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滴血的頭顱

餘桐是被那時斷時續的小號聲吵醒的,那小號聲沒有音調,很難聽,簡直可以稱為噪聲,他知道,這又是早起的倪風在叫他起床了。

睜開眼睛,一縷溫暖燦爛的晨光投射到他的床頭,清爽的空氣從窗外飄了進來,他忽然想起來今天是周末,要去補習班、和顧美逛書店……一大堆的事情,蠟筆小新掛鍾已經叫了七聲了。

他邊在心裏罵自己邊起床洗漱,溫暖的陽光在寢室的牆壁上緩緩爬行,圓形魚缸裏的金魚在陽光下顯得金光燦燦。在學校裏真好,每天早晨都可以聽到倪風那跑調的小號聲,他總是那麽執著,有點兒神經質。

在洗手間洗完臉後,他站在走廊裏,突然發現走廊盡頭的那扇門竟然開著。

那裏是陽台,可是門怎麽會開著呢?難道是昨天哪對情侶在那裏聊天兒才忘記關上門?

那個陽台很大,有十幾米長,對著陽台的有四五個窗子。隻要打開窗子,向外邁出一步就可以到達陽台了,所以,去那裏偷偷約會的情侶很多。

他徑直走向陽台,推開門,空氣無比清新,伸個懶腰,已經聽不到倪風的小號聲了,校園裏靜悄悄的,操場裏基本上沒有什麽人走動。

他站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腳下涼颼颼的,他低下頭,發現自己穿的是拖鞋。

就在他低頭看拖鞋的一瞬間,他驚呆了,他看到腳下的水泥板竟然是暗紅一片,中間的一塊很大,有一隻籃球直徑那麽大麵積,其餘的是很小的幾滴,這會是什麽呢?他一邊猜一邊慢慢蹲下,用手輕輕去觸摸著那紅色的地麵。

他想,會是油漆嗎?

他用手指撫過那紅色的表麵時,手指上竟然粘上了那暗紅而黏稠的東西,還帶有血腥味,這不是血嗎?

他惶恐地望了望四周,這裏怎麽會有血呢?

天空中一群鴿子扇動翅膀飛了過去了,發出一陣鴿哨悅耳的長音。

他感到自己的手有點兒僵硬、麻木,這血會不會是從上麵滴下來的呢?如果是滴下來的,那上麵會有什麽呢?

他幾乎沒有多想,就傻乎乎地將頭慢慢地抬了起來,仰頭往上看。

天空、雲彩、鴿子……不!那是什麽?什麽?不!

他看到了一個光光的頭搭在陽台上麵的樓頂上,分不清男女,因為臉是朝下的,頭皮上有一個細長的口子,那傷口裏溢滿鮮紅的**,地上的血就是那裏滴下來的。

此刻,他意識混亂,大腦發脹,他不住地想,頭上的這個人死了嗎?

一股溫熱的東西從他的喉嚨口直往上躥,令他感到惡心至極,差點兒吐出來。

這個世界怎麽了,怎麽會這個樣子,他無法接受自己頭上竟然躺著個不知死活的光頭人這個事實。他轉過身,推開陽台的門,從這裏可以看到走廊盡頭有幾個晃動的人影。

他天生是個膽小的人,他不敢往上看,隻能感覺到從上麵有一股冰冷的寒氣向他襲來,他感到渾身上下一陣驚悸:那個分不清男女的家夥也許正慢慢地從頭上往下爬,他正把長滿長指甲的雙手伸向自己的頭,他抬起頭,張開了血盆大口,露出了尖利帶有血絲的鋒利牙齒,向他撲來……

他瘋了似的往走廊裏跑,沒跑幾步就摔倒了,他叫喊著:“死人了!死人了!”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宿舍樓裏顯得異常突兀和尖銳,幾乎震驚了整個樓層。

他感覺大腦眩暈、視線模糊、身體僵直,他氣喘籲籲地站了起來,許多人衝到他的麵前,衝他大喊,搖著他的腦袋和肩膀,問他死人在哪裏。他什麽也不說,隻抬起右手指向陽台的門。

那扇門被風刮得晃動著,一副年老體弱、搖搖欲墜的樣子,似乎隻消一陣急風便可以把它刮下來一樣。

他腦袋裏布滿了雜音,腳步聲、喊叫聲、喘息聲……

突然,他想起了一個人,早晨的慌亂令他一時忘記了自己對那個人的擔憂。可是,如今,昨夜的那種擔心又開始排山倒海地向他洶湧撲來。剛才自己看到的那個光頭人,會是她嗎?難道昨天夜裏她在看完那部恐怖電影後,返回宿舍時遭遇了不幸?真的發生了顧美所說的可怕的事情?

