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青春

袁豆豆躲在牆角的課桌下不肯出來，寇韻則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坐在椅子上，完全不在乎四周漆黑一片的環境說著話。

“豆豆，我最近遇見了很多事，感覺自己都快要不認識自己了，感覺自己把自己丟了。”

袁豆豆哪裏有心情去聽寇韻說了什麽，隻是在桌子底下動了動已經麻木了的雙腿。

半夜十二點，在如此詭異恐怖的環境下，袁豆豆和寇韻兩個人以各不相同的姿勢說著話。

“豆豆，你能出來嗎？”

“不能。”

“可這樣我們沒法聊啊。”

“你說，我聽著，反正我就在這兒，死都不出去。”

寇韻妥協，把這麽膽小的姑娘拖到這兒來已經夠難為她的了，她要真喜歡那地兒，就隨她去吧。

寇韻和袁豆豆不知道的是，在這晚以後，母校的校園怪談裏，又多了一個半夜在自習室裏自說自話的女孩兒。

寇韻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整個人很隨意地癱坐在凳子上，雙手分開，將頭仰靠在後排的桌子上。

“豆豆，最近我很累，隻有到了這兒才感覺真的輕鬆了，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我輕鬆得快要哭了，音神。”

不去理會袁豆豆的無厘頭，寇韻繼續說著話：“我現在有兩個選擇，是王禦幫我爭取來的，他說，尊重我的選擇，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麽選擇。”

“你想怎麽樣呢？”袁豆豆抱著膝蓋問道。

寇韻想了想，答非所問地說：“他們說我唱歌難聽。”

袁豆豆不吭聲，這些評論她也是有看到的，但她不敢跟寇韻提起這件事，沒想到寇韻還是看見了。

“我想要好好做音樂，你真的想象不到我有多用心，在看到劇組的人反應不錯的時候，我甚至想象到了以後這首歌被大家聽到時的樣子，我想到了以後演唱會上唱這首歌的樣子，我真的想了很多很多，我跟這首歌的很多很多。”

寇韻的聲音有些哽咽，在安靜的環境下聽得格外清楚。

“小雲子，這個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寇韻的情緒有些激動，“我知道啊，我可以接受失敗，但是為什麽我要被這樣說，他們為什麽就可以這麽隨便地評論我，這麽否定我？”

袁豆豆想說，那是因為在網上說話不用負責吧，因為不用負責，所以才肆無忌憚。但她知道，現在寇韻需要的是傾聽，於是便沒有多言。

“我很想回到這裏，很想回到當初純潔的那些時光，我們唱歌，因為我們快樂，我們唱歌，因為我們難過，音樂是一種表達，是為了展現我們自己。而且在這裏，我們都有夢想，至少我們的夢想是平等的，不分高低貴賤的，”寇韻平複了一下心情，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我們的夢想都是被尊重的。”

有多久沒有談夢想了，袁豆豆自己也不知道，自從畢業之後，她就順應家裏的安排找到一個學校當音樂老師，穩定的工作，這大概就是她的一生了吧。

誰能想到自己在入校時還慷慨激昂地談論著夢想的樣子，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久到自己都快要忘記了。

袁豆豆曾經是羨慕寇韻的，但她從來沒有嫉妒過寇韻，因為寇韻這些年所受的苦配得上她現在的輝煌，可是現在的她，因為站在頂端，所以就要接受所有人的品頭論足嗎？

“小雲子，如果你選擇放棄，會好過一點嗎？”

寇韻想了想，認真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放棄，就像我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遭受這些一樣。”

“那你就去想一想啊！”袁豆豆終於覺得自己有用了一次，立馬提議道。

“想一想？”寇韻閉著眼睛，想象著自己放棄唱歌後的生活。

每天趕著不同的通告，接拍電視劇、電影，不會再因為一首插曲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而難過，甚至製片方還有可能專門給曲子讓自己唱，畢竟她也算一名業餘的歌手。

想到這裏，寇韻忽然從椅子上坐直了身體。

業餘？什麽時候自己對自己的要求竟到了這樣的地步，業餘的歌手就可以了嗎？

腦中忽然浮現出有關柴婧采訪的報道，那一句“我是專業的歌手”狠狠地刺激著寇韻。

袁豆豆被寇韻這猛地一坐起驚得不輕，在這樣的環境下，您這是詐屍了嗎？

她張開口，還沒等說話，就發現寇韻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袁豆豆發誓那一刻她是想跑的，寇韻這絕對是被鬼附身了啊，這大半夜的，太恐怖了！

我不要玩了，媽媽救我！

“豆豆，我從來不覺得我比柴婧差。”

“您不差。”

“我是專業的歌手。”

“您是。”

“我有在很用心地唱歌。”

“您有。”

直到寇韻說出那句“其實我不怕什麽的，我還很年輕”時，袁豆豆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我還很年輕，我們都還很年輕，剛剛二十出頭，正是一切才開始的時候。

但是現在卻急著成功，急著穩定，這不合理，這不應該。

現在，奮鬥，剛剛好。

“小雲子，還記得我曾經說過我要你唱我給你寫的曲子，填詞填曲都是我的那種嗎？”

寇韻點點頭。

“現在我還是這樣想，這是我們的夢想，有關我們兩個人的，我們一起去完成好不好？”

誰的青春不是磕磕絆絆的呢？

當寇韻把自己的答案發給王禦的時候，王禦回複給了寇韻一個鏈接。打開鏈接，寇韻看到了當初在酒吧打鼓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