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海:桑蠶絲藍裙

無論職場、情場,人生總會麵臨各種套路。一邊是傳說中的優質總裁,一邊是最初的心上人;你總是真誠的,而別人不斷有套路。

其實,沒有套路,不需要套路,才是最好的人生之路。

清晨醒來,林雨藍定定神,有異樣的感覺。

確實異樣,和平常太不一樣。這種感覺相當美妙,就像在風中驀然聞到一陣花香。盡管還不知道這花兒在哪裏,然而香味是真實存在的,隻要有心,總能把花兒找出來。

她稍微想了想,不能不承認,如此美好的感覺應該是與何明睿再度相逢引起的。前些天,她還收到他的問候短信,隻有幾個字:“希望你時時刻刻快樂。”簡單的一句話,卻令她非常開心。

然而林雨藍馬上想起什麽,忍不住一陣黯然。她記起了何明睿身邊那個漂亮的女孩子,呂總裁的侄女,呂卓晴。看得出來她非常喜歡他,說不定他們已經是一對了。年輕有為的員工娶了老板的親人,然後飛黃騰達,這樣的故事真是太多了。好多男孩子不是做夢都希望自己遇到這種事嗎?

林雨藍不由得越發沮喪。

想起在花蓮受傷的時候何明睿曾經背著她走,憶起那張誠懇真摯的麵容,林雨藍又覺得,事情也許不是想象的那樣。故事還沒開始,何必急著知道結局呢?有些事情的結局也許剛開始就已經注定,然而有些事是可以人為改變的。

走進辦公室,林雨藍一眼看到女同事朱雅迪在幫袁來整理辦公桌,而這根本不是她的分內之事,辦公室有專人做衛生。

不知道什麽緣故,第一眼看到朱雅迪,林雨藍就覺得她長得有些奇怪。朱雅迪眼睛大大的,眉毛修長,鼻子高高挺挺,嘴唇也生得漂亮,按道理是個美人,可是怎麽就讓人覺得怪呢?

兩人認識之後,互相加了微信,林雨藍仔細端詳朱雅迪的照片,終於找到原因了。之所以讓人覺得異常,是因為朱雅迪有一個像錐子一樣尖的下巴。尖到令人擔心如果不小心碰到她的下巴,會被刺出血來。雖然說這年頭的大明星、網紅一般都是錐子臉,林雨藍的下頜看起來也是尖的,可是,真的有人會長出朱雅迪這麽尖的下巴嗎?難道朱雅迪整過容,這個過於尖細的下巴是整容的一處敗筆?林雨藍暗自揣測,如果朱雅迪的下巴不那麽尖,應該漂亮很多,她自己難道不知道嗎?這種事,如果不是至親,是沒法談論的,說出來簡直是一種冒犯。或者朱雅迪自己也知道,隻是不敢再去修整,決定打落牙齒往肚裏吞。

朱雅迪見林雨藍進來,不但沒有停止手裏的事情,反而動作更為誇張,嘴裏說:“咦,袁主任的茶杯蓋子都有缺口了,怎麽還在用?”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故意說給林雨藍聽。

她的舉動實在有些奇怪。換作林雨藍,如果不被要求,她不會去替上司整理辦公桌,更不會談論上司的杯子。林雨藍稍微想了想,恍然大悟。朱雅迪這是在向她示威,在顯示自己對袁來莫須有的專屬權,暗示林雨藍不要去打袁來的主意。

林雨藍不由得嘴角浮起一絲微笑。優質男人真的很搶手啊!她認識的幾個——何明睿、遊思聰、袁來,身邊都有無數美女暗自追隨。

林雨藍和朱雅迪不約而同各自衝了杯咖啡,整間辦公室裏飄著誘人的咖啡香味。

袁來進來了。主任辦公室在裏間,進去的時候必須經過林雨藍和朱雅迪的辦公桌。他曲起左手食指和中指,輕輕敲在林雨藍的辦公桌上,溫和地對她說:“咖啡是好東西,但要適量,不然會給心髒造成負擔。”然後徑直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林雨藍笑著回應:“嗯,好的,謝謝。”

袁來的動作和語氣相當自然,完全發自內心,林雨藍的應答也自然得體,他們當然想不到自己的無心之舉得罪了人。

得罪的人是朱雅迪。她氣得咬牙切齒,滿臉通紅,卻拚命掩飾內心的怒火。兩張桌子並排,兩人都在喝咖啡,袁來憑什麽隻對林雨藍表示關心,對她完全無視?

林雨藍雖然在整理一堆實驗數據,但是對朱雅迪內心激烈而表麵細微的反應也有覺察。她覺得朱雅迪的心理年齡可能還停留在中學階段。中學生很單純,不太懂得如何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那是令人懷念又惆悵的歲月。林雨藍不由得想起了舊時往事。

“林雨藍,我愛你!”兩個小男生一起大聲叫。十歲的林雨藍卻像沒有聽到一樣,不聲不響地走過去。因為這樣的時刻太多了,她懶得回應。

小學以及初一、初二的時候,林雨藍永遠是全校第一名。加上天生是個美人坯子,毫無疑問成了學校的形象代言人。任何活動,如果需要一名主角,那一定是她。在家裏和學校都備受嬌寵使得林雨藍內心充滿了優越感。自小就有成群的男孩子圍在她身邊,連削鉛筆都有人幫忙代勞。下課的時候,總有膽子大又調皮的男生大喊:“林雨藍,我愛你!”天性溫柔的林雨藍並不盛氣淩人,反倒更願意跟女孩子玩。女同學嫉妒她卻又喜歡她,她是全班的中心人物。

到了初三的時候,事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班上轉來了一位女同學,叫雪兒。雖然雪兒不如林雨藍漂亮,可她比林雨藍家境好,穿得比林雨藍漂亮,為人處世也很謙和,經常跟班上的女生分享零食、小禮物,一撥曾經追隨林雨藍的女生成了雪兒的粉絲。此外,因為家裏要求很嚴格,雪兒學習上比林雨藍更用功,成績也更好。林雨藍呢,因為以前的功課很簡單,根本不需要太努力就能拿到好成績,又沒有什麽競爭對手,一直不算太努力。

“第一名……”老師公布成績的時候,故意停頓了一下。

“林雨藍。”淘氣的男生接口道,林雨藍也胸有成竹地望著老師。

“雪兒。”

全班一片嘩然。林雨藍一愣,臉色變得很難看。

“第二名,林雨藍。沒關係啊,林雨藍同學下次加油。很難有人永遠第一名。”

這次期中考試公布成績和名次之後,林雨藍在回家的路上大哭了一場。到了家裏,晚上還跟自己賭氣把頭發剪短了。小姑娘一直喜歡長發,也留著長發,清湯掛麵的“黑長直”是她的標配,學校要求女生統一剪發的時候,她都哭著不肯剪,老師隻好網開一麵,獨獨讓她一個人留長發。有女生不服氣,找老師理論。老師就說,如果你也考第一名,一樣也可以留長頭發。這次發狠剪短,其實是為了激勵自己。換作別人,也許會覺得這是一件小事,可林雨藍把它當成奇恥大辱。

後來林雨藍也開始努力,然而接下來的月考,林雨藍還是第二名,雪兒繼續第一。

不知道什麽原因,數學和物理的難題,林雨藍總是做不出來,始終輸給雪兒,甚至其他學科的成績也慢慢往下掉。後來林雨藍才聽人說,初三起學習內容難度加大,必須多做難題、多見各種題型,才能學得更好。雪兒的爸爸媽媽請人給她一對一輔導功課;而林雨藍的父母沒有這樣做,她自己又隻把精力放在基礎題目上,自然不可能有太好的成績。