不會的,她是一個那麽好的女孩兒,怎麽會是她呢?再說,那個人是光頭,而她卻有著一頭烏黑飄逸的長發。不會是她!絕對不會!

他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頭,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跟隨吵鬧的人群一起走向大樓頂部……

站在寢室樓上,放眼望去,整棟寢室樓被學生們圍得像鐵桶一般,水泄不通。

他從七樓往下望去,隻能看到樓下一堆堆攢動的人頭。

他強烈地感受到,這件事似乎隻有他一個人是最恐懼的,而大多數人卻把這件事當成了一件熱鬧的事。因為除了他以外,頂多隻有七八個老師和同學看到過那光光的頭,其他學生都被攔在了樓梯口。

有幾位保衛處的老師封住了校頂的入口,許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上來的同學都被老師趕了下去,唯獨把餘桐留在了樓頂,因為他是第一個目擊者。

他站立的地方離光頭人很遠,而且光頭人還被幾個老師的身體擋住了,他根本無法看到光頭人的臉,隻能看到一雙白色的平底鞋。

不久,警察來了,還有救護車。

救護車把人抬上了單架,從餘桐身邊經過時,他拚命擠了上去,卻隻看到了一頂光光的頭和一個側麵,還是沒有看清那個人的臉。但從那白皙的皮膚可以看出這個人好像是個女人,準確地說應該是個女孩兒。

是個女孩兒,而且還穿著一雙白色的平底鞋。

他猛地想起上個星期六,他陪女朋友顧美也買過一雙同樣款式的白色平底鞋,顧美?這個光頭女孩兒難道會是顧美?

餘桐的心猛地一沉,隨之,他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卻被警察攔住了。

攔他的警察長得黑黑的,他抓住餘桐的胳膊,狠狠地說:“你還想逃嗎?”

“你們在懷疑我?”餘桐感覺警察有些莫名其妙。

“當然,因為你昨天晚上還見過她!”

“昨天晚上?她是誰?”

“別裝糊塗了,你和她那麽熟還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

“她是叫顧美嗎?”餘桐雙眼死死地盯著警察的臉,試圖從這個故弄玄虛的家夥身上找到否定的答案。

警察表情黯然,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在學校的保衛科,餘桐終於得知那個光頭女孩兒的名字,她叫羅亦然。

羅亦然並沒有死。

她被老師救下來後,才慢慢蘇醒過來的。

從警察那裏,餘桐得知了羅亦然在天台上的情況。當時,她的手腳被人結結實實地綁著,而且嘴也被人堵住了。

最令人不解的是,她竟然被人剃成了禿子,很光,像尼姑一樣,一根頭發不剩。

除了在她頭頂上的那條細長的傷口外,她的身體並沒有其他的損傷,衣服和褲子完好無損,所以,這並不是一起強奸案。

餘桐在警察那裏簡單地介紹情況後,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就告訴餘桐可以走了。

餘桐疑惑地問:“你們不懷疑我了?”

“羅亦然醒過來了!”

……

餘桐趕到校醫室時,看到顧美早已坐在了她的床邊,羅亦然正把頭埋在被子裏啜泣著。

後來,羅亦然從被子裏露出臉來,她的頭上戴著一頂白色的帽子。

她雙眼茫然地遊離著,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喝了一杯水,開始講述昨天夜裏發生的怪異事件——

昨天晚上,餘桐和顧美走出理發店後,理發師就開始給羅亦然做頭發。

當時,外麵的風很大,把理發店的門刮得嗚嗚亂響,羅亦然感覺有點兒冷,就讓理發師把門關上了。

關上門後,羅亦然就後悔了,因為屋子裏隻有她和理發師兩個人,那個理發師做頭發技術很慢,而且總是把刀子掉在地上,顯得十分慌亂。

麵對著理發師手裏那把閃著寒光的刀子,羅亦然感到一陣又一陣的戰栗。

過了一會兒,突然停電了,理發店裏變得漆黑一團,這樣一來,羅亦然的心裏更是有點兒發毛了。

她轉過頭,發現窗外夜色闌珊,其他店鋪燈火通明。

她問理發師:“怎麽會停電呢?”

