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 遇

1

路鳴到達約定的地點,是一家巴西咖啡廳,李米恩正悠閑地攪拌咖啡,整個包廂裏充滿了南美熱帶雨林的氣息。

“哥,你找我不會是為了淩悠然的事吧!”李米恩一抬頭就看見路鳴一臉不悅的表情。

“你和悠然有什麽過節,你那一句話,你讓她以後怎麽在行業裏待下去?”路鳴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他不理解李米恩為什麽要這樣做。

李米恩轉過頭不去看他,耍性子般輕哼一聲:“反正你總是因為別人來怪我,這是我和她的事,不用你插手。”

“她是我徒弟,我怎麽能不插手,而且你的做法本來就不對。”

路鳴的這一句話,激怒了李米恩,她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來,四年前他因為李琳的事情錯怪她,現在他又因為自己徒弟的事情來嗬斥她。

“路鳴,你為什麽總是要幫著別人呢?在你心裏我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就不算妹妹了嗎?”李米恩的幾句反問,讓路鳴啞口無言。他和這個妹妹年齡差距較大,她還很小的時候,他便在離家很遠的城市念書。他一直在外,對她沒有太多了解,也沒有給過她任何關愛,四年前還因為李琳的事情錯怪於她。

都說年齡越大越不會表達內心的情感,他此刻就是這樣的情況,想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李米恩想聽的話:“米恩,不是這樣的,可……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你的錯啊!”

“是,都是我的錯,四年前李琳流產是我的錯,我追求愛情是我的錯,我丟下父母不管,也是我的錯,今天還是我的錯,你告訴我,我怎麽做才不會錯?”她也很委屈,一路走來,誰都不理解她,連自己最親的人也不曾理解她。

她心底永遠過不去的那道坎,就是四年前發生的那件事。那時李琳和路鳴結婚才兩個多月,她就發現自己的嫂子和別的男人在酒店幽會。在李琳出酒店的時候,她上前質問,兩人發生爭吵,她不小心推了李琳一把,導致李琳三個多月的孩子流產。

那時的路鳴聽信李琳的一麵之詞,對李米恩產生了很大的誤解,父母也不相信她的話。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一晃四年過去了。

“米恩,那件事情是哥的錯,後來,我和李琳也分開了,她說,她不後悔。”路鳴一想起他和李琳的過去,還是那麽心酸。

他和李琳誰都沒有犯錯,錯的隻是那時各自想要的並不一樣,互相都無法給予,這才是導致兩人最終分手的原因。他從來沒有怪過李琳,畢竟結婚是因為她懷孕了,他一廂情願給了她婚禮。

他原以為結了婚,很多東西就會改變,然而並不是如此。李琳的野心一直沒有被他束縛,她的夢想是擁有自己的工作室,那時的他無法幫她實現,而那個人可以。

他的夢想隻是能和李琳永遠在路上,拍攝不同的作品,悠閑地度過一生,而她不願意,兩人從情人變成了路人。

“米恩,這次拍攝對我們來說真的很重要。”路鳴的語氣帶著懇求。

李米恩隻是想給淩悠然一點兒難堪,並沒有想過要把這次拍攝搞砸。淩悠然突然闖入她的世界,這讓她一時不能接受,她害怕淩悠然的出現會毀掉她守護多年的感情。

“明天繼續拍攝,我們之間的關係,不要讓別人知道。”冷漠的語氣,一瞬間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了。

“你和那個男孩還好嗎?”

“我和他的關係比家人還要親密。他是我唯一的依賴。”李米恩突然紅了眼眶。

“爸媽很想你,有時間回去看看吧!”

李米恩輕輕應聲:“好。”她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敢回去,對她來說,家是一個傷心地!

包廂裏隻剩下路鳴一個人,他低頭自語:“你也很想他們吧!”

這世上最難割舍的便是親情,親人之間血脈相連。待我們真正長大那一天,才會明白親情是多麽可貴。

2

淩悠然一早收到路鳴的好消息,昨晚她想了一夜,始終記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李米恩。

她的相機被摔壞了,路鳴讓她先去他辦公室取相機,他直接開車去拍攝地點等她。

淩悠然打車去了公司。進了路鳴辦公室,靠牆擺著四個北歐風格的櫃子,她隻能一個個找。打開第三個櫃子時,發現裏麵有個小抽屜,她伸手握住把手,沉思一會兒,還是將抽屜拉開了。

