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美容師

白安樂做驗屍報告的時候多做了一份,他叫小熊把這份報告帶給了我和柯小夏。我們看到了報告裏的照片,果然這次的殺人手法和馬慧穎事件差不多。

我回頭看著柯小夏問:“你了解過馬慧穎被殺案嗎?”柯小夏說:“昨晚做過功課了,馬慧穎跟江麗蓉這兩個人好像並不認識。”我說:“但作案手法如出一轍,這案子和生肖臉案子似乎不大一樣,你覺得會是同一個凶手做的嗎?”她沉默了一會兒說:“也許是模仿者。”我笑道:“這種變態殺人手法,誰會去模仿?”她說:“也許凶手知道我們在追查他,他就想換個方式掩人耳目,他不是也對你下手了嗎?說明他也急了,想快點解決十二個人,早點完成他預設的殺人計劃。”

“生肖臉案子的殺手,沉著冷靜,心思細膩,有一手整容的好絕活。馬慧穎、江麗蓉這個案子的凶手,看上去比較笨拙,現場相對也比較淩亂,顯得不那麽細心,似乎更急躁一些。如果分析凶手的心理,前者似乎不覺得自己在殺人,而是殺雞殺鴨,甚至是在玩,逼著死者自殺,充滿想象力和藝術性;後者作案的時候則是很恐懼很慌亂,他似乎不願意殺人,卻又不得不殺人。”

“照你這麽說,凶手有兩個人嗎?”柯小夏狐疑地問。

我說:“這也不一定,反正我現在也沒摸清凶手的套路。他看似有目的性,但也帶著不少隨意性,他到底想做什麽?是想複仇還是發泄內心的邪惡?”

“說得好。老胡,這麽說你打算跟進這個案子嗎?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放手,咱們可不能便宜那個臭宋添丁。”柯小夏看到我重拾信心,她也挺開心。我低頭笑了笑,看著手裏的驗屍報告。那些照片,那具屍體,那顆豬頭,它們都像是在嘲笑著我。案子越來越棘手了,凶手如同幽靈,整座城市的人都有可能是他獵殺的目標,那下一個受害者會是誰?會什麽時候被害?這都是謎團。現在我被凶手選中了,我心裏很清楚,他還會找上我的。根據他作案的手法推斷他的性格,他不會那麽輕易認輸的,他是個堅韌的人,極具耐心。這種犯罪嫌疑人,極為可怕,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安全,我也不能作壁上觀。當然,為了不引起懷疑,我得低調處理。

我對柯小夏說:“你別激動,咱們未必能贏獬豸調查組。”

“什麽話?隻要是你肯出馬,咱們穩贏。”

“你哪來的自信?”

“哪來的?天生的,你覺得宋添丁這種趾高氣揚的人,他能有作為嗎?”

“對於宋添丁,我不做評論。現在又死了一個人,咱們下一步怎麽辦?”我問。

柯小夏嘻嘻笑道:“放心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豐田車,嘿嘿!我已經找人打探過了,在荔香城整容界裏,有一個人的手藝特別厲害。他能把人的臉整成各種形狀,你想要多美,想要多醜,他都能做到。”我問:“真有這個人?你怎麽不早說?”柯小夏說:“我也是剛打探到的,這人叫羅美華,不過已經退休多年了。”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退休了,也難怪咱們打探不到,你倒也厲害,他現在人在哪兒?”

“在鄉下,一個叫長野村的地方。”柯小夏說。我點點頭,長野村這個地方我知道,四年前,那裏發生過一起凶殺案,一個寡婦被拋屍河邊。那時候我還算年輕,局長派我下去偵查這個案子,我在那裏住了三天,最後還是把凶手找出來了。

“羅美華來自長野村嗎?”我問。

“他不是長野村的,他是荔香城人,他老婆好像是長野村的。不過他老婆很早就離開他了,他膝下無子,一直是自己生活。他年輕時就已經是荔香城整形醫院的首席醫生了,後來退休了,才跑到下鄉去過閑雲野鶴的生活。”

“明白了,咱們去一趟長野村。”我說。

“我好久沒有下鄉了,聽說鄉下環境不咋地。”

“蚊子比較多,怕嗎?”