怎麽辦?林雨藍難過極了。因為過於患得患失,小女孩的成績連續下滑,到了十名左右。

林雨藍暗暗思慮,覺得自己真正能夠超過雪兒的,是長相和身材。一次,體育老師要培訓學生參加一場藝術操比賽,班上包括雪兒在內的大部分女生報名。隻有林雨藍和其他班的幾名女生入選,載譽而歸。此後平衡木和體操成了林雨藍的愛好,她把許多精力用在練習上。這也是後來她能夠在平衡木上把何明睿比下去的原因。隻是,林雨藍的學習成績變得更加不理想了,高中階段發奮追趕,才勉強考上了醫學院。雪兒後來去英國讀大學,她們漸漸不再有聯係,而林雨藍的頭發再也沒有剪短過。

想起這段往事,林雨藍不禁莞爾一笑。是啊,小姑娘才會一門心思去比、去爭,不懂得好好做自己。林雨藍慶幸自己終於慢慢懂事了,懂得自己要什麽、不要什麽,能要到什麽、要不到什麽。別以為這很簡單,其實需要相當的覺悟。

這天下午,袁來作為部門負責人參加醫院會議,新藥研發中心除了值班人員,難得準時下班。天氣比較炎熱,林雨藍決定逛逛街,給自己添幾件換洗的衣衫。

衣服是女人的戰袍。雖然說自信最美,樸素才是真的高貴,但女神也需要霓裳羽衣。“買買買”真是讓女人充滿熱情,如同與心儀的人兒約會。

林雨藍對衣服是用心研究過的。衣服除了遮羞、保暖、扮美,還有許多尋常人不了解的情懷和秘密。哪件衣服是和誰一起買的,穿哪件衣服去見過什麽人,哪件衣服是誰送的,為什麽有人格外重視衣料,等等,都隱含著無數信息。

衣服是女人外表和內心的延伸。天生麗質的女人有資本不過於重視衣裳,穿件布袍就美——然而這種女人如同稀世美玉,極其罕有;淺薄的女人固然也有妄圖用衣裳來掩飾自己不足的,但大多數內心豐富的女子絕對不容許自己的服裝單調乏味。衣服之美和人生之美,有時候是成正比的。

關於衣服,有兩句話如雷貫耳,一句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新衣,意味著新鮮、新生,然而不少女人不厭其煩地追求新衣,恰恰是想留住內心深處的故人;另一句,“女為悅己者容”,卻使林雨藍犯了嘀咕。她想買衣服,會不會源於跟何明睿重逢?這個念頭令她有微微的羞澀。

林雨藍逛了半天,沒見到幾件令她動心到想試穿的衣服。正當她覺得泄氣時,一件孔雀藍的裙子突然映入她的眼簾。那件衣服靜靜地立在櫥窗裏,似乎一直在等著她的到來。

果然,穿上正合適。衣服是桑蠶絲的,又柔軟又有垂感,微微轉身就像水波一樣起伏**漾,跟七年前林青青在武漢買給她的那條風格相似。隻不過,眼前這款設計更大方簡潔,藍色也更安靜。

林雨藍一直喜歡穿裙子,而且對於裙擺的選擇比較極端,要麽特別長,要麽超短。長裙飄飄,比較襯托她的氣質;而超短裙會使她優美的腿部線條格外動人。不長不短的裙子通常難以引起她的注意。

穿著這條藍裙子從試衣間出來,賣衣服的小妹由衷歎道:“你穿這件衣服好仙啊!要是我能穿出這種效果,就不賣了。我們店裏所有衣服都隻有一件。”

就是它了。即使這件衣服打完折還要四位數,花費了林雨藍半個月的薪水,雖然有點心痛,林雨藍還是不皺眉頭地掏了腰包。交錢的時候,林雨藍開玩笑道:“這個月的工資就快白領了。噢,我突然明白一件事,白領,白領,原來是說工資白領啊!”收銀員忍不住笑了。

林雨藍拿過衣服,簡直是愛不釋手。原來人們總是不知不覺選擇同樣的東西。

下午五點整,可以下班了。

呂卓晴第幾十遍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等候呂謙的年輕女人。她在那裏等了兩個小時,一直在玩手機,有時候顯得很有耐心,有時候看起來不耐煩。據說她是小有名氣的“汽車寶貝”,這兩年上海車展幾乎每場都邀她當模特。她化著濃妝,看不出五官是真漂亮還是假漂亮,身材絕對勁爆,一米七五的個子,不胖不瘦。雖然自詡“時尚達人”,雖然知道自己胸前也算“有料”,呂卓晴對於這些女人熱衷於露胸依然百思不得其解。她們究竟為什麽,時尚?吸引男人或者挑戰男人?還是人們漸漸想明白了,露胸和露臉其實是一回事?

“你們呂總裁好酷啊!動不動就把美女冷落在一邊。”“汽車寶貝”慢慢站起來,踱到呂卓晴身邊來搭訕。

“他還好吧!”呂卓晴不冷不熱地回應。

“喔,你這個包包應該是A貨、是仿製品吧?真品要十幾萬呢!”“寶貝”指著呂卓晴的包脫口道。

“我在巴黎的老佛爺百貨買的,你認為是A貨還是真貨?”呂卓晴翻翻眼皮。

“什麽老佛爺百貨?”“寶貝”一臉茫然。

“連巴黎這麽有名的購物中心你都不知道,懶得跟你說。”呂卓晴也是個寶貝,說話分分鍾可以打人臉。

“寶貝”紅著臉不吱聲了。

倒是呂卓晴忍無可忍,起身走進總裁辦公室,準備催呂謙下班,把這個“汽車寶貝”帶走。

剛進門,就見呂謙殺氣騰騰地叫:“這個王達也是個聰明人,怎麽這回表現得像個草包?”他邊說邊把手裏的一份協議往桌上用力一摔。這件事,呂卓晴已經聽說了,銷售部經理王達簽約的時候一時疏忽,對方合同文本的數據點錯了小數點,他居然沒有發覺,而財務也跟著出錯,一單生意付了十倍的貨款,而對方又是一家負債累累的企業,貨款一到賬就挪用一空。現在公司很被動,要請律師維權,非常麻煩。呂謙大多數時候也算謙謙君子,這回是真的動怒了。

呂卓晴笑著說:“事情已經發生了,慢慢去麵對吧!外麵的美女等你那麽久了,現在也到下班時間了,叔叔,你幹脆先去見見美女吧!”呂謙繼續壞脾氣地叫:“讓她走人,我要加班!”

呂卓晴錯愕一陣,隻好轉身出去。她彬彬有禮地對“汽車寶貝”說:“真抱歉,呂總今天要加班,說是改天再見你。”“汽車寶貝”也不好惹,站起來直接衝進總裁辦公室。然而一分鍾之後,她擦著眼淚跑了出去。

呂卓晴撇了撇嘴,扔下呂謙,自己下班了。

這位總裁這時候是瘋子,走為上策。

也是臨下班,袁來把林雨藍請進裏間辦公室。

林雨藍走向袁來辦公室的時候,能夠感覺到朱雅迪恨恨地射來的眼光。但她假裝什麽也不知道。

讓座之後,袁來問:“林雨藍,呃,雨藍,來上海有一陣子了,差不多一個月了吧,還習慣嗎?”

林雨藍說:“是的,剛好一個月,一切都挺好啊!”

