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偶像的演唱會

【世界陷入寂靜中。

下一秒,我劉翔上身,一個跨欄鑽到**蓋上被子,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

我將自己埋在被子裏,聽著蘇南若無其事地和蘇爸爸打太極。

蘇爸爸問:“怎麽回事,房間什麽動靜那麽大?”

蘇南回答:“剛剛房間裏跑進一隻大老鼠,被我打死了。”

躲在**的我抖了抖。

蘇爸爸相信蘇南不會說謊,說了句“早點睡”便離開了。腳步聲逐漸遠去,接著房門哢嗒一聲被鎖上。我豁然睜開眼睛,從被子裏探出頭來。

“謝謝啊!”我一骨碌爬起來,蘇南卻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沉默地將我推倒在**。在我的驚愕中,他整個人俯在我麵前,兩手緊緊地抓著我的手腕,低垂著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我害怕地咽了咽口水,他此時此刻的眼神像極了某種正在獵食的猛獸,似乎他下一刻就要咬破我的喉嚨,將我生吞活剝。

求生欲讓我眼含熱淚,二話不說就求饒:“我錯了。”

他握緊我的手腕,壓低嗓音問:“你錯在哪兒了?”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我錯在不該罵你多管閑事,說你是屬大海的……”

他笑了一聲,愈加逼近我,呼出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臉上。

當我手足無措之時,他一字一句道:“如果現在我想對你做什麽,你覺得你能反抗得了嗎?”

我腦子嗡的一聲,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在我心裏,根本沒想到一直奉公守法、“五講四美”的好學生,竟然會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但他不僅說了,還要付諸行動。

眼見他慢慢靠近我,腦袋隻離我的脖頸半寸,我仿佛被中世紀俊美邪惡的吸血鬼盯上一般,嚇得汗毛直立,壓著嗓子求饒:“哇,蘇南,我錯了,求你別嚇我。”

聞言,蘇南愣怔片刻,緩緩地鬆開我的手。一得到自由,我立馬從**爬起來。還未下床,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強迫我和他並排坐著。

我不知道今晚蘇南到底吃錯什麽藥了,但我知道,現在不能在老虎嘴裏拔牙,於是我乖巧無比地坐著。

沉默良久,他終於大發慈悲地開口:“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愣住了,剛剛隻顧著害怕了,哪裏還會記得住什麽問題,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可以提示一下嗎?”

蘇南被我噎了一下:“你要和周承光一起去看演唱會,孤男寡女的,如果他想對你做什麽,你覺得你反抗得了嗎?”

我張了張嘴,原來蘇南鬧了這麽一出是為了告訴我,周承光可能對我心懷不軌,而我一介女流之輩,麵對“獸性大發”的他,是絕對反抗不了的。

我在心裏歎了口氣,蘇南這是電視劇看太多,得了被害妄想症了吧?

周承光就是一隻小貓,還是爪子沒長利索的小奶貓,而奶貓除了賣萌之外,毫無攻擊性。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太多了,周承光不是那種人。”

蘇南譏諷一笑:“你和他才認識多長時間,你很了解他?”

我搖搖頭:“不是我很了解他,是我很了解我自己,我相信自己交朋友的眼光。你看方曉靜、方子聰,這兩個傻孩子雖然腦子不靈光,但心地善良,周承光其實和他們一樣。”

“何況……”我指了指自己的臉,“你覺得我這張臉能引發他的‘獸性’嗎?”

蘇南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他的目光太具侵略性,我有些招架不住,忙說道:“周承光是很有見識的人,人家見過的美女比我們吃過的大米還要多,所以咱們就不要杞人憂天了。”

蘇南沉聲道:“到時候發生什麽事情,可別怪我當初沒提醒你。”

我今晚受到的驚嚇不少,摸了一把額頭的虛汗,琢磨著該怎麽從二樓下去。

我在窗戶邊上探頭探腦,蘇南將我提溜回來,皺著眉罵我:“你真想摔個生活不能自理?”

