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們畢業了
【小時候,我特別喜歡用白駒過隙造句,總覺得用這詞顯得自己很有文化,直到長大才明白,有時候四字成語代表的是逝去的青春,驀然回首才發現自己已經一腳踏入成人的門檻。
青春已經插著翅膀逐漸飛遠,我們唯有向前看。
我們從大一的青澀走到如今的成熟,背後是我們的歡笑和眼淚、美好和苦澀。
前一秒,我們還是剛踏進校園的懵懂學生,但轉眼就已經穿上了學士服,戴上了學士帽,肩並肩,仰望著頭頂飛過的白鴿。
在這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光裏,有我、蘇南、徐曼曼、張弛、趙燃、溫洛洛……
記得剛上大一的時候,我曾和蘇南說:“我們的大學生活才剛剛開始,青春的翅膀才剛剛展開。”可是現在,我們羽翼已豐。
回想起來,我總覺得過往的一切都猶在昨日,仿佛我成為蘇南女朋友這事也是不久前才發生的。
我與他雖沒有海誓山盟,也沒有山無陵、天地合,但我們獲得了母的認可、朋友的祝福……現在,我們要畢業了。
我問一旁的徐曼曼她們:“我們真的要畢業了嗎?”
徐曼曼感歎:“是啊,我以為自己還是剛進校的小‘青蔥’,結果現在已經變成老‘番茄’了,歲月不饒人哪。”
我們正說著,蘇南穿著學士服朝我走來,一旁的徐曼曼撞了撞我的胳膊:“你家那位來了,哇,手裏還捧著花,莫不是想向你求婚,想畢業照和結婚證一起領了?”
周菁菁和於小年跟著她起哄。
我白了她們一眼,快步走向蘇南,期待又忐忑地看著他手中的花,結果我盯了半天,他也沒有將花遞給我的想法,更別提求婚了。
“拍完照了嗎?”他問。
我看了一眼身後,徐曼曼她們擠在一起,擠眉弄眼地看著我,便回頭心不在焉道:“嗯,拍完了。”
“嗯,你今晚怎麽安排,是和她們一起去玩嗎?”他又問,似乎全然忘記自己手裏抓著一束花了。
我的語氣帶著怨念:“嗯,今晚我答應和她們一起去唱歌,你呢?”
他無奈一笑:“我和你一樣。晚上你別玩太晚,結束之後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記得別喝酒。”
“哦。”我點頭。
直到最後,他也沒將手裏那束花送給我,說我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徐曼曼安慰我,他肯定是在憋大招,不過誰知道呢,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於是,我枉顧蘇南的千叮嚀、萬囑咐,喝了酒。
我們三人不僅僅喝酒,還醉後發酒瘋,抱團哭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要生離死別了,隔壁包間的客人敲了好幾次門,不過回回都被徐曼曼瞪了回去。
蘇南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差不多醉了。
他聽到我的聲音,聲音微沉:“你還是喝酒了?”
我又哭又笑?:“嗚嗚嗚,我舍不得她們,我不要和她們分開……”徐曼曼神不知鬼不覺地湊了過來:“寶貝別哭,咱們不分開不分開哦,你把蘇南這個狗男人拋棄吧。你們在一起四年了,他連婚都不給你求一個,還真愛!你就和我在一起吧,我們浪跡天涯去。”
我傻乎乎地點頭:“好呀,我們去浪跡天涯,懲奸除惡。”
接著我們再次抱團哭泣。
一個小時後,蘇南出現在包廂中,同時出現的還有陰沉著臉的張弛。
我看到蘇南,邁著蛇形的步伐走過去,還未到他跟前,腳被落在地上的啤酒罐絆了一下,徑直朝他栽去。他的雙臂一展,穩穩扶住我,接受我的投懷送抱。
我抬起頭,暈暈乎乎道:“蘇南,你有兩個腦袋耶,不對,三個,咦,怎麽又變成一個了?你是哪吒嗎?”
蘇南一臉無語:“你喝了多少?”
我豎起三根指頭:“不……不多,也就八罐而已。”
他麵色一沉:“我回去再找你算賬。”他又對旁邊糊成一團的人影道,“我先送她回家了,待會兒於小年和周菁菁的男朋友也會過來,徐曼曼就交給你了。”
那團模糊的人影沉沉地“嗯”了一聲。
一直到坐上出租車,我還在半夢半醒中。想起早上那件事,我正襟危坐,十分嚴肅地看著他:“蘇南同學,你是不是忘記一件事了?”
他被折騰出一身汗,此時被我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弄得眉頭微蹙:“什麽事?”
