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巫蠱三屍燈
茅無極看著阿發窘態百出,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巧雲卻是心中驚慌,急著要去救阿發,卻被茅無極攔在臂後。
“師父……”巧雲看到茅無極表情略帶頑皮,嘀咕了一聲。這時她發現那胖漢子雖然氣勢洶洶,卻始終無法接近阿發,仔細一看,原來是被腳下被鐵鐐給絆住了,這才放下心來,也開始捂嘴偷笑。
茅無極哼了一聲:“你這混蛋小子,就知道頑皮胡鬧,死者為大,不尊重死者,也該讓你受點教訓。”
阿發此刻已是吐得臉色蠟黃,一臉窘態地捏著鼻子從那瘟神旁邊跑開了。
三人邊在心裏計著數,邊挨個囚籠仔細查找,不願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二百九十,二百九十一 …… 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
阿發的算術是茅無極給逼出來的,饒是如此,也隻是個打水漂的水平,當他扳著指頭數完了最後一個後,不禁愁苦著臉說道:“師父,都找遍了,還是沒看到阿桓呢,是不是他沒在這裏啊?”
茅無極抬起身,掃視了一眼身後冗長的囚籠隊伍,心中不禁一陣淒涼。“阿桓這孩子難道命該如此了麽?”
就在三人情緒頹唐之時,過道裏忽然幽幽回**起一陣詭異淒婉的歌聲:
“一梳齊眉落子不悔,二梳齊頸兒孫滿堂,三梳齊肩血染紗床,四梳齊腰黃泉見郎,五梳齊腳玉魂還陽……”
“一梳齊眉落子不悔,二梳齊頸兒孫滿堂,三梳齊肩血染紗床,四梳齊腰黃泉見郎,五梳齊腳玉魂還陽……”
……
那歌聲如泣如訴,忽遠忽近,似乎在訴說著一個遙遠而古老的故事。阿發張大了嘴巴,如同掉進了冰窖子裏一般,心都涼了半截,全身汗毛倒豎。
就在歌聲仍自繞梁之際,前方黑暗中忽然卷出了一團灰色的迷霧,迷霧中隱隱現出兩個嬌小優雅的身影,正徐徐向三人靠攏過來。
巧雲抓緊了茅無極衣角,低聲說道:“好悲傷的歌聲啊!”
當迷霧散盡之際,便是恐懼歸來之時。近了,更近了,眼前之人,竟是兩個身著素白長裙的豆蔻少女,兩人一手持著印上“奠”字的黃紙燈籠,一手提著將落未落的裙擺,雖然姿態翩躚,卻又有說不出的詭異。
少女麵如白紙,仿佛塗上了十數層粉黛,看不到一絲紅潤之色,兩對凝眸中沒有白仁子,全乎被黑色的眼瞳所覆蓋,纖弱的肌體更是柔若無骨,仿佛飄在空氣中一般。巧雲見兩個少女長得一模一樣,腦海中漸漸有了些印象,便是之前在大廳所見手持長鞭的丫鬟了。
阿發打量了兩個丫鬟一陣,當他發現地上的兩對三寸金蓮竟是離地懸浮在空中時,不禁“啊”地一下叫出來聲來。
茅無極扶住了雙腳有些發軟的阿發,開口喝道:“兩隻孽障,數百年了還是陰魂不散,你們究竟想幹嘛?快把我徒兒交出來!”
兩隻女鬼仿佛沒聽見一般,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嘴唇沒動,那詭異的歌聲卻仍源源不斷地從體內傳出。
茅無極哼了一聲:“茅某以禮相待,你們卻不知好歹,休怪我不客氣了!”