我本想說“蘇南你可別詛咒我”,話到嘴邊我又咽了回去,因為他麵色鐵青,我實在不敢再惹他。

“不然我睡這兒嗎?”話一出口,我倆都愣住了。

蘇南不自然地輕咳一聲,悄悄別過臉,我看到他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其實,我和蘇南小時候沒少一起同床共枕。

雙方父母都有工作,誰休息,誰就多騰出點手照顧兩個拖著鼻涕的熊孩子。

當然,蘇南來我家過夜的頻率高一些。

蘇爸爸、蘇媽媽一個是醫生,一個是護士,倆醫務工作者忙著為全人類做貢獻,而蘇南理所當然被“拋棄”了。

四歲的我,已經表現出超高的智商,這體現在我每次尿床的時候,總是義正詞嚴地指著蘇南。而蘇南在我的“**威”下,每次都背黑鍋……

顯然,蘇南也回憶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倆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蘇南當機立斷,拿著枕頭扔在地上,說:“你睡**,我打地鋪,明天一早,我叫你起來。”

我問:“萬一我睡過頭呢?”

“別廢話。”他毫不猶豫地把我拎到**,粗魯地拉上被子,將我蓋得嚴嚴實實的,“睡覺。”

我這人欺軟怕硬,為避免蘇南把我從窗戶扔出去,識時務者為俊傑,乖乖閉上眼睡覺。

最後,我是被憋醒的。

當我睜開眼睛,看到蘇南正麵無表情地捏著我的鼻子。

見我醒來,他勾唇一笑,眼底帶著幾分惡作劇的笑意:“還是這個辦法管用。”

我捕捉到重點,豎起眉毛問他:“你還用了什麽辦法叫我起來?”

他隻是輕輕嗬了一聲,無視我的問題,轉身走到窗前,唰地拉開簾子,刹那間,陽光肆無忌憚地灑進來。蘇南逆光而站,陽光自他身後灑落,他的身影沐浴在細碎斑駁的光影中。在這寂靜中,蘇南朝我展顏一笑。

我聽到心尖一顫,那麽安靜,又那麽轟轟烈烈。

蘇爸爸、蘇媽媽一大早就出門上班了,我旁若無人地從客廳裏穿過。到了樓下,我下意識地轉身,抬頭望去,蘇南站在窗戶邊上看著我。白色的簾子被風吹起,擋住了他的臉,我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他很快便轉身走開。

一夜不歸,我爸媽竟然沒有察覺,我想我可能真的是我媽去超市買廁紙的時候送的,太沒存在感了。

中午我媽致電於我,告知她與我爸想要培養一下夫妻感情,去鄰市泡溫泉,交代我好好照顧自己,實在照顧不來,就去蘇南家。

當天放學後,我去蘇南家蹭飯,蘇爸爸、蘇媽媽去值班了,飯桌上隻有我和蘇南。

吃完飯,我拍著凸起的小肚子,攤在椅子上回味。蘇南踢了踢我的椅子,一臉理所當然:“把碗洗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我歎了口氣,端著盤子去廚房。

我這人被爸媽慣壞了,有點四肢不勤,五穀不分,正研究著洗潔精,蘇南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我麵前,他自然而然地擰緊水龍頭,譴責的眼神看著我:“有你這麽浪費水的嗎?”

“那你來。”我瞪了他一眼。

他竟沒反駁,反而接過我手裏的盤子,熟練地拿洗碗巾抹了抹,放在水底下衝幹淨。

蘇南的手指白皙修長,白色的瓷盤在他手裏翻轉著,甚是賞心悅目,他不像是在洗碗,倒像是在變魔術。

見我在發呆,蘇南拿滿是泡沫的手蹭了一下我的臉,眉頭微皺:“發什麽呆呢,給。”

我噝了一聲,不甘示弱地捧起水池裏的一抹泡沫,往他臉上抹去。蘇南反應快,及時躲開,順便瞪了我一眼:“幼稚。”

我:“……”到底是誰先幼稚來著?

當我們洗到最後一個碗的時候,蘇南狀似無意地問我:“你鐵了心要去看演唱會嗎?”

我點頭:“當然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可不能錯過,而且我爸媽還去泡溫泉了,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隻要你不說,我不說,嘿嘿嘿……”

蘇南無視我猥瑣的表情,不悅地扔下最後一個瓷碗,頭也不回地離開廚房。

洗完碗我便回家了,剛洗完澡,手機響了。

打電話的人是周承光。

他問我:“學姐,你準備好了嗎?”

