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難道他真的是顧南風

“靠近T市七號龍港是×海洋的支流,以往海鷗成群,風景如畫,如今泡沫成片,垃圾成堆。這裏的海洋氣候參照數據平均每年會上升0.01度……”幾乎貼著電腦屏幕一字一句誦讀的金小燦,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鏡,扭頭看薑茶茶,“茶茶,你確定把這當成作業交給教授?”

無人回應。

隻見薑茶茶霸氣地蹺著二郎腿,手裏拿著五顏六色的人民幣,一邊數一邊敲計算器,完全沉浸在金錢的世界裏,笑得歡愉:“又賺了,哈哈哈。”

金小燦:……

幾秒後,薑茶茶被迫在某人強大的視線壓迫下回過神來:“親愛的,你說啥?”

金小燦敲敲電腦屏幕:“老板,你真是不怕死啊。教授都說了,我們新聞係就是要捕捉最敏銳的消息,對人群關注最多的點進行抽絲剝繭。你老搞這種邊緣新聞是不行的。”

薑茶茶坐著活動椅,小短腿往地上一蹬,朝她滑過去,伸手利索地把筆記本電腦合上:“我問你三個問題。”

“你說。”

“我們是不是地球人?”

“是啊!”

“海洋是不是占地球表麵的大部分,還是百分之七十?”

“是啊!”

“那我們對地球表麵百分之七十的海洋進行報道,又怎麽能是邊緣新聞呢,你說對吧?”薑茶茶聳肩,得意地挑眉。

金小燦竟無語反駁:“那第三個問題是什麽?”

“第三個問題嘛,”薑茶茶拿手裏的外賣收入當扇子,眼睛放光,“你剛剛叫我老板,是不是比起我的課堂作業,更應該關注一下今天我們的營業額?”

聽到營業額,金小燦像忽然想到什麽一樣,眼睛一亮,打了個響指:“啊,老板,我們還有一筆尾款沒收呢,你忘了?委托我們代寫情書的大三學姐,今天最後一期,該向她要錢了。”

經金小燦這麽提醒,薑茶茶也想起來有這麽一單生意。

事情是這樣的—

薑茶茶除了是T大新聞係大二的學生外,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薑茶茶外賣公司CEO。而金小燦作為她的室友,自然成功被收納進公司當活動骨幹。

薑茶茶的人生座右銘是:年輕就得多掙錢!

而如何把專業和賺錢合二為一呢?

薑茶茶集結班上幾個想賺外快的同學,讓他們給她提供新聞稿,印在校報上,並和外賣一起送出去。這樣不僅可以有效利用被人遺忘掉的校報,還能給自己的外賣添上一抹個人特色。

這個想法很快奏效。

校報辦的老師樂見其成,把校報交給薑茶茶,讓她全權負責。

這不,很快,有學姐主動找上薑茶茶,表示想要在校報上刊登寫給顧南風的情書,先匿名刊登幾期,在最後一期公布姓名。

這種成人之美的事,更重要的是學姐出手闊綽,薑茶茶自然樂意接單。

一個星期一期,刊登了一個月。

匿名求愛的事情在學校傳得沸沸揚揚,大家紛紛猜測這個女生是誰。

今天是刊登此事的最後一天。

想到有大把的票子拿,薑茶茶催促金小燦趕緊上四樓找學姐結賬去。

“是的,老板!”金小燦跑地出了宿舍。

不想一分鍾不到,金小燦慌慌張張衝回來,一臉鬱悶:“不好了,老板!”

薑茶茶皺眉:“怎麽了?”

“那個學姐……學姐……”金小燦指著門口,一時語塞。

薑茶茶警惕地起身:“她想賴賬?”

金小燦搖頭:“不是,是她前一天忽然出國留學了!現在根本找不到她人!”

薑茶茶感覺頭皮麻了:她可是跟校報辦的老師誇口會有七百大洋進賬的,現在找不到人,她不是要自己填了嗎?

可惡!

這時,金小燦的手機響了,她再一次給薑茶茶播報出一則不好的消息:“老板,校報馬上就要印刷了,該揭曉告白顧大公子的女生的名字,我們要不要……”

“錢都沒給,還寫她名字?瘋了!”薑茶茶怒道。

“那寫誰的?開天窗嗎?”金小燦撇撇嘴。

不能開天窗,因為校報對外是公益的;也不能隨便寫個名字,因為會被扒……薑茶茶懊惱地抓抓頭發,這樣突然被人架著上不去又下不來的感覺真是討厭!

