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一卷——孽徒第九章
話歸正傳,肖宋在這兩年兢兢業業的態度讓她自己都感動不已。若是當年自己讀書時就有這樣的衝勁,那麽現在她也不是如今這個三觀不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模樣了。
短短兩年半裏肖宋進步很大,可是進步再大,也越不過蕭秋去……就好像是雞蛋賣得再貴也不可能跟金蛋相比,這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雖然理智上明白這一點,但是情感上還是難以接受。自己的努力不如別人的值錢,實在是讓人泄氣不已啊!
果然這就是主角和炮灰之間的差別麽?!
……
今年剛入夏之時氣溫很不穩定,前兩天還豔陽高照,炎熱得很,今日卻是個多雲天,天色不錯,卻無炎照,溫度很適宜外出。不料午時過後便開始下雨,先是傾盆大雨,整整下了一個多時辰,雨勢方才收了些,改成淅淅瀝瀝的小雨了。
肖宋也被這好天氣的假象眯了眼,原是趁著這為數不多的好天氣跑到後山練習武功,沒料想這雨說下就下,一聲招呼都不打,她被淋了個猝不及防。雖然被淋濕了,但她並不打算破罐子破摔,畢竟這雨忒凶猛了一些,打在身上都有些生疼,這麽淋著回去簡直是活受罪,便就近找了個突出來的岩石下頭躲雨。
好不容易等雨小了些,肖宋運起十成輕功,一路飄回紫清派大宅。沒有直接回房,她先繞到了小豆芽那裏,讓她燒些熱水給她沐浴,在小豆芽還沒有嘮叨她不愛惜身體之前快速遁走。
小豆芽是於瀾小盆友半年前撿回來的,長期挨餓導致這娃營養不良,發育不全,骨瘦如柴,活生生的一根竹竿,神奇的是,她原名大王,趙大王。
肖宋初始聽說之後,抽搐著嘴角,到底是哪家爹娘這麽不靠譜啊!這是女孩子的名字麽?!
一開始她是百般不願叫她的名字,總感覺自己被占了便宜似的。等後來與之混熟了之後,便形象地取了個昵稱,小豆芽。不想小豆芽姑娘竟然對這個新名字頗為喜歡——於是肖宋知道這姑娘對大王之名也是不滿許久了。
肖宋回憶了一下,發現在原著中完全沒有這麽個人的存在,有些疑惑,不過很快釋然。畢竟原著裏的這時候於瀾屍骨都該寒了,蕭夏本人也差不多快死了,怎麽都沒可能替蕭夏再撿回一個小丫頭。如今劇情發生了這峰回路轉的改變,這點小小的變化實在是不足道也。
肖宋其實是個性子冷清的家夥,在現代受了那麽多年的教育不但沒養成她正常的三觀,反倒有些三觀不正。憐憫之心偶爾還是有的,愛心什麽的,絕壁是尋不到的。若是換作平日,她對於瀾這種隨便將人口往家裏頭撿的行為肯定是很不高興的,到底是怎樣奇葩的人才會將這種具有潛在威脅性的流浪人口往家裏頭領的啊?在現代有警察局,在古代難道沒有衙門麽?
衙門會管的事情,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呢?衙門都不管的事情,他們是吃飽了撐著才會想要去管上一管麽?
尤其是有蕭秋的前車之鑒在,肖宋對此更加排斥,這姑娘可別是女版的蕭秋來繼續發展劇情的吧!畢竟兩人的身世如此雷同,且還都是經過於瀾的手被撿回來的——雖然這姑娘確實是沒有蕭秋長得好看就是了。但是誰能料到這萬一呢?
事實證明肖宋姑娘確實有點缺乏安全感,這麽詭異又無恥的想法她竟然也能夠想得出來,實在是“前途”不可限量!