我嘴巴一噘,肩膀一聳,一臉怨念:“蘇南,你是不是不愛我,不喜歡我,不要我了?”
蘇南一臉無奈:“你喝醉了。”
“你為什麽不回答我?為什麽要逃避我的問題?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連一句‘我愛你’都不說,你這個大騙子。”
蘇南捏了捏眉頭,看了一眼前麵的司機。司機輕咳一聲,眼觀鼻、鼻觀心地開著車,見此,他才小聲道:“別鬧了,我們回去再說。”
都說喝醉酒的人是瘋子,既然是瘋子,那麽便將瘋貫徹到底吧!
我突然捧著他的臉,義正詞嚴道?:“你不愛我沒事,但是我愛你。蘇南,我要向你求婚,你嫁給我好嗎?我會給你吃最好的,你要嫁人,千萬不要嫁給別人,要嫁就嫁給我……”接著,我不等蘇南回答,頭一歪便睡著了。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聽到浴室窸窸窣窣的聲音。我撐著額頭環顧四周,下一秒頓覺異樣。我展開五指,愣愣地看著穩穩當當套在我無名指上的戒指,脊背上冷汗直流。
完了完了,我該不會在喝醉酒的時候搶了別人的鑽石戒指吧?現在我是在逃命?
我抬眼望去,入目是暖黃溫馨的床頭燈,這是一個標準的酒店房間。我咽了咽口水,踮著腳悄悄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到浴室旁。
酒店浴室都是磨砂玻璃,加上燈光籠罩,裏麵一道修長勁瘦的身影若隱若現。水聲潺潺,在我心底如瀑布一般飛濺。我貓著腰,蹲在地上,壓住強烈的心跳,打算悄悄開一條縫隙,偷偷看一眼。
結果還沒等我奸計得逞,蘇南猛地拉開浴室的門,於是我像蘑菇一般蹲在地上,仰著頭與他大眼瞪小眼。
氣氛莫名有些焦灼和尷尬。
一分鍾後,我若無其事地站起來,粉飾太平道:“嗯哼,口有點渴,我是來找水喝的,你自便自便。”說完,我轉身就想跑。
結果我還沒踏出一步,蘇南猛地拉住我的手,一陣天旋地轉後,我已經被他壓在**了。
怪酒店的大床太過柔軟,也怪蘇南係浴巾的方法太不專業,我垂眸看著他搖搖欲墜的浴巾,既想幫他扯掉,又想幫他蓋起,心情著實複雜不已。
“你偷看我洗澡?”他開口,聲音如砂礫磨過一般低沉沙啞。
“怎……怎麽可能,我真的隻是路過,幹嗎偷看你?我是那種人嗎?哈哈……”我最後的笑聲實在虛弱。
他的雙手握著我的手腕,上半身沒穿衣服,我終於如願以償地看到他的六塊腹肌。他的手臂肌肉有力,線條流暢,精致凹陷的鎖骨完全可以養幾條小魚。
我覺得我又要控製不住自己的鼻血了。
蘇南輕笑一聲:“你看夠了嗎?想看得再多一些嗎?如果你有要求,我可以滿足你。”說著,他欲伸手解開身上圍著的浴巾。
我這人向來有賊心沒賊膽,見此閉著眼睛道:“好漢請饒命,我還沒準備好,我我我……”
一聲輕笑溢出來,接著輕笑變成放肆大笑,蘇南壓在我身上,笑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我羞惱不已:“你耍我。”我紅著臉起身,他再次拉住我。我們在床邊坐好,他關心道:“頭還疼嗎?”
我點點頭:“還有點。”
“我……”
“我……”
我倆異口同聲開口,又同時閉上嘴。四目相對,我腦袋一熱,指著自己手上的戒指問他:“這枚戒指怎麽回事?”
他的表情有幾分怪異,又帶著幾分釋然和好笑:“你忘了嗎?”
我的心猛地一窒:“我真的搶了路人的戒指?我是不是犯罪了?”
蘇南麵色一變,一副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胡樂,你的確是搶了別人的戒指,不過你搶的是我的戒指,明白嗎?”
我鬆了一口氣:“那還好那還好,搶你的東西不算搶,我還是一個根正苗紅的良好市民。”
他一隻手撐著床,緩緩俯身靠近我,當他的臉離我隻有寸餘時,他驀地停下,長睫微垂,眸光如水?:“胡樂,有些東西搶了就是搶了,你不能再還回去了,明白嗎?”
“等等,我捋一捋思路,我現在有點亂。你身上為什麽會有戒指?而我又為什麽要搶你的戒指?搶了我為什麽又要戴上?”我問。
蘇南目光灼灼地盯著我:“你真不記得了?”