裏麵隻有一個倒扣的相框,她拿起相框,照片裏的人,讓她大吃一驚。照片裏李琳和路鳴緊緊相擁,看起來十分甜蜜。

“你在看什麽?”李琳的聲音嚇得她手一抖,“哐當”一聲,相框砸在地麵上,相框的玻璃碎了一地,照片就那樣映入李琳眼中。

“李總,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淩悠然抬頭看見李琳微微發紅的眼眶。

李琳一直盯著照片,過了許久,才緩緩蹲下去,拾起已經破碎的相框。她和路鳴的感情像這相框一樣,碎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而且是她親手摔碎的。

“淩悠然,你什麽都沒有看見,知道了嗎?”李琳的眼神不似平常那麽犀利,而是露出了哀傷。

“明白。”

李琳緩緩走了出去。淩悠然第一次看見她這樣落寞的背影。

淩悠然趕到淺米的攝影棚時,路鳴正在喝著豆漿。他爽朗一笑:“放心,沒事了,等下好好拍攝就好了。”

“嗯,好!”淩悠然特別想把剛剛在辦公室發生的事告訴他,李琳的動作、眼神都透露出她還在乎路鳴。

他們之間或許還有可能。

淩悠然終於還是沒說出口,她根本就不知如何去表達。尚不知情的路鳴在一旁給她加油,讓她好好拍攝。如果他發現抽屜裏那張照片不見了,他會作何感想?

拍攝進行得非常順利,李米恩在鏡頭前的眼神永遠是那麽迷人,仿佛之前的不愉快並沒有發生過。

整場拍攝在晚上六點結束。李米恩從經紀人手裏接過外套搭在肩上,根本沒有抬眼看淩悠然,直接走出了攝影棚。

化妝間裏,化妝師正給李米恩補妝做造型時,經紀人火急火燎地跑進來:“米恩,剛才楚總來電話了,說待會兒親自來接你過去。”

“什麽?”李米恩激動地差點兒將化妝師手裏的散粉打掉,臉上露出慌張的神色。她清了清嗓子,“我這邊補妝還需要點兒時間。他要是來了,你讓他在休息室等我,千萬不能讓他看見淩悠然。”

“啊?好……”經紀人雖然莫名其妙,但隻能點頭說好。

“盡量快點兒。”李米恩督促化妝師。

他們兩人絕對不能見麵,絕對不能讓他再見到淩悠然。

淩悠然收拾好東西,跟路鳴一起離開淺米。剛走到路鳴的汽車旁,淩悠然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鹿萌萌打來的電話,說現在開車來接她,慶祝淺米攝影圓滿結束。

“師傅,萌萌說她來接我了,她問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慶祝啊!”淩悠然掛了電話,對剛剛打開車門的路鳴說。

路鳴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去,不去,我才不想和那個瘋姑娘待在一起呢,我先把東西放回公司,你自己好好玩吧!”

“哦,好,那師傅開車注意安全。”淩悠然看著路鳴的車慢慢駛出視線,突然想起來,背包好像落在休息室裏了。

她走回休息室門口時,見門縫裏透出燈光,心想李米恩不會在裏麵吧。她挺直腰背,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打開休息室的門。

出乎意料的是,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正坐在沙發上,右手支頤,打著盹。她踮起腳尖輕輕地向儲物櫃靠近,盡量不發出聲音,拿到背包後,又輕輕地走回門口。臨走時,她忍不住望了一眼那個男人,那張側臉像極了那天坐在汽車後座的人。

那人似乎被她吵醒了,不過還未等他抬起頭來,淩悠然便已經跑出了休息室,她甚至都沒看清那人的正臉。她拍拍胸脯,好險,雖然沒有看清正臉,卻能感受到那人雙眸裏可怕的眼神。

淩悠然是一路跑出淺米的。剛才門口還沒什麽人,這時候卻冒出來許多拿著相機、攝影機的記者,大概是等著拍李米恩的。淩悠然無奈地搖搖頭,這些記者可真敬業啊!

沒一會兒,李米恩走了出來,她旁邊站著的男人讓淩悠然移不開雙腳。她望著這個男人的臉,這是一張好熟悉,又讓她好難受的臉。

這張臉十分清秀,濃黑的雙眉下是深邃的目光,一身黑色西裝襯出他修長的身材,他低頭對李米恩淺笑。

再抬頭時,他望向淩悠然。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淩悠然的心突然好疼好疼,疼得她呼吸都有些急促。

她在他的眼裏看到了憤怒、難過、不相信,複雜的眼神讓她忍不住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突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出那人的視線。

“你幹嗎呀,電話也不接,一直在那裏呆站著,還好我身手敏捷,不然就被記者拍到了。”鹿萌萌的聲音,讓淩悠然從混亂的思緒中回到現實。

“啊!”淩悠然抬頭。

“悠然,你怎麽哭了?”