“寫上我的名字吧。”

金小燦愣了一下:“茶茶。”

“如果你願意寫你的,我也不介意。”為今之計,她隻能自己扛過去,到時候推說是為了給校報做噱頭就好。

薑茶茶看了眼手機,深呼吸平複心情:“我們現在得去食堂了。”

“是,老板。”金小燦站起身,拿上手機跟著薑茶茶往食堂出發。

北京時間十點整。

這個時間,T大有課的學生正在上課,沒有課的學生正在宿舍裏睡覺。

而對薑茶茶來說,這是決定她公司這一天要送什麽外賣的重要時刻。

她趁著食堂工作人員在擇菜做準備工作時,提前拿到今天的食堂菜單,然後對照,好做出相應的外賣菜單進行推送。貼心加定製,這樣才能保證公司每天的營業額滿滿當當。

五分鍾後,薑茶茶出現在食堂裏。

她一如往常,以最燦爛的笑容向食堂內每一個大叔大媽打招呼—

“張大嬸,你家兒子來視頻通話了沒有?

“許大媽,昨天給你的麵膜怎麽樣,好用嗎?

“柯叔叔,柯叔叔,我跟你說,前天向你借的推車已經給你送回來了。對了,軲轆不太靈活了,我給你加了點油。”

這些人紛紛回以尷尬的笑容並點頭,隨後光速躲避。

金小燦托托眼鏡,側頭看向厚臉皮的薑茶茶,暗暗為老板加油。每天過來窺探“軍情”還能窺探得這麽理直氣壯的,大抵就她一人了吧。

薑茶茶三步並作兩步正要往窗口靠近,隻聽一道沉重的咳嗽聲響起。

她循聲望去,一個身形高大、臉上長著標誌性的絡腮胡、皮膚黝黑的大叔正用他那雙圓滾滾的牛眼瞪著她。

薑茶茶先是一愣,隨後咧嘴笑迎上去:“陳叔叔,你還是這麽不愛笑啊,不過板著臉的樣子也很帥,哈哈。”

她伸手捶廚師長的胸脯,被結實的肌肉硌著了。

陳默達,四十五歲,T大食堂廚師長,是薑茶茶最需要討好的人。想要知道每天中午食堂裏會出什麽菜,必須經過他的同意進到內部才能搜集到信息。

陳默達板著臉盯著薑茶茶:“茶茶,今天不能放你進去了。”

“為什麽?”薑茶茶一怔。

“你每天提早過來搜集菜單,回去給學生們提供其他選擇。你是賺得盆滿缽滿了,可我們食堂的營業額受到影響,上邊不滿意了。”陳默達道出原因。

薑茶茶吸吸鼻子。

哼,她早就料到這情況了。前幾天,後勤辦的那幾張麵孔頻繁出現在食堂裏的時候,她就感覺不對勁了。

可這怎麽難得倒她呢?

薑茶茶像變戲法一般從包裏拿出一條香煙來:“陳叔叔,我也不為難你,不進去的話,其實隻要能在窗口能到叔叔、阿姨在準備什麽菜也就可以了。”

果然,陳默達鐵板一塊的臉在看到香煙的時候明顯出現動搖。

“這個……”他猶豫著把手伸向香煙,突然一隻手出現,攔截了下來!

薑茶茶和陳默達同時扭頭。

對方是一個男生,目測有一米八五,薑茶茶的視線要上抬三十度,才能看到他的臉。

嗯,挑不出毛病的臉,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五官,有些亂的、亞麻色的濃密頭發,淩厲且冷傲的目光;水藍色的襯衫,加一條修身的灰色牛仔褲—像偶像劇男主的打扮。

“陳默達,你這是公然受賄!”他晃晃手裏的證據,眯著眼睛。

陳默達的臉立刻像抹了一層灰粉般,訕訕說道:“顧公子,誤會,這是誤會。”

顧公子?難道他就是跑路學姐告白了一個月的顧南風?

薑茶茶皺眉看向這個不速之客,極度不適。

他的目光移向薑茶茶,因身高優勢隻能俯視:“你就是那個薑茶茶?”

那個薑茶茶?

哪個?

果然,他說話都這麽討人厭。

薑茶茶的眉峰高聳到新高度:“你又是誰?把煙還給我。”

她伸手間,他立刻把手舉高:“T大是禁煙校園,人人有責。更何況,這煙還是賄賂證據,必須沒收。”

薑茶茶傻眼,這家夥在說什麽鬼話?這可是某牌子的軟裝,一條要好幾百塊錢呢!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憋著氣先服軟:“那什麽,我知道了。這件事是我不對,保證不會有下次了。你先把它還給我。”

不想下一秒,他瞅著她的小胖手,勾唇戲謔道:“你還想添一條暴力動手的罪名?”

