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失蹤幼童的父親
楊老師坐在大禮堂的樓下,使餘桐想起楊老師那天在車裏的一番話,那些話說明他已經掌握了餘桐的一舉一動;餘桐的每次調查都是晚於楊老師一步的,楊老師總是搶在餘桐前麵做好一切,這使他根本就發現不了任何蛛絲馬跡。
餘桐並沒有灰心,他堅信還可以找到線索,隻是時機沒到。
這天,餘桐閑著沒事去圖書館看書。他是校報編輯,想對校報進行一些改革,卻無從下手,隻好查閱一些以前的校報資料。
他找出了近二十年的校報,特別翻了翻校報創刊時的幾期,大概時間在1980~1986年。
那時的校報印刷很粗糙,有的甚至是手抄的,內容很豐富,有國內外新聞、學生的文學作品、學習綱要、優秀學生事跡……特別是有一個“校內奇聞”最有趣,介紹的都是學校裏的奇聞怪事,還有發生在師生之間的小新聞。
餘桐看了幾期,感覺很有意思,於是就專門揀“校內奇聞”來讀。
不知道讀了多久,餘桐被一塊很不起眼兒的文字吸引住了。
那是1986年6月10日出版的校報,在“校園奇聞”裏寫著這麽一件事。
兩名5歲兒童近日失蹤
本報訊(記者劉思強):6月7日,校幼兒園兩名5歲兒童神秘失蹤。當日,校幼兒園老師帶領全班27名兒童到少年宮參加舞蹈比賽。節目結束後,老師帶27名兒童準備返回幼兒園,在少年宮門口,突然天降大雨,接孩子們的車遲遲不到。老師隻好帶著兒童在少年宮的大廳裏等。期間,老師去了一次廁所,回來時,發現27名兒童隻剩下了25個,問孩子們,孩子們說他們兩個去院子裏了。老師到院子裏找,卻什麽都沒有發現。老師隨即報案,可小孩子至今下落不明。
兩名兒童均為學校職工的子女,他們的名字是楊小天、陳遙……
餘桐對這條消息產生了興趣,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在校報上登這種兒童失蹤的消息,他繼續翻閱以後的校報,在1987年7月14日的“校園奇聞”裏又出現了一條類似的信息。
6歲幼童被陌生人領走
本報訊(記者席悅):30日中午,一名在自家門口玩耍的6歲女童神秘失蹤,據目擊者稱,小孩兒是被一個年齡在二十歲左右的女人領走的,小孩子的名字叫朱晨……另訊,27日,警方又接到報案,報案人稱自己3歲的兒子被陌生人領走……
餘桐從一大摞散發著黴味的校報中抽出這兩張報紙,認真讀了不下三遍,每讀一遍餘桐的心裏都有些異樣,閱讀的過程中,近一階段校園內外的剃頭、死人事件的情景不斷在他的腦海裏閃現,那一幕幕恐怖、令人作嘔的印象已深深植於他的記憶中,這些記憶又與他眼前的幼童失蹤事件混合到了一起,一個奇異的想法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剃頭事件會不會與幼童失蹤事件有關呢?
這個想法沒有緣由,把不相幹的兩件事聯係到了一起,卻令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激動。
餘桐列舉出了失蹤兒童的名單:楊小天、陳遙、朱晨……
另一個失蹤的孩子沒有名字。因為那個孩子並不是本校職工的子女。
餘桐突然想仔細了解一下失蹤事件的,於是他又在紙上寫下了寫兩篇消息的記者名字:劉思強、席悅。
餘桐知道劉思強是化學係的一個老師,卻一點兒也不知道席悅是誰、在哪裏。情急之下,他隻好向在學校裏工作近三十年的幾個老教授打聽,教授說席悅五年前就出國了。
無奈之下,餘桐隻好把目標鎖定在劉思強身上,盡管劉老師給人的印象並不好。
劉思強屬於一個學者型的老師,戴著一副眼鏡,走起路來總是扭來扭去的,像個女人。所以,大家都在背地裏取笑他。
第二天,餘桐在化學係實驗找到了劉思強。當時,他正在做實驗,穿著白色大衫,走出來時,身上帶有一股刺鼻的藥味,如今,他已經四十五歲了。
餘桐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希望劉思強告訴他一些當年失蹤兒童的事情。
“當時我是校團委的老師,喜歡在校報上發表一些短消息。那幾宗失蹤案很特別,好像至今都沒有破案。”
“事情過去了這麽多年,如果找到孩子了呢?”
“根本就不可能。失蹤孩子的父母是學校裏的職工。如果找到孩子了,我們當然會知道。”
“哦,那您可以把失蹤孩子的父母名字告訴我嗎?”
“沒問題,朱晨是中文係徐麗的兒子,陳遙是外語係陳全生的女兒,那個楊小天我就不用說了吧!你不會不知道的!”劉思強說。
“老師,您在說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楊小天到底是誰的孩子?”
“你認識學校裏的管理員楊成清嗎?”