我搖頭:“真不記得了。”
他輕笑一聲:“還好我有證據。”他說著拿出手機,遞給我看。
我點開錄像,發現一個大腦袋杵在屏幕上,是我對著鏡頭傻兮兮地笑,問:“你在幹嗎?”
雖然蘇南沒出現在影像裏,但他的聲音錄了進去:“我在拍你。”
“哦,那記得幫我拍美一點,我要做小仙女。”我繼續傻兮兮道。
“好。”這是蘇南忍笑的聲音。
看到這裏,我已經有種想將蘇南的手機毀屍滅跡的衝動了,但我深知這麽做的後果,於是按住了蠢蠢欲動的手,紅著臉繼續看。
接下來,畫麵一陣搖晃,一分鍾後恢複正常。此時,我手裏拿著一個深藍色的絨盒,得意揚揚地看著對方。
我問:“這是什麽?”
那端是蘇南溫柔得快滴出水的聲音?:“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順勢打開絨盒,低頭看了一會兒,抬頭傻乎乎一笑:“咦,是鑽戒耶。蘇南,你怎麽有錢買鑽戒?你要和誰求婚嗎?”
他的聲音輕柔舒緩,像夜間的一陣清風:“你說呢?”
“我不知道。”我遲鈍地搖搖頭,低頭看著鑽石戒指,“很漂亮,我好想戴戴看。”
“那你戴上。”他循循善誘,“我不介意。”
“好呀。”我毫不猶豫地將戒指套上自己的手指,畫麵一轉,蘇南已牢牢握住我的手:“胡樂,有沒有人告訴你,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更別亂戴,否則會付出相應代價?”
“什……什麽代價?”我大著舌頭問。
他低頭看著我無名指上的戒指,俯身輕輕吻了吻我的手:“你戴上了,就是我的人了。”
“好好,你的人,你的人。”我眯著眼睛,“我好困哦。”
畫麵就此定格,我一動不動地握著手機,心跳如雷,麵色如火。我這是在不經意間把自己賣了嗎?現在反悔還來不來得及?
“我……”我的話才剛出口,蘇南便打斷我的話:“胡樂,你可要說話算數。”
“可是我……”
“你戴上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
“可是……”
他拿過我手裏的手機晃了晃:“這可是證據。”
我敗下陣來,有些怨念:“哪有人像你這樣求婚的,我根本什麽都不記得,而且我們剛剛畢業,未來都還沒確定,我……”
他倏然握住我的手,我一顫,抬頭看他,他的眼神專注且鄭重:“胡樂,你相信我嗎?”
我點點頭。
他說道:“我想和你在一起,這念頭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自我懂事開始,我便把你當成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小時候,我僅能用自己微薄的能力幫你,甚至更多的時候力不從心。我恨自己為什麽不能快些長大,這樣的話便可以擋在你麵前,為你遮風避雨。慶幸的是,老天爺聽到了我的請求,你不曾離開我半步。我從記事開始,便已將你納入我未來的計劃中。在我未來幾十年的人生藍圖中,你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如果你缺席了,那麽這張藍圖便作廢了。胡樂,別讓我苦心營造的未來分崩離析好嗎?”
我吸了吸鼻子?:“可是我不是學建築的,我怕將你的藍圖打亂。”
“我會收拾好。”他笑。
“蘇南,你真的確定了嗎?”我指了指自己,“你真的確定要和我結婚嗎?娶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衝動的時候總會做錯事,做錯事了還總讓你收拾爛攤子的胡樂?小時候我媽總說我,以後誰娶我就要當一輩子老媽子。”
“我確定。”他一字一句道,“胡樂,你很好。”
“好到值得你用一輩子去賭?”我笑中帶淚。
“胡樂,這不是賭。”他捧著我的臉,憐惜地吻了吻我的額頭,“胡樂,因為有你,未來可期。”
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不是跑過其他兄弟姐妹,成功來到這個世界上,而是認識蘇南。在他剛出生,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我便知道這個人我要定了。
畢業之前,學校開展校招,我本著試一試的心態投了不少簡曆,沒想到剛領到畢業證,幾家公司便通知我去麵試。
我挑選了其中一家生物製藥公司,經過層層麵試,過五關、斬六將,終於順利通過。公司在市區,我查了查附近的租房價格,頓時冷汗淋漓,萌生了些許退意。
晚上吃飯的時候,蘇南問我:“你的工作找得怎麽樣了?”