小豆芽這姑娘年齡小,性格卻不錯,開朗熱情活潑真誠……還有點迷糊,有時候真的是神經大條到讓人忍不住想要吼她。可是與她相處時卻很是舒服,基本上沒什麽壓力。
同於瀾相處時,那小子時不時地會提起蕭秋不說,興致來了,還會提一提舊年往事,搞得肖宋頗為不自在,畢竟她說穿了也不過是個冒牌的,底氣終歸有些不足。可是小豆芽姑娘就不一樣,她跟肖宋沒有舊可敘,人又有些糊塗,神經粗壯,不必常人。見麵時說的也是她遇到的那些開心事。雖說是羅嗦了一點,但是卻讓人在不知不覺之後總卸去了防備,輕鬆自如。
肖宋不是沒有觀察過這姑娘,不過任是她怎麽觀察,也沒發現這姑娘身上有一絲一點的惡意,這讓她警惕的心鬆懈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在接下來的相處觀察之中,肖宋驚奇地發現這個身材嬌小麵容清秀性子卻大大剌剌的女孩子還有一手好繡工,肖宋衣衫上的蝶戀花便是她親自動的手。那花樣兒原本可是俗,經過小豆芽這兩手絕活下來,原本鋪在紙上的蝶戀花還真真成了園子裏的蝶戀花,栩栩如生動人得緊。
肖宋對此沒感覺有可懷疑的地方。畢竟為了以防萬一,她一開始就叫人去打探了一下小豆芽的身世,知道她母親去世之前是當地繡坊裏最好的織娘,針線功夫相當俊秀,完全可以拿這項手藝當飯吃了。女兒學了一手也很正常。
原本小豆芽也是個殷實人家出身的閨女,雖不能大富大貴,保一生衣食無憂卻是可以的。熟料到天命難測,禍福難料,一夕之間家道中落,到最後落到了這個家破人亡的地步——肖宋很是感慨,天命難測啊!各人皆有各人的緣法。
話說回來,對於小豆芽的這一手絕活,肖宋表示好生膜拜,這可是她這輩子都沒有辦法達到的高度啊喂!更讓她膜拜的是這姑娘的性格明明很是……豪放!怎麽就能做出這細致活呢?
這不科學!
肖宋雖然怨念,但是卻找不到理由。尤其是在這姑娘還有個家世清白的出身,肖宋便也就不再無理由排斥了。
她不可能一直呆在這裏,三年一過,她便要回去。到時候留下蕭夏的軀殼,是死是活,她並不能確定。理智上她覺得她若離開,蕭夏估計也到了末路,是活不下去的,何況這僅僅隻是一本書而已;情感上……情感上,肖宋雖然為人淡漠了點,但總算不是那種沒良心的人。別人對她若是不好,那也就罷了。頂多臨走之前她報複那麽一把。可別人若是對她好,她也不是鐵石心腸沒心沒肺養不熟捂不熱的白眼狼。說得難聽一點,三年下來,便是隻是養了一隻牲畜,也能夠培養出感情來,何況這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總之她若是走了,有個知根知底的人陪著於瀾也不錯,這算是對於瀾精心照顧她的回報,也算是對蕭夏最後的安慰。
總的來說,因為抱著這樣的心思,肖宋對小豆芽比其他人要稍稍親近了那麽一點點,雖然隻是一點點——但長此以往,這姑娘便乖覺地順著杆子往上爬,盡職盡責地做起了肖宋的小丫鬟,在肖宋可以忍受的範圍內歡脫的放肆了起來。
而在小豆芽見識過肖宋的“仙人之姿”之後,對肖宋也就越發崇拜了。
所謂的“仙人之姿”,說穿了就是她如今走路的姿態,那完完全全的是淩空漂浮,不惹塵埃。好在這具身體有一張不錯的皮囊,看起來卻有幾分出塵的仙氣,否則她這樣子出去,非得被人家當成厲鬼不可。小豆芽正是見識了她這非凡的功夫之後,真正做到了五體投地,豔羨不已。
肖宋對小豆芽的各種讚美各種驚歎已經習以為常,雖然她心裏頭真的是淚奔不已。
自從她將蕭夏的底子撿回來之後,肖宋一直都在苦練輕功。老實說,這具身體別的不行,輕功卻還是極不錯的——即便肖宋吃胖了也沒有影響這一點←_←!