我淡定地回答:“時刻準備著。”

那端,周承光輕笑了一聲,笑聲清朗愉悅,片刻後,他止住笑聲,說道:“那我明天早上來接你,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我說。

翌日一早,周承光應了承諾來接我,開車的司機是個憨態可掬的大叔,一笑跟彌勒佛似的,周承光讓我跟著他叫周叔。

上了車,我看著周承光的側臉,他正撐著手,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他的睫毛長而濃密,一眨眼像是蝴蝶扇著翅膀,撓得人心癢癢。

我突然想起蘇南那句話——如果周承光要對你做什麽,你反抗得了嗎?

我輕咳一聲,問周承光:“你覺得我長得怎麽樣?”

周承光愣了下,反問道:“那我該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還跟我玩文字遊戲,我大手一揮:“真話和假話一起來。”

周承光眸光閃爍了下,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好,真話就是你長得還挺可愛的。”

可愛等同於長相普通,我明白周承光是在委婉地安慰我,笑了笑。

我也不想聽他“阿諛奉承”的假話了,便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喜歡實話實說的好孩子,周承光,我看好你喲。”

也許是我昨晚太興奮了,也許是因為車裏太舒服了,所以我一路睡到了S市。等周承光叫醒我的時候,我淡定地擦了擦口水,問:“這麽快就到了?”

周承光點頭:“到了,不過演唱會要到晚上七點開始,我們先在附近逛逛吧。”

我點了點頭,好奇地四下張望,這一看,卻看到了蘇南,他正站在馬路對麵,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們。

我拍拍自己的臉,一臉迷茫地問周承光:“我好像看到蘇南了。”

周承光的語氣有些奇怪:“不是好像,他正朝你走來。”

蘇南坦坦****地走到我麵前,淡淡地掃了我一眼,目光又落在周承光的身上。他不說話,周承光也不說話,兩人一動不動地對視著,我仿佛能聞到空氣中的火藥味。

夾在中間的我,頗為尷尬。

為了打破這份莫名其妙的尷尬,我問蘇南:“你怎麽在這裏?”

他一本正經地說道:“我來聽歌不行嗎?”

連梁靜茹和孫燕姿都分不清的音盲蘇南,會花錢買演唱會門票,還千裏迢迢地趕過來?

因為蘇南的到來,我有點心不在焉。

以他的性格,怎麽可能獨自來陌生的城市聽演唱會?

蘇南與我們碰過麵,便說自己有事,率先離開了。

在我憂心忡忡時,周承光帶我來到演唱會現場。

到了演唱會現場,看著烏壓壓的一群人,我忙著左顧右盼,一轉頭,卻發現周承光不見了。

依稀中,他好像和我說了什麽。

人群摩肩接踵,我茫然環顧四周,所見都是陌生麵孔。我有點慌張,自己的背包還在周承光身上,他要是把我丟下了,我該怎麽辦?

正當我六神無主之時,一隻大手扯了一下我的帽子,我倏然轉身,眼見蘇南站在我麵前,他微垂著頭看我,神情帶著三分不耐煩、七分擔心。

“嗚嗚……”我喜極而泣,下意識地去抓他的胳膊,“我還以為自己丟了。”

蘇南一臉無語地伸手抵住我,我兩手無助地撲棱著。

他十分無奈:“有人會說自己丟了嗎?還有,你不是三歲小孩了,迷路了不知道打電話,你嘴巴拿來做什麽的?”

那端,蘇南板著臉教訓我,另一邊,周承光拿著一把熒光棒出現在我麵前,看到蘇南,他的臉由晴轉陰。

他們兩人商量好的是嗎?不出現都不出現,一出現還趕趟兒了。

“胡樂,這是給你的熒光棒。”周承光將熒光棒遞給我,又看了蘇南一眼,有點嫌棄地問道:“你要不要?”

