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熊 泰

熊泰，鐵藤山之棄子，劍竹洞之禍孽，幼為山熊所救，故以熊為姓。

——節選自《寺司百代·雲林卷·神魔列傳》

離皇朝上麵大聲喊了一下，想要讓燕牙救他們；無奈四周濤聲震天，他的聲音被波濤聲給淹沒了。離皇快放棄的時候，就見崖頂上的火光晃了晃；過了一會兒，石壁上垂下來一條繩索。離皇大喜過望，他拉著紫瞳又下到水裏，遊到石壁下麵。

這條繩索是由山間的樹藤編成的，幾根編在一起，看上去還挺結實。離皇用手拉了拉，感覺十分牢靠，便對紫瞳道：“你先上去，我隨後就來。”

紫瞳點了點頭。離皇把繩索係在紫瞳腰間，告訴她腳蹬在石壁上。然後離皇晃了晃繩索，燕牙很快便懂了他的意思，開始往上拉。紫瞳依照離皇的囑咐，雙腳蹬在崖壁上，借著燕牙上拉的力道，很快便升了上去。

過了好一會兒繩索又放了下來，離皇將繩索係在腰間，很快便爬了上去。

站在崖上往下看，河中岩石的景象依稀可以看到。他們身處的崖頂上長有高大的樹木，把月光擋住了，從下往上看是看不到這裏的情況的。

離皇看著紫瞳，見她手執火把站在樹下，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腳上的草鞋也早已不成樣子了，腳踝那裏看上去還有傷口，傷口上敷著些樹葉。看到這些，離皇心裏十分自責，如果不是跟著他到林子來，她也不用受這份苦。

離皇拿過火把，彎下身子看了看她腳上的傷，血已經止住了，不過還要好好包紮一下。他從自己袍子上扯下一塊布，給紫瞳簡單地包紮著，問道：“怎麽弄的？”

經他這樣一問，紫瞳想起了密甲手掌上的尖銳鱗甲，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離皇皺了皺眉，伸手握住了她的腳腕；過了一會兒，紫瞳才恢複正常。

離皇正要開口問她是誰傷她成這樣，燕牙卻先開了口說話。

“咱們先離開這裏吧，這裏太過陰冷，待在這兒很危險。”

離皇朝四周看了看，這崖頂一麵是河穀，另一麵是向下的斜坡，坡上長滿了樹木，和一般的林子沒什麽區別。林子裏麵黑漆漆的，如果藏有什麽凶獸，他們可就麻煩了。

離皇點了點頭：“咱們先到坡下麵去，找個安全點兒的地方吧！”

燕牙在地上找了截枯枝，沾了些鬆油。

有了燕牙的簡易火把，林子裏一下子明亮許多。離皇看了看紫瞳的腳，皺了下眉，在她身前蹲了下來，說道：“我背你。”

紫瞳有些羞赧，而這時不爭氣的腳踝又傳來一陣隱隱的疼痛，她隻好讓離皇背啦！

此時已過亥時，林子裏十分寂靜，隻有河穀裏的波濤聲不斷傳來。燕牙不敢走得太快，林子太密，眼睛無法觀察遠一點兒的地方。

紫瞳拿著火把伏在離皇身上，心裏起了無數波瀾。

從昨天晚上離皇他們被捉走，到現在能夠趴在他的背上，這一天來，紫瞳經曆了太多。她本是一個待在樹屋、與世無爭的女孩兒，原也沒有什麽本事。以前家裏無論出了什麽事都有穆老頭兒去處理，她可從來沒自己拿過什麽主意。隻是想不到今天她通過自己的努力把別人給救了。這是她第一次單獨行動。單獨在林子裏經曆那些危險，現在看來她做得還挺好。

腳踝處還有疼痛，這些傷口也許會留下疤痕，可這些都證明了她可以在林子裏生存下去，不用成為別人的負擔，不會拖累別人。想到這些，紫瞳便開心了許多，她安心地趴在離皇背上。

