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阿鼻地獄之刑
謝祺祥的屍體被發現這一天,已是謝天賜將日記本交給蘇畫齡後的第三天。這三天的時間,蘇畫齡除了加派人手去追蹤謝祺祥的下落,還幫謝天賜把“血菩薩”的檔案徹底封存起來。發現謝祺祥屍體的是一個漁夫,他沿江打魚,路過一個荒廢的渡口看到一艘破船。他好奇地鑽進這艘破船,因此發現了死於船上的謝祺祥。
破船所在的渡口離市區很遠,周邊也沒有農戶村莊。聽當地人的說法,這個渡口被廢棄五六年了。謝祺祥的屍體已經發臭了,蘇畫齡是從她身上的穿著以及那隻裝著繡花針的盒子確定了她的身份。鍾二筒匆匆趕來,看到屍體,問蘇畫齡:“真的假的?”他仍抱有懷疑,死屍麵部腐爛,難辨音容。他覺得死者並非“奪命織女”謝祺祥。
蘇畫齡望著河麵上的水浪說:“謝祺祥被人刺了三刀,腹部血流不止而死,從屍表上看,已死好幾天了。謝祺祥殺死龍氏兄妹,自己同樣遭到殺害,到底是誰呢?誰會殺死她?”
“你確定死者就是謝家小姐謝祺祥嗎?”鍾二筒還在繞著這個問題發愣。蘇畫齡覺得跟他說話,牛頭不對馬嘴,隻能轉身走到船的另一端。想起淪為浮屍的龍氏兄妹,蘇畫齡對著河麵說:“我明白了,謝祺祥在這兒殺死了龍氏兄妹,然後將屍體拋入河中。但是她怎麽也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黃雀會是誰呢?誰會想到殺死謝祺祥?”他念叨著,思緒亂如麻。鍾二筒走過來問:“凶器好像被扔到河裏去了,作案者不慌不急,想必是老手。”
“老手?也是,他一路跟著謝祺祥到這麽偏遠的渡口,隻怕早就對謝祺祥萌生殺意。”蘇畫齡推斷說。鍾二筒打了個哈欠說:“不管了,謝祺祥殺了那麽多人,她死有餘辜。”
“你堂堂一個大隊長,居然說出這種話,你不怕被人拿來……”蘇畫齡說完,鍾二筒哈哈大笑:“除了你,誰會給我小鞋穿?”蘇畫齡無語地笑了笑。鍾二筒說:“對了,血菩薩那個案子,我找到一個老郎中,我覺得他的話還蠻有意思。”
蘇畫齡問:“他說了什麽話?”
鍾二筒說:“那個老郎中說額頭上長出菩薩這種事是客觀存在的,並非什麽奇怪的事情。”
蘇畫齡抓了抓脖子說:“腦袋上長出一尊菩薩,這還不奇怪?那個老郎中心得有多大呀?”
鍾二筒不溫不火地說:“你別急,聽我說完。老郎中說謝圭章是死於毒瘤,這種毒瘤又叫人形瘤。你也知道,毒瘤這種東西,大小、形狀各異。有些毒瘤天生長得畸形,比如有長得像嬰兒的嬰兒瘤,要說長成菩薩模樣,那也未嚐不可。老郎中說,他家裏有本叫《胚山百草紀》的書,書中的的確確記載著菩薩瘤之事。這個菩薩瘤屬於致命毒瘤,無藥可救。菩薩瘤從出現到死亡,最初的時候長得跟小指頭那麽大小,形狀像蓮花苞,隨著時間慢慢成形,等它的形狀越來越像菩薩,樣貌也越來越明顯清晰,說明這個人離死不遠了。原來謝圭章患有絕症,他都快死了,修什麽竊陰功呢?我想他死到臨頭都不曉得自己是因病而死的。”他嘲笑著謝圭章。
腦袋上生出一枚肉菩薩,對於謝圭章來說,這是修行得到的成果。他曾在日記中說:“額頭的菩薩真是美妙,它越來越清晰可愛了。每個晚上,我都會親自焚香祭之。竊陰法門所載,仙留額首,神功即成。菩薩親自降臨我的額頭,佑我修功。我於楚氏鬼宅以黑甕蒸屍,不久便可屍液沐身,離大功告成之日不遠也。”蘇畫齡對這句話印象很深刻,估計鍾二筒也會這麽覺得。謝圭章把毒瘤誤以為是自己修行的成果,一步兩步越陷越深,從用血玉地藏斷喉殺人到將人煉成“甕人”以獲腐屍水浴身,卻不知自己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謝圭章之愚昧令鍾二筒發自內心地嘲笑之,蘇畫齡隻是幽幽地說了一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亦有可愛之處。”
“攤上莫瑤紅這種女人,謝圭章也夠倒黴的。他們倆聯手害死那麽多人,這麽多人白搭了性命,真是不值。幸虧真相大白,要不然,我還真以為有什麽冤魂作怪。”
“你是說《新知報》上的那篇文章嗎?什麽鬼怪冤魂?巧合罷了。”蘇畫齡笑道。
他們倆聊著聊著,船下有人鬧道:“蘇畫齡,你快來見我,你不是說我妹妹會沒事嗎?這到底怎麽回事?你趕緊給我滾出來,你這個騙子。”
鍾二筒白了一眼蘇畫齡說:“謝天賜怕是要瘋掉了。你的大麻煩來了,平時叫你好好說話,看吧!這一次,你把牛吹得太大了,你不應該騙他說他妹妹不會有事。”蘇畫齡沒有理會鍾二筒的挖苦,而是走下船。謝天賜跑到蘇畫齡跟前抓著他問:“你說我妹妹不會死,你告訴我,是誰殺了她?”