“飲食方麵,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上海人習慣吃甜,好多外來的人都不適應。”袁來說得更具體了一些。

“真的還好,我本來就不挑食,何況醫院食堂飯菜品種挺多的。”

“工作呢,有沒有覺得吃力?”袁來邊說邊看自己的電腦,偶爾望一眼林雨藍,眼神裏竟有一絲慌亂。

“工作的話,確實需要學習,但也還適應,學了不少新東西。”林雨藍斟酌著用詞。

“嗯,順便問一下,你一年期滿就會回台灣嗎?”這個問題,袁來是盯著林雨藍問的。

林雨藍愣了一下,慢慢答:“這個問題,我真的還沒考慮過。這次我申請的是實習一年。呃,假如期滿了我想留的話,有機會讓我留下嗎?”

“當然有,不然我問你幹什麽?我們中心有一個名額,隻有一個,如果你想留,我會優先考慮你。”

“謝謝主任關照,我會好好考慮這個問題,請給我一些時間。”

“這個不急,早呢,還有好長時間讓你考慮。對了,明天晚上我會回請天源公司的呂總吃飯。到時候你一起來吧。”

聽到天源公司,林雨藍馬上想到了何明睿。這些日子,何明睿兩次主動約林雨藍,無奈恰好她都要加班,實在沒有時間。而何明睿難免以為她有意找托詞,也就不再自討沒趣。

林雨藍忐忑不安地想,這一次,何明睿會出現嗎?

林雨藍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朱雅迪居然壓低聲音問:“袁主任跟你說什麽?”

林雨藍不由得一陣不自在。這朱雅迪是真的情商太低還是臉皮太厚?她們之間實在不夠交情交流這些問題。

“也沒說什麽。”林雨藍過了一陣才隨口回應。

“總說了點什麽吧?你們聊了好一陣呢!”朱雅迪心有不甘,繼續追問。

林雨藍實在有些尷尬,但她不想得罪朱雅迪,於是勉強說:“主任就問我是否習慣上海的生活。”

“主任好關心你哦!”朱雅迪嘀咕道。

林雨藍不接茬,腦子裏開始猜測是否能在這個飯局上見到何明睿。

第二天,林雨藍特意穿上新買的藍色桑蠶絲裙子,還精心地化了淡淡的妝。無論在辦公室還是在晚宴上,她都像明星一樣亮眼。袁來一副花癡的樣子,連連讚道:“這樣的打扮非常適合你。”朱雅迪嫉妒得眼珠子都紅了,低聲跟林雨藍說:“你這衣服款式還是蠻好看的,料子應該是人造桑蠶絲吧?如果是天然桑蠶絲,這種檔次的衣服,要賣三千多呢!”林雨藍假裝沒聽見。

到了飯店,呂謙看到她的時候,明顯地怔了一怔,然後說道:“林小姐今天太漂亮了。我好像很久沒有這樣被驚豔到了。”他頓了頓,接著說:“你讓我想起很久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可惜我們已經失去聯係了。”這個讚美很具體。林雨藍本來想聊聊那個長得像自己的人,但終究覺得有些冒昧,於是簡單地答:“謝謝呂總誇獎。”

何明睿和袁來一有機會就盯著林雨藍看。要看美女,又不能表現得太唐突,所以必須製造機會,跟林雨藍說話啦,幫她加水啦,各種服務。

呂卓晴穿著一套粉色短款小禮服,被她駕馭得恰到好處。粉色嬌豔,需要氣場、氣質以及衣服款式好,穿起來才經典,不然一不小心就很俗。單獨看,呂卓晴肯定是美女,令人眼睛發亮。然而兩個人站在一起,林雨藍的飄逸雅致立刻就把她給比下去了。沒辦法,不管被看的人是否願意,人們就是會不知不覺地比較。

感覺到在座三個男人的目光都被林雨藍吸引,呂卓晴心裏實在有氣,她以退為進,酸溜溜地說道:“跟台灣來的大美女在一起,我真是有壓力啊!”

林雨藍有意打圓場,真誠地說:“卓晴才是真漂亮,而且非常有女人味。我呢,骨子裏其實挺女漢子的。”

呂卓晴毫不領情地說:“你那柔柔弱弱的樣子,哪像什麽女漢子?我才是真正的女漢子呢!”

何明睿叫:“喂,這你們也要爭?”

呂卓晴覺得何明睿在幫林雨藍,毫不客氣地說:“男人才喜歡爭,一個個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袁來笑:“哇,呂大美女還真是女漢子,說話好猛辣,一棍子打死所有人。”

呂謙半開玩笑說:“男人根本不會打嘴仗啊,簡直就是直接下手搶。來來來,喝酒。”接著,他向袁來和林雨藍都單獨敬了一杯酒。

跟林雨藍喝酒的時候,呂謙定定地望著林雨藍說:“你真的很像我以前的一個朋友,太像了。我曾經離開她,很對不起她,現在後悔莫及,卻再也找不到她了。”林雨藍理解地說:“噢,那真是遺憾。人生難免有遺憾。”呂謙點點頭,又看了林雨藍一眼。

呂卓晴密切關注著林雨藍,此時斷定她的“鑽石王老五”叔叔也被林雨藍吸引住了,突然她想到一個自認為絕妙的點子,於是大聲說:“呂大總裁,我有一個主意。我們天源公司不是打算請明星做形象代言人拍視頻廣告嗎?我看請林雨藍小姐就很好。那些明星,名氣大的一個個開天價,而且好難侍候;沒有名氣的,肯定不如雨藍。”

呂謙一聽,眼睛馬上亮了,連聲說:“可以試試,真的可以試試。”何明睿和袁來讚賞地望著林雨藍,也一致鼓勵她試試。

林雨藍略微有些發慌,她說:“我?我不行,不行,我從來沒有拍過廣告,肯定不專業。”

呂謙鼓勵道:“沒關係,保持你的本色就好,不需要演戲。雖然是酒桌上說的話,我可是認真的啊!而且,我們公司不會虧待你的,形象代言費,給你開十萬。很簡單,半天就拍完了。你不相信的話,卓晴,明天你預付五萬給林小姐。”

呂謙開出的價碼出乎呂卓晴的預料。林雨藍畢竟不是明星,耽誤她半天時間,給一萬塊就已經很夠意思了,沒想到呂謙會這麽大方。不知道他是真對林雨藍動了心,還是因為像他自己剛剛說過的,曾經對不起一個長得像林雨藍的人,於是不由自主地把給林雨藍開高價當成對那個人的補償。

旁人絕對看不懂呂卓晴心裏的小九九,她太明白呂謙對女人的殺傷力了。曾有無數女孩子對呂謙動心,呂謙不理她們,她們就找呂卓晴想辦法,甚至動不動在她麵前崩潰痛哭。前幾天,有一個女模特在呂卓晴麵前哭得妝都花了,說她是真心喜歡呂謙,而呂謙根本不打算娶她。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隻要林雨藍同意接拍廣告,跟呂謙接觸的機會就會增多,以呂謙的魅力,加上錢的催化,沒有女孩子會不動心。一旦呂謙俘獲林雨藍的芳心,何明睿就沒辦法再打林雨藍的主意了。這計劃環環相扣、步步為營,呂卓晴覺得自己簡直太聰明了。

廣告創意是呂卓晴拍板定下來的。作為天源公司的宣傳策劃總監,她有這個權力。

畫麵語言是這樣的:一個美麗的女孩生病了,沒精神,男朋友不斷用各種東西討好她,她都搖頭不理。男朋友拿出天源公司生產的生物飲料,她猶豫一下,繼續搖頭。男朋友想了想,當著女孩的麵打開蓋子,故意在她麵前晃一晃,用特效做出芳香撲鼻的效果。女孩突然精神一振,馬上搶過來喝,喝完後整個人容光煥發,然後照常上班,而且工作高效,得到上司的讚許。下班之後,健康又快樂的女孩和男朋友帶著好幾聽生物飲料,這對情侶一起去騎馬、劃船,笑容非常燦爛。