任火光之外的世界如何黑暗，她也不再像先前那樣恐懼了。

燕牙做的兩支火把隻能照亮周圍一小片區域。他們從林子裏穿行的時候，好像是驚動了樹上睡覺的鳥，那些鳥怪叫了幾聲，扇動翅膀，撲落了幾片樹葉飛走了。一片葉子落到火把上燒著了，火苗一下明亮了許多，紫瞳看到離皇耳後有汗水流下來，伸手用衣袖給他擦了擦。

當紫瞳的衣袖撩過離皇的皮膚，離皇的身子突然顫了一下，腳步也停了下來。紫瞳感到奇怪：“怎麽了，離皇哥哥。”

過了一會兒，離皇搖了搖頭，開口道：“沒事。”離皇說完邁開步子朝著燕牙的方向追了過去。

可能是離皇太孤獨了，他的心就像是他的人一樣，在這樣看不到陽光的森林裏飄**得太久了，四處無著，找不到一處可以安身的地方。他從來都沒有表現過自己的脆弱，別人也無從了解，但他自己知道，夜晚醒來，常是恐懼縈繞，讓他不能安然入夢。在他恐懼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能夠給他安慰，能夠給他安慰的人早已離開了他。

可就在剛才，紫瞳突如其來的一下，讓他的內心起了無數的波瀾，他感到好溫暖。那種有人關心的溫暖，當這種已經失去的美好突然來到身邊，竟讓他忍不住顫抖起來。

離皇的步子邁得更加有力了，如果不能夠把她帶回到樹屋，至少也應該帶到穆老頭兒身邊。

三個人在林子裏走了這一會兒，周圍都是黑漆漆的。燕牙也不敢和離皇離得太遠了，以免走散。

四周寂寂無聲，離皇擔心紫瞳害怕，便開口問她：“和咱們在一起的那個白猿，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白猿？”

紫瞳想了一下，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她倒把白猿交代的事給忘了。

紫瞳把那天晚上的情形給離皇說了說，以及後來如何在鬼木黎的幫助下找到塔兒背，又如何進到山洞中把離皇給救了，這一係列的事她都給離皇說了。隻是中間有些細節不及細講，離皇沒問她也沒說。

“嘎子洞……”離皇自語道。

燕牙聽到“嘎子洞”三個字，奇怪道：“你知道這個地方？”

離皇搖了搖頭：“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地方，以前從來沒聽說過？”

“我倒是略有耳聞。”燕牙停住身子，轉過身來看著離皇說道，“嘎子洞，聽說是有血獅鎮守的洞穴。”

“血獅！”

紫瞳聽到這兩個字突然驚呼了起來。離皇扭頭問她：“你知道？”

紫瞳點了點頭：“以前聽穆先生提起過，是一種全身長滿了紅毛的獅子。不過穆先生也說過，這種獅子天下少有，他也沒見過幾隻。”

燕牙道：“不錯，這種獅子身上的毛赤紅如血，天下少有，如果能夠抓到一隻，那也是無上的珍寶了。”

離皇問燕牙：“這嘎子洞又在什麽地方呢？”

燕牙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聽說，在魚骨嶺裏麵，有一個山洞叫嘎子洞，洞口守著一隻巨大的紅毛獅子。誰要想進洞裏去，它就吃了誰。”

離皇皺了皺眉：“白猿去那裏做什麽，況且咱也找不到那個地方。”

“白猿！”燕牙驚道，“白猿去了那裏，這就不奇怪了。”

離皇問道：“怎麽了？”

“你忘了咱們為什麽要到魚骨嶺來了嗎？”燕牙說道，“咱們是為了找到粟蒼才來到魚骨嶺的。白猿曾經說過，粟蒼就是從冥界逃出來的家夥，他要到魚骨嶺來辦一件重要的事。這一次，白猿去了嘎子洞，事情就很明白了。”

“怎麽？”離皇奇怪地道。

“因為，森林裏一直有傳言，說嘎子洞裏有關於冥界入口的重要線索。通過這一點，再聯想到粟蒼，就能推測出粟蒼要去的地方就是嘎子洞。”