他那表情太欠揍,薑茶茶瞪大眼睛,一時氣結。

這時,金小燦趕緊把她的手拉開:“茶茶,算了,算了,你別衝動。”

“衝動什麽衝動!喂,你又不是老師,憑什麽管我?”

“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出現在食堂裏。”他用煙指了指她,態度囂張。

“哈,你這個人真是……給我回來!喂!”

薑茶茶正要再次捍衛自我權利,他已經轉身離去。

金小燦拚命地抱住薑茶茶,眼鏡都歪斜在鼻梁左側了:“老板,淡定,淡定。”

衝著空氣踹了好幾腳的薑茶茶氣喘籲籲地瞪眼:“金小燦!你到底是站哪邊的?居然幫著那個不知道什麽鬼的家夥!”

金小燦委屈巴巴地扶正眼鏡:“老板,你是不是賺錢賺傻了?連他都不認識。”

“難道他真的是顧南風?”薑茶茶雖然在T大待了兩年,但是大部分時間是在連軸轉,隻為賺錢。隻要是對賺錢有利的,哪怕是洞裏的老鼠,她都會登記在冊;反之,即便是風雲人物,也隻是她耳邊的一陣風。

就算當初學姐眼含愛心讓她代筆告白,她也壓根沒興趣去了解這個顧南風是誰。

“對啊,他就是人稱T大‘海洋王子’的顧南風。”金小燦扶正眼鏡,給薑茶茶普及,“他不僅人長得帥,家世還是一級好,是掌管半個T市經濟命脈的顧氏獨生子。不過奇怪的是……”

薑茶茶對這樣爛俗的介紹實在提不起興致,翻著大白眼,總算聽到了一點感興趣的:“奇怪什麽?”

“他從來不到學校食堂吃飯的,今天怎麽來了?”

薑茶茶才沒興趣知道顧南風這樣的大少爺為什麽會心血**來食堂,她隻知道因為他的心血**,她原本要送給陳默達以套取情報的那條香煙就這麽無緣無故沒了!

她的心那個疼啊!

這個仇,兩人算是結下了。

不過她也沒有太多時間用來心疼和生氣。

薑茶茶靠在窗口,隻能看到幾樣素菜,她和金小燦迅速回到公司,按照之前食堂推送菜單的規律鎖定可能會推出的肉菜進行調整,然後把今天特製的菜單推送上平台。

很快,悅耳的訂餐提示音就此起彼伏地響起來了。

薑茶茶和金小燦人手兩部手機,一邊接單一邊下單。

薑茶茶眼神裏帶著賺錢的殺氣,可以做表情包的那種:“小燦!今天要接雙份的量,必須把那個殺千刀學姐跑路的七百,還有香煙的錢賺回來,知道嗎?”

“知道。”

“大聲一點!”

“知道!”

十足商業化的加油打氣,混著點單的“叮咚叮咚”聲,在不足十平方米的辦公室裏不斷回響。

金黃色的外賣服、金黃色的踏板、金黃色的帽子,薑茶茶和金小燦兩個人提著外賣,就像兩個發亮的電燈泡穿梭在T大的校園中,回頭率極高,即便是沒有點外賣的人,也能被強行吸引目光。

這行頭是薑茶茶根據金小燦的名字設計出來的。

用她的話說,就是“這年頭,想要賺錢就得招搖”。

不過很快,薑茶茶就知道,有時候這也是要另當別論的。

當薑茶茶把外賣送到操場上一個小哥哥的手裏,順便瞅了一下他身上的外套時,她隻覺得哪裏怪怪的,不過一時也說不上來是哪裏奇怪。

薑茶茶打量他的麵孔,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道:“小哥哥,第一次訂我家外賣吧?”

小哥哥點頭:“嗯。”

薑茶茶微笑:“那你這次覺得好的話,下次再試試吧,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小哥哥再次點點頭,見薑茶茶還不走,便從口袋裏拿出錢包,隨手掏出一百元遞過去:“謝謝。”

薑茶茶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高的小費!她感覺自己的心疼症一下子好了一大半!

看著她踏著黃色踏板,像一隻小黃雀般歡快地飛走,顧南風從看台一旁走出來,銳利的目光一直相送。

小哥哥笑眯眯地看向顧南風,打趣道:“怎麽樣?這個刊登校報向你告白的女生,還滿意嗎?”