“我會怕蚊子嗎?”柯小夏酷酷地說。

“不怕就好,咱們出發吧!”我朝外麵走去,柯小夏跟出來問:“我要不要帶瓶花露水?”我沒理她,等上了車,她還在自己糾結花露水的問題。

我們驅車來到長野村,這個村子地處荔香城西部的大山裏,依河而建。長野村不大,隻有幾十戶人家。由於這邊風光不錯,又是天然氧吧,不少城裏人喜歡到這邊來玩“農家樂”。村裏的人之前一直以種地為主,現在村子變成了旅遊勝地,不少人建起了農家樂飯莊,用山裏的野味吸引遊客。

我們進入村子,把車停在村子中間的籃球場。剛剛下車,便被一個人叫住了:“胡隊長,你怎麽來了?”我朝那人看去,喊我的人正是長野村的村長林正源,之前來這兒辦案的時候,我就住在他們家。林正源這個人老實淳樸,是個挺好的大叔。

我走到林正源麵前說:“好久沒來了,我沒什麽事,就是來看看大家。”林正源的眼睛卻盯在柯小夏身上,問道:“她是你老婆?你不是說你老婆坐輪椅嗎?這個……嘿嘿!年輕人挺厲害啊!”柯小夏聽出了他的意思,白了他一眼:“大叔,話不要亂說,我可不是他的什麽新歡,我是他同事。”

“同事?噢,原來是女警花,不好意思。”林正源趕緊道歉。

我對林正源說:“林村長,問你個事,你知道羅美華住哪兒嗎?”

“老羅嗎?就在前麵的竹林裏,你們找他嗎?”林正源說著伸手指了指村子後麵的一片竹林。我笑道:“他沒住村裏啊!他之前幫過我們,我們就是來看看他,他最近還好嗎?”林正源擺擺手說:“他啊!脾氣古怪,喜歡自己一個人,你們最好別去打擾他。前幾天,三嬸家的大黃狗跑到他家裏,結果他說吵到他了,就一刀把狗砍死了。三嬸找他討說法,他扔給三嬸三百塊錢,別的什麽也沒說。老羅這個人啊,自從他老婆死後,整個人都變了……”

林正源說到這兒,柯小夏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咱們去瞧瞧。”我對林正源說:“林村長,要不我們先去看看,有什麽我再找你。”

“好,你們可得小心點,有什麽事記得找我,我老林對胡隊長絕對是能幫就幫。要不午飯到我家裏來吃吧,我好久沒跟你喝兩杯了。”

“喝酒就算了,吃飯倒還可以,不過這事等會兒再說,我們得先去找老羅。”我說完就帶著柯小夏朝村子後邊的竹林走去。剛進竹林,柯小夏就笑道:“羅美華這麽奇怪,你說咱們會不會落得個大黃狗的下場?”

“大黃狗?”我忍不住笑出來。

“剛剛村長不是說了嗎?羅美華這人性情殘暴,很可能就是凶手。”

“林村長說羅美華性情殘暴了嗎?”

“連狗都殺,還不殘暴嗎?狗狗可是人類最好的朋友。”柯小夏說著的時候,我們已經來到羅美華所住的地方了。竹林的中心地帶有一棟兩層高的青磚樓房,周圍攔著一圈籬笆,院子裏有塊小菜地,菜地旁邊則種著不少花花草草。這一帶特別安靜,羅美華選擇這種地方過後半生,倒也挺有眼光。我和柯小夏來到房子門前,她對我說:“你去敲門。”我看了她一眼,她又催道:“快去,不過敲門時小聲點,我怕他會砍死你。”

“這算什麽話?”我說了一句,就伸手去拍羅美華的大門,誰知連續拍了幾下,裏麵一點兒聲音也沒有。柯小夏問:“沒人在家嗎?他去哪兒了?進山了?”她的問題我無法回答,隻能繼續拍門。

柯小夏很鬱悶地伸手拍著趴在她胳膊上的蚊子,這時她又發現左邊的一個窗戶是打開的,就說:“我到窗戶那兒瞧瞧。”她說著跑了過去,我繼續敲門,剛敲了幾下就聽柯小夏喊了一聲“完了!”