“大概是線路的問題吧!我去看看,你別著急啊!”理發師說著便要走。

羅亦然攔住了他,摸索著從書包裏拿了一張鈔票遞給了理發師,說:“我有急事,先走了。”

說完,羅亦然摸著黑用水管把頭發衝了衝。

這期間,那個理發師一直站在她的身後冷冷地看著她。

擦完頭發後,羅亦然逃似的離開了理發店,因為她感覺那個理發師很怪。

羅亦然走到街對麵的時候,她忽然很好奇,想回頭再看一看理發店, 當她回過頭時,她嚇得快要叫了出來——理發店的燈亮了。

羅亦然看到了看表,已是晚上九點,電影院裏的恐怖電影就快要開演了。

大街上車水馬龍的,卻看不到幾個人。

她走在街上,仍然想著理發店裏的那個奇怪理發師,感覺自己特別孤獨。

她又想起了那個已經和她分手的男朋友,羅亦然對男朋友的想念變得愈發強烈起來。

如果是以前,這樣的夜路都是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走的,如果他在,該有多好啊!

她看到路邊有一座黃色的公用電話亭,想起前不久,從男朋友的好友那裏要來了他的電話號碼:不如打個電話給男朋友,看看他在做什麽?

羅亦然走到電話亭前,翻出了電話簿,找到了那個電話號碼,524178631。

電話找到了,可是她的長途電話卡不見了,也許是丟了。她沮喪地歎了口氣,掏出了手機,心裏說,看來隻好破費一下了。

奇怪的是,手機也欠費了,打不了。

她隻好越過那個電話亭,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她想起書包裏還有一張電話卡,那張卡是一次抽獎得來的,怎麽把這事給忘了呢?她驚喜地打開書包,重新把手伸了進去,這回她終於摸出那張可愛的電話卡了。

羅亦然拿著這張電話卡準備回去打電話時,發現原來的電話亭裏已經有人了。

她看到電話亭下麵露出那個人粗壯的雙腿,像是個男人。

可是,從她離開那個電話亭至找到電話卡的時間也不過幾十秒鍾而已,怎麽這麽快就有人了。而且,這期間,她並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那個人是怎麽走到電話亭那裏的呢?

羅亦然又往電話亭走前了幾步,在離電話亭三四米的地方停下了,這麽近的距離,她卻一點兒也聽不到那個人說話的聲音,好像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在打電話。

她記起有部恐怖電影裏曾經有這樣一個情節:有個人站在電話亭裏,大概也是這種隻能看到腿的電話亭。由於主人公太好奇,就走到了電話亭前,想看看打電話的人究竟是什麽樣子。結果,他並沒有看到打電話人的樣子,隻看到一雙大腿直立在電話亭裏……

羅亦然嚇得撒腿就跑,可是沒跑幾步,她又抑製不住強烈的好奇心而轉過身,發現電話亭裏的人不見了,電話亭下麵空空的。

瞬間,羅亦然的心墜入穀底,額頭上滿是汗珠。

她硬著頭皮又走了幾步,卻總感覺後麵有人在跟著他,這時,已經到達電影院門口了,她卻不敢走進去,她害怕自己走進去後,那個人隨後也跟過來。

羅亦然決定原路返回,為了安全,她打了一輛的士。

到達學校正門時,發現學校的門早已鎖上了。她隻好走到了西門,西門也鎖上了。不過,西門旁邊柵欄很低。

羅亦然看了看值班室的窗子,發現燈還亮著,就壯著膽子爬上了柵欄。

爬進校園後,羅亦然直奔宿舍樓,到達宿舍樓要經過一片樹林,在走進樹林前,羅亦然警覺地向後望了望,發現沒有人,才大踏步地走進了樹林,沒走幾步,她就感到脖頸處被人重重一擊,她就昏了過去……

恍惚中,她感到有人將她的手腳都綁上了,還用東西堵住了她的嘴,接著那個人開始給她剃頭,不慌不忙。羅亦然想掙紮,可是不管她怎麽努力都無濟於事,她一動也不能動,她一點兒力氣也沒有,她隻感覺那個人的剃頭手藝很專業,像一種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