顧南風想起在食堂的交鋒,冷冷勾唇:“我看裏邊是有誤會,她根本就不認識我。”

小哥哥提醒道:“可能這是欲擒故縱呢?想引起你的注意也說不定。”

“隨便吧,反正我對她沒興趣。”顧南風擺手。

小哥哥有些不解地問顧南風:“那你好端端的,怎麽會想起來吃這個?”

顧南風十分嫌棄地用中指將外賣拎過來,粗眉下黑亮的眸子裏閃過狡黠:“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不是嗎?”

小哥哥笑了:“說得也對,你爸讓你三個月內把食堂的營業額提高五個百分點,如果你做不到的話,他不但要停你的卡,還要讓你轉係去念金融管理,這可真是一個棘手活兒。不過比起這菜,你難道不該先了解薑茶茶這個人嗎?”

顧南風睨著他:“還用了解嗎?看她那見錢眼開的樣,就是十足的拜金女。”

小哥哥拍拍顧南風的肩:“這年頭愛錢沒有錯啊,兄弟你這麽說可就太武斷了。這個薑茶茶還是有點名堂的,人長得可愛不說,還是新聞係江教授的愛徒。這個外賣公司成立不過一年,就迅速在學生群裏風靡開來,專門服務T大,營業額節節攀升,還是很不簡單的。”

聽到朋友徐標稱讚薑茶茶,顧南風不屑地哼哼。

其實薑茶茶的飯菜,從口味上來說並不是特別出眾,她聰明的地方就在於和食堂提供的菜品合理地避開,並且占著自己也是T大學生的優勢,可以隨時隨地收集客戶信息,這才能夠做到營業額暴增。

顧南風覺得,維護食堂營業額的第一步,就是斬斷薑茶茶獲取當天菜單的信息來源。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這邊,薑茶茶並沒有被一百元的小費衝昏頭腦,而是踩著踏板來到一個女生麵前,向她打聽那個穿著名牌外套的小哥哥是誰。

那人穿得那麽招搖,不可能沒人認得。

果然,女生不出所料地臉頰一紅:“他呀,他是金融管理係的徐標呀,人長得特別帥,父母都是律師,和顧南風是好朋友。兩個人走在一起簡直跟畫報一樣。”

後麵無用的信息薑茶茶就自動忽略,沒再走心。

和顧南風是好朋友這點,足以讓她知道哪兒怪怪的了。

結合陳默達說的上級不滿,和金小燦說的“奇怪之處”,再來就是從不點外賣的人點了她家外賣的這一係列零碎信息,她確定顧南風這個討人厭的家夥是衝著她來的。

雖然還不知道原因,但薑茶茶已經嗅到了一絲危險氣息。

她給金小燦下通知:這幾天小心接單,小心送餐。

晚上,薑茶茶回了趟家。

T市C區的筒子樓。

已經高樓林立的城市,在夜色裏,那些燈光可以輕易覆蓋掉微不足道的舊建築。它們在白天和日新月異的代表顯得那樣格格不入,卻承載了很多人的記憶,比如薑茶茶的。

小時候,薑茶茶在這裏走街串巷,和筒子樓裏的孩子們在一起玩耍。在她的印象中,爸爸頻繁地在找工作,也頻繁地在換工作。每天早上,爸爸都是衣著體麵地出門,晚上再披星戴月地回來。

她會待在巷弄口等爸爸回來,順便等他手裏熱乎乎的方糕吃。

爸爸話不多,從他強撐的笑容,薑茶茶能夠知道當天順利與否,這個月的房租有沒有著落。不過爸爸也會有撐不住的時候,也會喝酒發脾氣。

這個時候,薑茶茶就會哭著找媽媽。

然後在爸爸的怒吼中,薑茶茶知道媽媽在她出生不久後就離開了。因為原本經商的爸爸生意忽然一落千丈,媽媽要追求自己的人生,所以扔下他們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為了拉扯她這個女兒,他這個做父親的想要東山再起,也做過很多工作。可奇怪的是,不管他怎麽努力,結果總是失敗。

但在大部分時間裏,爸爸還是疼薑茶茶的,所以薑茶茶大部分時光還是快樂的。

薑茶茶提著一壺酒走到筒子樓下,看到一個有些佝僂且寬大的人影在路燈下來回踱步。

薑茶茶微微一怔,喚道:“爸。”

那人背影僵住,走到光下,臉上掛著歡喜:“茶茶。”