“天賜,你別激動,誰殺了你妹妹,我們不是正在調查嗎?”蘇畫齡安撫著謝天賜。
謝天賜哪能靜得下來。他氣得臉通紅,恨不得揍蘇畫齡一頓。聽說妹妹的死訊,他是帶著一肚子火氣來到這兒,妹妹雖說殺了人,雖說死有餘辜,但他還是很悲戚。蘇畫齡伸手抱住激動的謝天賜說:“你先去看看你妹妹的屍體吧!我基本猜到凶手是誰了。”謝天賜聽說“凶手”二字,才鎮定一些:“誰?我非殺了他不可。”
蘇畫齡鬆開謝天賜說:“還記得招振強嗎?”
謝天賜喘著粗氣點點頭。
蘇畫齡說:“招振強暗戀你妹妹,單相思的他將春天讀書會集體照內你妹妹的頭像剪了下來。也就是我給你看的那個小照片,你不記得了嗎?你知道這張小照片是我從哪裏得來的嗎?”謝天賜搖搖頭,但他記得很清楚。蘇畫齡繼續說:“一個對招振強愛慕已久的女人,她從招振強家裏把這張照片偷偷拿走了。她嫉妒你妹妹,我想她也知道你妹妹的事情。你妹妹殺死招振強,她那麽喜歡招振強,應該會給招振強報仇的。”
“這個女人是誰?”謝天賜著急地問道。
蘇畫齡搖搖頭說:“很抱歉,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我不能告訴你。請你相信我,我一定幫你找到殺死你妹妹的真凶。”謝天賜納悶不已,蘇畫齡這番話,他聽得刺耳,但又不好反駁。蘇畫齡回頭看了一眼那艘停泊於渡口的破船說:“去看看你妹妹吧!其他的事交給我就好了。”謝天賜咬咬牙,說到這份上,他也不好說什麽,在小駒的陪同下上船去看謝祺祥的遺體。蘇畫齡給了船上的鍾二筒一個眼色,讓他看著謝天賜。爾後,蘇畫齡返回上海城區,他的目標隻有一個,見花似玉一麵。
蘇畫齡在心中盤算了很久,唯一有殺死謝祺祥動機的人,除了花似玉,別無他人。花似玉那麽愛招振強,雖說被拒絕了,但他曾把她帶回家,說明這個男人並非徹底地拒絕花似玉。花似玉很有姿色,風韻十足,很難說會有哪個男人會討厭她。招振強不敢與花似玉在一起,無非是太自卑了。自慚形穢的他沒有信心去征服花似玉,並不是他不想。對於招振強這類人來說,愛情隻會活在幻想之中,他寧願對遙不可及的謝祺祥死心塌地也不敢與近在眼前的花似玉你儂我儂。
蘇畫齡先到光華電影明星公司,見到程豐。程豐跟他說,自從聽說招振強死掉之後,花似玉很多天沒有來公司上班,招振強的遺作《環肥燕瘦》因為她罷演了,現在還耽擱著,程豐正考慮換女主演。蘇畫齡問程豐知不知道花似玉在哪兒。程豐盡管很生氣,但還是很誠懇地讓蘇畫齡去百樂門找找。花似玉失去了招振強,整個人變得無比頹廢,做什麽都沒有心情。她這些天都窩在百樂門舞廳,喝酒撒瘋,無拘無束地釋放她那些負麵情緒。
蘇畫齡來到百樂門舞廳,掃一眼整個舞廳,從人群中沒有發現花似玉的身影。問了其他人,大家都不知道花似玉去了哪兒。蘇畫齡沒有見到花似玉,唯有守株待兔。他點了一杯酒坐著欣賞舞蹈,享受著音樂的陶冶。人群中出現一抹大紅色,這抹大紅色如同一片火燒雲,火燒雲燃燒著整座舞廳,最後飄到了蘇畫齡跟前。穿著大紅裙子,打扮妖豔的靈妖語坐下後,蘇畫齡無趣地給她倒了一杯酒:“想不到會在這兒遇到你。”
“想不到蘇畫齡蘇警官也喜歡來這種燈紅酒綠的地方。”靈妖語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蘇畫齡笑道:“我是來辦正事的。”
“正事?什麽正事?你的那些案子不是都有著落了嗎?逆十字殺手組織被你們搗毀了,‘墮天使’龍爾東與他的手下胖丁下地獄了,血菩薩也死了,謝天成、謝祺祥都死了。不知道最近又發生什麽大案子?讓你如此費心。”靈妖語蹺起二郎腿,一雙妙目盯著蘇畫齡問。
蘇畫齡說:“你對我的工作似乎很了解,可惜你錯了。有一點你沒有明白,這個世界上,陰暗的地方太多,醜陋的人同樣太多了,案子是辦不完的。說說你吧!明明是個小偷,搖身一變成了法醫研究所的法醫,你膽子也忒大了。若說你有什麽目的,我還真想不通。難道說你裝扮成為艾心,僅僅是為了引起謝天賜的主意,讓他喜歡上你嗎?”