說罷,茅無極手中現出一圈紅色絲線,右手來回一挽,那絲線便牢牢套在了其中一個女鬼身上。這紅絲雖質地極為普通,但名頭可不小,名喚“千陽緞”,乃是用絲線沾上剛打鳴的公雞血所製成,公雞本是極陽之物,陰鬼孤魂對此十分畏懼,剛打完鳴的公雞更是陽氣充沛,加之製作簡單方便,材料易得,稍有些道行的道士出門都會帶上一兩圈“千陽緞”做防身之物。
那千陽緞纏繞在左首邊的女鬼身上,立時紅光大盛,如同一條翻舌吐信的紅磷巨蟒,將獵物緊緊纏繞在腹下。女鬼周身響起一連串如同爆竹的鳴爆之聲,張開嘴痛苦地嘶吼了一聲,兩排寒光凜凜的獠牙仿佛要將人給撕碎一般。
就在阿發和巧雲滿以為這女鬼被製服了的時候,她忽然背身一轉,竟與右手邊的婢女鬼魂背貼著背,合為了一體。合體後的婢女鬼魂陰氣大盛,一個怨毒的眼神拋了過來,讓阿發不禁猛地打了一個寒噤。在女鬼的大力掙紮之下,原本看起來牢不可破的千陽緞竟然越張越大,隱隱有了鬆動的痕跡。一聲尖銳的長嘯過後,千陽緞“啪”地幾聲,斷為數節,無力地飄落在地上。
見此情景,茅無極也是吃了一大驚:“不好,雙生子!”
巧雲訝異道:“師父,你是說她們倆是雙胞胎?”
茅無極凜然道:“沒錯,她們死得不甘心,變成鬼魂本已是怨根深重,再加上又是雙生子,合體之後其陰力便是兩人之和,遠勝以往,十分可怕!以前我也隻是在一些典籍中見過,沒想到今日竟在這裏遇上了!”
“師父……她們不見了……”巧雲忽然指著前方,顫聲道。
茅無極方才顧著保護徒弟,這時側頭一看,才一眨眼功夫,那合體女鬼竟然蒸發不見了。“竟然從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看來道行著實不低啊。阿發,巧雲,你們倆多留個心眼,別讓她們給鑽了空子。”
阿發從未見茅無極如此緊張過,咽了咽口水,忙跑了過來,“師父,我站你旁邊吧!”
“姐姐妹妹手牽手……背靠背……心連心……”
一陣如同來自地獄黃泉的淒婉女音緩緩地送遞過來,明明是一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卻似乎又有重音,像是一首慈母在枕邊哄寶寶入睡的童謠,迷離而又詭異。
阿發見巧雲秀拳緊握,神色緊張,模樣卻是十分可愛。一股大男人英雄主義情懷湧上心頭,阿發將眼神收了回來,佯裝沒在看她,一隻手卻不安分地搭在了巧雲肩頭,字正腔圓道:“師妹別怕,大師哥……還有師父保護你!”
阿發故意將“大師哥”三個字拖得很長,巴不得能永遠刻在巧雲心裏。巧雲的香肩很柔軟瘦小,阿發一隻手就可以全部抓在手心,禁不住輕輕捏了幾下。
“大師哥,你……”巧雲這時發出了一陣驚恐的尖叫。
阿發嚇了一大跳,他萬沒料到巧雲的反映會如此激烈,羞得滿臉通紅,心中一急,說起話來也磕磕巴巴的:“師妹……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阿發一抬頭,卻發現巧雲和茅無極正站在自己兩尺開外,神色急切而驚恐,不禁一愣,師妹沒在身後,那自己剛才抓的是誰?
茅無極這時大聲喝道:“阿發,快躲開!”