在橘黃色的燈光下,薑達臉上的溝壑顯得格外溫柔。

大抵人老了,尖銳便隨之退去了。

薑茶茶可沒把自己要回來的事告訴他,是想給他一個驚喜來著。

那麽,他應該是每天都在等著她回來吧。

薑茶茶鼻子一酸,挽過薑達的手臂:“爸,站這裏幹嗎?走,我們回家。”

薑達用鼻音說“嗯”,帶著隱忍的激動。

回到家,薑達在廚房裏忙活,薑茶茶就坐在餐桌邊乖乖地等待。

等薑達把最後一道湯放上桌,薑茶茶招呼他坐:“爸,別忙活兒了,快坐,我有東西要給你。”

薑達拉過椅子坐下,薑茶茶把袋子解開,將裏邊的錢一把拿出放到桌上。

“爸,這是我這個月賺的錢,都給你。”

薑達望著桌上攤開的厚厚的錢,估計有兩萬多:“這些都是你賺的?”

薑茶茶驕傲地拍胸脯:“嗯,都是我。”

薑達點頭,神情有些複雜。

薑茶茶拉過他的手,把錢放進他手裏,讓他切切實實地感受這真實:“爸,是真的。你看,這些都是我實實在在掙來的。這樣的狀態我已經維持一年了,你看,我不是守不住財的煞星,對不對?我是可以掙錢的!”

薑達抿唇,眼眶發紅:“好,好。茶茶長大了,真好。”

薑茶茶用筷子夾了一大塊肉往嘴裏塞:“爸,這樣你就滿足了?我可是要把我的外賣公司做大,招來很多人,然後擴大業務範圍,不單單針對T大,我還要上市,還要去納斯達克敲鍾!”

薑達被女兒的這番吹牛話逗笑了:“瞧你,給你一點陽光你就燦爛,不知道東南西北了。爸爸隻希望你好好念書,順利拿到畢業證,之後再找一個好工作,到時候才能遇到一個好男人,比爸爸好一萬倍的那種。”

薑茶茶默默地在心裏同步複述薑達的這一段教育理論。

這樣的話,她從小聽到大,耳朵都聽出老繭了。

在薑茶茶看來,爸爸不相信她會成功。

可她不同,她偏偏不信邪,相信人定勝天,勇往直前。

和爸爸吃過飯後,薑茶茶原本是想留在家睡一晚的。

不過,爸爸趕她回學校了。

對於某人依然把她當高中生的態度,她隻能無語。

回去的路上,薑茶茶打電話給金小燦,準備給她帶點夜宵回去。

金小燦興奮道:“那我要吃聚鶴街那裏的鮑酥餅!”

……

薑茶茶看看自己站在離聚鶴街有兩條街遠的闊文街,十分後悔打了這個電話。

十分鍾後,薑茶茶來到聚鶴街,看到夜色霓虹中直插雲霄的顧氏集團大樓。

在這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即便是一棵樹立著的一平方米都奢侈,而顧氏集團占了一整個廣場,深藍色的玻璃外罩,像變形金剛般高高聳立。

薑茶茶不由得想到顧南風那張冰冷、傲慢的臉。

“真是樓什麽樣,人什麽樣。”薑茶茶鎮定心神,向賣鮑酥餅的老字號店走去。

金小燦推薦的店,名不虛傳,很多人在排隊。

薑茶茶排在一對小情侶的後邊,等了好久終於到她了,結果她一掏口袋,手機沒了。

薑茶茶猛地往身後看,隻見自己身後站著一個高中男生,方形臉,一臉憨厚。看到她看過去,他還愣愣地眨著眼睛,不像是小偷。

服務生催促付錢,薑茶茶苦笑一下,隻好無奈地轉身。

“多少錢?我付。”

這時,一隻好看的手拿著現金伸進小窗。

薑茶茶認得這隻手,更認得這個討厭的人!

顧南風拿過袋子遞給她。

薑茶茶沒接:“我用你付錢嗎?”

顧南風歪歪頭:“那你怎麽不付?”

薑茶茶瞪眼:“我……”

她側過臉:“我忽然不想買了,你管得著嗎?”

見狀,她身後的高中生湊過臉來 :“那不要的話,可不可以給我?”

……

薑茶茶從顧南風手裏奪過鮑酥餅,大步走開,顧南風則斯文地跟在她後邊。

走出一段路後,薑茶茶突然轉身看向這個突然出現的可疑者:“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別告訴我是碰巧路過,也別告訴我你是來買鮑酥餅的。”

碰巧路過這個借口聽著太爛,買鮑酥餅一點也不符合他的人設。

顧南風雙手抱臂:“我是在集團的辦公室裏伸懶腰,剛好看到你一個人傻愣愣地站在那兒,被小偷順走手機也不知道。”

薑茶茶瞪眼,原來她的手機是那時候丟的?