宣傳片裏的上司,由呂謙本色出演——這樣他就必須抽空參加拍攝,跟林雨藍近距離接觸;至於男朋友,呂卓晴決定用背影,對麵容要求不高,公司內部找人客串就行。

廣告拍攝安排在周末,呂卓晴開動腦筋不露痕跡地要呂謙安排何明睿加班,這樣可以減少他和林雨藍見麵的機會。付勞務費的事,她倒是守約,當著呂謙的麵用支票預付了林雨藍五萬塊。

辦公室裏,紮著一把長頭發、長相卻五大三粗的現場男導演先給林雨藍和呂謙說戲:“這裏有兩場戲,第一場,林小姐從外麵進來,沒精打采地交一份文件給呂總,呂總皺著眉頭,一點都不滿意,搖著頭把文件交回給林小姐;第二場,林小姐一副容光煥發的樣子,交文件給呂總,呂總瞄一眼,做出驚豔的表情,然後表揚道:‘就要這個感覺!’林小姐從頭到尾不能說話,隻是使用眼神、表情之類的身體語言,可以撩撩頭發呀扭扭腰啊什麽的,呂總也隻有六個字,‘就要這個感覺’。ok,大家準備。”

林雨藍畢竟經常跳舞或主持節目,剛開始的時候大大方方,沮喪的表情非常到位,並不怯場,而且還挺有鏡頭感。導演滿意地直點頭,然而當她把文件遞給呂謙時,呂謙搖了一下頭,突然笑場,整個辦公室都笑翻了。呂卓晴本來手裏捧著一杯水在一邊看,笑得杯子掉在地上打翻了。幸虧那是一隻人造水晶杯,很經摔打,掉在地上居然沒有破,隻是水灑了一地。一名員工趕緊拿來拖把拖地。

於是重來。

然而第二次,林雨藍愁眉苦臉地走進辦公室,一看到呂謙,她自己又忍不住笑,惹得大家全笑。導演雖然也笑,笑完了又氣得大叫:“喂喂喂,嚴肅一點,認真一點,這樣會拍到猴年馬月去。”

於是呂謙和林雨藍都好好整理了一下情緒,此後拍攝進行得非常順利。呂謙本來打算親自陪同林雨藍拍外景,結果剛好主管部門來抽查,呂謙必須親自陪領導,隻得作罷。

林雨藍笑著說:“呂總不能去最好,不然我會好緊張。”呂謙說:“你才不會緊張,剛才你的表現就非常出色啊!”林雨藍粲然一笑。

攝影師把外景拍攝地定在共青森林公園。劃船這個項目很快就過了。

接下來的騎馬是重頭戲。林雨藍以前和同學結伴去玩的時候偶爾騎過一兩次,而呂卓晴是曾經請教練指導練習過騎馬的。

呂卓晴姿態瀟灑地跨上一匹馬,熟練地一揮馬鞭,揚聲道:“雨藍,我陪你熱熱身。”

林雨藍勉強上了另一匹馬,慢慢騎。呂卓晴很快轉了一陣開始返回,跟林雨藍擦肩而過的時候,一個念頭在呂卓晴腦海裏一閃,把她自己都嚇住了——她居然恨不得林雨藍從馬上摔下來,最好摔成殘廢。呂卓晴立刻驅走了這個念頭。她認為自己絕對不是惡毒的女人,僅僅希望能夠排除障礙,跟何明睿相愛。

林雨藍也跑了一圈回來,攝影師各就各位,大家張羅著準備正式開拍。就在這時,林雨藍的手機響了,拿過手機一看,是何明睿的號碼。林雨藍走到一旁接電話。

何明睿問她拍攝進展,得知他們在共青森林公園,立刻說他就在附近,馬上趕過來。

何明睿給林雨藍打電話之前,美女編輯小七發了一條微信給他:聽說周末有人牽頭請那天聚會的人,可惜我要去香港幾天,不在上海。

這條微信讓何明睿有些意外。小七的用意比較明顯,即使不多想其他,至少說明小七很願意見到何明睿。如果不是因為再度邂逅林雨藍,他一定會對小七說,等她回來再聚。可是,現在情形不一樣了。他不想再招惹別的女孩子,於是淡淡回複道:那祝你平安。小七回了一個微笑,何明睿狠狠心,連本該回應的微笑都省了。

呂卓晴見林雨藍走到一旁低聲接電話,馬上猜到極可能是何明睿。她用不經意的口氣問:“林小姐笑得這麽甜蜜,是家人的電話吧?”林雨藍頓了頓,本來不想告訴她是何明睿,但想到等下何明睿會過來,於是說:“是何明睿,他說就在附近,等下過來。”

呂卓晴一聽,氣得臉都綠了。首先,何明睿這個電話打給林雨藍而不是她,明擺著何明睿跟林雨藍關係更近;其次,明明她已經苦心支開何明睿去辦事,隻要他不是特別有心,辦完事完全可以自由行動,結果,他居然還是來了。

林雨藍見呂卓晴臉色大變,也猜到幾分,但什麽也沒有表現出來。

呂卓晴開始找碴兒,她把一根馬鞭抓在手裏揮來揮去,一會兒嫌馬匹不夠好,一會兒要林雨藍換一套衣服,一會兒嫌林雨藍動作幅度太小。雖然林雨藍以前騎過馬,並不陌生,然而要她在馬背上輕鬆做出各種動作和表情,還是有難度。好不容易拍完一遍,呂卓晴要求再拍第二遍。

林雨藍歎口氣,無話可說,她剛剛騎上馬,一眼瞥見何明睿已經找了過來,不由得鬆口氣,安心了一些。

呂卓晴見到何明睿卻更加生氣。她冷著一張臉,冷冷地問:“沒有經過我同意,你來幹什麽?”

何明睿一時語塞,隻好冷靜地說:“我就在附近,事情辦完了,所以來看看。”

呂卓晴猛地發作,一鞭子抽在林雨藍騎著的馬的腿上,嘴裏大叫一聲:“你給我走!”很明顯是在指桑罵槐。

那馬吃了一驚,狂奔起來。林雨藍嚇慘了,大叫:“啊!啊!停下,停下!”馬不但沒停,還開始瘋狂跳躍,連管馬的人都緊張得連聲叫:“糟了!糟了!把馬惹火了!”他的話音剛落,林雨藍慘叫一聲,從馬背上被拋出去,摔到了地上。

何明睿發出驚恐的大叫:“雨藍!”衝了上去。呂卓晴也嚇呆了,趕緊給呂謙打電話匯報情況。她吞吞吐吐地說:“叔叔,拍攝現場這邊出事了。”

呂謙問:“什麽事啊?直說。”呂卓晴這才飛快地答:“林雨藍從馬上摔了下來,我們得趕緊送她去醫院。”呂謙急得不行,道:“怎麽會這樣!林雨藍沒事吧?我馬上過來,你跟我保持聯係。”

林雨藍整個人都暈了過去。後腦勺右側腫起一個大包,右腳也受傷腫了起來。何明睿把林雨藍抱起來,呂卓晴耷拉著腦袋在一邊幫忙,她也知道自己錯了。

幸虧附近就有醫院,醫生對傷口進行了緊急處理。何明睿著急地問:“醫生,情況怎麽樣?”

“現在還無法確定,如果隻是普通的腦震**,如果她受的隻是皮外傷,那就沒關係。可是,”醫生扶了扶眼鏡,看了何明睿一眼說,“如果是顱內出血,那就非常危險。”

何明睿一下子變得麵無血色。呂卓晴捂住自己的嘴,淚水流了下來。

這時呂謙趕了過來,問:“怎麽回事?”

