在天窗口,得意地搖頭晃腦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小子也有栽在我手上的一天,哈哈哈!”

阿發得意忘形,收好了瓷瓶想要站起身來,卻沒留意到身體早已在這傾斜的屋簷上失去重心,腳下的瓦片一鬆,雙手抓了空,便如同一個皮球般從天窗上垂直跌落了下去。

這天窗在浴池的最上方,阿發直接掉進了滿是肥皂泡香噴噴的浴水之中,水花如同天鵝展翅般,直濺了兩三尺高。赤身**的窯姐們見一個大男人從空中掉了下來,不知是怎麽回事,紛紛尖叫著,用手遮擋著胸口起身要逃出去,場麵一片混亂。

身為大姐的牡丹今年三十有五,是這群窯姐中資曆最深的一個了,也是這家窯子館的老鴇,短暫的驚詫之後,他看著阿發那虎頭虎腦的樣子,心中便知道是個傻漢子,隻見她忽然眉目一豎,怒道:“好一個竊玉偷香的賊漢子,想不花錢來老娘這裏吃白食麽?姐妹們,給我打!”

阿發眼角都是肥皂沫,還沒看明白是怎麽回事,就被一圈圈花拳繡腿劈頭蓋臉地砸過來,整個浴室裏頓時回**著阿發****猥瑣的慘叫……

太陽越升越高,眼看著就要到了午時了,巧雲焦急地來回踱步,心想著這馬大哈不會在裏麵出了什麽事兒了吧,怎地還不出來?正在兀自尋思著,窯子館的大木門忽然被推了開來,一個渾身濕漉漉的男人被四五個妖豔的窯姐像倒垃圾一樣給扔了出來。

巧雲看著地上狼狽不堪的男人,不是自己的大師哥阿發又是誰?

“呀,大師哥,你怎麽了?”巧雲慌忙扶起他,關切地問道。

老鴇牡丹這時搖搖擺擺地走了出來,撇嘴道:“喲,這位小姑娘,看來你和他認識吧?你來評評理,他偷看咱們家女兒們洗澡,又打碎了房簷上的磚瓦,真是氣死人了,你別看咱們家都是出來賣的,但做人有做人的規矩,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規矩,好好的黃花大閨女給他占了便宜,不給我們點補償的話,我可沒法向我那幫女兒們交代呢!”

“啊!大師哥你……竟然偷看人家洗澡……真是……哼!”巧雲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忙推開了身邊的阿發,背過身去生悶氣。

“這,我也不是故意的,還不是為了抓阿桓那個色小子?”阿發說罷作勢將別在腰間的白瓷瓶一抖,將責任推了個幹幹淨淨。

巧雲訝然道:“……你是說,你找到二師兄了?”

“那當然!為了他,我可是沒少遭罪呢,你還怪我,唉,這年頭好人難做啊……”阿發說完裝腔作勢地搖了搖頭。其實方才在浴池裏挨的那頓打他也沒虧,與其說是虐待,不如說是享受,趁著混亂,他在一個個**的玉體間左抓抓右摸摸,舌戰群乳,沒少揩油。

“對不起嘛,好師哥,是我誤會你了,嘻嘻。”巧雲不好意思地說道,苦瓜變笑顏。

“看在你這麽有誠意地份上,師哥原諒你了!”阿發摟著巧雲的肩膀,嘿嘿笑道。

老鴇牡丹這時擰著阿發的耳朵罵道:“喂喂喂,老娘可沒功夫聽你們小倆口在這卿卿我我,快點賠錢,否則就要留在老娘這裏做一個月的苦工!”

阿發吃疼,忙推開了牡丹的手,嘀咕道:“錢錢錢,就知道錢,前世錢冤啊!”說罷從胸口的荷包裏摸出了三塊袁大頭,遞到了牡丹手上,氣呼呼道:“拿去!當老子沒錢還是咋的!”

牡丹一看到亮琤琤的銀元,眼睛都發直了,忙捏在耳邊吹了幾口氣,聲音清脆回旋,是真的無誤了,心裏便像倒了蜜罐子一樣,笑眯眯道:“喲,這位大爺果然是個大方的主,打瞧見您第一眼呐,我就知道您肯定是個有身份的人,怎麽可能會吃白食呢,對吧,嘿嘿,方才不過是和您開的一個小玩笑,您可千萬別見怪呀……”

雖然知道是恭維的話,但阿發聽得是飄飄欲仙,都忘記自己姓什麽了,便又從胸口摸出一枚袁大頭,神氣道:“這錢拿去給你這的姑娘們多買點吃的,下次見著大爺可別認錯了!”