“你看到我的手機被順走了,也不報警?”

“報警?我為什麽要報警?”顧南風裝傻充愣,“又不是我的手機被偷了。”

薑茶茶嗬嗬冷笑兩聲,虧她剛才還有那麽一點點感謝他的出手相助,真是病得不輕。

兩人四目相對,以十米為距。

顧南風微眯眼眸,很好奇薑茶茶下一步會是什麽反應。

剛才在大廈內,他看到她被人下了黑手還傻乎乎不知情的樣子,忽然就湧出想要逗逗她的心思,他很想看看這個見錢眼開的財迷被錢挫敗後的狼狽模樣。

薑茶茶一步步走向顧南風,走到他跟前,突然毫無預兆地踮腳。

顧南風下意識往後仰,警惕地打量她:“你幹嗎?”

“顧公子,你在食堂引起我的注意,現在又在這裏堵我,你是不是喜歡我?”薑茶茶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此時透著隱隱的羞澀。

顧南風的腦子裏閃過一道雷電,一片空白:“什麽?”

“我知道,我長得還不賴,又很會掙錢,的確比較容易讓人動心。”薑茶茶手托臉頰,語氣浮誇,越說越像那麽回事,把某人說得一愣一愣的。

顧南風一個頭兩個大,伸手立刻把薑茶茶的嘴捂住,一臉嫌棄:“我說薑茶茶同學,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薑茶茶眨巴著眼,不哭也不鬧,兩邊的路人則投來好奇的目光。

“再說了,不是你先對我動心的嗎?校報上刊登告白一個月,這麽快就倒打一耙了?”

顧南風放開她,皺著眉從口袋裏拿出紙巾擦拭手心,現在他對某人的不良印象再加一條—容易自作多情!

“告白這件事我要說明一下,在校報上跟你告白的另有其人,但有這樣那樣的原因,我隻是頂了一個名而已。”薑茶茶很“識趣”地後退兩步,聳肩,“那看來是我想多了,多謝你今天付了鮑酥餅的錢,改天我一定還你。”

“你知道就好。”顧南風抬眸間,看到薑茶茶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拿著他的手機了。

“喂,你!”顧南風反應過來後拔腿就要追,怎料薑茶茶先一步衝向了路邊的出租車,跨步上去,揚長而去。

透過後視鏡,薑茶茶看到顧南風很努力地追了幾步,但很快就被甩在模糊地帶了。

司機還不忘八卦地問上一句:“和男朋友吵架了?”

薑茶茶心情愉悅地端詳起拿到的戰利品,最新款。

嗯,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沒有設置麵部鎖屏,往上輕輕一拉,就能進入菜單。

大抵上流社會的人都對自己身處的環境有絕對的安全感,所以才不弄這種東西。

邪惡天使飛上心頭,薑茶茶嘿嘿笑,思索著在裏邊能挖出什麽對自己有利的東西來時,翻著翻著,漆黑的瞳孔逐漸放大了。

在相片裏,她居然看到很多關於她對海洋環境報道的截圖。

薑茶茶這才想起金小燦科普的有關於顧南風的事,他是念海洋管理係的。

而她早在上T大前就用“海笑”這個筆名發表了很多關於海洋環境的報道,有些甚至是很早以前的,她自己都找不著了。

他居然收集得很齊全。

薑茶茶不由得笑出聲:“原來這家夥還是我的粉絲啊!”

這種感覺還是很奇妙的,從不著調的學姐突然離開開始,她和他冥冥之中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係。

現在她居然發現,在很久之前他們就有著交集。

回到學校,薑茶茶把鮑酥餅扔到正在打遊戲的金小燦懷裏:“給你,價值兩千三的鮑酥餅。”

金小燦嚇了一跳:“兩千三?你鍍金了?”

“鍍金倒是沒有,不過為了給你買這個,我的手機丟了。”

金小燦的眼睛縮小了一半:“哦,你那個用了三年的破手機?丟了就丟了吧。”

薑茶茶朝她扯扯嘴角:“好啊,我破手機的錢就在你這個月的工資裏扣。”

金小燦認栽,趕緊撒嬌似的歪歪頭:“老板,我錯了。”

如果不是意外知道顧南風手機裏的秘密,薑茶茶還真不容易原諒這個“罪魁禍首”金小燦。

原本她還真有把顧南風的手機變賣了換點錢的想法,不過這個念頭很快被心裏的正義感打敗。

—我是新聞係的薑茶茶,怎麽可以做這種小偷小摸的事?