“什麽完了?”我回頭看著她。

柯小夏跑回來奮力撞門:“羅美華死了,快把門撞開!”聽到她說羅美華死了,我趕緊跟她一起撞門。當我跟柯小夏衝進羅美華臥室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在臥室裏上吊身亡了。

我和柯小夏把羅美華抱了下來,從屍斑上來看,他已經死了幾個小時了。柯小夏搖搖頭:“來晚了。”我說:“他怎麽會自殺呢?”柯小夏繼續搖頭。我在羅美華的臥室找了找,結果找到了不少治療抑鬱症的藥物,看來羅美華的藥就沒停過。

柯小夏走過來問:“現在怎麽辦?”

“能怎麽辦?通知村長叫人來處理屍體。”

“白來一趟。我本以為能從他嘴裏問出些什麽,想不到猴子撈月一場空。我渾身上下被蚊子咬得都開花了,得保養多久才能恢複呀!”柯小夏歎著氣說。我瞥了她一眼:“你還保養啊!女漢子一個,保養什麽?”柯小夏尷尬地笑了笑:“前陣子還說人家小清新呢!”我正想回擊她,卻聽到外麵院子裏突然傳來了“哢嚓”一聲,我們看向窗外,隻見一條人影飛快地翻出籬笆,朝竹林外麵跑去了。

“追!”我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立馬衝了出去,柯小夏也跟在我身後。我朝著那人逃跑的方向追去,追了差不多半小時,那人才出現在我們眼前。這時候,柯小夏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一口氣超過我,快步追上了前麵那人。靠近那人的時候,她奮力一撲,那人就被她撲倒了,兩個人糾纏在了一塊兒。沒想到柯小夏擒拿功夫還挺不錯,三下兩下就把那人給抓住了。

“放開我,放開我。”那人喊著,聽到他的聲音,我趕緊叫柯小夏:“柯小夏,得了得了,放開他,是自己人。”我走上來看了看柯小夏鉗製住的那個人,他正是救過我一命的李煒。我讓柯小夏鬆開他,他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說:“想不到是你們倆。”

柯小夏看著我問:“他是誰?”

“獬豸調查組李煒。”李煒向柯小夏解釋道。她瞪著李煒問:“宋添丁派你來的?”李煒點點頭。柯小夏說:“比我們早來了?”李煒又是點頭。我笑道:“宋添丁每次都能走在我們前麵,確實是個厲害的角色。”李煒笑道:“那是必須的,我們宋組長料事如神。你們能想到的,他一樣能想到,你們想不到的,他也能想到。不瞞你們說,我來到的時候,羅美華已經上吊自殺了。”

“你沒有擾亂現場吧?”柯小夏問。李煒笑道:“怎麽會呢?”柯小夏一把摁住他說:“你小子不老實。如果你先來了,肯定不會讓我們得到任何線索,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獬豸調查組的風格?你們不會便宜我們的。”李煒憋屈地說:“你們已經被排除出這個案子了,你們不再是這個案子的負責人,拜托你們……”他說到這兒,柯小夏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疼得他哇哇大叫。

柯小夏嚴肅地說:“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不然的話,本小姐對你不客氣。”我見她亂來,就對她說:“柯小夏,你別欺負人家。”李煒喊道:“我真沒什麽好說的,你們放我走吧!”柯小夏不肯,說:“你鬼鬼祟祟的,見到我們就跑,肯定知道什麽,快說出來。”她一邊說手裏一邊使勁,李煒痛得直叫,看著我說:“胡隊長,你的人……叫你的人……”