阿發心頓時涼了半截,感覺背後涼颼颼的,恐懼如同一條冰冷的蛇,從他的腳上直爬向頭頂。當他僵硬地回過頭時,之前消失不見的婢女鬼魂正半低著頭瞪著他。沒有白仁子的眼珠森寒無比,映射著阿發那張哭喪著的臉。
“媽呀!”阿發歇斯底裏地大叫了一聲,卻被女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卡住了脖子,從地上淩空提起。
阿發感覺呼吸一下子停滯住了,腦海中一片空白,忙捏了個右雷局,想隔開那女鬼,哪知卻絲毫使不上力氣,隻得吐著舌頭沙啞地喊道:“師父……救我……”
“發兒!”茅無極情急之下叫出了聲,旋即雙手交叉,意指天地,手掌一開一合之間,已是旋轉了一百八十度,手決既成,忙朝著那女鬼飛身欺近。此手決名曰“俞樹決”,代表神劍萬把,製引強敵,威力不容小覷。
女鬼狠狠地瞪住茅無極,掐住阿發的手卻不肯鬆開,反將手中“奠”字燈籠朝著茅無極擲去。燈籠飛至中途,忽然自己燃燒起來,不多時便化作一團張牙舞爪的鬼臉冥火,張著血盆大口,呼嘯帶風,朝著茅無極疾衝而來。
眼看那鬼火氣勢洶洶,茅無極卻並不躲閃,手中蓄力已久的手決一放,一股宛若長劍的橙黃光焰旋轉飛出,與鬼火撞擊發出一聲尖銳的鳴爆,火星子濺了一地,巧雲眼睛被光焰刺得生痛,忙用手去遮住,當她再次看去時,那凶氣外露的冥火已然消失不見,茅無極也是被擊退了好幾步。
趁著女鬼分神的空當,阿發咬破中指點在女鬼眉心,女鬼慘叫一聲,如被火燎,勒住阿發的手臂也放了開來。阿發如一灘肉泥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似乎要將這周圍的清潤氣息全部吸光。
“想跑?”女鬼用那陰森的重音冷哼了一聲,身子仍在原地,手臂卻忽然變長了丈許,一下子擰住了阿發的胳膊,毫不留情地翻手一轉,隻聽“哢嚓”一聲脆響,阿發慘嚎一聲,臉都疼綠了,想必是那手臂已經脫臼。
女鬼不依不饒,另一隻手臂也是無限延長,直抓向隨時準備發難的茅無極。說時遲,那時快,茅無極閃身一避,讓那長臂撲了個空,臉上卻被女鬼鋒利的指甲給劃破了一小道口子。眼看著那長臂要再次縮回去,茅無極眼尖手快,雙指如巨鉗般狠狠地夾住了女鬼纖細的脈腕之處,讓她無法掙脫,另一隻手則握緊已在隱隱放光的桃木劍,劍光凜凜中,已是將那長臂砍為數段,殘肢掉落在地上,滋溜冒起一陣白霧,又消失不見了。
女鬼痛失左臂,仰天慘嘶了一聲,聲音淒厲無比,如同萬根銀針紮向皮膚,讓人不寒而栗。茅無極哪肯放過這般好機會,手中桃木劍舞得虎虎生威,足尖一點,便要前去結束了這怨毒的女鬼。
女鬼卻是很有靈性,眼見不敵,便架起了阿發擋在身前做人質,讓茅無極無法逼近。
“孽障,快放開我徒兒!”茅無極怒喝道。
女鬼桀笑道:“擅闖襄王府,你們這些人類膽子可不小!奴婢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打擾到夫人的!”
“你們夫人是何人?”茅無極每逼近一步,那女鬼便後退半分,阿發便如同一隻玩物般被隔在兩人中間。
“不要過來!你再走進一步我就擰斷他的脖子!”女鬼厲聲喝道。
阿發此時和婢女鬼魂貼得很近,她的身子冷得如同冰塊一般,讓阿發渾身麻木,仿佛隨時都可能失去知覺一般。女鬼身上有一股子淡淡地幽香,這是一種很古老的香味,是阿發這輩子也沒有見過的,但此刻在他看起來,這香味更像是死亡的氣息。
“師父,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隻有來世再報了,您要多保重,做徒弟的先走一步了……嗚嗚嗚……”阿發說著說著竟是聲淚俱下,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巧雲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催促道:“師父,您快想想辦法救救大師哥啊!”
本來是一番極為煽情的話語,但從阿發嘴裏說出來總覺得像變了味兒一般。然而這時候茅無極卻是笑不出來,他靈機一動,忽然問道:“發兒,這些年來師父沒在身邊時,你可曾親近過女色?”
阿發一愣,旋即又哭喪著臉說道:“師父,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在拿我尋開心呐……”
巧雲一聽也是玉麵飛霞,羞紅了臉。
茅無極一臉嚴肅道:“師父問你正經的,少在這扭扭捏捏!”
阿發信誓旦旦道:“當然沒有啊!師父您讓我們在三十歲前保住童子身,就是給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拂逆您的意思啊!”
巧雲這時起了玩心,問道:“恐怕你心裏麵不是這樣想的罷?”
阿發偷偷瞧了一眼巧雲,傻笑道:“其實我也不是不想……就是沒人瞧得上……如果小師妹你……”
“好了好了。”茅無極打斷道:“你從小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這次總算聽了師父一句話,你還記得師父和你說過,童子身便是最厲害的製鬼利器麽……”
女鬼見師徒三人竟旁若無人地對起話來,憤怒地哼了一聲,架住阿發的手臂挽得更緊了。
阿發想著茅無極的話,忽然眼中放光,恍然大悟道:“師父,您這一說……我明白了!”