“你胡說什麽呢?”靈妖語臉色有些尷尬。
蘇畫齡喝了一口酒笑道:“在我麵前,你沒必要裝了,我對你了如指掌。”靈妖語嗬嗬笑起來,“真的嗎?那你說說唄!”蘇畫齡喜歡靈妖語這種自以為是,他笑道:“你根本不叫艾心,也不叫靈妖語,你原名栗毓荷,蘇南人士,十六歲的時候流落到上海,十七歲拜入閘北天保弄‘千手觀音’粉**門下,成為一個隻會坑蒙拐騙偷的拆白黨。你這人圓滑狡詐,深得粉**的疼愛,在她一眾弟子中地位還算挺高的。成年之後,你另辟蹊徑,別人偷錢**,你偷身份,經常裝成其他人輾轉各大場合、舞會蹭吃蹭喝,騙錢劫財。如果我沒有說錯,有空幫我問候問候‘千手觀音’粉**這老太婆。”
靈妖語抿唇一笑,她沒想到蘇畫齡竟然會調查自己,有點不甘心,咬牙盯著蘇畫齡說:“你別太得意,這些隻是一點皮毛罷了。”
“你偷取法醫艾心的身份,是因為你和她長得很像呢,還是為了某些目的?讓我來猜猜,我覺得是你情竇初開,喜歡上謝天賜了吧?謝天賜儀表堂堂,風度翩翩,如此君子,自然討得不少女子的喜歡。你對他一見鍾情,結果他卻不認識你。為了引起他的注意,你化身為法醫艾心。”蘇畫齡說完,靈妖語問道:“你要這麽說,我怎麽會知道謝天賜身邊發生凶殺案呢?”
“以你混跡江湖那麽多年還活著的本事,東方大飯店會出命案這件事隻怕你早就有所耳聞了。何況在此之前,你一直在秘密調查血菩薩殺人事件。雖說不知道你為什麽要追查血菩薩,但我知道你這小妞特別喜歡查案,成為法醫艾心之後,過足了查案癮,你好像愛上了這份成天與死屍打交道的職業。你得償所願,接觸到謝天賜,然而謝天賜卻不大喜歡你,盡管你花樣很多,始終引不起他對你的興趣。所以你拚了命地幫謝天賜查案,白天扮演循規蹈矩的艾心,晚上則變成作風犀利蠻橫恣睢的靈妖語。也正因如此,我們經常碰麵。”
“什麽經常碰麵,明明是你跟蹤我,你這個惡心的跟蹤狂。”靈妖語罵了一句。
蘇畫齡笑道:“跟蹤你,無非是為了查案。我第一次看到你,便覺得你與常人不同。那時候我就在想,跟著你,或許能找到我想要的東西。”
“你抬舉我了。我做這麽多事情,無非是玩玩而已,你何必想那麽多呢?”
“不想多一點可能性,我還怎麽查案呢?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嘛!我現在向你求證吧!咱們好好聊一聊。說吧!你是不是喜歡上謝天賜了?”蘇畫齡言辭犀利,就等著靈妖語接招了。靈妖語喝了一口酒,低著頭有些靦腆地說:“這點你沒有猜錯。”
蘇畫齡赫然笑道:“真不知道你喜歡謝天賜哪裏?我比他好多了,有機會咱們處處唄!我還挺欣賞你的。”
“滾一邊去,你還能好好聊天嗎?”靈妖語罵道。
“得了吧!你喜歡當你的怨女,那你就當吧!你那麽用心,那麽努力,謝天賜始終不懂你的心意,加上他身邊有個溫柔體貼的曇舞,最後你把自己都給折騰累了吧!你從法醫研究所辭職了,做回自由自在的靈妖語,不,應該是做回了栗毓荷。你瞧瞧,我多懂你的心呢?”