但我覺得柯小夏說得很有道理,如果李煒真沒發現什麽,那他也沒必要鬼鬼祟祟地逃跑。我幹咳一聲說:“柯小夏這是私人行為,我勸不住她,李煒兄弟,不好意思了。”得到我的默許,柯小夏使的勁兒更大了。李煒疼得跪倒在地,還想反抗,柯小夏幹脆把他摁在地上,讓他啃了一嘴泥。

“有你們這麽對待同事的嗎?我回去要打報告……”

“你到底說不說?”柯小夏才不怕他打報告,她本來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

“我說還不行嗎?你放開我。”李煒喊著。

柯小夏放鬆了一些,李煒伸手把嘴裏的泥清幹淨才說:“羅美華自殺之前見了客人。”

“客人?”我問。

“對,他上吊之前肯定見了人,至於是誰,我沒有看到,因為我來的時候他已經死了。”李煒說完,柯小夏將信將疑地問:“你都沒見到,憑什麽這麽說?”李煒低聲說:“我來到的時候,羅美華的茶幾上放著兩杯熱茶,其中一杯隻喝了一半,茶還有些溫度……”

“茶杯?我們怎麽沒看到?”柯小夏問。

“被我清理了,畢竟你們很快會來的。除了茶杯之外,屋子裏也被人翻亂了,有些東西好像不見了。當然,被翻亂的地方也被我整理了。”李煒說完,柯小夏罵道:“你們獬豸調查組真他媽陰險,你還好意思打我們小報告,你們這麽做跟我們倆有啥區別?”李煒被她說得無言以對。

我問李煒:“你說屋子裏丟了一些東西,啥東西?”

“大概……大概……”李煒好像還不願意說,柯小夏手裏一使勁,他立馬接著說道:“照片這類的吧!我能想到的就這個了。”聽到這兒,我對柯小夏說:“好了,放開他吧!”

柯小夏鬆開李煒,李煒揉著自己的胳膊肩膀說:“這事咱們沒完!”柯小夏瞪了他一眼,說:“快滾!滾回宋添丁身邊去!”李煒冷哼一聲朝竹林外走去。

柯小夏回頭看著我問:“這事你怎麽想?”我說:“如果不是抓到李煒,我還以為事情結束了,看來這事不簡單。你還記得林點點她們嗎?”柯小夏說:“自殺而死?”我想了想才說:“確切地說,應該是被人逼迫自殺而死。我覺得凶手有一種魔力,一種可以驅使人自殺的魔力。讓這些人都自殺,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羅美華是受人脅迫才上吊自殺?”柯小夏似乎知道我要說什麽。

我說:“不錯,凶手跟羅美華肯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們倆極有可能是認識的。羅美華自殺,除了他本身患有嚴重的抑鬱症,凶手的逼迫肯定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你說羅美華為什麽會因為凶手自殺?是畏懼凶手?還是想保護凶手呢?”

“我有個主意。”柯小夏說。

“咱們去找村長問問?”我似乎也明白她的意思。

“賓果。”她打了一個響指。

我們來到林正源家裏,林正源正在做飯,他知道我們要來,特意做了一頓好吃的。一聽說老羅上吊自殺,他趕緊放下手裏的勺子對他老婆說:“美鳳,你來頂一陣子。”等他老婆走進來幫他做菜後,他就跟著我們來到院子裏麵,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我們倆問:“怎麽回事?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就自殺了?”