“原來如此。”離皇醒悟道，“白猿已經先一步去了嘎子洞等待粟蒼，那咱們也要趕過去，不然的話，咱們會再次錯過粟蒼。”

燕牙搖了搖頭：“咱們不知道嘎子洞在哪裏。”

離皇扭頭問紫瞳：“白猿有沒有說怎麽去嘎子洞？”

紫瞳搖了搖頭：“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哪裏。”

離皇皺了皺眉。現在他們隻知道嘎子洞就在魚骨嶺裏麵。可在茫茫群山之中，他們又到哪裏去找呢！如果白猿在的話，要找到嘎子洞也許會容易一些。

燕牙見狀說道：“咱們可以往大山深處走。雖然不知道嘎子洞在哪兒，但既然是很難找的地方，也隻有藏在深山裏了。咱們先往山高處走，也許會有收獲。”

這時，紫瞳突然湊到離皇耳邊說：“離皇哥哥，林子裏有東西。”

離皇聞言一驚，抬頭朝前麵看了看，就見燕牙身後的密林裏，幾對藍色的幽光正盯著他們。燕牙見離皇看著自己的身後，便覺不妙，伸手拿過了短弩，回頭看了看。

六對眼睛躲在樹叢後麵看著他們，一動不動，它們既不向前也不逃走，燕牙搞不明白它們想幹什麽。

“你們走前麵，我在後麵看著它們。”燕牙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拿過短弩，緊張地注視著林中的幽光。

離皇見狀，看了看周圍，變了一下前進的方向，加快步子離開這裏。燕牙邊走邊退，時刻觀察著林中的動靜。那六對幽光見離皇他們改變了前進方向，也緊跟著追了過來。隻是燕牙在後麵時刻防備著它們，使它們不敢追得太近。

燕牙想著總是這樣也不是辦法，至少得先弄明白跟著他們的是些什麽東西。他一邊退走一邊在地上撿了些幹柴，在自己火把上引著了，看準了那幾個跟在後麵的家夥，將幹柴扔了過去。燕牙使弓弩是一把好手，對方向和位置的把握十分到位。扔出去的幹柴不偏不斜正好落在那些家夥的頭頂上，火光下，燕牙看到六隻齜著白牙的狼站在樹木後麵。

那些家夥顯然嚇了一跳，全都向後躲開了。見這情形，燕牙倒放下心來，這些家夥並不是什麽特別凶猛的野獸，而且見到火會害怕，看來它們並不是門鳩的狼群。如果是野狼的話，燕牙不怕它們；它們要敢撲上來，燕牙會讓它們死在這裏。

那些野狼被火苗驚嚇，跑出去很遠，站在遠處看著火苗熄滅了，才又跑了過來。

燕牙看它們又跟過來，給短弩又上了兩支箭，暗暗扣弦在手，如果這些野狼撲上前來，他便要一弩並發，將這些野狼射殺。隻是他雖然做好了這些準備，那些野狼卻並沒有撲上來。它們似乎很機敏，知道燕牙已暗起殺機。這樣一來，燕牙倒沒有機會下手了。

不知道這些野狼要做什麽，它們似乎並不打算襲擊燕牙他們，它們隻跟在後麵，像是監視燕牙他們一樣。它們不是門鳩的狼群，門鳩的狼群以屠殺生靈為本性，以製造死亡為樂趣，是這片森林中最讓人恐懼的群體。任何人遇到門鳩的狼群都會選擇回避。眼前這些狼不屬於門鳩，它們和門鳩的狼群有些不同，但無論如何，它們也是狼啊，一種凶猛的食肉野獸。

燕牙心裏奇怪，不知道這些家夥想幹什麽。他在心裏暗暗打定了主意，要看看這些狼能跟到什麽時候。就在這時他注意到，跟在後麵的狼少了一隻。不錯，在後麵的林子裏，隻有五對眼睛盯著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一隻。燕牙知道，狼這種動物十分狡猾，先前他不明白這些狼跟著自己的目的是什麽，現在發現狼少了一隻，他突然明白過來，逃走的那隻狼很有可能是去搬援軍了。燕牙快步跟上離皇，低聲道：“快點兒走，想辦法甩掉這些狼，我感覺一會兒會有更大的狼群過來。”