“放屁,你一點也不懂我,這些東西都是你一廂情願的臆測。我是喜歡謝天賜,也曾為他迷失過自己,但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會跟他在一起。”靈妖語說完冷笑幾聲。蘇畫齡咬著嘴唇說:“傻姑娘,別逞強了,你對謝天賜的愛是偏執的,注定得不到幸福。為了不傷你的心,咱們聊點別的唄!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追蹤血菩薩嗎?”靈妖語抬頭瞥一眼,伸手給蘇畫齡倒了一杯酒說:“有些事情,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蘇畫齡笑了笑,今晚他與靈妖語聊得有點過火了,品了一口酒說:“來日方長,來日方長。”
靈妖語站起身坐到蘇畫齡左邊輕聲說:“蘇畫齡,對於我的事情,你還知道些什麽呢?”蘇畫齡撓了撓眉毛,故作神秘地說:“你覺得呢?”靈妖語伸手輕輕地掐著他的脖子說:“你真不想說說嗎?”他知道靈妖語這是在開玩笑,靈妖語越來勁,他越得意,笑道:“能下次再說嗎?”靈妖語手腕使出一股勁:“沒有下次了。”盡管脖子被靈妖語掐得有點痛,他依舊嬉皮笑臉地說:“你舍不得殺我的,這句話,我記得曾經跟你說過。”
“你這人還真討厭。”靈妖語抽回她蒜白的手,“下次的話,也許真沒機會了。”
蘇畫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說:“你身上有太多秘密了,看來我還得再深挖深挖。你也別心急,咱們見麵的機會多著呢!就算你躲起來,我也會想盡辦法找到你。”靈妖語聽了這話,隻是笑笑,然後端著酒杯回到舞池。蘇畫齡打了一個飽嗝,不大擅長喝酒的他今晚喝了不少,遙遙看著舞池中花枝招展扭擺起舞的靈妖語。這個女人,實在令人猜不透。
“不好了,有人割腕自殺了。”一個肥胖的女人從廁所那邊跑出來喊了一聲。蘇畫齡急忙站起來朝廁所方向跑過去,侍者們知道他的身份,因此也沒有阻攔。
蘇畫齡根據發現者指引的方向來到死者自殺的地方。死者死於第一間廁所,手腕被割開一道深深的傷口,血湧如泉,廁所的地板成了一片汪洋血海。按照發現者的說法,她本想急著上廁所,可各間廁所都有人,心急的她催了下第一間廁所內的人,但沒人應答。她覺得奇怪,去開門,沒有打開。她隻能站在門外等候,一會兒,門底下流出一攤血,可把她給嚇壞了。她去叫來侍應,侍應叫門,無人回答,撞開門,結果發現廁所裏的女孩已經死去多時。
蘇畫齡將屍體檢查了一遍,對他來說,死者的死,有點難以接受。所死之人,正是他意欲尋找的花似玉。花似玉自殺了,畏罪自殺嗎?花似玉的臉紅撲撲的,顯然喝高了。一個人喝了太多的酒,總能想起過去種種不堪的畫麵,情緒難免會低落,胡思亂想之下傷害自己,這也是常有的事情。花似玉割開手腕的器具正是一塊破碎的玻璃酒瓶,流血量那麽大,她死去有一段時間了。蘇畫齡想不通的是花似玉在廁所內割腕自殺,動靜應該不小,怎麽沒人發現呢?加上花似玉麵色潮紅,瞳孔放大,眼簾下垂,唇舌四肢僵硬,看著更像是中毒身亡。
“偽裝,不錯,一定是偽裝,有人毒殺了花似玉並把她偽裝成為割腕自殺的狀況。嫁禍,對了,凶手想嫁禍花似玉。是誰呢?看來花似玉沒有因為招振強的死殺害謝祺祥而是另有他人,還有誰想謝祺祥去死呢?春天讀書會的人?光華電影明星公司的總經理程豐?還是誰?”蘇畫齡想得腦子都要爆了,伸手拍打著廁所的門,焦慮不安的他最終朝著死掉的花似玉吼了一聲說:“不好了,不好了,我猜錯了,完全猜錯了。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往往是最恨你的人,最親近的人往往是最危險的人。希望不是這樣子,希望不是。”他絮絮叨叨地走出廁所走回舞廳,眼睛不停地遊弋於舞池中的人群,靈妖語不知何時離開了。
一個侍應跑來問蘇畫齡:“我們該怎麽辦呢?花姐的屍體總不能放著不管。”
“趕緊去報案吧!這不是自殺而是謀殺。”蘇畫齡說完大步朝外麵走去。
出來之後,蘇畫齡有點慌亂,他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又好像一隻無頭的蒼蠅。上了一輛車說道:“去東方大飯店。”車夫拉著他來到大飯店,給了車錢,急匆匆跑進去。財叔正好在前台,見到蘇畫齡風風火火地趕來,問道:“蘇先生,怎麽了?殺死我們小姐的凶手抓到了嗎?”蘇畫齡說道:“先別管這個,你們大少爺呢?”
“他今天沒有來飯店,在家給小姐籌備葬禮。小姐死了那麽久,暴屍荒野,實在太慘了,少爺想讓小姐早些入土為安,不想小姐死後還遭日曬雨淋之苦。”財叔溫吞地說道。
“也就是說,他在家裏。”蘇畫齡問。
財叔笑道:“辦葬禮,自然在家,不然呢?”