呂卓晴低著頭,不敢答話。何明睿看了呂卓晴一眼,簡單說:“從馬上摔下來了。”

呂謙走上前,輕輕摸了摸林雨藍的臉,問:“能夠聯係上她的家人嗎?”

何明睿努力想了好一陣子,說:“沒有辦法,我隻留了她本人的電話。”然後他又說:“對了,我倒是有雨藍朋友的電話,可是,情況還不明朗,貿然去告訴她的家人,合不合適?”

呂謙點點頭,說:“再等等,看醫生怎麽說。”然後他給袁來打電話,畢竟袁來是林雨藍的領導。袁來亦是非常意外,趕緊放下手頭的工作往醫院趕。

做完檢查,林雨藍突然“哎喲”了一聲,大家慌忙圍住她。林雨藍慢慢睜開眼睛,問:“怎麽回事,我怎麽會在這裏?”

何明睿說:“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林雨藍轉動眼珠,邊想邊說:“好像,我在騎馬,然後,馬突然瘋跑起來,我嚇得要死,再然後,就不記得了。”接著,她又痛得大叫一聲。

這時袁來也來了,林雨藍趕緊說:“不好意思,讓大家費心了。”

主治醫生說:“美女,你真是命大,隻是暫時暈厥,受了些皮外傷。”

何明睿喃喃道:“謝天謝地!天哪,假如你真有什麽事,簡直不敢想象。你一個人在這裏,太不容易了。”

林雨藍勉強笑道:“我不是一個人,我有你們啊!”

呂卓晴問醫生:“那就是說,她完全沒事了?”

醫生說:“也不是,至少要住院觀察兩天。而且,她的皮外傷也不輕啊,看看,腫得這麽厲害。”

袁來說:“要不轉到我們醫院去吧。”

醫生說:“看病人自己的意思吧。”

林雨藍叫:“不要不要,就在這裏。轉回我們醫院,以後會被別人笑話的。”

呂謙搖頭道:“真是小孩子。”

呂卓晴鬆了口氣,同時又變得失落起來。她精心策劃的事情,成了一場鬧劇,還差點釀成悲劇,實在不是她的本意。她看看何明睿,又恨恨地想:“幸虧還沒有愛上他,隻是對他有興趣。不然真不知道能不能搶過來。”可是,就此放棄嗎?她心有不甘。

呂卓晴沒精打采地說:“我有事,要先走了。”

三個男人互相望望,都有要留下來照顧林雨藍的意思。何明睿搶先說:“我來照顧雨藍吧!我最早認識她。”袁來說:“還是我來吧!她是我們醫院的員工嘛!”呂謙望望林雨藍,沒有出聲。

林雨藍躊躇一會兒,說道:“不要,你們誰都不要留在這裏。真的,我完全可以照顧自己,何況這裏還有醫生、護士。你們在這兒,我反倒緊張、不自在。醫生不是說了嗎,隻要住院觀察兩天就可以了。你們都回去吧!”

呂謙說:“那就按照雨藍的意思辦吧!雨藍,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著,有任何問題,隨時打電話。”

林雨藍說:“謝謝呂總。”

呂謙揚揚手先走,何明睿和袁來待到晚上十點,才同時離去。林雨藍打算下床送他們,兩位男士連聲堅決說:“你別動,別動,就別客套了,不用送。”

病房安靜下來,林雨藍打算去一趟洗漱間,她習慣性地右腳先下床,盡管已經小心翼翼了,觸地的時候,還是痛得不由自主地“哎喲”叫了一聲。她定定神,勉強一瘸一拐地下了床。

林雨藍洗漱完畢坐回**,她前所未有地想家、想媽媽,歎息一聲,拿出手機,醞釀了好一陣情緒,才撥通家裏的號碼。

電話一接通,林雨藍立刻裝出興高采烈的樣子來:“媽媽,是不是要準備睡覺了?”

“還沒有呢!你弟弟還在學習,我給他切了一盤水果。怎麽,你今天記起媽媽來了?好幾天沒打電話了。”

“每天都好忙啊!而且我怕你不高興,怕你還跟我生氣。”

“呃,每天都挺好的。”

“我覺得你今天聲音好像有點弱弱的?底氣不足啊!”

“沒有啊沒有啊!我挺好的,可能今天有點累吧!戴維現在越來越懂事了,學習很用功哦!”

“那當然,越來越懂事才好。不能像你這個姐姐,長大了還讓媽媽傷心。”

“媽,你看你,又這麽說。所以我平常才不敢給你打電話。畢竟每個人都要獨立過自己的一輩子……而且,我以前一直很乖的啦!”

“那倒是,好吧,媽就不說你啦!真的要好好照顧自己啊,一個人不容易。”

林雨藍剛要答話,電話裏響起林致中的聲音:“雨藍啊,你不但要照顧好自己,還要防止壞男孩打你的主意噢!女孩子一定要乖巧又聰明,保護好自己。誰敢傷害我家雨藍一根毫毛,我一定會去找他麻煩。”

林雨藍本來就虛弱,這下更是感動得要哭了,笑著說:“爸,你放心,哪來那麽多壞男孩。你不是一直告訴我,自己做好人,就很少會遇到壞人嗎?”

林致中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女兒太善良了,你要學會跟壞人鬥智鬥勇。”

林雨藍答:“好,一定聽爸爸媽媽的話。”

謝思虹又搶過電話道:“雨藍,你今天就早點睡吧,我覺得你精神不夠好。有事沒事,多打電話回來啊!”

“好的,媽媽晚安,替我跟爸爸、戴維說晚安。”

通完電話,林雨藍歎息一聲,想到媽媽前些天假裝生病希望她回台灣,而自己現在明明受傷了卻假裝沒事,這樣費盡苦心來假裝,其實都是因為愛對方。

這樣想著,忍不住又是一陣感動、感慨,一聲長歎。

畢竟又累又受了傷,林雨藍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才早上五點,何明睿就來到醫院。他輕輕走進病房的時候,林雨藍還沒有睡醒。

凝視著林雨藍的麵容,何明睿心裏激流洶湧。如果說此前他一直有所保留,那麽,此刻,他想不顧一切地告訴她,他愛她,他願意盡自己所能去保護她。

林雨藍睜開眼睛,看到何明睿正在望著她,差點嚇一跳。“現在幾點啊?你怎麽就來了?”林雨藍嘟噥著。

何明睿不說話,直接吻住林雨藍的唇。

林雨藍掙紮著說:“喂,不要啊!”

何明睿這才驚覺自己魯莽,趕緊放開了她。是啊,時間、地點都不對。何明睿冷靜一下,給林雨藍倒了杯溫水,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雨藍,聽我說,我一直很喜歡你,從今天起,讓我來照顧你、保護你,一輩子,好嗎?”

林雨藍遲疑著說:“我明白你對我的感情,其實我心裏對你也是一樣的,不然我不會來大陸。我媽媽希望我去美國,我卻違背她的意思來到這裏。不過,我覺得我們交往的時間還不夠長,還無法確定。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林雨藍羞澀地笑:“你這個大傻瓜,雖然我們認識七年,可是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很少啊!我們互相根本還不夠了解啊!何況,我不確定能不能留在大陸。如果我必須回台灣,你會跟我去嗎?”