離皇聞言，心裏也焦躁起來，現在的情形，如果他們被狼群包圍可就不好辦了。想到這些，他把紫瞳向上托了托，加快了步子。隻是抬頭間，就見前方的林子裏閃出了一排藍色的幽光。這些藍光從樹木間鑽出，朝他們不斷逼過來。離皇暗叫不好，狼群已經來了。他們的反應比狼群慢了一步。離皇朝兩邊看了看，就見兩邊的樹叢裏也開始有藍色的眼睛出現。他們已經沒有了後路。

“燕牙，咱們走不掉了。”離皇對身後的燕牙道。

“我知道。”

燕牙回了句，沒有再說話。因為在他的眼前，出現了無數的藍色眼睛。他們三個陷入了狼群的重重包圍之中。燕牙和離皇背對背防守，將紫瞳護在中間，緊張地注視著周圍的狼群。

無數的藍色眼睛向他們逼近，每一雙眼睛後麵都是一匹狼，每一匹狼都露著森白的牙齒。這些惡狼壓著喉嚨，沒有發出叫聲。它們的爪子踩在樹葉上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在這樣寂靜的夜裏聽得讓人毛骨悚然。離皇已將紫瞳放了下來，伸手入懷摸出了短刀，燕牙也將弩箭上滿，隨時準備迎接一場搏殺。

狼群已經離得足夠近了，可它們還是沒有發起攻擊，仍然向前逼近。

不足兩丈的距離，燕牙的弩箭已經可以射到它們了，但狼群依然向前逼近。燕牙沒有出手，隻是拿弩箭瞄準，並未發射。

距離更加近了，這樣近的距離已經是狼群一躍可及的了，可狼群仍然沒有發起攻擊。離皇把短刀握得緊緊的，一隻手回護著紫瞳。

離皇和燕牙正在思考脫身之計，眼看狼群就要撲上來，這時候就聽遠方的森林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利的嘯叫。

是狼的叫聲！離皇和燕牙同時警覺起來，這聲音聽起來和身前這些惡狼的叫聲不同，隻因這一聲狼叫將身前這一群狼的叫聲全部壓了下去。

周圍這些狼聽到這聲狼叫，全都止了聲，調轉過身子望著遠方。離皇和燕牙也抬頭望著遠方。遠方是黑暗的森林，什麽也沒有，可這些狼似乎都看到了什麽，剛才躍躍欲試的狂躁全都沒有了，白牙和尖爪也都收了起來。

這些狼盯著遠方看了好一會兒，接著突然間便朝四周散開了，消失在了黑暗中。

這一下變化太快，離皇和燕牙都沒搞明白怎麽回事，可是這個樣子，離皇他們卻更加緊張了。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剛才那聲狼叫。

尖利的狼叫來自門鳩的狼群，它們可比剛才那群狼凶惡無數倍。對於這樣的狼叫聲，離皇和燕牙十分熟悉。這叫聲代表著一排排的獠牙、一隻隻鋒利的爪子和一個個嗜血的喉嚨。

林子裏傳來了混亂的“踏踏”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向著離皇和燕牙所在的地方逼近。離皇可以想象得到，無數的狼爪正在林子裏掀起草皮，每一個爪子上都亮出了尖利的爪尖兒。

沒多久，它們就衝到了離皇等人的跟前。這是門鳩的狼群無疑，可它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它們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如果粟蒼還活著的話，它們應該去追蹤粟蒼了，可如果粟蒼已經被它們殺了，那它們就更應該躲到森林的深處去。因為今天不是滿月，它們不該出現在這裏。可是現在，狼群圍住了他們三個。這毫無道理。如果是在月圓之夜，他們被圍攻是正常的，可今天並非月圓。

離皇和這些狼交過手，它們的攻擊力他是領教過的。見到它們，離皇隻有逃跑的份兒。可今天，他不能逃走。他剛才已經想過了，他要好好保護紫瞳，絕不能讓她受到一點兒傷害，今天就算有再多的狼，就算他戰死在這裏，也要保護紫瞳周全。