“我們也不清楚。林村長,我們想問問你,最近有沒有人來找過羅美華?就是羅美華搬到長野村之後,有誰來看過他嗎?”柯小夏問。

林正源捂著腦袋想了許久才說:“沒有,我印象裏根本沒人來找過老羅。他的老婆沒了,孩子也沒一個,而且就他這脾氣,同事間的關係好像也很差,誰會來看他?說實話,要不是看在他老婆的麵子上,我們早把他轟走了。不止三嬸家的大黃狗,還有五叔的鴨子、十三婆婆家的牛……太多了,反正隻要有牲口靠近他家,基本都會被他殺了,這人冷血得很。”

“老羅居然是這種人。”柯小夏說。

“可不是嘛!這人腦子有問題,精神不正常,他本來還沒有到退休年齡呢!據說就是因為被查出腦子有問題才提前退休。”林正源說。

我問:“真沒有人找過他嗎?還是你疏忽了?”林正源又想了想,還是搖頭。這時,正在炒菜的美鳳聽到了我們的談話,就在窗口對我們說了一句:“誰說沒人找過他?一個星期前就有個男人找過老羅,這個男的鬼鬼祟祟的,估計也沒人見過他。”

“你見到了?”柯小夏問。

美鳳搖搖頭說:“那是在大半夜的時候,大家都睡了。我也是聽電泥鰍的老吳說的,他晚上在河邊電泥鰍的時候,好像看到過這麽一個人上了老羅家。”

“美鳳,你什麽時候跟賣魚的老吳搞在一塊兒了?”林正源不開心了。

“不就是茶餘飯後隨便聊聊嘛!”美鳳解釋道。

我對林正源說:“老吳是誰?咱們找他去。”

“你不記得老吳了嗎?”林正源笑道, “當初那個李寡婦的屍體就是他發現的,他還被當成犯罪嫌疑人了呢。要不是你,他估計都坐牢去了,誰還能知道殺死李寡婦的是鹹魚張那個老光棍?你們也好幾年沒見過了吧!走,咱們去他家看看。”

在林正源的帶領下,我們很快來到老吳家裏。老吳正在曬魚,看到我們進來,他一眼就認出了我,走過來抓著我的手說:“胡隊長,你怎麽來了?吃飯了嗎?家裏剛做好飯菜,要不一起吃點兒?”林正源說道:“胡隊長是我的客人,美鳳已經在做飯了,我們找你就想問你點事情。”老吳卻不理會他,拉著我就朝屋子裏走去。

屋裏麵確實已經做好了一桌子飯菜,老吳的老婆孩子急忙搬了凳子過來。我們圍在一桌,林正源顯得有些不開心,直到老吳給他倒了一杯酒,他才顯得有些興奮,端著酒喝了一口才說:“老吳,胡隊長有話問你。”

“我聽美鳳說,你見過一個陌生人去了老羅家,對嗎?”我問老吳。

老吳想了想才說:“是有這麽個事,是我好幾天前在河邊看到的。那人朝老羅家走過去了,我那時候還納悶,老羅一個人住著,從來沒人來看過他,怎麽大半夜跑來了這麽一個人?我還以為見鬼了。”

“見鬼了?”柯小夏聳聳肩膀問。

“我沒看到他的臉,但他的穿著很怪異。這大熱天的,他從上到下一身黑,還披著個黑色外套,脖子上還戴著一條黑色圍巾。反正我覺得這人不正常,跟老羅一個路數,你們怎麽想起問這事了?”老吳很好奇地看著我們。

“老羅自殺了,所以胡隊長想問問,對了,我還得找人去看看。”林正源喝完一杯酒就離開了老吳家。羅美華的屍體確實需要處理,我也沒攔著他。老吳聽到羅美華自殺了,喝了一杯酒說:“這事可真奇怪,不過和那個黑衣人有關係嗎?”我說:“不一定,那黑衣人現在估計也找不到了。”老吳說:“是啊!那黑衣人確實很奇怪,他那麽晚了找老羅做啥?不過他們的世界我們是沒法理解的,他們都秀逗了。”

“聽說老羅為人古怪……”柯小夏沒說完,老吳打斷道:“何止古怪啊?簡直就是恐怖。這事我還沒有跟誰提起過,本來我也不願意說,既然胡隊長來了,我現在就告訴你。”

“你倒是說說看。”柯小夏見老吳一再說客套話,有點兒不耐煩了。

老吳先跟我碰了個杯,喝完了酒才說道:“大約在半個月前吧,那天晚上我出去撈魚,淩晨一點左右才從長野渡回來。為了早點回家,我就從老羅家附近的小路上走,這條路離家比較近。走到老羅家外麵,我看到他家裏還亮著燈,滿心好奇的我打算去瞧瞧,就在他們家窗口那兒看了下,你們知道我看見什麽了嗎?”