說罷,阿發那隻沒脫臼的手伸進褲襠裏開始掏弄了起來,神態極為猥瑣。
“你做什麽!”女鬼鄙夷地看了阿發一眼,厲聲喝道。
阿發並不回答,不一會兒,竟從褲襠裏掏出一個打滿補丁的暗黃色褲頭,往女鬼臉上一甩。女鬼怪叫了一聲,仿佛很忌諱那東西,立馬放開了阿發退開了幾尺。
這褲頭本來是白色,前年茅山腳下的翠姑給阿發和阿桓各做了一條,阿發平時是最不愛修邊幅的,這條褲頭顯然是很久沒洗過,早已是沾滿垢物,變成暗黃色了。
“小妹妹,你看看這個是什麽?哈哈哈!”阿發見女鬼怕這玩意兒,興高采烈地揮舞著褲頭朝她逼過去。
褲頭帶風,傳過來一陣陣惡臭,茅無極和巧雲都是捂緊了鼻子。
“阿發,別胡鬧了,快閃開,讓為師結果了她!”茅無極手握桃木劍,一身浩然正氣,雙眼滿是讓鬼魂無處遁形的威嚴。
“師父,她就不勞您費心了,交給我吧,她弄斷我胳膊的帳還沒和她算呢!”阿發氣呼呼道。
茅無極將信將疑道:“這可不是兒戲,你行麽?”
“當然,你們可別小瞧了我!”阿發一本正經道,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他將那條千瘡百孔的褲頭罩在了英氣漸失的女鬼頭上。女鬼大聲咆哮道,想要取下那汙穢的物事,但隻要手一觸及,便像觸了電似地又縮回來,最後竟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身子若隱若現,仿佛有兩個身影一般。
茅無極催促道:“趁她分身之前,快用童子尿,萬一逃走了想抓回來可就困難了!”
“好嘞!這個我最擅長了。”阿發哈哈大笑,將褲子一脫,手扶著**立刻擺好了架勢。
“哎呀,大師哥討厭!”巧雲忙捂著臉側過頭去。
茅無極見他兀自在那站著,臉憋得通紅,下麵卻沒有任何動靜,便板著臉問道:“怎麽還不撒?”
“師父……有點緊張……我撒不出來……”阿發窘道。
“你小子平常懶人屎尿多,十歲才讓你戒掉了尿床的毛病,這關鍵時刻你卻又撒不出來,你是存心在戲弄我麽?”
“我真的撒不出來嘛……”
這時,周圍忽然響起了一陣輕柔舒暢的口哨聲,像是陽春三月枝頭的小鳥兒,讓人渾身放鬆。兩人回頭一看,卻是巧雲邊捂著眼睛邊吹出來的。
阿發隻覺渾身輕快,一時間尿意洶湧,黃橙橙的童子尿如同泄洪的堤壩,瞬間噴湧而出,臉上帶著無比暢快的滿足感。
女鬼怨毒地怪叫著,尿液蔓延在身上發出“嗞嗞”的聲響,激起了一陣陣白花花的水霧,皮膚也開始潰爛得不成人形。
茅無極摸出一記紫薇符頂在桃木劍劍尖,挽了個驅鬼劍訣,揮手一擲,桃木劍便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準確無誤地飛向女鬼,木劍穿體而過,將女鬼刺了個透心涼。女鬼猛烈抽搐著,身體再度分離,分別發出了一聲絕望地慘嘶,旋即不再動彈,化作一抹劫灰。
這時過道中刮起了一陣微風,劫灰隨風飛揚,巧雲忽然眼中現出幾絲淡淡的惆悵,說道:“師父,其實我覺得這對姐妹也挺可憐的呢,我們何必趕盡殺絕呢……”
茅無極拿回桃木劍,淡淡道:“她們含冤而死,陰魂不散,的確讓人唏噓扼腕。但她們這幾百年來不知害了多少無辜之人性命,為禍鄉裏,卻是留不得的。”
見巧雲還是麵色凝重,茅無極走了過去,柔聲道:“雲兒,師父從小看著你長大,知道你心地善良,但這些妖魔鬼怪卻是同情不得的,它們存世一天,便意味著多少同胞要受苦受難,受害的可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有父有母的血肉之軀,他們又有誰去同情?我們茅山一脈曆來便是以斬妖除魔為己任,婦人之仁隻會誤了大事,個中道理,還希望你能明白。”