狼群已經等不及了，當先一隻撲了上來。離皇看準方向，一腳踹了出去，踢到惡狼腦袋上。燕牙那邊的狼群也衝了上來，他扣動弩機，將當先的幾隻惡狼射殺。狼群似乎處於狂躁狀態，全都不知死活地往上衝。燕牙的弩箭射得又準，全都從惡狼的腦門兒射入。前麵的狼死掉了，後麵的仍是往前猛衝。

離皇被一隻惡狼纏住了，側麵的狼衝到近前張嘴就要咬紫瞳。紫瞳把手裏的火把戳到它的頭上，惡狼一下把火把頂開，紫瞳拿捏不住，火把掉到了地上。門鳩的狼群是從冥界出來的惡魔，它們可不怕這些普通的火焰，這些火焰根本不能傷它們分毫。

紫瞳丟了火把，身子就要向後躲。離皇見火把掉到了地上，暗叫不好，扭頭一瞧，就見那隻惡狼正要撲咬紫瞳；他把手伸過去，抓住了惡狼的下顎，用力向自己這邊扯。他這下用力極大，惡狼前衝的身子直接被他吊了起來。惡狼凶性大發，上、下齶就要猛力地咬合。這一下咬下去，離皇非斷掉三根手指不可。紫瞳早就嚇呆了，惡狼嘴裏那一排白森森的牙在她眼前晃來晃去，讓她忍不住後退。眼看惡狼的上、下齶就要咬合，一截樹幹突地塞進它的嘴裏。

離皇右手正與身前的惡狼搏頭，左手將紫瞳身前的狼拉開，一時不能兩顧，就覺左手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扭頭一瞧，就見那隻惡狼的上、下齶已經咬合，自己的三根手指正卡在中間，那些白牙的齒尖已經磕進了他的皮肉，在手指的旁邊，一截樹幹杵在狼嘴裏，已經被鋒利的狼牙咬碎。如果不是這截樹幹將狼牙頂住，他這三根手指隻怕就會斷掉。

現在雖然將跟前的幾隻惡狼殺退，可周圍所有惡狼的眼睛裏都燃燒著怒火，它們是想要把離皇他們撕碎。離皇把紫瞳護在後麵，一刀劈在了一隻狼的前腿上。那狼忍著痛還要向前，被離皇一腳踹開了。

這時候就聽見上方“嘩啦”一聲，無數葉子落了下來。三個人還沒搞明白怎麽回事，就見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樹上落了下來，一下子砸進了狼堆裏，把離皇他們嚇了一跳。

紫瞳抬頭一瞧，就見一隻巨大的棕熊立在身前。這家夥身體一丈多高，寬大的背部像一麵牆一樣擋在了他們三個人身前。這棕熊揮動著巨大的熊掌將身前的惡狼全都扇飛。離皇和燕牙看到這家夥，心裏“咯噔”一下，這隻大熊他們是見過的，就在那個追蹤粟蒼的晚上，這隻巨熊曾經想半路截殺他們，而且，它身旁應該還有一個拿大木棒的小人兒，他們是一夥兒的。

離皇想到這裏，就聽半空中傳來一聲大笑。

“哈哈，找到了。”

三人抬頭一瞧，就見樹叢中一人手持火把站在樹冠上，離皇和燕牙是第二次見到他，紫瞳是第一回見，那家夥比紫瞳還矮，一隻手拿著火把，另一隻手將一個大木棒扛在肩上，看見離皇他們便“嘿嘿”笑了起來。

離皇和燕牙都暗叫不好，不知道這家夥這時候到這裏來幹什麽，便暗自戒備起來。那家夥看了看周圍的狼群，縱身一躍從上麵跳了下來，落到熊背上，又翻身從熊背上下來，一屁股坐到了一頭惡狼的背上。他騎在狼背上反手一棒，竟一下將狼的腦袋打碎了。被打中的惡狼直接癱倒在地，一命嗚呼了。那人又跳到別的狼背上，照此施為，招招致命。