“什麽?你總不能又見鬼了吧?”柯小夏笑道。

老吳夾了一條魚尾巴細嚼起來,說:“世界上哪來的鬼呀!我經常走夜路都沒見過鬼,但我見過比鬼更可怕的東西。那天晚上,我在老羅窗邊上看著,老羅啊,他竟然抱著一具屍體!他還把屍體給懸掛了起來。那具屍體我可認得,正是村裏林三家的媳婦,因為患了絕症沒治好,結果死了,前不久剛下葬的。”

“老羅把屍體挖出來了?”柯小夏看上去有些害怕。我聽到這兒,也不由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老吳繼續說:“對啊!沒想到老羅竟把剛下葬的人給挖出來了,還把屍體掛在自己家裏。”柯小夏追問:“老羅對屍體做了什麽?”老吳說:“老羅拿了一個工具箱出來,箱子裏麵擺滿了各種刀具,大的小的、長的短的、薄的厚的,都有。好家夥,他把刀具拿出來之後就開始雕刻那屍體的臉。等他雕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候,我站得腿累了,正好又尿急,就跑到路邊撒了一泡尿。”

柯小夏打斷他說:“撒尿這個就不要說了。”

老吳接著說:“我回來的時候,老羅不見了,你知道屍體成什麽樣了嗎?一張漂漂亮亮的臉蛋居然被老羅雕成了一張狗臉,就跟村頭烏石家那條土狗一個模樣。”

“原來如此。”我有些震驚地說,看來羅美華確實是個水準高超的整形師。

柯小夏問老吳:“那後麵呢?”老吳說:“我哪裏遇到過這種事,嚇得不行,老羅消失之後就沒有再出現,我也困了,隻能回家了。第二天我還特意去老羅家瞧了瞧,屍體已經被他搬走了。這事我一直想跟林三說,但你們也知道,這種事不好說出口,我也隻能忍著,一直沒告訴他。”

柯小夏看著我問:“這件事和城裏的案子有關係嗎?”

“不知道。”我很困擾,如果羅美華是生肖臉案子的凶手,長野村和荔香城離得那麽遠,他是怎麽輕易殺人的呢?不過這也不排除這個可能,既然他是自己住,就算離開一兩天,隻怕也不會有人發現。但不知為什麽,我總感覺他不是凶手。

柯小夏喝了一口酒說:“咱們要不要把林三媳婦挖出來看看?”我揮揮手:“不必了,這事已經過去了,而且老羅也死了,挖出來又能怎樣?隻會讓林三一家不高興,對我們查案也沒太大用,我們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個奇怪的黑衣人。老吳,這之後你還見過那個黑衣人嗎?比如這兩天,你見過嗎?”

老吳搖搖頭:“這幾天我沒再出去撈魚電魚了,所以不太清楚。那個黑衣人走路時很安靜,他似乎是故意躲著人,所以想見到他應該很難,我那一次也是誤打誤撞才碰見的。老羅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我也說不清。”

柯小夏聽完看著我,我喝了一口酒,此時,林正源從外麵跑進來,氣喘籲籲地說:“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老吳罵道:“村長,你嚷啥啊?有話慢慢說。”

“老羅的屍體不見了。”林正源驚惶地說。

“什麽?屍體不見了?”柯小夏站了起來。

林正源點點頭說:“我帶著人到老羅家,找遍了他家也沒有見到屍體。胡隊長,是不是你們搞錯了?”