阿發自認為這次立了大功,十分得意,拍著胸脯道:“師妹,你大師兄我今天的表現怎麽樣?你可別看我平時傻裏傻氣的,關鍵時候還得看我呢!有句話叫什麽來著?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嘿嘿……”
正笑得春光燦爛時,阿發的腦門子上又冷不防地被敲了一下。
“師父,我今天可是功臣咧,你怎麽還打我啊?”阿發摸著腦瓜子,委屈道。
“看看你那褲頭,放地上都能給立起來,還好意思說!”茅無極有些忍俊不禁,卻又不肯笑出聲,故意板著臉道。
“不會吧!我上個月才洗過一次的啊……”阿發愁苦著臉,小聲嘀咕道。
“噗~大師兄,你這褲子作為必殺技卻也是極好的,妖魔鬼怪隔幾條巷子都能給熏跑了。”巧雲莞爾道。
“好啊,連小師妹你也笑我!”
幾人邊說著笑,邊在地宮內殿查探著,眼看著到了內殿的盡頭,除了一些古色古香的家飾和掛畫之外,再無他物。
“多找找,看看是否有密道暗室之類的。”茅無極提醒道。
巧雲心兒細,她也相信阿桓仍然在這個地宮之中,或許在一處極為隱蔽的地方也說不定。一陣左敲敲,右磕磕,弄了大半個時辰,巧雲忽然欣喜道:“師父,這堵牆好像是中空的!”
茅無極循聲而來,卻見巧雲所指的地方是一處幾乎密白無縫牆壁,牆的左右兩邊各掛著一副畫,左邊的是萬馬奔騰圖,磅礴大氣,右邊的則是千魚躍水,妙趣橫生。茅無極將耳朵貼在牆壁上試了試,果如巧雲所言。
“你是說裏麵有密室麽?但是也沒見有入口和開關之類的啊。”阿發這時也湊了過來,狐疑道。
“嘻嘻,這叫掩人耳目,大師兄你不懂了吧?我想造物者之所以設計得這樣隱蔽,就是不想讓人發現呢!”巧雲調皮道。
“哪有你說的那麽玄乎,說不定裏麵隻是個老鼠窩,或者是被蟲給蛀了呢,不信我們賭上一賭……”阿發生怕自己在師妹心中會留下無知的形象,打腫了臉也要充個胖子。
“應該就是這裏了!”茅無極這時打斷道。
阿發一聽忙將方才的話給咽到了肚子裏,卻見茅無極已經掀開了左邊的萬馬奔騰圖,畫下有一塊磚石微微凸出,與周邊其他石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若是不仔細看,也是極難發現的。
茅無極探過不少奇屋異宅,對機關密室還是很有些經驗的,當下便將那石塊往裏一按,隻聽一陣轟隆隆的悶響,兩幅畫中間的牆壁竟然開始自行移動了起來。不多時,一個陰氣森森的方形密道便出現在了幾人眼前。
巧雲和阿發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直到茅無極叫兩人進去了才反應過來。
密道並不大,一人多高的牆壁兩側整齊劃一地排放著許多長明燈,然而燈焰的顏色卻是藍色,有點像是冥火,將整個密道內印襯地極為詭異。
“方才好像聽到有人說和我打賭來著……”巧雲一聲嬌笑,揶揄道。
“這個……這個……”
“喂,大師兄,你不是想不承認吧?!”
“今天……今天天氣不錯哈……風和日麗的……”
“你……你故意調轉話題,好過分啊,哼!”巧雲嘟著嘴道。
三人順著密道走了一陣,空氣中忽然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有點像是臭雞蛋的味道。
阿發捏著鼻子說道:“好臭喔!師妹,你猜猜這是什麽味道?”
巧雲厭惡道:“準是有一大堆死老鼠罷?”
阿發卻笑嘻嘻道:“我猜應該是死屍,這味兒和我在義莊聞到的一模一樣呢,老惡心了!”