狼雖然凶狠，但遇到這樣的對手，一時間毫無辦法。那隻巨熊就沒他這麽好了，雖然仗著自己身軀龐大，兩隻熊掌也是如鐵鏟一般，但頂不住惡狼數量眾多，防得了東、防不了西，早有幾隻惡狼竄到它的後麵，用自己尖利的長牙撕咬它的後背。熊毛長，熊皮也厚；可惡狼的白牙更加尖利，豁開了熊皮，露出了裏麵的血肉。隨著惡狼的攻擊，巨熊不斷地發出慘吼，但兩隻熊掌可一刻也沒有停止。

離皇和燕牙這兒也不好過，惡狼不斷上撲，離皇的防守捉襟見肘，眼見一頭惡狼朝紫瞳撲了上去，離皇想要出手已是不及，這時就見那個扛大棒的小人兒當頭一棒將惡狼擊退。

那小人兒見到紫瞳，把手中的火把扔在地上，一下撲上去摟住紫瞳的腰大笑道：“哈哈，抓住了。”

他這一下把紫瞳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推他，可那小人兒就是死死抱住不鬆手。離皇看見了想要衝過來，可被狼群所阻，根本無法過來。

小人兒扭頭朝四周看了看，見沒人過來搶，高興地抱著紫瞳就要走，可他身材矮小，根本抱不起紫瞳來，他心中一急，把紫瞳扛了起來，無論紫瞳如何掙紮都無法從他身上掙脫。

離皇見小人兒要劫走紫瞳，心裏早已焦躁起來，無奈力不能及。小人兒將紫瞳扛在肩上，揮棒打退了身側的一隻惡狼，朝巨熊喊道：“大黑，送我走。”

巨熊聽到他的號令，伸掌拍開幾隻惡狼，用熊背抵住了想要再次撲上來的惡狼，兩隻手握住小人兒，用力向上一拋，竟將小人兒和紫瞳全都扔到了樹上。

巨熊見到主人已經離開，靠著強壯的身軀將身邊的惡狼擠開，衝到一棵粗壯的大樹下麵，扳著樹就要往上爬。惡狼可不會放它走，全都亮著獠牙撲了上去。離皇看到巨熊的背被咬破了，幾隻惡狼咬住了不鬆口，巨熊就掛著它們往上爬，對後背的傷全然不顧。

巨熊上爬了有一兩丈，幾隻惡狼終是掛不住掉了下來，而巨熊的身影也漸漸被樹枝遮住了。

離皇和燕牙看著巨熊也隱沒在樹叢中，緊接著頭頂便傳來一聲接一聲的巨響，那是巨熊在樹木之間跳躍，無數的葉子飄落下來，就像是下雨一樣。

聽聲音，巨熊是慢慢地走遠了，可離皇和燕牙仍深陷包圍之中，他們被狼群纏住了，一時間無法脫身。這樣可把離皇急壞了，紫瞳被那個小人兒擄走了，多半凶多吉少，他可不能在此過多耽擱。他將身前的惡狼踹開，揮動手中的短刀，邊砍邊往燕牙那邊走。燕牙也向這邊移動，兩個人很快退到一起，共同作戰。

狼群這時候反而停了下來，全都站在外圍，將森白的牙齒露出來，兩眼盯著離皇和燕牙，兩兩之間似是抵首交談，有幾隻惡狼想要衝上來，但衝到半途似是受到喝阻又退了回去。看到這景象，離皇和燕牙互相看了一下，心裏犯了嘀咕，不知道狼群這是怎麽了。

雙方就這樣在林子裏僵持了一會兒，狼群中幾隻最為壯碩的狼開始往後退，待退到狼群的外圍便轉身跑進了林子裏。這幾隻狼帶了頭，餘下的狼也都紛紛跑了。

離皇和燕牙互相看了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這些狼就這樣散去了，又放了他們一條生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了，上一次在河邊的茅草屋，它們為了追蹤粟蒼而放過了他們。而這一次呢，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麽？

離皇和燕牙正驚疑不定，遠處的樹林裏卻傳來了接連不斷的狼叫聲，還有巨大的吼叫聲，那是巨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