蘇畫齡急促地說:“趕緊給家裏打電話。”
財叔不解,蘇畫齡說:“快點呀!不然來不及了。”見蘇畫齡很著急,財叔急忙給公館撥電話。電話接通後,蘇畫齡接過問道:“大少爺在家嗎?”那邊有個慌亂的聲音說:“大少爺出門去了。”
“他去哪兒了?”蘇畫齡問道。電話那頭的人說:“好像去紙紮街了,我也不清楚。”蘇畫齡怔了一下,電話那頭換了另外一個人說:“剛剛有人打電話來找大少爺,那人說知道是誰殺死了小姐,那人隻想單獨與少爺會麵……”聽到這,蘇畫齡叫了一聲“糟糕”,扔下電話大步走出大飯店。茫茫人海,烈日灼身,到底去哪裏尋找謝天賜呢?他不停地搓著手指,手指都被搓紅了,差點掉皮。不安的他在心中默念著:“希望是我想錯了,一定是我想多了。天賜他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
謝天賜來到約好的地點。一通神秘來電讓他血脈賁張,隻要知道是誰殺害了謝祺祥,他絕不手軟。失去太多東西的他再也不會吝嗇自己的性命,事到如今,沒有什麽東西再讓他有所牽掛。等了一會兒,一個身姿玲瓏、步履曼妙的女人朝他走過來。看清楚女人的顏麵,他訝異地說:“怎麽會是你?你真的知道是誰殺了我妹妹嗎?”靈妖語走到了謝天賜麵前,冷眼看著謝天賜:“怎麽不相信我嗎?”謝天賜苦笑不已,這有點胡鬧,靈妖語神秘兮兮,他想不通她在搞什麽,於是厲色說:“如果你是想看我笑話,我覺得你太無趣了。”
“不,我會告訴你是誰殺了你妹妹。”靈妖語陰魅地說。
謝天賜將信將疑地說:“說吧!是誰?”
“是我。”靈妖語湊到謝天賜耳邊輕聲說,她的聲音如同一根軟刺紮在謝天賜的耳蝸。
謝天賜身子一顫,後退了兩步:“怎麽可能?我妹妹與你無冤無仇。”
“無冤無仇?”靈妖語冷哼一聲,她挺直腰板站到謝天賜麵前,臉就快貼到他的臉上了。謝天賜失落地說:“別逗我了。”
“我可沒有那種心情。”靈妖語說完,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匕首唰的一聲紮進謝天賜的胸口。謝天賜呆住,低頭看著流血的胸口,鮮血染紅了胸襟,疼痛麻木了他的身體。
“想不到……”謝天賜誠惶誠恐地瞪著靈妖語,他無法想象自己會死在靈妖語手裏。靈妖語冰冷地望著他,手裏的匕首慢慢轉動,劇痛使得他有些昏眩。他咽了咽口水說:“為什麽?”
靈妖語語氣幽怨地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是出自佛教經典《瓔珞經》上的話。謝天賜低沉地笑著,他聽不懂這句話,弟弟妹妹死了,父親也死了,謝家就剩他了。好好的一家人,因為險惡的世道,搞得雞飛蛋打,悲痛之情不停地湧現,他竭盡剩下的力氣喊了一句:“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靈妖語咯咯地笑著,她將插進謝天賜胸口的匕首拔出來。“你們謝家沒有一個好東西,謝圭章修煉邪術,害人不淺,謝天成醉心名利,草菅人命,謝祺祥殺戮成性,不知悔改,龍氏兄妹投敵賣國,戕害同胞。你呢?出淤泥而不染嗎?沒有,我本想饒你一命,可我真的做不到,在此之前,我有太多機會要殺掉你,可惜我都錯過了。”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謝天賜仔細地看著靈妖語的臉龐,這張臉,他之前確實沒有見過,既然沒有見過,沒有遇到過,哪兒來的恩怨呢?靈妖語把沾血的匕首扔到一邊,沒有回答謝天賜的話。謝天賜流血不止,呼吸衰竭,身體支撐不住了。他跪了下來,調整好自己的呼吸,他不能那麽快死掉,他得弄明白這到底為了什麽。靈妖語麵色冰冷,語氣蒼涼,仿佛與自己有血海深仇。他幹咳一聲說:“你殺了我,卻不肯說明白,何必要這番折磨我?”
“自己好好想想吧!”靈妖語說了一句,邁開步伐往她來時的方向走去。
謝天賜趴在地上,氣若浮絲,眯著眼睛看著靈妖語遙遙離去的身影,眼眶滾滿了淚水。誰能來告訴他這是為什麽?
靈妖語一步一步緩慢地走著,其實她的心是痛的。第一次見到謝天賜,是在一個華麗的舞會上,當時她裝扮成一名交際花。身為拆白黨的她盯上了謝天賜。她端著酒主動勾引謝天賜,他們互相談論了一會兒。她有點欣賞他,結果心軟了,放棄了心中的邪念。之後,她多次想接觸謝天賜,結果都沒有成功。由於她知道“血菩薩”謝圭章與舞女綠綺暗地裏一直有曖昧,還知道謝圭章要在東方大飯店殺死綠綺,讓她成為他修煉竊陰功的鋪路石。碰巧她遇到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法醫艾心,她劫走了艾心,裝扮成為艾心。為了內心那一份薄弱的純情,她完全失去了自我,但她再努力,謝天賜始終沒有把她放在眼裏。鎖在內心的複仇惡魔耐不住寂寞。她下了個決定,她要放棄自己最後這一丁點純真,讓自己徹底黑化。
眼角滑下來一顆淚珠,這算是給她內心那份純真最後的交代。愛與恨,向來不分家,但她從不後悔。走了一段很長的路,踽踽獨行,形隻影單,漫無目的。最後,一個熟悉的身影猛然攔住了她的去路。蘇畫齡不停地在找謝天賜,他找到了謝天賜的司機小駒,小駒告訴他謝天賜所去之處。小駒開車載謝天賜過來後,就回去了。
蘇畫齡瘋狂地在這一帶搜索謝天賜的身影,結果碰到了靈妖語。
“他人呢?”蘇畫齡抓住靈妖語的胳膊大聲地問。
“死了。”靈妖語弱弱地回了一句。
蘇畫齡目眥欲裂:“你幹的好事?”