“我們沒搞錯,老羅的屍體真不見了?”我也站了起來。

林正源苦著臉說:“胡隊長,我還能騙你嗎?真不見了。”

事情變得越來越蹊蹺了,我和柯小夏從老吳家一路跑到了羅美華家,這邊已經圍滿了人,大家正在議論紛紛。我們走進羅美華的臥室,他的屍體果然不見了,就連他上吊的繩索也被取走了。柯小夏瞪著我問:“難道是宋添丁嗎?”我在屋子裏走了一圈,回到客廳坐下來思索著。柯小夏追過來問:“如果不是宋添丁的話,那就是和羅美華喝茶的人。我們太大意了,想不到他還沒離開。他一定是等著我們走了才出來把羅美華的屍體帶走的,他和羅美華到底什麽關係?”

這時,林正源走進來對我說:“胡隊長,你有啥吩咐盡管說。”

“林村長,你能不能帶上一些人在這附近找一找?看樣子有人把羅美華的屍體帶走了,帶著一具屍體,他應該走不遠。”我說完,林正源點點頭,走出去找了一幫村民去尋找羅美華的屍體了。柯小夏撓著自己身上被蚊子叮得又紅又腫的地方,滿臉的哀愁。我站起來安慰她:“沒事,咱們回去再好好調查羅美華。”她點了點頭。

到了傍晚,村民們紛紛回來,林正源無奈地告訴我,他們沒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我隻好讓他最近多注意一些,要是有什麽新發現就打電話給我。他想留我們在這裏過夜,但我們謝絕了,因為隻有回到荔香城才能查到更多關於羅美華的信息。

回到荔香城,我先把柯小夏送回去才回到了自己家裏。剛洗完澡,門鈴就響了。我打開門,發現胡禹笑嘻嘻地站在門口。我覺得很疲憊,輕聲問他:“你來了,你那個朋友怎麽樣了?”胡禹鑽進來,朝正在看電視的老婆打了個招呼,回頭跟我說:“已經開過追悼會了。怎麽?你看上去很累,這是跑去哪兒了?”

“去了一趟鄉下。”我回答說。

“鄉下?你去鄉下做什麽?查案嗎?哪個村?什麽案子?有空可以和我聊聊。”胡禹說,“本來我還想帶你們去吃夜宵,看你這樣子,肯定是不想出門了。”

“我是真不想出門了,你嫂子也不方便,以前你們經常出去玩兒,現在……唉……”

“都賴我。”他剛說完,手機就響了,他接了個電話後說:“哥,我先走了,改天再找你玩兒。”說完就離開了。

第二天我來到局裏,柯小夏已經先到了,她把一份資料放在桌子上:“這是我昨晚找到的,全是關於羅美華的資料。”我問:“哪兒找來的?”她說:“當然是網上了,羅美華在網上有不少信息。他可是荔香城整形美容界的高人,網上對他的評論褒貶不一,還有他自己的一些言論,我都搜來了。”我笑道:“柯小夏,你辦案的時候一點也不含糊嘛!這點我特別佩服你。”她把資料推到我麵前說:“先別誇我,你先看看。”我看著這遝厚厚的資料,問:“你有沒有發現哪裏不對勁兒?”她撇撇嘴:“我沒看,我隻負責找資料,哪兒有問題得等你看過後才知道。別囉嗦了,你趕緊抓緊時間看看。”

“我把剛剛誇你的話收回來。”我有些悶悶不樂地說,她太令人無語了。

小熊這時候站在門口說:“胡隊長,宋組長有事找你。”

“知道了。”我回答了一聲。柯小夏問小熊:“宋添丁找老胡做什麽?”小熊搖搖頭。我說:“還能為什麽?你把李煒整得半死不活,宋添丁不找我才怪。”柯小夏還想說什麽,我已經走出辦公室了。

到了宋添丁的辦公室,宋添丁和李煒正在裏麵抽著煙。辦公室雲霧繚繞,哪兒像是公安局重案組的辦公室?簡直就是吸煙區。看到我進來,李煒把我拉過去說:“宋組長,你要給我做主。”我對李煒說:“做主?李煒,你怎麽小孩子一樣?咱們之間至於這麽認真嗎?”李煒指著自己的胳膊說:“我胳膊還疼著呢!”宋添丁對李煒擺擺手,李煒捂著自己的胳膊離開了辦公室。李煒走後,宋添丁走到我麵前說:“我知道你想查案,但這件事,確實是你們做得不對,如果我向局長報告,你覺得你有好日子過嗎?”