巧雲白了阿發一眼,嗔道:“哼,你少嚇唬人!”
茅無極卻並不理會二人的玩鬧,神色愈發凝重。果然,沒多久,幾人相繼發現了好幾具屍骨,服裝各異,有古服,也有近代服裝,其中有幾具連骨頭都石化了,估計可以追溯到一兩百年前,還有兩具看起來較新的屍體,七竅流血渾身發臭,手上還握著洛陽鏟等工具,想必便是被當地人稱為“狗扒子”的盜墓賊了。
茅無極在兩人身上搜出一大堆花花綠綠的玩意兒,有符咒,有法器,釋然道:“原來是求了些驅邪之物的,也難怪他們能深入到此凶煞之地。”
下了一段陡峭的青石階梯,到了密道的盡頭,茅無極忽然神色一凜:“這裏好重的煞氣!”
此刻呈現在三人眼前的是一個倒三角的石室。石室內種滿了各式各樣的奇花異草,爭奇鬥妍,絢爛無比,將整個石室給齊齊環繞了起來。
石室正中央赫然聳立著一座小型假山,假山上水瀑流轉,凝結成山下一麵兩丈方圓的明淨水鏡,整個石室的光景被水鏡映得纖毫畢現。仔細看去,小山通體已為碧草覆蓋,那碧草的柔白花穗已然成熟,搖曳生姿,不時飄落的雪白花穗寂然落在水鏡裏,**開一陣令人目眩神迷的幽香,如同地中海上吹來的海風,沁透人心。
茅無極三人齊齊看得呆住,如此美輪美奐的光景,豈是人間能有?一時間都有一種身臨仙境的迷醉感。
阿發揩了一把鼻涕,使勁嗅了一口迎麵飄來的幽然清香,由衷讚歎道:“真香啊!”
茅無極也是十分迷醉,他想起了小時候還沒上山學藝前,自己家的後院便有一大片梔子花林,每到夏天便是奇香陣陣,娘親時不時會摘下一兩朵插在自己的發梢間,人美花也美,那時的茅無極覺得娘親便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而今,這些蔥蘢歲月卻隻能在深夜的夢裏才會出現了。
巧雲見茅無極正愣愣地出神,拉著師父的手臂提醒道:“師父,你看那邊有個人!”
茅無極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在花室中央的假山旁邊竟端坐著一名華服高冠的俊美男子,身旁放著一盞青綠色的燈籠,正望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阿發顯然也看見了他,扯著嗓子喊道:“喂,你有沒有見過我師弟阿桓?”
那人仿佛沒聽見一般,依舊一動不動,燈籠飄搖不定的光輝將他的臉印照成一種詭異的顏色。
阿發當他沒聽清楚,繼續補充道:“就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穿著灰色馬褂,眼睛特別大,至於相貌嘛,當然是比不上我的,馬馬虎虎吧。”
等了一陣,那人依舊不說話,阿發有些不耐煩了,加重了語氣道:“喂,我說你到底有沒有禮貌啊,我問了你這麽久,好歹要回句話吧?”
“有問題。”茅無極沉吟道。帶著兩個徒弟走到了那人麵前,卻見他麵目發黑,雙眼無神,如同死物。
“好奇怪,他怎麽一動不動的啊?”巧雲說著便要伸出手去試探試探。
“不要碰他,他已經死了。”茅無極提醒道。
“死……死人……這麽漂亮的地方,竟然放個死人,未免太煞風景了!”阿發惋惜道。
茅無極此刻注意到他腳下的那盞青燈,仔細觀詳了一陣,喃喃自語道:“三屍燈!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三屍燈?什麽玩意兒?”阿發一屁股坐在假山周圍的台階上,疑惑地問道。
“三屍燈是一種古老的巫蠱之術,乃是需要三具百年不腐的屍體所流出的屍油所提煉,再輔以秘法製成。三屍燈常年不滅,相傳能在常溫下維持屍身千年不腐,如同活物。隻是這門蠱術因為原材料極其罕見,加之巫族一脈香火續盡而失傳已久,多少帝王窮盡一生也無法獲得,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裏發現。”
茅無極神色一凜,繼續道:“難道……難道巫族仍有傳人尚在人世?這下江湖可就不大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