淩悠然伸手摸了摸自己濕潤的眼角,抿唇一笑:“風太大了。”

“還別說,風真挺大的,有點兒冷呢!”鹿萌萌拉著她往停車場方向走去。

她腦海裏滿滿的都是那人的雙眸。

3

車裏放著勁爆的DJ音樂,鹿萌萌時不時還跟著唱上幾句。淩悠然卻安靜地坐在一旁,望著窗外燈火輝煌的城市發呆。

鹿萌萌一個急刹車,淩悠然重心向前,安全帶勒得她肋骨生疼。鹿萌萌關掉音樂,嘴裏咒罵了一句:“哪個瞎眼的,敢擋老娘的路,也不怕老娘撞飛了他。”

鹿萌萌下車將車門狠狠一摔,突然半橫在她車前的寶馬打著雙閃,她叉著腰站在路中間,看不清車裏人的樣子。她擼起袖子,正想把車裏的人暴罵一頓,但從車上下來的人讓她瞬間不敢再往前走了。

她站在那裏看著那人朝自己走來,難道她私下說李米恩的壞話被這人知道了,來找麻煩的?

再等鹿萌萌反應過來時,發現那人並不是朝她走來,而是她的車,而車裏隻有淩悠然一人。

淩悠然坐在車內,望著他一步一步靠近,她用顫抖的雙手解開安全帶,下車站在他的麵前,輕聲問:“我們……是不是認識?”

那人雙眼噙著淚水,輕輕點頭。

他將她一把抱在懷裏,她如同一個乖巧的瓷娃娃一般依偎在他的懷中。他拉著她上了自己的車。

“你要帶我去哪裏?你是誰?你是不是……”她想問,他是不是夢裏那個少年。

他轉頭望著她,他的眼神嚇得她往後縮了縮,那人踩上油門,車行駛的速度快得將路旁的樹木拉成了一條黑影。

鹿萌萌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呆立原地,看著淩悠然上了那個男人的車。直到車子駛出視線,她才回過神,右腳用力地蹬在地麵上,十幾厘米的高跟鞋震得她腳後跟生疼。

她倒吸一口冷氣:“悠然被他帶走了。”

她也顧不上腳疼,也不去猜那人為什麽要將淩悠然帶走,跑回車裏,將油門踩到最大,試圖去追前麵那輛快要消失在視線裏的寶馬。

鹿萌萌向來喜歡追求刺激,開車的技術自然是不錯的,她緊緊追著那輛寶馬,一個紅綠燈,將她的車和那輛寶馬都攔截了下來。

她立馬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裏找黎淺南的電話,正想打過去的時候,想起此刻黎淺南正遠在美國,根本就幫不了忙,隻好撥通了路鳴的電話。

“嘟……嘟”電話那頭無人接聽,到最後傳來的聲音是:“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鹿萌萌連著撥了三次都是無人接聽,咬著牙低吼:“路鳴,你死哪去了,這些男人,到關鍵時刻,沒一個靠得住的,真是靠爹靠媽,不如靠自己。”

紅燈變綠燈的一刹那,那輛寶馬飛馳而去,鹿萌萌前麵的車卻半天不動,她瘋狂地按著喇叭,此刻心情焦躁的她,真恨不得把前麵的車主拉下來暴揍一頓。

過了半晌,前方的車才開動,此時她和那輛寶馬的距離已經拉得很遠了。鹿萌萌一路狂踩油門,連著闖了兩個紅燈,她隻希望淩悠然不要出事,那人的眼神看起來太嚇人了。

寶馬車裏,淩悠然死死地抓住車頂的扶手,車快得她都想吐了,那人的臉色依舊陰沉,隻顧一路開車。

“你能不能開慢點兒,我要吐了。”那人聽見淩悠然的話,將車的速度放慢,偏頭望了她一眼。

“蘇木槿。”那人不帶任何情緒地說出這三個字。

淩悠然聽清楚了,這是一個人的名字。她看向他悲傷的雙眼:“你認錯人了,我不是蘇木槿,我是淩悠然。”

“你是淩悠然,那蘇木槿是誰?她是誰?”那人突然低吼。

“我不知道。”淩悠然低下頭,不知為何,看見他的眼睛,她便想哭。此刻的她,雙眼含著淚水,眼眶紅了一大圈。

那人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他。他肯定地說:“你就是她,你就是蘇木槿。”

“我不是。”淩悠然將男人的手打開,然後伸手去和他爭方向盤,“讓我下去,讓我下去!”