大概原版的蕭夏也清楚自己的問題,便揚長避短,苦練輕功所致。肖宋不知道自己這身輕功在江湖上究竟能排得上多少號,但是隱約也知道能夠比得過的人應當是屈指可數的。
可惜人無完人,金無赤足,這輕功有一個缺點,倒不是功法本身的問題,紫清派的這一門功法便是放在江湖中也是頂尖的了,而是蕭夏的問題——就是耐力不夠,輕功維持的時間並不是很長。肖宋曾經試過,從她的臥房到後山大概是三千多米的路程,她跑到那裏基本就力竭了。也就是說,即便她這輕功天下第一,若是碰到個大埋伏,或者內力深厚一點的,比如蕭秋,她就非得完蛋不可。
原著中蕭夏姑娘被輕而易舉地囚禁起來果然是有必然性的!
輕功這種東西可謂是武俠小說裏必備的技能,為了將來跑路時成功率能夠高一些,肖宋給自己製定了一項新計劃。這計劃說穿了很簡單,就是勤能補拙,熟能生巧,笨鳥……先飛。日後但凡她走路,就隻用輕功,爭取將這鍛煉成自己的本能。
事實證明,或許肖宋在這個方麵真的有天賦。
效果出奇顯著。
顯著到某一天她突然心血**想要回味一下腳踏實地走路的感覺時,卻被自己的左右腳絆倒了,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吃屎——好在地點偏僻,沒人看到。
從那以後,肖宋菇涼重新開始練習走路,古人誠不我欺,過猶不及!
小豆芽雖說話嘮了一點,但是手腳卻是很快的,力氣也極大。熱水很快便燒好了,小豆芽非常凶殘地以那麽小的個頭提著滿滿兩大桶水進來……幾趟下來,浴盆之中已經注滿了水,溫度也被調成最適宜的,她還特地撒了一些花瓣,看得肖宋眼睛直抽。
其實,她真的不講究的啊!←_←!
等一切準備就緒,肖宋抓住機會,在小豆芽發表言論之前將她速度趕出去,重新啟動陣法,關上門,除去衣衫,鑽入浴盆之中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熱水澡,被淋濕而失了溫度的蒼白皮膚被這熱氣一熏,很快浮起了一層紅暈。
她洗得很是舒服,雙手自然地架在兩邊,腦袋往後仰了仰,靠在浴盆便上,眼睛眯起,四肢展開,身體向下縮了半寸,熱水便沒上了肩頭,輕輕碰觸著她脖頸處的肌膚。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雨後天氣初霽,烏雲散去,天色重歸明亮。
水不知何時已冷卻了下來,肖宋雙臂略一動,直起腰,睜開眼,慢悠悠起身。
屋簷上的水珠成串滴下來,落在回廊下,在泥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小的水坑。肖宋眸光一閃,拿了綢布擦幹身子,又隨手取過掛在屏風上事先準備好的衣衫妥帖地穿在身上。雨雖然停了,空氣中卻還帶著一絲涼意,她又翻箱倒櫃找了件去年做的秋衣披在身上,這才覺得好了些。
浴盆裏的冷水到時候可以叫小豆芽來處理,所以她也沒去搭理,繞過屏風走到前屋的桌上,那上頭擺著一盆核桃,旁邊放置著一把精巧的小榔頭。
洗澡是項體力活,肖宋正好覺得胃中有些空了,便取過小榔頭,靠在窗邊敲核桃。
朱窗外的芭蕉被雨水洗過顯得越發的綠意逼人,芭蕉葉上一顆滾圓的雨珠滾落下來,摔在地上四濺開來,碎了一地流光。與此同時,肖宋在心中哀歎了一聲,手臂微抬,分量十足的小榔頭脫手而出,直直地擊向庭中假山後的某處。
“嘭”的一聲巨響,榔頭的柄直直插在了假山之中……方向很準,內力卻不夠,沒插牢,榔頭“噗通”一聲掉在了地上。
出師未捷身先死什麽的……
裝逼失敗的肖宋痛心疾首:“……”
一聲輕不可聞的低笑傳進肖宋的耳中,本來就尷尬的肖姑娘瞬間惱羞成怒,不管三七二十一飛身而去,怒斥道:“什麽人鬼鬼祟祟!出來!”她不知道對方在這裏潛伏了多久,若不是……她沐浴完畢起身的時候那人呼吸一錯,她還真的無法發覺!