巧雲拍了阿發一下,忙小聲提醒道:“喂,你搞什麽呀,這可是咱們路上的盤纏,你不怕師父收拾你啊!”

阿發不以為然道:“汪鎮長不是說過麽,在黑水鎮的飲食起居都記在他賬上,咱們不用花錢的,更何況多用幾個銀鏰子師父他老人家哪會知道,你替師哥保密就是了,嘿嘿。”

站在門口的幾個窯姐看到阿發這樣大方都是喜形於色,牡丹也是笑逐顏開,生怕阿發反悔,忙將銀元塞進了乳溝間的小布袋裏,隨後挽著阿發的手笑道:“哎喲喲,我牡丹今天真是出門遇貴人了,下次您要是過來的話,咱們這的姑娘們隨便您挑,包準將您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阿發色迷迷地看了一眼牡丹飽滿的乳溝,笑道:“真的麽?你說話可要算數。”

“你再不走,我可走啦!”巧雲實在看不下去了,白了阿發一眼,賭著氣跑開了。

“嘖嘖,看來你家小情人吃醋啦,還不快去追呀?”牡丹揶揄道,身後的鶯鶯燕燕也跟著笑作一團。

“喂,小師妹,等等啊!”阿發雖然心中對這春情畢露的窯子仍有不舍,也隻得追了上去。

茅無極早已在客棧門口等候多時,此刻看到巧雲和阿發一前一後地跑過來,不禁皺眉道:“怎麽去了這麽久?再晚一點就要誤事了。”

巧雲白了一眼阿發,告狀道:“哼,還不是因為大師兄,他非要去窯……”然而,其中的‘子’字還沒說完,便被慌亂的阿發捂住了嘴,連連衝著巧雲擠眉弄眼地使眼色示意。

茅無極瞪眼道:“發兒,你是不是又闖禍了?”

阿發一聽忙擺手陪笑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小師妹剛才是和您鬧著玩兒的……在找這六魄的過程中,我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呢!”

“哦,真的麽?六魄可都找齊了?”

“全在這了!我辦事,師父您大可放心,哈哈哈!”阿發得意地晃了晃別在褲腰帶上的白瓷瓶,笑道。

茅無極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別廢話了,趕緊帶到桓兒的房間去,為師要作法還魂。”

見師父走進了客棧,巧雲衝著阿發嘟嘴道:“大師兄,你下次要是再去那些煙花之地,人家可一定要告訴師父了,哼!”

阿發表麵笑嗬嗬地點頭答應,心中卻在犯嘀咕:“阿桓那小子去了你就不說,我就去這一回就被你揪住辮子了,可不待這樣欺負人的啊!”

進到了房間內,王掌櫃正在木龕前來回踱步,神情有些急躁,看到了茅無極師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道:“我說茅道長啊,你們可算回來了,這第五炷香眼看就要燒過芯啦!”

茅無極見王掌櫃眼圈發黑,神思疲倦,知道他必定是昨夜一宿未睡,微微一笑,感激道:“王掌櫃,可真辛苦您了!”

王掌櫃一臉皺紋都舒展開了,擺手道:“不礙事不礙事,我害道長無辜受牢獄之災,實在是心中有愧,這點小事就算是對我過錯的彌補吧!”說罷拱手道別,合上了房門,好讓茅無極能心無旁騖地作法救人。

巧雲看著躺在**渾身僵硬,麵色發黑的阿桓肉身,一股子酸楚勁兒再度湧上心頭,她沉聲問到:“師父,二師哥的地魂您應該已經找到了吧?”

茅無極頷首道:“那是自然,少了三魂七魄中的任何一魂,任意一魄,還魂秘術都是無法成功的。”

“那他的地魂在哪呀?”巧雲好奇道。

茅無極捋須笑道:“他此刻便在你腳下。”

“啊?”巧雲又是低頭又是抬腳,卻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便大惑不解道:“什麽都沒有啊。”

阿發揶揄道:“沒想到師父您也愛說笑啊,不過這笑話可真有點冷呢……”

茅無極瞪了阿發一眼:“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一天到晚沒個正經,你們再仔細看看!”