靈妖語沒有回答,幹巴巴地站著。蘇畫齡愴然笑道:“我就知道你沒有那麽簡單,都怪我沒有盡早想通,我怎麽那麽笨?我本該猜到了你的心思。栗毓荷,你處心積慮,一心複仇,時間都過去那麽久了,為什麽你還放不下?”靈妖語還是沒有說話。蘇畫齡拿起手銬將她銬了起來,唏噓著說:“或許我來晚了,但你也別想蒙混過關。”
“蘇畫齡,我認了。”靈妖語老老實實地讓蘇畫齡上手銬,“但是,別以為你有多了解我。”
“我之前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追蹤血菩薩,但現在全明白了。你的母親,蘇南鬆山縣人卓秋萍當年正是死於血菩薩之手。我沒有記錯的話,竊陰師莫瑤紅剛好是鬆山縣人。當時她剛剛接觸竊陰師,已經開始偷偷地修煉竊陰法。你的母親卓秋萍很不幸,她成為莫瑤紅修煉的犧牲品。那個案件,我翻閱過了,也派人去查過了。卓秋萍的死法,鳳凰泣血,菩薩斷喉,與綠綺、沙寶生他們無異。莫瑤紅在鬆山縣害死不少人,她害怕事情敗露,所以逃到了上海。你長大之後,流落到上海,無意之間,聽說了血菩薩殺人的事情。你開始著手調查母親被殺之事,知道血菩薩是真正的凶手後你追蹤著血菩薩不放,希望能報母親被殺之仇。”蘇畫齡利落地說完。
靈妖語幹笑著說:“這麽久的案子,你也挖得出來,算你本事大。”
“除了這個案子之外,還有一個案子與你有關,你肯定還記得鬆山縣鮮為人知的‘瘟屍奇案’。”蘇畫齡說完,靈妖語笑著說:“你竟然能查到這個案子,我還真小看你了。”
所謂“瘟屍奇案”說的是發生於清朝末年鬆山縣北街鎮的一件無頭公案。
清朝末年,正值除夕,蘇南鬆山縣北街鎮年味十足,一聲聲爆竹劃破這個寒風凜冽的寒冬。北街街頭,四個小孩和一頭小豬正追逐嬉戲,四個小孩,三男一女,男孩七八歲大小,女孩四歲左右,他們衣衫華麗,像是來自京都的官宦子弟。四個小孩揮著樹枝追著一頭黑色小花豬滿大街跑,爽朗的笑聲和小花豬的嗷嗷慘叫響徹雲霄。
一個衣衫襤褸蓬頭亂發一臉白斑的中年男人抱著一包草藥慌慌張張地經過,由於他行走倉皇,經過北街街頭的時候與小花豬撞在了一起,小花豬把他給絆倒了,他疼痛呻吟。小花豬受驚鑽進了一條潮濕小巷子。四個小孩看到小花豬逃了氣惱不已,他們圍在倒地男人四周。
“臭乞丐,死窮鬼,還我們的小豬。”小孩們喊著,揮著拳頭便毆打倒地的男人,把心中的氣憤和不滿發泄在男人身上。小孩們拳打腳踢,倒地男人毫無招架之勢,病懨懨的他隻是不停地呻吟。過了一陣,一個小女孩叫道:“他嘔血了。”孩子們停下動作,眼睛盯著被他們毆打的男人。男人還真嘔出血了,血是黑色的,一口一口地從他嘴縫淌出來,看著怪嚇人。除了吐血,男人還翻著白眼怪模怪樣地望著四個小孩,嘴裏斷斷續續地說:“救命……救我……救我的……我的……”
男人沒有把話說完,閉上了雙眼,血也沒有再冒出來。其中一個小男孩望著一絲不動的男人說:“他死掉了嗎?”
“我們把他打死了嗎?”另外一個小男孩說,語氣裏充滿了驚恐。
“大事不好了,我得去找爹爹。”其中一個小男孩哭著跑開了。小女孩則走到倒地男人跟前,試探了一下呼吸,說:“沒有氣了。”
“那就是死了。”剩下的兩個小男孩異口同聲地說。
除夕夜被這起死亡事件所打亂,縣衙的人把男人的屍體帶走了,四個小孩子也被帶入監獄。這個晚上,縣令大人徹夜審問此案,師爺卻告訴他此案不好辦。縣令大人問之何故?師爺告訴他,死者乃是本縣人栗文正,而且患有瘟疫,如果不早點處理,瘟屍作祟,鬆山縣不得安寧。況且,那四個小孩乃是來自上海的大戶人家。
當晚,凡與男屍有過接觸的衙役身上均患黴斑而亡。死亡蔓延,流言四起,縣令大人隻得命人將男屍一把火給燒了。至於入獄的四個小孩,在瘟屍害人的期間,人間蒸發了。
十年之後,時至民國,鬆山縣又出現了一起“瘟屍奇案”。當年主審“瘟屍案”的縣令和師爺兩家一共十八口人均患上黴斑而死。鬆山縣民間謠稱:“十年生死心惶惶,六月奇冤問閻王。遙憶公堂是非案,莫過瘟屍追人魂。”
蘇畫齡把“瘟屍奇案”複述了一遍給靈妖語聽,這事勾起她悲傷的過往,她慍怒地看著蘇畫齡:“換作是你,你能怎麽樣?”