何明睿被問住了。他想了想,說:“反正,從今天起,我們就努力靠近彼此,希望可以一生一世。”

林雨藍堅定地點頭,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何明睿突然跳起來說:“對了,都忘了吃早餐了,你想吃什麽?我馬上去給你買。剛剛來得太早了,都還沒有早餐賣。”

林雨藍想了想,說:“我想吃餛飩。”

何明睿跑著去跑著回,很快帶回兩份熱騰騰的餛飩。兩人有說有笑地吃起來。

到了八點,何明睿急忙上班去了,說好下班再過來。

下班之後,何明睿帶來一束玫瑰花。林雨藍笑著說,最喜歡玫瑰。

呂謙和袁來也連續兩天都來探望,他們都是白天抽空過來的,病房裏堆滿了鮮花。

兩天後,林雨藍出院了。

送走一位客戶,呂謙怔怔地對著辦公桌上的鮮花發呆。這些鮮花是他特意吩咐秘書買來的。他很驚訝為什麽自己平常完全沒有注意到這種美麗的事物。他去看林雨藍的時候帶了鮮花,林雨藍非常高興。望著那張生機盎然的年輕麵容,呂謙覺得自己內心那些稀有的、美好的東西開始蓬勃生長。

曾經一位有智慧的人說,所羅門國王所有的寶藏,也比不上你手裏的一朵百合花;曾經佛祖拈花微笑。當然,關於花的這些傳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領悟。然而,最起碼,花真的是非常美好的事物。呂謙自問為什麽以前完全忽略了這種美?以前也經常看到花,但其實是視而不見的。這個台灣來的女孩子,才讓他真正看到了花。

呂卓晴站在門邊,陷入沉思中的呂謙完全沒有覺察。

“嗨!嗨!”呂卓晴不滿地發出聲音。呂謙這才驚覺,笑笑說:“請進。”

“叔叔你有心事,一定是在想著哪個女孩子吧!”呂卓晴說得特別直接。

“沒有。哪來的心事。”呂謙矢口否認。

呂卓晴說:“我覺得我發現了你心裏的小秘密。你喜歡那個台灣來的女孩。”

“這都被你發現了。”呂謙用開玩笑的口氣回應。

“我是關心你呢!誰讓你是我親叔叔啊!要不要我給你當電燈泡呀?你可以約她喝咖啡啊、看電影啊、去酒吧啊。如果你需要,我願意陪同哦!24小時待命。”

呂謙說:“為什麽要你當燈泡,我直接約她不就行了嗎?”

呂卓晴說:“這你就不懂了吧?女孩子有女孩子的小心思,她跟你不熟,你單獨約她,她會不自在呀。何況,你們年齡相差那麽大,你跟她有代溝好嗎!貿然邀請,說不定她會直接拒絕你。那你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這樣吧,這第一次呢,我幫你約她出來,然後我找個借口先走,你不就有機會和她相處了嗎?我叔叔這麽優秀,一定一次就秒殺她。”呂卓晴趁熱打鐵。

“嗯,也行吧!”呂謙同意了。說真話,四十幾歲的他,跟很多女人打過交道,動心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旦起意要去追女孩,他的辦法跟十幾歲的少年無異,他擔心自己會弄巧成拙。

呂卓晴馬上給林雨藍打電話:“雨藍,這次的事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受苦了。這樣吧,今天我請你喝咖啡,順便把五萬餘款結清,好嗎?”林雨藍爽快地答應了。呂卓晴接著說:“我順便請一兩個人作陪,熱鬧些。”林雨藍沒有絲毫猶豫地回應道:“好啊!”

因為下班推遲了一刻鍾,路上又堵,林雨藍遲到了。她一眼看到呂卓晴和呂謙在一起,並沒有覺得驚訝,畢竟他們既是親人又是事業搭檔。林雨藍心裏微微遺憾的是,她恰好又穿著上次那條桑蠶絲藍裙子。其實她希望跟同樣的人見麵時,盡量穿不一樣的衣服。當然她萬萬想不到,恰恰就是這條裙子,喚起了呂謙內心埋藏已久的感覺。

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呂卓晴在一邊不時拿手機拍照。她邊拍邊咕噥:“也不知道我怎麽那麽喜歡自拍,老是拍不夠。你看,你看,這張,拍成了眯眯眼。”林雨藍看看她的照片,友好地笑著說:“你怎麽拍都好看,漂亮的女孩子都喜歡自拍。”

事實上,呂卓晴隻自拍了兩張,此後,她的手機取景框裏全是呂謙和林雨藍。而另外兩人看起來似乎渾然不覺。呂謙是真沒覺察,他的一顆心全在林雨藍身上,而林雨藍其實心裏懷疑呂卓晴悄悄拍了她和呂謙的合影,但不好意思說破。

過了一陣,呂卓晴叫道:“天哪!我忘了另外還有一個約會!”她抓過自己的包,把一張現金支票遞給林雨藍,嘴裏說:“這是你的勞務費,真是抱歉,我要先走了,你們再坐一會兒,慢慢聊。”說完一溜煙就不見了。

林雨藍接支票的時候,略略有些靦腆。

在如此溫馨靜謐的環境裏單獨跟林雨藍相處,呂謙似乎也有些不自在。他不禁非常詫異,跟女孩子約會,跟在公司開會講話一樣,已是家常便飯,他怎麽會如此慌亂?

“呃,雨藍,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麽打算,會不會一直留在大陸?”呂謙找了一個頗為關心也適合談論的話題。

林雨藍正慢慢啜飲一口咖啡,她停頓了一下,放下杯子才答道:“說實話,我還沒有確定。一方麵,我媽媽可能不會同意我留在大陸;另一方麵,協和醫院也不是想留就能留吧?再有,我自己也沒有最後決定。看看再說吧。”

林雨藍笑:“謝謝呂總對我這麽有信心。”

呂謙用開玩笑的語氣問:“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應該永遠對自己有信心。對了,你應該有男朋友了吧?”

林雨藍尷尬地說:“還沒有呢,不著急。”畢竟她跟何明睿還沒有公開。

呂謙沉默一陣,又說:“人的感覺好奇怪,不知道為什麽跟你在一起覺得很親切、很舒服,有種非常少有的美好感覺,簡直像初戀。”

這話讓林雨藍更是不知所措。該如何回應呢?假如沒有何明睿,呂謙無疑是非常不錯的選擇。可是,她跟何明睿已經有了一個約定。

林雨藍隻是笑笑,開玩笑道:“呂總的初戀可能比較多。”

呂謙認真地說:“所謂初,就是最初,第一次,怎麽可能多呢?”

林雨藍訕訕道:“我開玩笑的。”然後掩飾地喝咖啡,一不小心,一杯咖啡見底了。呂謙體貼地說:“我給你要一杯果汁,咖啡喝多了不好。”

“噢,不用了,謝謝呂總。我還有事,不如先散了吧!”

呂謙猶豫一陣,覺得不便挽留,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挽留。因為以前跟女孩子約會的經驗基本上都是他自己意興闌珊了,女孩子們還纏住他不放。林雨藍跟他相處不到一個小時就說要走,他當真找不到恰當的方法加以挽留,於是隻好開車送林雨藍回去。

開車的時候,呂謙的手有意無意碰到林雨藍的手,林雨藍卻觸電般閃開。真的是觸電一般,明顯看得出這是她的本能反應,可見她心裏對他是排斥的。假如她慢慢拿開,呂謙會理解成這是一種矜持,覺得他勝算還很大。然而,她瞬間逃開,這個細微的動作使向來情場得意的浪子型總裁不由得悵然若失。

他馬上調整了自己的情緒。這個女孩子,這個似曾相識的女孩子,讓他有了追逐的欲望,這種欲望已經沉寂了許多年。這些年來,他所做的事情僅僅是在那些主動投懷送抱的女孩子中做出選擇,他隻選那些喜歡玩、不認真的,然後漫不經心地玩一場短則三五天、長則三五個月的遊戲。物質上,他對交往的對象很好;而精神方麵,他不願意跟她們有太多交流。可是這一次,他是認真地、耐心地決定開始追逐。