薑茶茶決定明天一早將手機物歸原主,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不過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很快,當薑茶茶洗漱完畢,回到**準備睡覺時,顧南風的手機響了。

看到來電顯示的是未儲存的號碼,她接起電話:“喂。”

“薑茶茶,你已經涉嫌偷竊,我給你幾分鍾乖乖把手機送回來。”

是顧南風!

他真迅速,這麽快就買了新手機?

薑茶茶微微心慌後,隨即恢複淡定:“真想不到顧大公子身家厚實,居然對一個手機斤斤計較。你如此急迫,難道手機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兩秒:“你偷看我手機了?”

薑茶茶答得飛快:“沒有。”

電話那頭的人語氣平靜,輕易戳破她的謊言:“那你就是看過了。”

薑茶茶咬唇,沉默兩秒。

電話那頭的人又說道:“薑茶茶,你想拿資料威脅我這個計謀無法成功,趕緊把手機還回來。”

薑茶茶打哈欠:“我已經上床休息了,要還也得明天吧。”

電話那頭的人語氣漸冷:“你就不怕我報警?”

薑茶茶聽出威脅的意味,心裏的石頭反倒落地了:“不怕,顧大公子大人物一個,是不會為了這些小事給自己找麻煩的。”

要報警早就報了,還用掛在嘴邊?有錢人一般討厭走這種流程式的東西。

薑茶茶愉快地掛斷電話,把手機關機,丟到一旁。

對床的金小燦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倒吸一口涼氣:“你剛才是在和顧南風通電話?”

薑茶茶把一半的腦袋縮進被窩裏:“嗯。”

金小燦激動地挺直身體,頭砰地撞到天花板:“可是為什麽?你剛才去買餅的時候見到顧南風了?還是說你丟手機是因為顧南風?”

薑茶茶用後腦勺回應某人,進入夢鄉。她才不在意和顧南風有什麽瓜葛,除了新一天的賺錢大計,她什麽也不在意。

第二天,薑茶茶十點鍾準時出現在學校食堂,隻見顧南風跟一尊神佛一樣立在那兒,就等她出現。

他是來守株待兔的吧?

薑茶茶掏出他的手機晃了晃,他伸手要拿,她靈巧地將手背到身後:“不管怎麽說,昨天你的視而不見讓我損失了手機是事實,怎麽你也得意思一下,賠點給我吧?”

顧南風好整以暇地點頭,也不想評價某人沒有事實根據的白眼狼行為,而是道:“好,那我給你選,是要現金呢,還是今天能進內堂看中午菜品的綠色通道?”

薑茶茶眼珠子一轉,選擇了急刹車:“憑什麽你說了算?食堂現在歸你管了?”

顧南風自然不會把自己的真實目的透露半個字,他側身直接給她看陳默達對他點頭哈腰的殷勤模樣。

……

考慮到他一米八五的絕對體形優勢,薑茶茶告訴自己好女不吃眼前虧,她點頭選擇後者。

顧南風拿回手機,放她進去。

薑茶茶一步三回頭,盯著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那股危險氣息越來越濃。

她沒看到,逆光而站的顧南風眸子裏透著不易察覺的算計。

薑茶茶在內堂的白板上記錄今天的菜單,一旁的陳默達用手肘輕輕捅她:“茶茶,顧大公子居然能放你進來,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見陳大叔臉上難得散發八卦的光輝,薑茶茶也禮尚往來:“陳大叔,他不是高高在上的顧公子嗎,怎麽最近老往食堂跑?他到底在幹嗎?”

陳默達沒注意到薑茶茶不答反問,摸摸下巴道:“這個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不過應該和食堂最近的營業額有關係吧。我不是說了嗎,上麵有人開始重視這件事了。”

薑茶茶皺眉,難道她察覺到的危險真的和顧南風有關係?

不是吧,一個堂堂集團的公子爺會管這檔子閑事?

薑茶茶半信半疑地拿著最新情報出食堂,正準備去公司和金小燦做交接,不想顧南風這家夥還在門口等著。

薑茶茶一臉警惕:“你還想怎樣?”

顧南風雙手背在身後,態度極其誠懇:“薑茶茶同學,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彼此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我們都是同學,沒必要成為敵人,你說對吧?”

話是沒錯,可是薑茶茶垂眸看著他伸出的友誼之手,心裏怎麽瘮得慌呢?

他到底想幹嗎?