“四個小孩,謝天賜、謝天成、龍爾東、龍語馨,他們隻是不懂事的小孩子罷了。而死者,也就是你的父親栗文正,我看過卷宗了,他當時病入膏肓,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靈妖語打斷蘇畫齡說:“哪怕隻有一口氣,我父親始終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就因為這個,打死我父親的四個小孩是無辜的嗎?我父親活該嗎?虧你還是個當差的人,這點道理都不懂。”
“話不能這麽說,四個小孩的惡行是應該得到懲罰,但不至於殺死他們。”
“胡說八道。”
“行了,多說無益,謝家的人都死了,你也滿意了。”蘇畫齡心也累了,本來想讓靈妖語心服口服的他覺得靈妖語已經頑固不化了。靈妖語輕聲說:“謝圭章當年與莫瑤紅這個老巫婆**。兩人雙修竊陰功,身在上海的他時常抽空到鬆山縣找莫瑤紅。為了掩護自己的**行為,他帶上謝天賜他們幾個小孩。這或許是天意吧!我父親栗文正死後,殺死我父親的人卻得不到應有的懲罰。我母親卓秋萍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衙門鬧事,她隻求我父親一個清白。莫瑤紅為了封住我母親的嘴巴,順便幫助自己修行,殺害了我母親,在我母親胸口繡上火鳳凰,喉間塞進血菩薩,拘我母親的魂來幫她修行。這個蠢女人,你說她多該死呢?”
“所以你殺死了她?”蘇畫齡問。
靈妖語說:“不錯。”
“莫瑤紅被你秘密殺死後,謝圭章與莫瑤紅修煉竊陰功多年,眼見就快成了,莫瑤紅卻死了。他並不甘心,悲傷之餘,獨自修行。為助修行,他得繼續以血玉地藏殺人,甚至為了得到最後沐身的腐屍水,他得殺掉一定數量的人。之前有莫瑤紅在暗地裏操辦一切,他基本沒有殺過人。莫瑤紅死了,為了隱藏自己,他在裁縫老祥家隔壁租賃了一個房子。其實,謝圭章並非大惡之人,他見到裁縫鋪老板老祥欺淩花花,他教花花殺死了她那禽獸不如的父親。不擅害人的他一開始隻能從認識的人下手,所以他設局殺害了自己飯店的舞女綠綺,殺死獨居的棋友沙寶生等人。趙玄天與殷至剛相繼來到上海,他們無非是想來阻止莫瑤紅,讓她停止殺人與修行。他們倆找到謝圭章,謝圭章怕他們壞事,所以把苦苦尋找莫瑤紅的趙玄天、殷至剛也殺了。”蘇畫齡推斷說,“殷至剛死的時候,我就在他跟前,是他告訴我楚宅的地址。他被殺之前必然見過謝圭章,但他絕想不到謝圭章悄悄給他下了毒。”
“不錯。”靈妖語悵然笑道。
“看來你殺了不少人,曇舞呢?死在你手裏嗎?”蘇畫齡不知為何會道出這一句。按理說,龍爾東抓走曇舞無非是為了要挾謝天賜,他不可能會殺死曇舞,尤其是在自己妹妹已暴露的情況下。如果靈妖語追蹤龍爾東的時候查到逆十字俱樂部的秘密據點,她或許見過曇舞。
靈妖語撲哧一聲笑出來:“那個傻女人,她說她不想連累謝天賜,讓我把她殺掉。”
蘇畫齡臉色凝重,看來自己猜對了,他緩緩說道:“你完全有能力救走她的,不是嗎?”
靈妖語沉默了。她在百樂門舞廳親眼看到龍爾東帶走曇舞,知道謝天賜在找曇舞,她暗地裏追蹤過逆十字俱樂部的人。她偷偷潛入逆十字俱樂部的秘密據點,確實也見到曇舞。曇舞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她那時確實想過救她。但是,她潛入的事情被巡守發現了。帶著隻剩下半條命的曇舞,根本無法突破重圍。
蘇畫齡眼神冷冷地落在靈妖語身上,“你這是嫉妒她,所以殺了她。”
靈妖語搖了搖頭,輕輕地笑了一聲。
“謝天成、謝祺祥的死,你也逃不脫關係,對嗎?”蘇畫齡淒然說道。
靈妖語說:“謝家的人都該死,他們沒一個好東西。謝天成與龍氏兄妹翻臉,龍語馨威脅他要把他所做的一切告訴謝天賜。他急了,又不敢正麵對抗謝天賜,所以躲了起來。他幫龍氏兄妹做了那麽多壞事,知道謝天賜不會輕饒他,躲得了一時是一時。那時,龍爾東擔心謝天成反咬自己,他派胖丁去殺謝天成。謝天成早有防備,殺死了胖丁。謝天成想過跟謝天賜坦白自首的,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我約他出來,說我能幫他,他真的相信了我。得到他的信任,殺死他輕而易舉,我本想嫁禍給逆十字殺手,結果俱樂部的魅語者追到了現場,我隻能先走一步。”
“你殺了謝天成,心裏有愧,無法麵對自己鍾情的謝天賜。所以你離開了法醫研究所,放棄了艾心的身份。”蘇畫齡接著靈妖語的話說,“這段時間,你肯定過得很苦吧?”