“當然認識了,我們都很熟。”
“楊小天就是楊成清的兒子。”
餘桐聽到楊成清的名字,不由得身體顫抖了一下,他感覺很突然。楊成清的兒子竟然失蹤過?怪不得他的脾氣看起來很古怪,說話也是冷冰冰、凶巴巴的。
“楊老師為了找孩子幾乎傾家**產,他的妻子也因為積勞成疾得了重病,家裏真是一貧如洗。”劉思強言語中透露著對楊老師的同情和憐憫。
“楊老師的愛人得了什麽病?”
“不太清楚。他是一個非常講麵子的人,從來不把家裏的困難說出來,也從來都沒有提過他妻子得了什麽病。他不說,我們也不好意思去問。”
“這個樣子啊!謝謝您啦,劉老師。”
餘桐在回去的路上依然迷惑不解。楊老師到底是不是魔鬼理發師?他古怪的行為和冷漠的外表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羅亦然與禮堂裏的女孩兒被害時,他都不知所蹤;而他又曾經數次出現在馬尾男沈兵的理發店裏;他的身材又與沈兵在羅亦然那天夜裏遇到的人又是驚人地相似;在餘桐調查禮堂鬧鬼事件時,他又莫名其妙地坐在禮堂門外的草坪上抽煙。這些隻是巧合嗎?還有,他為什麽平白無故地買假發呢?通過以上疑問,餘桐現在有這樣一個推斷:楊老師一直在隱藏著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始於他的兒子失蹤後,這個秘密使他變得神經質,變得暴戾、凶狠、喪心病狂,變成魔鬼理發師。
可是,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麽呢?
餘桐百思不得其解。室外的氣溫隻有零上幾度,冷得他渾身發抖。
他抬起頭,發現還有好長一段路才能到達最近的教學樓。寒冷使他由不得多想,邁開步奔跑了起來。
在奔跑的過程中,他看到有幾位老師正急匆匆地向學校西門走去,出了校門,上了出租車,轉瞬間就消失在了川流不息的大街上。
這時,顧美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麵帶笑容地向餘桐跑來。
“那些老師去幹什麽?那麽急。” 餘桐問顧美。
“你還不知道吧?他們是去參加一個人的葬禮。”顧美說的時候臉上露出了愉悅的表情。
“哦,誰的葬禮?人家都死人了,你還這麽高興?真是沒人性!”餘桐看到顧美的舉動很氣憤。
“不是沒人性,這叫報應,惡有惡報。我告訴你吧,那些人是去參加楊成清老師愛人的葬禮。”
“什麽?楊老師的愛人死了?”
“是啊,今天早晨大家聽說的。”
餘桐差點兒背過氣去:“你怎麽不早說,吞吞吐吐的,快走!我們一起去吧!”
“上哪兒?”
“去參加楊老師愛人的葬禮。”
“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我怕見到死人。”
“好吧,那你留在學校,我去看看。”
半個小時後,餘桐到達了楊老師的家。
楊老師住在一個居民樓的地下室,陰沉沉、黑洞洞的。
餘桐沒有下去,靜靜地站在門口,地下室裏不斷傳出一陣陣淒慘的哭聲,尖銳而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楊老師家門口站著幾個學校裏的老師,他們肅立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不一會兒,兩個老師不甘寂寞地小聲議論起來,他們的話令餘桐大驚失色。
“你知道楊老師的愛人一直戴假發嗎?”
“不知道,他愛人為什麽戴假發啊?”
“他愛人有病,頭發都掉光了。”
“什麽病啊?怎麽會掉頭發?”
“你好笨,我說掉,是為了好聽。其實,楊老師的妻子三年前就已經瘋了,瘋了以後,就總是在人不注意的時候拔自己的頭發,最後就全拔光了。”
“他妻子怎麽會有這種怪癖?”
“聽說是受了刺激。楊老師為了掩蓋妻子的病情,就一直把她鎖在家裏,並給她戴上了各式各樣的假發。”
“應該送到精神病院啊!”
“那是要花錢的。楊老師哪有那筆錢,隻好把她放在家裏,使得他妻子的病愈演愈烈。”
“他們失蹤的孩子有消息了嗎?”
“沒有。”
餘桐恍然大悟,原來楊老師在舊貨市場買的假發是為他的妻子準備的,他的沉默和怪異都來自他那不幸的家庭,一切對他的懷疑都不攻自破。這樣一個深愛自己妻子、背負親子失蹤傷痛的人還會有害人之心嗎?魔鬼理發師不是他,另有其人?他還生活在我們周圍,他到底是誰?
地下室裏依然傳出時斷時續的哭聲,使人倍感淒涼。餘桐想走進去看看,卻又感覺不妥,想必自己先前對楊老師大張旗鼓的調查,已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傷害。如果這次再貿然闖入,一旦碰到楊老師,豈不尷尬,既是對亡靈的不尊重,也會平添楊老師的傷痛,雪上加霜。
餘桐收回了踏上地下室台階的腳步,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