巧雲細看了一陣,發現地上自己的影子邊,竟多出了一個高大的黑影,按站姿和位置來看,這黑影顯然不是茅無極和阿發的。

巧雲驚叫出聲來:“呀,地上多出了一個影子耶!”

茅無極微笑道:“地魂又稱影魂,正所謂無光不成影,無影不成相。天魂主光,地魂則是天魂的光照射在人命魂之上所形成的影子。有了桓兒命魂與天魂的指引,找到這影魂便是易事一件了。”

此時木龕上的最後一炷香上的火星子已經熄滅,茅無極催促道:“雲兒,發兒,你們出去守在門口,沒有為師的允許誰也不準進來,為師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環境來做法。”

“是,師父!”阿發和巧雲應聲出了門。

約莫到了接近未時的時候,茅無極拿著毛巾邊擦著汗邊走了出來,臉上帶著釋然的輕鬆與愉悅。

“怎麽樣了師父,阿桓醒過來沒有?”阿發和巧雲爭先恐後地問道。

茅無極也不看他們倆,徑直走了出去,口中說道:“你們自己進去看看便知道了,為師還要去汪鎮長家一趟,來了這些日子都未曾去拜訪,實在是有失禮數。”

阿發擠眼一笑:“小師妹,看師父這麽說,師弟肯定是已經醒過來了,走,咱們進去瞧瞧!”

兩人進去後,發現阿桓此刻仍是躺在**昏迷不醒,但氣色紅潤,印堂飽滿,呼吸勻暢,已是與之前的僵死模樣判若兩人。

巧雲坐在床頭,輕輕搖晃著阿桓手臂,喚道:“二師哥,二師哥,你快醒醒呀。”

然而阿桓卻仍舊雙目緊閉,仿佛沒聽見似地,沒有任何反應。

巧雲吐氣如蘭,幽幽道:“師父不是治好他了麽?怎麽還是沒醒過來呢……”

阿發雖然心裏擔憂,但說話向來少經過大腦,隻聽他脫口而出道:“師弟他不會……不會永遠也醒不過來了吧。”

“去去去,別烏鴉嘴了,二師哥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巧雲白了阿發一眼,一口氣頂了回去。

話雖是這麽說,但巧雲想起這一切的禍端都是因自己而起,從而讓關心自己的人遭了這麽大的罪,不禁有些黯然神傷,雙眼漸漸開始潮紅起來。

阿發一看把巧雲給惹哭了,急道:“好師妹啊,我隻是隨便說說而已,你……你可千萬別當真啊!”

“小師妹!”就在這尷尬的情境裏,忽然一聲熟悉而玩味的呼喚傳了過來。

巧雲一愕,“聽起來像是二師哥的聲音!”於是乎趕緊看向阿桓,但見他仍是麵目平和,雙目緊閉,不禁又低下了頭,惆悵道:“一定是我神思過度,出現幻聽了。”

就在這時,阿發忽然發現阿桓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心中不禁大感奇怪,剛想叫出聲來,阿桓卻騰地一下從**直起身子,反手抱住了巧雲,嚇得巧雲哇哇大叫。

巧雲見阿桓安然無恙,心中十分高興,嘴上卻對他的惡作劇不依不饒:“哼,二師哥好壞,就知道欺負人家,人家……人家不理你了!”說罷作勢推開了緊貼著自己的阿桓,掩麵偷笑跑出了房門去。

阿桓以為她真的生氣了,忙道歉道:“喂,小師妹,小師妹,我不是故意的啊,這……”見小師妹跑遠,隻得無奈地對著阿發聳了聳肩。

阿發幸災樂禍地笑道:“哈哈哈,你這就叫自作自受!”隨後,他像想起了什麽事情,像變了個人似的,結結巴巴地問道:“對了,師弟啊,那個……那個……你還記不記得昨兒個我對你做過什麽?”

阿桓不知道阿發想要說啥,顯得如墜霧中,反而反問道:“你昨天對我做過什麽了?”