“那你們呢?既然都是為了案子,為什麽讓李煒把犯罪現場破壞掉?如果不是柯小夏,我們就上當了。”我反駁道。

宋添丁哈哈大笑起來:“這是我們的事,案子已經歸我們了,你少來礙手礙腳。就憑你和凶手之間的聯係,我都可以對你進行審訊了。”

“等你有證據再來審訊我吧!再說了,你倒是說說,我跟凶手之間有什麽關係?”

“要是沒關係,凶手為什麽要殺你?”

“有人想殺我,這有什麽奇怪?我查案這麽多年,惹過不少麻煩,得罪過的犯罪分子也不少,恨我的人大有人在,想我死的人也不少。”我說完,宋添丁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算了,瞧你這樣子,你還真不甘心,那你們在羅美華身上查到什麽了?”

“無可奉告。”我堅定地說。

“聽說羅美華的屍體不見了。”宋添丁說。他居然知道這件事,看來昨天李煒並沒有比我們先離開長野村,他估計一直在盯著我和柯小夏。

見我不想回答,宋添丁就說:“你不是想查案子嗎?我給你一條可靠的線索,怎麽樣?”我懷疑地看著他:“你有那麽好心?”他嗬嗬笑道:“你也別把我看得那麽小氣。”我問:“什麽線索?”他把嘴裏的煙蒂拿下來隨手一扔,湊到我耳邊說:“羅美華曾經辦過一期臉形師培訓班,剩下的不需要我說什麽了吧!”他的意思是,羅美華還有一個跟他差不多厲害的弟子了?這時,他伸手在我胸口打了一拳:“我告訴你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以後不要再妨礙我們辦案。”

“可你已經告訴我了,要是我做不到呢?”我笑道。

宋添丁又點了一根煙,說:“胡黎,你是君子還是小人,這不用我說吧?我知道你能把事情分清楚。你想查案,無非是想知道自己為什麽被凶手擬為目標,當然,這個猜想建立在你是清白的基礎上。”

“嗬嗬,我先走了。”我不想跟他胡扯,總感覺他不懷好意。不過這次,他確實把我想知道的東西告訴我了。假如羅美華真的辦過一期臉形師培訓班,那這個培訓班裏到底都是些什麽人?

我回到辦公室,柯小夏還在那兒,她正認真地研讀手裏關於羅美華的資料。我走到她跟前說:“羅美華辦過一期臉形師培訓班,資料裏能找到嗎?”

“臉形師培訓班?”柯小夏愣愣地看著我。

“對。”

“確定不是整形班嗎?”

“難道羅美華辦過整形班?”

柯小夏搖搖頭:“沒見到,你快幫忙一起看,我眼睛都看花了。”

我拿過她手裏的一部分資料,一頁一頁地仔細閱讀。但在這十幾厘米厚的資料裏,居然真的沒有任何關於臉形師培訓班的信息。資料裏既沒提到過這個培訓班,也沒說羅美華做過培訓班老師。我把所有的資料看完後發現,除了整形技術備受讚譽之外,羅美華這一生其實還算平淡。網上對他的評論讚多過損,看來他的口碑還算可以。羅美華後來提前退休,具體原因不明,可能真的跟他的精神問題有關。

啃完所有的資料,我和柯小夏暈乎乎的,一個早上也就這麽過去了。資料也算足夠完整,但為何沒有關於臉形師培訓班的事情?難不成宋添丁在逗我玩?想到這兒,我心裏頓時湧出了一股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