“找到了。”我說。
他停下筷子,雙手環胸,定定地看著我:“繼續。”
“繼續什麽?”我一臉不解。
蘇南淡淡道:“以你的性格,找到工作,你應該樂得跟一隻傻麅子似的,可你現在憂鬱得就像草原上的羊駝。說說,你遇到什麽難題了?”
我垂頭喪氣:“公司在市區附近。”
蘇南一點即通:“我知道了。”
我什麽都還沒說,他咋就知道了?在我疑惑的眼神中,蘇南夾了一塊排骨放進我碗裏:“你安心吃飯。”
以這座城市的交通狀況,公司九點開始上班,我必須五點就去坐車。因此,權衡利弊之後,我咬咬牙決定在市區租房。
隻是我看了好幾天房子也沒找到滿意的,就這樣糾結了幾天後,在我去公司報到的前一天,房屋中介主動告知我:“有人想合租,你願不願意去看看?”
在大城市裏,合租是降低個人財政風險最好的方法之一,不過有利也有弊。弊端是我要和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合租,這前途未卜啊。但在租金一人一半的**下,我還是決意前去一看。
房子所在的地段很好,距離我的公司也不遠,小區幹淨衛生整潔,整體管理得井井有條。
我和中介一起乘坐電梯的時候,心裏忐忑不安:“這裏房租不便宜吧?”
年過四十、笑容和藹的中介蔡姐說道:“你先看看。”
看看就看看,反正我不一定住在這裏。
可我很快打臉了,蔡姐給我看的這套房三麵朝陽,位於十六層,不高不低,視野極好,屋主已經簡單裝修過,沙發、床一應俱全,如果再添一些小物件,這儼然是一個很溫馨的小家。
我看了那麽多房子,這套不是最大的,卻是最符合我心意的。
中介蔡姐見我流連忘返,笑道:“你覺得怎麽樣?”
“好是好,就是太貴了。”我說。
“那我們等另一個客戶過來吧,到時候一並看看。”十分鍾後,蔡姐接了一個電話,笑著說道,“他馬上就到了。”
蘇南出現在我麵前的那一刻,我驚訝不已,這才想起之前我沒問蔡姐,想合租的是男是女。
蔡姐笑笑:“你們兩人先看看,商量好了再聯係我。”
蔡姐一走,我拉著蘇南在沙發上坐下,雙手撐在沙發扶手上:“說,你是不是預謀已久?”
蘇南一臉淡然閑適:“你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考察過了,這裏離你公司最近,你每天可以比別的上班族多睡兩至三個小時,而且這裏離市中心很近,附近商場、超市一應俱全。”
我皮笑肉不笑:“蘇南同學,你考慮過這裏的租金嗎?”
他點點頭:“算過了。”
“啊?”
“完全在我的承受範圍內,你不必為此憂心。”他摸摸我的腦袋,“你都看過了嗎?還滿意嗎?滿意的話,我待會兒就去簽合同了,這裏可是十分搶手。”
我又環顧一圈,心裏蠢蠢欲動。
蘇南輕笑一聲:“你不說話,我當你答應了。”說完,他便開始打電話。蔡姐上來得很快,當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雷厲風行地交完定金,簽完合同。
蔡姐將鑰匙分別交給我和蘇南,好奇道:“你們是朋友嗎?”
“不是。”蘇南毫不猶豫回答。
“那……”蔡姐有些猶疑,她估計擔心我一個未婚單身女性被蘇南這人高馬大、年輕力壯的男人欺負。
蘇南突然攬過我的肩膀,說道:“她是我女朋友。”
蔡姐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我仰頭看他:“我們真要住在一起嗎?如果我爸知道了,我怕他會砍死你。”
“我不怕。”他一本正經道。
“你為什麽不怕?”
他低頭,一臉嚴肅:“為了你,我受點皮肉之苦算什麽。”
我無語凝噎,這是皮肉之苦嗎?這可是挫骨揚灰的事情。結果我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我媽的時候,她老人家已經打電話過來了。
她開口第一句便是:“行啊,我的鐵板棉襖,看你平時做事瞻前顧後,跟你爸似的,就這件事做得還像一個爺們,像我。”
我幹笑:“您都知道了?”
我媽樂嗬不已:“蘇南一早告訴我了。你一個人在外頭,我和你爸也不放心,虧得有蘇南照顧你。我們家真是祖上燒高香,你這輩子才能這麽幸運。你好好把握,爭取把蘇南拿下。”
我多嘴問了一句:“怎麽拿下?”
“你看,這還要我教你嗎?趁他不備的時候啊……”
我麵無表情地掛了電話。
就這樣,我和蘇南兵荒馬亂的合租生活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