會對一個女人的身體有這種“不正常”反應的,不是蕾絲,就是男人!不管是哪種,都讓肖宋大為光火。雖說這追根究底並不是自己的身體,不出意外的話,她也隻會用上三年,但是就這樣被看光了的感覺還是很分外銷魂的!
尤其是,她居然完全沒有察覺這家夥到底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到底看了多久?!
肖宋有種想要挖掉那人眼睛的衝動了。
待她飛至假山處,那人才如一道閃電般飛身出來,一身黑衣裹得密不透風,帽簷很大,臉麵看不清楚,動作卻快得讓肖宋心裏一驚,這樣的身手絕對不是什麽小魚小蝦。她來不及多想,被迫與他正麵對上。肖宋雖然下了狠心苦練兩年,但是先天條件擺在那裏,再加上為防出意外,泄露了身份,從未與人拆過招,對戰經驗幾乎為零。十幾招下來,肖宋自知不敵,漸露敗勢。
黑衣人一拳向著她的門麵襲來,肖宋向後折了腰身,堪堪避過,他又轉而攻她下盤,步步緊逼。
肖宋嘴角一抽,足尖輕點,踉蹌著退開兩步,雙臂一振,穩住身形不跌倒,向後急速退去。待穩穩地落在假山石頂端,她暗暗運氣,調勻有些混亂的真氣,跨前一步,雙眼牢牢盯住那人,麵沉如水,道:“你究竟是什麽人?為何會出現在我的院中?有何意圖?!”倒也有幾分名師風範。
那人卻極不給麵子,根本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不過也沒有戀戰,明明已經占了優勢,卻沒有將她往死路上逼,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後便轉身離開。
……
這人光是露了這麽一手便可以看出是比肖宋要高的高手,對肖宋來說最好的選擇是放他離開,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不過她現在明顯是被肌肉控製了大腦,秉承著敵退我進的原則,想都不想便運足功力追上去,對著他的**便是犀利的一腳——若是這一腳踢中的話,便是弄不死他,也能弄死他的子孫,讓他肉痛不已。
那黑衣人的背後卻好似長了眼睛一樣,身子微微一側便避開了她的襲擊,淩空反身便是一掌劈來……
肖宋不承認自己是被嚇住了,一時竟然反應不過來。便是能夠反應過來,她現在身在半空之中沒有著力點,也沒辦法在這麽短短的一瞬之間避開對方的攻擊。畢竟那時候隨著這淩厲的一掌而來的是凜冽的殺氣——那人是打算殺了她的——至少在那一刻,他是想要殺掉她的,而她像一隻羔羊一樣,根本是躲無可躲。
有一瞬間,肖宋覺得自己要死了。
然而痛楚久久沒有傳來,在關鍵的最後一刻——她都已經感覺到了迎麵的讓她刺痛的罡風,他竟生生將掌勢一錯,“嘭”的一聲,她身後造型奇巧的的假山石毀於一旦。
肖宋呆若木雞,若是這一掌是劈在她身上的……
她簡直不敢想象,她將死得多麽壯烈,多麽偉大!
……
生死隻在一瞬間,肖宋是第一次覺得死亡那麽近,她並不是完全安全的。在之前的兩年多的時間裏,她雖然知道自己究竟是落入了個什麽樣的處境,但是因為一直以來過得都是安穩順心,還成功遠離了劇情,因此並沒有想到事實竟是如此……殘酷。
直到那人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天地交接之處,她才卸了力道落回了地上,腳下一軟,差點跌倒在泥濘之中。
肖宋一咬牙,強迫自己不能倒下,硬是拖著戰栗的軀體一步一步走回去。
害怕有什麽用,總歸她還是要想方設法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