我本以為蘇南不會要“嗟來之食”,沒想到他很自然地接過周承光手裏的熒光棒,末了還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我一想象蘇南木著一張臉,一本正經地揮舞著熒光棒,那畫麵太美,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兩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周承光拍拍我的腦袋,作勢要來攬我的肩膀。蘇南抬手一擋,自然而然地將我攔在他身後。他對周承光微微一笑,說道:“走吧。”

周承光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遞給我一個笑容,率先往前走。

蘇南走了幾步,發現我還站在原地傻笑,恨鐵不成鋼地走到我麵前,低聲道:“抓著我,別又丟了。”

我哦了一聲,不解地看著他。

蘇南目光灼灼地盯著我,片刻後歎息一聲,伸手握住我的手指。我一怔,下意識地低頭,他卻催促道:“走了。”說著,邁步往前走去。

蘇南個高腿長,走路如風,我好幾次跟不上,委屈地直抱怨。

聞言,蘇南停下步伐,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真是小短腿。”

“你說誰小短腿呢?”我反駁。

“誰承認就說誰。”他淡定自若地說道。

我倆一路鬥嘴到了座位上。

演唱會即將開始,我卻坐立不安。無巧不成書,蘇南和周承光各坐在我一左一右,他們一個麵無表情地看著舞台,一個似笑非笑地看著遠處,這樣詭異的氣氛讓我如坐針氈。

我想緩解一下氣氛,思忖一番說道:“要不我給你們說個冷笑話吧?”

蘇南興趣索然,倒是周承光樂見其成:“好啊!”

我沉思片刻,繪聲繪色地說道:“有一隻北極熊覺得無聊,便開始拔自己身上的毛,一根、兩根、三根……拔到最後,他看著自己光禿禿的身體,說了句好冷。”

一陣風吹過,四周安靜得詭異。

蘇南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的確很冷。”

周承光半天沒能反應過來,聽到蘇南說話,他才回過神,後知後覺地鼓掌,替我挽回麵子:“說得不錯。”

好在演唱會即將開始,打破了我說冷笑話的尷尬,否則我真想刨坑將自己埋了。

主持人的開場白結束,一束白光打在了舞台中心,霧氣和白光交相輝映中,一個男人拿著吉他緩緩出現,他一出現,觀眾席就像是煮沸的開水,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眼前揮舞的熒光棒像是天邊飛舞的彩蝶,我也被這樣的情緒感染,跟著激動地揮舞著熒光棒,高聲喊叫著偶像的名字。

“大家好。”魏森一開口,大家默契地安靜下來,一動不動地盯著舞台上的男人。

“很高興大家能來參加我的演唱會,接下來,我要給大家獻上我新作的一首歌,希望你們喜歡。”他溫柔一笑。

歌聲緩緩流淌,奇異地撫平了我的內心,我望向四周,大家也都默契地揮舞著熒光棒,卻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生怕自己的聲音驚擾了那溫柔的歌聲。

有的歌手演唱會火爆無比,需要觀眾的互動,而有的歌手的演唱會,像涓涓細流,隻有細細品嚐,才能體會其中的意義。

我不由自主地將目光從舞台中心移到蘇南身上,他原本緊皺的眉頭微微鬆開,嘴角微勾,現場五彩斑斕的燈光打在他身上,他的身影明明滅滅。驀地,他側頭望向我。

偷看被他逮了一個正著,我掩飾性地左看右看,下一刻,腦袋被人按下,蘇南的聲音不輕不重地傳來:“你多動症嗎?好好聽。”

我小聲地哦了一聲。

我問他:“蘇南,你喜歡他的歌嗎?”

他沒有回答,沉默了片刻,蹦出了兩個字:“還行。”

什麽叫還行?我忍不住和他科普:“你知道嗎?我偶像當初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許多人都勸他放棄,說唱歌沒有前途。麵對周圍各種各樣質疑和不解的聲音,他從來沒有放棄過,他說,他希望自己寫的歌讓更多人知道,你看他現在不就做到了?”