“蘇木槿,你給我放手,放手!”那人試圖將淩悠然的手從方向盤上撥開,而她死活拽著方向盤。在兩人的爭奪下,方向盤失去了方向,靠河邊的道路上沒有多少車輛,車直接向右邊的河堤撞了過去。

慌亂之中,那人伸手將淩悠然的頭抱在懷中,急忙踩刹車,他的頭撞在了方向盤上,車瞬間熄火了。

淩悠然從那人的懷裏掙脫出來,害怕地尖叫了一聲,那人已經昏迷過去了,他額頭的血緩緩流向臉頰。她打開車門,頭也不回地往前方跑。她害怕血,很害怕,一種莫名的恐懼向她襲來,跑著跑著,她猛地摔倒在水泥路上,膝蓋和大腿火辣辣地疼。

“悠然,悠然。”鹿萌萌將車停在一旁,走到淩悠然身邊。

淩悠然看到鹿萌萌,雙手抱住她,嘴裏念著:“萌萌,怎麽辦,他……他的頭在流血,快救救他啊!”

“悠然,你冷靜點兒,我現在就叫救護車,不會出事的,不會的……”鹿萌萌看著不遠處停在河堤旁的車,拿出手機撥號,“喂,120嗎?沿江路旁有人出車禍了。”

“萌萌,他是誰?”淩悠然抬頭問,她看見這人時,忍不住想靠近他,而當靠近他時,又害怕得想逃走。

“MG集團的總裁楚慕格,年紀輕輕就有自己的集團公司,旗下有多家子公司,星娛就是其中一家,所以李米恩跟他關係非同一般。今天的事,我們就當作沒有發生過,知道嗎?離他越遠越好。”鹿萌萌一直覺得楚慕格這個人不簡單。

傳聞楚慕格做事心狠手辣,黑白兩道通吃,怕是別人不敢做的他都做了,所以鹿萌萌才覺得他危險至極。

而他與淩悠然之間的關係怕是不一般吧!

“楚慕格,楚慕格。”淩悠然念著他的名字,雙手緊緊抱著頭,有什麽東西想從腦袋裏蹦出來,腦袋疼得讓她忍不住低聲悶哼,鹿萌萌嚇得趕緊抱住她:“悠然,悠然,你怎麽了,頭疼嗎?”

“疼,好疼。”淩悠然不受控製地抓住自己的腦袋,臉上的表情很痛苦。

她眼前一黑,身體輕飄飄地掉進了一個時空旋渦,但那個時空裏所有的東西都模糊得很,她怎麽也看不清。

4

淩悠然緩緩睜開雙眼,看見白色的天花板,病房裏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

她怎麽來醫院了。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她遇見了那個人——夢裏的他。

“悠然,頭還疼嗎?”羅玉芬提著保溫壺推門而入。

她撫摩著女兒的頭。昨晚接到鹿萌萌的電話,她急忙趕來醫院。醫生告訴她,記憶長時間被催眠的人,再遇到以前認識的人,會頭疼,甚至暈倒,有時還會出現記憶紊亂。

七年過去了,她擔心的事情,終究要發生了嗎?

淩悠然虛弱地搖搖頭,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羅玉芬笑道:“餓了吧!媽給你熬了你最愛喝的五穀粥。”她將保溫壺裏的粥盛了出來。

“媽,您原來告訴過我,我小時候是在外婆那裏長大的,沒生病之前,我是不是叫別的名字?”

羅玉芬的臉一下變得煞白:“你胡說什麽呢!你就叫淩悠然。”她低頭吹著手裏還在冒熱氣的粥,不想和女兒繼續討論這個話題。

“媽,我到底生的什麽病,怎麽會什麽都不記得?你們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麽?”淩悠然的雙眼直直盯著母親。

羅玉芬無奈一笑:“我是你媽,對你哪有什麽隱瞞。”

淩悠然並不死心,繼續追問:“媽,那我以前是什麽樣的人?我以前認識什麽人?我真的是淩悠然嗎?”

女兒的一個個追問,讓羅玉芬變得焦躁,她緊鎖眉頭,發出尖銳的聲音:“你不要再問這些問題了,你就這麽不相信你媽的話嗎?”

淩悠然第一次見母親發火,她伸手將母親手中的熱粥推翻在地,大吼:“我不相信,我到底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過去,為什麽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問題?”

羅玉芬生氣地揚起右手。淩悠然的眼裏滿是委屈,望著母親說:“你打啊!”