“我也沒覺得我們是敵人啊!隻不過……”

薑茶茶還沒說完,顧南風把她的手拉過去握住:“那這樣真是太好了,為了表達我的歉意,請一定要給我個道歉的機會。”

薑茶茶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推著往前走。

幾分鍾後,她被帶到學校對麵的小吃街,落座於比薩餐廳。

薑茶茶盯著桌上某人慷慨點的雙人套餐,頓時了然,雙手抱臂:“顧公子,如果你想用這種方法拖住我回公司,也太幼稚了吧。”

顧南風坐姿筆直,被從落地窗照進來的陽光籠罩,像鍍了一層金的鐵甲戰士。他微微啟唇:“怎麽會,你現在就可以發消息給員工,準備中午的外賣。”說著,他變戲法似的拿出一部嶄新的手機推到她麵前。

薑茶茶不由得一愣,剛才他說出去一下,是買手機去了?

薑茶茶打了個寒戰,瞅他:“你不用這麽客氣,真想讓我發消息,借一下你的手機給我就好。”

顧南風拿出自己的手機遞上:“好吧。”

薑茶茶一邊把今天食堂的菜單發給金小燦,一邊滿臉疑惑地盯著顧南風。

信息發送完畢後,薑茶茶拿了一小塊比薩起身:“那這個就當作我接受你的歉意了。手機太貴重,心領。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顧南風沒有挽留,而是臉上帶著一抹淺笑,目送薑茶茶離開。

“薑茶茶,第一回合,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為什麽點單量突然少了大半?”辦公室裏,薑茶茶和金小燦四目相對,各自拿著手機,手機異常安靜。

金小燦也是一臉茫然:“不知道啊!”

這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薑茶茶皺眉:“這說不通啊。”她想到顧南風遞過來的手機,不由得問金小燦,“你確定是按照我發給你的菜單準備的嗎?”

薑茶茶看到信息內容後,確認顧南風在她離開之後沒有動手腳,那就是之前動的手腳!

薑茶茶腦子嗡的一聲響,猶如醍醐灌頂。

“茶茶,你去哪兒?”

金小燦追著薑茶茶來到學校食堂,果然看到熱氣騰騰的窗台裏不是自己親眼看到的那些菜品。

陳默達已經遁地不見。

可惡!

金小燦指著菜盤驚呼 :“老板,這……這和你給我的不一樣啊!”

薑茶茶:“我有眼睛,我看得見。是顧南風。”

金小燦又是一陣驚呼:“顧南風?顧大公子幹嗎要針對我們?”

薑茶茶頭疼,捂著額頭:“我也想知道。”

如果說是因為結梁子才這樣,不可能,在和她結梁子之前,他就已經出現在食堂裏了。

薑茶茶轉身間,顧南風和徐標雙手抱臂靠著牆壁,滿意地看著他使壞的成果。

顧南風抬眸,迎上薑茶茶的目光,十分紳士地衝她點頭致意。

薑茶茶瞪著他,示意金小燦:“小燦,我們走。”

“哦,好。”

薑茶茶和他擦身而過,心裏隻想著要堅持把不多的單子送完。

晚上她一算賬,和以往比,今天的營業額少了足足一半。

金小燦有些焦急:“茶茶,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啊!”

“這樣下去當然不行。”薑茶茶捏著錢,心裏燃起熊熊烈火。

她本來還想著他是自己的粉絲,想說可以重新認識一下的,沒想到……

她特別討厭這種好不容易好起來又跌下去的感覺!她必須想辦法把顧南風趕出食堂!

……

另一邊,顧南風看著食堂今天上升的營業額,徐標從他身後探出頭來:“按照這個趨勢,三個月提高五個百分點,不是信口開河呀!兄弟,你怎麽辦到的?”

“我以為有多複雜,隻要攔住她,不給她提前做準備的機會就好了。”顧南風把報表扔到桌上,微微挑眉。

徐標看向顧南風:“我怎麽聽說,今天你不但讓她進食堂了,還買了一堆比薩給她?”

顧南風皺眉,徐標聳聳肩:“沒辦法,比薩店有我女朋友,她跟我說的。”

顧南風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伸懶腰:“今天我是請君入甕,再來了個將計就計。明天開始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徐標見他如此自信,忍不住多嘴:“你確定薑茶茶容易搞定?”

顧南風把頭埋進一堆從圖書館裏借來的資料裏,回應徐標:“嗯,剩下的實踐工作就交給你了。”

徐標:……

將食堂的營業額提高五個百分點這件事,顧南風沒打算放百分之百的精力在裏邊。眼下有一個海洋環境的學術報告會,請了很多國內外的專家,他得全心全意做一份報告出來,在那些專家麵前好好露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