“所以,你想說什麽?”蘇南看著我,眸光如水,裏頭似有星辰閃爍。

我搖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想說什麽,大概是魏森的堅持打動了我,因為不是所有人都那麽有勇氣,麵對身邊無數的質疑,依舊義無反顧地堅持自己的夢想,但是他做到了。

“蘇南,有沒有什麽事情是你一直堅持,不計一切代價去爭取維護,即便沒有結果,你也不會後悔的?”我看著他,喃喃問道。

蘇南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有。”

“那是什麽事情?”我好奇地問道。

他卻不答,轉而看著舞台。

演唱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了。

平常這時候,我已經和周公約會去了。我頻繁地打著哈欠,一旁的蘇南推了推我的腦袋,說:“要睡回去睡。”

“不行了,我好困。”我靠在蘇南肩膀上,隻差像樹懶一樣攀著他了,“你扶我一把。”

夜風帶著幾分寒意,我一出來便打了一個哆嗦,蘇南很快側身幫我擋住風。我打了一個哈欠,拉了拉蘇南的衣服:“你們餓不餓啊,要不要吃點東西?”

蘇南無可奈何地歎氣:“你都困成這副德行了,還有力氣吃東西?”

我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我可以閉著眼睛吃啊!”

撲哧一聲,站在一旁的周承光被我的話逗笑了。

他似乎想要拍拍我的腦袋,卻被蘇南一眼瞪了回去。他轉而握拳輕咳一聲:“我們先回酒店吧,酒店有夜宵。”

周承光話音剛落,車子便準確地停在我們麵前,車窗降下,周叔笑眯眯地道:“等久了吧,上車吧孩子們。”

最後夜宵沒吃到,因為我上車沒多久便睡著了。迷迷糊糊中,一雙溫暖的大手扶著我,我知道那是蘇南,有他在,我可以安心地睡去。

翌日一早,我洗漱完畢下樓,發現周叔已經衣冠整齊地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看報紙,便朝他打了招呼:“周叔好。”

周叔朝我點點頭,笑著問:“昨晚睡得好嗎?”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睡得還不錯。對了周叔,蘇南和周承光呢?”話音剛落,便見他們迎麵而來,麵上十分平靜。

周承光率先朝我走來,剛要伸手摸我的腦袋,下一刻,我腳下一踉蹌,一抬頭,隻看到蘇南麵色沉凝地看著我。

“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他說。

周承光卻不以為意?:“好不容易來S市一趟,我們玩一天,晚上再回去,學姐,你覺得如何?”

聞言,兩人齊刷刷地看向我。

作為一個以學業為主的學生,我基本上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日常也隻是往來於學校和家裏這兩個地方,像是這樣放風的機會,也不知道下一次什麽時候才能來,於是我的天平移向了周承光。

當我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我以為蘇南會甩臉走人,但他沒有,他隻是深吸了一口氣,皮笑肉不笑地道:“好,那就玩一天再回去。”

周承光立馬用勝利的眼神看著蘇南。

周叔似乎很了解S城,先帶我們去吃了S市的特色小吃,又逛了一圈美食街,我覺得周叔簡直就是我的知音。吃了一圈,我的小腹微凸,坐在美食街的長椅上休息。

周承光和周叔正在商量接下來該去哪兒玩。

我拍了拍微凸的小腹,萬分滿足:“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你就會這一句嗎?”蘇南白了我一眼,“能不能換句新鮮的?”

我正要說話,突然肚子一絞,疼得倒抽一口涼氣。

蘇南見到我麵色異樣,忙問道:“你怎麽了?”

“我……肚子疼,肯定是吃太多了,你們等我一下,我去衛生間排排汙。”

到了衛生間,蹲到腿麻,我依舊腹痛如絞。我痛得麵如白紙,剛站起來整理好,卻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以我這麽大的動靜,隻要是在衛生間的人,應該都聽得到,進而發現我。但很不幸的是,衛生間隻有我一個人,我蜷縮在地上,捂著肚子,疼得滿身大汗。

在意識渙散的那一刻,我似乎感覺到有人將我抱了起來。

我鬆了一口氣,白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滿目皆白。

我一時之間分不清自己在何處,滴溜溜地轉著眼珠子。

一道低沉的嗓音傳來:“醒了?”接著,他伸手在我的麵前晃了晃,“這是幾?”