羅玉芬的手停在半空中,過了好一會兒,她緩緩地收回了手,低頭哽咽:“我們家悠然,一直都是很乖、很好的孩子啊!”

她雙手捧住女兒的臉頰。作為母親,她沒有陪伴女兒長大,沒有陪她去參加幼兒園的親子比賽,沒有陪她一起準備求學過程中的一場場考試,沒有像其他母親一樣見證孩子早戀時的懵懂。她忍不住抽泣:“我不配做一個好母親。”

淩悠然看見母親眼角流下的淚,感到有些自責,她怎麽能因為這些事情對母親大發脾氣呢!她拭去母親臉上的淚,低聲認錯:“媽,對不起,我錯了,我隻是突然很想知道原來的事情而已,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羅玉芬打斷了:“你以前是個很安靜的孩子,不喜歡和別人相處,也沒有關係很好的人。悠然,那個時候爸爸媽媽把你寄養在外婆那裏,不在你的身邊,所以那些年你過得一點兒都不開心,不要再去想了好不好!”

羅玉芬握住淩悠然的手,用懇求的語氣說:“悠然,你不要再去想原來的事情了,就當為了爸爸媽媽,我們現在不是很幸福嗎?不要去想了,好不好,悠然?”至少,羅玉芬認為這些都是善意的謊言,她不願那些肮髒的過去再影響到她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女兒。

“好,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聽到女兒的話,羅玉芬露出舒心的笑。淩悠然知道母親說的這些話,沒有幾句是真話,可是她不忍心再讓母親的難過。

楚慕格的出現,打破了淩悠然這七年的平靜生活,找回記憶的決心在她心底更加堅定了。前方到底是深不見底的黑洞,還是衝破黑暗的光明,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路鳴和鹿萌萌是一起來的。路鳴圍著淩悠然轉了幾圈,雙手在她的眼前晃動:“悠然,現在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事了,我沒那麽弱不禁風!”經過昨晚的事,她的臉色依舊顯得有些蒼白,臉上的笑容也很勉強,這一切路鳴都看在眼裏。

昨晚鹿萌萌打了三個電話來,他一直在書房工作,手機調成靜音丟在了臥室裏。等忙完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回電話給鹿萌萌的時候,得知淩悠然住院了。他隨即趕到醫院,鹿萌萌告訴他淩悠然低血糖犯了,他當然知道這個不是理由,低血糖有必要來腦科嗎?隻是既然鹿萌萌不願告訴他,他也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有一天淩悠然想告訴他的時候,自然會和他說的。

“哎,你說你低血糖那麽嚴重,也不告訴我,以後師傅我就少安排一點兒工作給你嘛!”路鳴想活躍一下氣氛。

淩悠然看了一眼正給她使眼色的鹿萌萌。一向不善於撒謊的人,演技總是很浮誇,她隻好抓頭傻笑:“最近也許太累了,沒事,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路鳴正想開口說話,護士走了進來,淩悠然已經輸完液了,細小的針管從她的手背拔出來。護士臨走前還囑咐了幾句話:“好好休息,不要逼自己去想傷腦筋的東西!”

淩悠然微微點頭:“好!”

鹿萌萌打開窗戶,醫院空曠的草坪上,種滿了木槿,她指著下麵:“悠然,快來看,又到了木槿開花的季節了。”

四月的暖陽天就要來了。

路鳴靠在牆上,望著窗外的木槿,吐槽說:“這木槿不就是灌木叢嘛!開的花哪裏好看了,真不知道這丫頭為什麽這麽喜歡。”

“哎,路鳴,您老人家懂什麽呀!”鹿萌萌一腳踢在路鳴的腳上,疼得他大口吐氣。

路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悠然,我得先走了,師傅給你批假,等你身體好了再來上班啊!”

鹿萌萌鬧騰地跟在路鳴身後,說出去給淩悠然買點兒吃的。

剛剛還很熱鬧的病房一下子變得安靜。淩悠然穿著病號服站在窗前,一邊感受陽光的溫暖,一邊欣賞窗外開得正歡的木槿花。

木槿屬於灌木的一種,大都生長於南方,花期長,但是每朵花盛開後,很快就會凋謝,來年再重新綻放。就像是太陽不斷地落下又升起,像春去秋來四季輪轉,卻生生不息,更像愛一個人一樣,會有低潮,也會有紛擾,但是愛的信仰永恒不變。

淩悠然很喜歡木槿,它普通,但是堅韌、永恒、美麗且溫柔,而她更喜歡“木槿”這個詞。

想起昨日遇見的楚慕格……“蘇木槿”,她原來的名字就叫蘇木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