靈妖語真情流露,實在沒法騙過蘇畫齡,她倔強地笑道:“我一向恩怨分明。”
“說來說去,你對謝天賜多少有一些感情,你怎麽下得了手呢?”蘇畫齡莫名問道。
靈妖語陰聲笑道:“因為我瘋了吧!”愛讓她迷失,愛又讓她清醒,她隻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你是不甘心,不甘心失去他。”蘇畫齡一語擊中要害。
靈妖語情緒頓時激動了:“胡說,我怎麽會不甘心呢?你完全是在胡說八道。”說完哈哈大笑起來,這番話似乎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蘇畫齡看了一眼靈妖語:“不管如何,你既然殺了人,下輩子投個好胎,償還你所犯下的罪孽吧!”說完將靈妖語押回警局。隨後,蘇畫齡帶著十幾個同事去搜尋謝天賜的屍體。他們找到了謝天賜的屍體,正準備處理,鍾二筒滿頭大汗,大步跑到蘇畫齡身邊說:“小蘇,案子變得有些詭異了。”
“我查到栗文正與卓秋萍的女兒栗毓荷在他們夫婦被害之後,沒多久便病死了。”鍾二筒抹著豆大的汗珠說著。蘇畫齡滿臉狐疑,鍾二筒怕他不信,把手中的資料遞給蘇畫齡說:“這事千真萬確,我真沒有騙你。這是鬆山縣北街鎮的調查記錄,當時這一家的案子特轟動,那兒的人對這個案子印象特別深,都被寫進縣誌了。”
蘇畫齡拿過資料翻看著,字裏行間,句句確鑿,看得他緊張無比,額頭冒出一顆一顆晶瑩剔透的汗珠。鍾二筒摸著後腦勺問:“蘇畫齡,栗毓荷那麽小就死了。靈妖語不是栗毓荷的話,她到底是誰呢?”
“誰知道呢?”蘇畫齡把手中的資料收起來,哭笑不得地回了鍾二筒一句。
尾聲
那是一個聒噪悶熱的夏夜,謝圭章滿臉焦慮地在房外徘徊著,踱來踱去的他搓著拳頭等著自己的孩子呱呱落地。他看了一眼懷表,兩個時辰過去了,他都有些等不及了。一聲嬰兒哭,他額頭上緊緊皺著的眉毛總算舒展開來。穩婆端著一盆汙水笑眯眯地走出來對謝圭章說:“快進去瞧瞧吧!是個千金。”
謝圭章滿意地點點頭,興致勃勃地鑽進房中,走到床邊,他縮著脖子說了一句:“聽說是個千金。”**坐著筋疲力盡的莫瑤紅,她抱著一個嚶嚶哭鬧的新生嬰兒。謝圭章進來後,莫瑤紅狠狠地將手中的女嬰遞給謝圭章:“趁天還沒亮,拿去扔了。”
“這……”莫瑤紅的話嚇住了謝圭章,渾身一個激靈。
“猶豫什麽?這小東西會影響我們,你別傻了。”莫瑤紅罵了一句。
“可是……”謝圭章接過女嬰,女嬰被他抱著,哭聲停了。他看了一眼新生的女兒,臉蛋肉嘟嘟的,可愛極了。
莫瑤紅怒斥:“可是什麽?你敢不聽我的話。”
“我這就去。”雖說有些不舍,但謝圭章不敢違抗,抱著女兒轉身走出房間。就著月色,他七繞八繞來到一座荷塘邊上。迎風而立,對著茫茫的夜色,涼涼的月光,起伏的荷花,他伸手摸了摸女兒的小臉蛋,心一狠,手一摔,裹在繈褓中的初生女兒被他扔進了荷塘。
第二天清晨,晨曦濃鬱,溫暖地沐浴著這片青翠的荷塘。采蓮人栗文正帶著妻子卓秋萍劃著采蓮小舟緩緩地穿梭於層層蓮花間尋找那高聳碩大透著陣陣蓮香的蓮蓬。在夫妻倆采摘蓮蓬時,妻子卓秋萍發現前邊的荷花叢飄**著一個繈褓,她招手讓丈夫把小舟劃過去。她撈起水上漂著的繈褓,發現是一個女娃娃,卓秋萍將濕淋淋的繈褓丟掉,抱著女嬰,對丈夫說了一句:“還有體熱。”栗文正趕緊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包住女嬰:“看著像是剛出生的孩子,誰那麽狠心呢?”
栗文正見到棄嬰可憐,心生愛憐:“我們給她取個名字吧!叫她蓮笙,你覺得如何?”
“嗯,家裏有個小毓荷,這兒有個小蓮笙,咱們家的小日子隻怕要越過越熱鬧了。”卓秋萍幸福深情地看著自己的丈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