我呆呆地看著他。

蘇南皺眉:“割個闌尾,你該不會把腦子也丟了吧?”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蘇南模糊的輪廓逐漸變得清晰。

他依舊是一副天塌下來都不在乎的模樣,我又眨了眨眼睛,沙啞著嗓音問:“我沒死啊。”

蘇南冷哼一聲:“你差點就死了,要不是我……”

他話還沒說完,我掙紮著起身,猛地抱住他,他一個踉蹌,手撐著床鋪,這才穩住身形,反應過來後,他責備道:“你發什麽……”

“太好了。”我哽咽道。

他的聲音放柔了許多,輕輕拍著我的背,語氣是難得的溫柔:“什麽太好了……”

“我以為自己已經到天堂了,最可怕的是,你也跟著我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在天堂和我搶差事……”

我說得語無倫次,但蘇南卻理解了,他摸了摸我的頭,輕聲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想看到我出事?”

我點頭,實話實說?:“雖然我有時候很想弄死你,比如在你洗頭的時候,把你的腦袋按在水裏;在你洗澡的時候,把熱水關了;在你上衛生間的時候,把你的廁紙偷偷拿走……”

我每說一句,蘇南的臉便黑一些。

到最後,他的俊臉黑如鍋底,我眼瞅著他要揍我這個病人,害怕得縮了縮脖子。

他的手高高揚起,在我怕得閉上眼睛的時候,頭頂傳來溫暖的觸感。

我悄悄睜開眼睛,蘇南一臉無奈地看著我,拇指輕輕拭去我臉上殘留的眼淚,語氣帶著三分無奈、七分哭笑不得:“胡樂,你真的是……”

“真的是什麽?”我疑惑地看著他。

他卻突然深吸了口氣,收回放在我臉上的目光,拍拍我的肩膀:“算了,沒什麽,待會兒阿姨就過來了。”

阿姨,哪個阿姨?

蘇南搖搖頭,一臉同情地看著我:“就是你媽。”

哢嚓一聲,我的世界天崩地裂,我和機器人一樣,扭動著僵硬的脖子問道:“我……我媽……她怎麽會來這裏,她是不是都知道了?”

蘇南點點頭:“都知道了。”

我生無可戀地看了蘇南一眼,抻著脖子道:“蘇南,你解決了我吧,我不想讓我媽親自動手,她會剝了我的皮的。”

蘇南安慰:“放心,在你病好之前,阿姨不會剝了你的皮,你還有緩刑期限。”

蘇南正說著,我媽提著一個保溫桶,笑眯眯地出現在病房門口。一看到她,我立馬躲在蘇南的身後,小聲道:“你一定要救我啊。”

我相信我媽摧殘祖國花朵的能力,我可不想成為她的手下亡魂。

見我瑟瑟發抖,蘇南一言不發地把我攏在他身後。蘇南身材高大頎長,我躲在他身後,頓覺安全。

“阿姨。”蘇南叫了一聲。

“蘇南,你一晚上都沒睡覺,怎麽不去休息下?”我媽和藹可親地說道。

一聽到我媽這話,我愣了一下,便聽蘇南回答:“阿姨,我還年輕,倒是您和叔叔,連夜趕過來,一定很累了。胡樂這裏有我,您去休息一下吧。”

我媽睨了一眼我,那一眼,我從其中讀出了一個重要信息:你給我等著。

我媽將保溫盒交給蘇南,揮一揮衣袖走了。

她一走,我鬆了口氣,癱軟在**,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媽呀,我以為自己逃不掉了。”

蘇南把保溫盒打開,排骨湯的香氣撲鼻而來,我舔了舔嘴唇,說道:“給我的嗎?”

“你剛動完手術,隻能喝點水,吃點流食。”蘇南說道。

我傻了:“那這湯……”

“給我喝的。”蘇南揶揄地看了我一眼。

看著蘇南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我恨恨地捶了下床鋪:“我還以為你是真的幫我呢,沒想到你和我媽沆瀣一氣,在我麵前喝湯,太殘忍了。”

我眼巴巴地看著他:“給我一口好嗎?”

盡管我百般請求,蘇南都不為所動,在我麵前旁若無人地吃肉喝湯,看得我分外眼饞。為了避免自己沒出息地繳械投降,我拉上被子,雙眸緊閉裝憂鬱。

看不見的時候,更覺得排骨湯濃香撲鼻,我動了動嘴唇,有些委屈。驀地,被子被人拉起,我倏然張開眼睛,便看到蘇南手拿湯匙,眉眼含笑著看著我。

他輕輕道:“想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