追逐欲,男人女人都有。隻不過,男人喜歡勇往直前,女人喜歡采用迂回戰術。這是長期以來男女分工不同造成的狀況,是聰明人都懂得的規則。想一想,早在幾十萬年前的采集時代,是誰去追逐獵物,男人還是女人?所以聰明女人隻需要引起男人注意就好,下一步,交給男人。假如一個男人已經注意到一個女人,卻遲遲不采取行動,要麽這個男人無意,要麽有顧慮、自卑,女人也就不用再多想。

呂卓晴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走進何明睿的辦公室,拿出自己的手機,對何明睿說:“我這兒有幾張照片,你一定相當有興趣。不過,必須答應我提出的條件才能給你看。”

何明睿已經習慣了呂卓晴的說話方式。這個古靈精怪的富家女,簡直每一句話都有陷阱,都有套路,都是誘餌。

何明睿正在研究一堆產品數據,他英挺的濃眉微微皺著,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這個樣子的他對呂卓晴最有吸引力,認真工作是男人的性感時刻之一。他頭也不抬地說:“謝謝,我沒時間看。”

“林雨藍的照片噢!緋聞照。緋聞哎,真的不看?別後悔啊!”呂卓晴作勢欲走。

“什麽,雨藍的照片,緋聞?”何明睿仿佛挨了一棒,回過神來,伸手就去搶呂卓晴的手機。

呂卓晴趕緊把手機藏到身後,嘴裏說:“答應我的條件,第一,不可能發送給你,你看看就好;第二,不許跟任何人說起照片上的情形,隻有我和你知道。”

何明睿怔了怔,點頭道:“好吧,我都答應。”

呂卓晴帶著得意的神色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

連續三張,都是林雨藍和呂謙喝咖啡的照片。兩個人看起來很開心,也有些親密。何明睿臉色變了。

“你應該知道,呂總想要追哪個女孩子,根本就是手到擒來。不對,呂總根本不需要追,鉤鉤手指,就有成堆的女孩子擁過來。你不要以為台灣來的女孩子就可以例外。”呂卓晴得意揚揚地說道。

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跑到公司裏哭著喊著找呂謙,這種事情屢有發生,何明睿不是沒有見識過。他默默地把手機還給呂卓晴,內心一陣絞痛。呂卓晴繼續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麽,他卻一個字也沒聽見。

何明睿拿出手機,調出林雨藍的名字,想要打電話給她,然而猶豫一陣,還是把手機收了起來,繼續對著電腦屏幕發狠工作。他能說什麽?什麽也說不出口。

過了一陣,呂卓晴端來一杯咖啡遞給何明睿,嘴裏說:“男人呢,就是容易犯賤,人家對他好,偏偏不領情。”何明睿像沒聽見,一言不發,也不接咖啡。呂卓晴賭氣地把咖啡倒進廢紙簍,故意說:“這杯咖啡好犯賤啊!”轉身走了,何明睿仍然一動不動。

林雨藍的手機響起短信提示音,她猜想應該是何明睿,興奮地拿過手機。然而卻是呂謙,很有誠意地請她吃晚餐。林雨藍猶豫一陣,拒絕了,說要加班。過了一陣,手機又響,林雨藍再又精神一振,然而拿過來一看,是一條廣告信息。她忍不住低聲罵:“哪來的垃圾短信!”

不是說好“努力靠近,希望可以一生一世”嗎,為什麽何明睿一整天都不聯係她呢?她有些失落,拿著手機調出何明睿的名字,對那三個字發呆,想主動聯係他,又覺得不妥。

於是,第四天,林雨藍假裝自己手機沒電,借一位男同事的手機撥了何明睿的電話,熟悉的聲音清晰地響起:“喂,你好。”林雨藍不出聲,默默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同事的時候,說:“真對不起,我剛剛不小心撥錯號碼了。如果那邊的人回撥,你就說打錯了。說完打錯了就立刻掛掉,免得麻煩。”果然何明睿追撥過來,同事抱歉地說了句:“對不起,打錯了。”然後果斷掛掉。林雨藍趕緊道謝。

第五天,林雨藍下班時,在醫院門口見到了特意在等她的呂謙。呂謙下車為她打開車門,她一言不發上了呂謙的白色保時捷跑車。

林雨藍想,設法打消這位自信總裁的念頭吧!一年之後實習期結束,她還是打道回台灣算了。這邊的人太奇怪,她完全看不懂。說好一生一世,結果才幾天幾夜,事情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然而林雨藍站在車邊的時候,卻被朱雅迪看到了。她毫不猶豫地把林雨藍上車的過程拍下來,掉頭去找還在加班的袁來。

另一邊,何明睿像瘋子一樣控製自己不去聯係林雨藍。他告訴自己,他討厭水性楊花的女孩子。林雨藍怎麽可以一邊跟呂總約會,一邊又跟他說什麽“一生一世”呢?

見到何明睿痛苦的表情,呂卓晴知道自己的計謀奏效了。但她管住自己,故意不急著去約何明睿。

袁來正在電腦前查看實驗結果,朱雅迪進來神秘地說:“袁主任,跟你分享一個八卦。”

袁來看了朱雅迪一眼,嚴肅地說:“我對八卦沒興趣。”朱雅迪毫不氣餒,繼續道:“想不到台灣來的美女林雨藍這麽有魅力,一來就傍上大款。手段太好了,我要向她學習。”

袁來立刻盯著朱雅迪道:“你說什麽?”

朱雅迪得意揚揚地把視頻拿給袁來看。呂謙其人其車,袁來當然一眼就認出來了。他把視頻回放了好幾遍,默默將手機還給朱雅迪,輕輕歎了口氣。

十一

林雨藍上車後,呂謙說:“糟糕,我忘了一件事,得發一份機密郵件給我的美國客戶。雨藍,你先陪我去公司打個轉,好嗎?”

呂謙的公司什麽樣,林雨藍還沒見識過。其實,這個環節是呂謙精心設計的,他想讓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對他有更深入的了解。這些年來,他那特別而高端的辦公室折服了不少客戶以及飛蛾撲火的女孩子。

天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在上海一家有名的園林一角。門口立著一塊巨型碧玉原礦,據說是耗資好幾千萬從新疆買來的。走過一段綠色的植物長廊,一組仿古建築出現在眼前,呂謙的公司占據了將近一半的房子。總裁辦公室的整麵牆采用落地玻璃,滿牆都是綠色,坐在辦公室裏,也能感受到鳥語花香的怡人風景。

呂謙用滿不在乎的口吻說:“還行吧,我也挺喜歡這環境。”他打開電腦很快地操作了兩分鍾,兩人重新回到車上。

這是一家剛開張的高檔西餐廳。

呂謙說他已經預定了兩杯咖啡。“我猜你應該喜歡喝咖啡,而且這裏的咖啡格外有特色,等下你就知道了。”接著又問林雨藍想吃什麽,林雨藍說:“已經有咖啡了,我隻需要湯,這幾天沒胃口。”

呂謙便點了兩份蘑菇湯,又加了法式鵝肝、紅酒焗蝸牛、甜點、水果沙拉等比較容易消化的東西。

“謝謝呂總這麽有耐心。”林雨藍盡可能讓自己表現好一點,卻依舊微皺著眉,沒精打采。

“你好像心情非常不好?”呂謙微笑著問。

“嗯,是有些情緒低落,最近有些累。”林雨藍承認。

“嗬,這麽年輕的小女孩,又是情緒低落又是累,一定有問題。二十來歲,該是被青春撩撥得骨頭發癢,一身精力沒處用的時候。”

林雨藍聽呂謙說“骨頭發癢”,覺得好笑,忍不住臉上綻開了笑容。

恰在此時,一直很安靜的餐廳傳出一個女孩子嬌滴滴的聲音:“死鬼!”這個飛來的小插曲和環境實在太不搭了,林雨藍徹底熬不住,掩嘴笑出了聲。

“看,笑起來多漂亮。看到你笑,我就安心了。”呂謙鬆口氣。

緊接著,服務員端來兩杯咖啡,道:“先生,您預定的咖啡來了。”

林雨藍一看,呆住了,咖啡的泡沫上,她的那一杯印著她的模樣,非常清晰;呂謙的那一杯印著呂謙的頭像,簡直就像打印在紙上的照片一樣清楚。

林雨藍幾近口吃地問:“這個,這個是怎麽弄上去的?”