阿發繼續循循善誘道:“就是在王府裏……”

阿桓摸了摸後腦勺,仿佛在努力回憶著什麽,隻聽他道:“我隻記得我在襄王府裏暈過去了,然後醒來就在這兒了。”

見阿發一臉邪笑,一副奸計得逞的小人樣兒,阿桓心裏一慌,忽然用被子捂住胸口,訝然道:“你……你不會是趁我睡著了對我……”

阿發一愣,隨即啐了一口道:“去去去去,想哪去了,哥還不好這口子,就是好,也輪不到你啊!”

外頭天氣格外舒爽,陽光調皮地灑在臉上,暖洋洋的,阿桓使勁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大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暢快感。

巧雲這會兒正望著天邊的流雲呆呆出神,思緒飄飛了很遠,不知她此刻心中想念的那個人兒,是否也一如她這樣凝望著天空?

遠遠地,她看到阿桓正朝自己走過來,賭氣似地白了他一眼,故意將臉側到一邊去不看他。

“還在生師哥的氣啊?”

巧雲嘟著嘴,“哼,誰讓你老逗人家來著?不想理你了!”

“不要啊!連你都不理我了,師哥可就徹底和女人絕緣了。”阿桓衝巧雲調皮地一眨眼,戲謔道。

“又沒正經!”巧雲感覺心中好笑,表麵上仍是板著個臉,她要讓他長點兒教訓,自己可不是這麽好欺負的!

“好師妹,別氣了好不好?師哥送你個禮物!”

“不要!”

“真不要?可別後悔哦!”

阿桓神秘一笑,從背後忽然亮出一個鳳紋玉釵,陽光之下熠熠生輝,十分漂亮。

巧雲見這玉釵款式獨特,做工精細,心中十分喜歡,兩眼放光道:“呀,好漂亮!你在哪裏買的?”

“買?這麽名貴的玉釵在大街上可買不到,我是在襄王府裏發現的。”

“喜歡嗎?”阿桓笑嘻嘻地問道。

“嗯!”巧雲將玉釵放在手中把玩,臉上樂開了花。

“瞧瞧,還是笑起來漂亮。這下不生我的氣了吧?”

“來,我給你戴上吧。”阿桓拿過玉釵,十分小心地插在了巧雲的發髻之上。

“好看嗎?”巧雲托著臉蛋,可愛中又增添了幾分嫵媚。

阿桓嘖嘖歎道:“簡直就是仙女下凡啊!”

“呸!嘴巴跟抹了油似的。”巧雲笑著嬌啐一口,接著又說道:“師哥,這麽漂亮的玉釵,咱們要不要給它起個名字?”

阿桓想了想,“不如就叫‘流雲’如何?”

“流雲?”巧雲有些不太明白,“為什麽叫這個名字呢?”

“‘流’通‘留’,之所以叫留雲,是為了讓你(巧雲)能永遠留在我的記憶裏。”阿桓喃喃地說道,“如果有一天,我忘記了所有的事,甚至忘記了我自己,隻要看到這玉釵,就能立刻想起你。”

巧雲感覺心中似乎被什麽東西給微微觸動了一下,她驚慌地避過阿桓溫情的眼神,玩弄著耷拉在肩頭的一縷青絲,“怎麽突然說得這麽傷感,搞得你真的會失憶似的……”

“這次襄王府一行,我總感覺有些很重要的事情發生,卻又突然記不起來了,說不準我真有失憶症呢……”阿桓一臉愁容,似乎正在努力回想著什麽。

巧雲怕他想起彩蝶的事,趕緊來了個急刹車,“好了好了,別瞎費腦子了。”

“這流雲玉釵……我會一直帶在身上的……如果師哥你哪天遇到意中人了,我就把它還給你,就當作我從來沒在你生命中出現過吧……”

阿桓見她語意哀傷,不禁有些慌了,“我剛就隨便說說的,你可別當真啊!”

這時阿發推開二樓的木窗,罵罵喋喋道:“你個死阿桓,是不是又偷我銀子給師妹買東西了?快給我上來!”

“我要去找師父了。”巧雲也不看阿桓,兀自跑開了。

“小師妹……”

阿桓喊了一聲,卻沒留住她的腳步。

“你個悖時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阿桓憤憤然地衝著阿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