呂謙笑道:“電腦控製的噴沫咖啡,這套技術和設備是直接從國外進口的。因為我有預定,所以我們一進門,係統已經錄入了我們的頭像,然後根據頭像噴在咖啡表麵。”

林雨藍震驚道:“現在科技太發達了,這杯咖啡我簡直舍不得喝。”

呂謙道:“慢慢喝吧。你現在舍不得喝,等下泡沫一消失,頭像還是會消失。以後我可以每天帶你來。”

林雨藍訕訕道:“沒有,我開玩笑的。”

過了一陣,上菜了,兩人慢慢吃,氣氛輕鬆起來。

林雨藍手機突然響了。她對呂謙說道:“不好意思,接個電話。”呂謙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袁主任您好。噢,我在外麵,有點事,和朋友一起。什麽,明天去湖北?嗯,好啊!正好我要找機會去武漢。您幫我訂票,好的,等會兒我把證件號碼發給您。謝謝,辛苦了!嗯,好,明天見。”接完電話,林雨藍主動對呂謙解釋:“明天我要出差,可能去湖北待半個月到一個月,看情況。”

“是的。袁主任說,他要回老家湖北恩施采集一種特殊的中草藥,可能還要炮製好再帶到上海來。”林雨藍答。

呂謙說:“說不定我也有事會去湖北。我的老家也是武漢。”

林雨藍驚訝道:“哦,您老家也是武漢?那麽,您跟何明睿先生是老鄉?”她終於很自然地說出了在心裏翻滾了好幾天的名字,希望能夠打探到他的消息。

“是啊,因為是老鄉,加上這個小夥子很踏實、能幹,我才特別看重他。”接著,呂謙似乎無意地說,“我的侄女呂卓晴也非常喜歡他。”

聽了這話,林雨藍低頭沉默不語。怪不得分開後他一直不再聯係,原來去追富家女了。

本來林雨藍打算跟呂謙攤牌,明確告訴他,不要再對她費心思,他們隻是普通朋友,她打算回台灣,彼此不太可能有更深入的發展。既然明天她就要長期出差,也許不必多此一舉了。

有時候把話說得太明白,反倒顯得自作多情,不是嗎?

十二

晚上十點左右,林雨藍沒精打采地回到宿舍,胡亂洗漱後癱倒在**。

突然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她的心馬上狂跳起來。這個時間發來信息的,當然不會是普通人。是不是何明睿?她狂喜地抓過手機,一看,居然又是一條廣告信息,什麽“覆蓋更廣,信號更強,上網更快”!她一下子泄了氣,長歎一聲,重新躺下,用被子蒙住頭,感覺自己的心一陣陣抽痛。

過了幾分鍾,又一聲提示。林雨藍翻了個身,嘴裏告訴自己:“不理它!不理它!”可是不到一分鍾,她就忍不住把手機拿過來。

是丁雯雯。

“可以把秘密告訴你了,我和那位大富翁正式戀愛了。”

這個消息馬上轉移了林雨藍的注意力。她飛快地打字:“方便語音嗎?說說情況。”

“打字吧!他今天喝了酒,在我身邊睡著了。”

“男人酒後的話,也許不可信。”

“不是,我們昨天正式談好的,昨天沒空告訴你。”

“為什麽是昨天談好的?昨天是什麽情況?你們交往多久了?”

“哈哈,這麽多問題呀!我們認識大約半年了,真正交往才一兩個月。他本來要追一位大明星,請我教他跳舞。可是那位大明星特別忙,而且對他若即若離的。有一天,他突然對我說:‘這些天我一直在觀察,發現你才真正適合做我的女朋友。’我簡直驚呆了,回答:‘可我那麽普通,什麽也不是。’他鼓勵我:‘在我眼裏,你一點都不普通,又溫柔又善良,又聰明又敬業,而且你跳舞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多麽迷人,我都看呆了。請你答應做我的女朋友吧!我絕對是誠心誠意的。’我說:‘這太突然了,我從來沒有想過,根本不敢想。’他說:‘那就從現在開始想。我會一直對你好。’後來那位美女明星來找他,他當著美女明星的麵說:‘我現在已經有女朋友了,丁雯雯女士就是我的女朋友。’女明星尷尬地走了。”

“剛開始我也是這種感覺,不敢相信是真的,所以也不敢詳細告訴你。後來他每天都盡可能陪我,即使去了外地,也會每天給我打電話,一回台灣就給我帶好多禮物,讓我又驚喜又安心。昨天他還帶我去見他的家人——父母、妹妹,所以,我徹底信了。”

“真心祝福你,羨慕你!”

“你也會幸福的,雨藍,你那麽美好,比我聰明又比我美,你會比我更幸福。”

“你太謙虛了,但願我幸福吧!我們都要好好的。”

“他說明天帶我騎馬,要睡了,雨藍,好夢!”

“好夢!”

放下手機,林雨藍沒有來由地想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自己明明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女孩子,為什麽卻如此不幸福,她到底什麽地方錯了?感情究竟是怎麽回事,她為什麽要因為何明睿而痛苦,偏偏對呂謙、袁來完全不動心?怪不得古人有這樣的句子:“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林雨藍的淚水落下來,把枕頭打濕了一大片,滿臉淚痕地進入夢鄉。

十三

袁來整夜沒有睡著。和林雨藍一起去湖北出差,算是他動用手裏的職權,做出的於公於私、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的決定。

求學階段,袁來刻苦用功,是十足的學霸;到了工作崗位上,他又成了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感情在他的人生規劃中占據的空間非常有限。此前他並非沒有談過戀愛,但每次與女孩子交往,都讓他覺得累。交往過的女孩子,基本上都比較“作”,生日、節日必須送禮物,還得是合她們心意的禮物,不然就說你心裏沒有她;多看別的女孩子幾眼就要說你花心;不小心說錯話都要哄半天。他哪來那麽多工夫照顧這些女孩子的小情緒啊!幾次戀愛,結果都是女孩子生氣了,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生氣,也懶得去理會,於是分手。

有時候他懊惱不已,為什麽別人的緣分來得那麽容易,他的就那麽難呢?醫院有名小護士,有一次突發奇想,使用手機的搖一搖功能,居然搖到一千公裏外的另一個年輕人。兩人相識之後,一來二去彼此相愛,居然一年之內就喜結良緣。他倒好,晃來晃去轉眼就過了三十,成了大齡青年。值得安慰的是,近年來他的事業非常順利,所以可以適當花些精力來追女孩子了。

他並沒有細想自己未來的另一半該是什麽樣子,隻是覺得,不能太讓他費心,不然他寧願放棄。眼前有交往的幾個女孩子,他認為林雨藍氣質優雅、知書達理,是非常不錯的選擇。盡管沒有把握能追上她,至少要盡力試一試。

當他從朱雅迪那裏知道呂謙也在追林雨藍時,馬上當機立斷,出手把他們隔離。他知道呂謙曾經和眾多女性往來,表現得像個花花公子,如果他跟林雨藍談戀愛,那簡直會害了林雨藍。所以,即便他追不上她,至少也要解救她。

公主最後不是都會嫁給救她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