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亡魂皆冒

我咽了一口唾沫,難道真的有鬼?王癩子彎腰看了一眼,表情怪怪地道:“咱們還是不要看裏麵的東西了,繼續向前走。”我巴不得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既然沒有別的出路,那就繼續走吧,總不能再回去。

河麵漸漸寬闊起來,又走了一陣子,路到頭了,我們這才發現已經走到了一個石洞裏麵。這個石洞很像是西遊記裏的水簾洞,前方的水流非常迅猛,形成了一個很大的水幕,地下暗河的水也流到了水簾下,湧入了地底。石洞很大,洞壁上有好多日文標語,邊上堆著一個個綠色的木箱子。因為這地方太潮濕,隨手一碰,這些木箱子就散架了。

我仔細一看,發現箱子裏竟然全是子彈,另外幾個箱子裏則是手榴彈,數量相當多,不過也都潮濕不堪了。還有一些箱子裏鋪滿了黑色的棉絮,裏麵有一個個用防水紙包著的袋子,不知道是什麽。王癩子想掀開來看,黑子忙製止了他:“別亂動,這是日本人的九七式炸藥,用來填裝魚雷和炮彈的,威力很大,要是爆炸了,我們都得交代在這兒。”

我們又找了一陣子,才發現洞中還有許多水泥和鐵絲網,鐵絲網以前大概是通電的,現在已經鏽成了很細的鐵線,水泥袋子堆成了一個防禦堡壘的模樣。看來這地方是當年日本人重點防守的區域,我們朝前麵走了兩步,在洞的右側看到一扇巨大的鐵門。

這扇鐵門比我們在野人要塞入口處看到的要小一些,但是外形很相似,全都是用鋼板焊接的。門上還有一個很大的閥門,兩邊是手臂粗的鋼栓,分別卡在兩側的石槽裏。門上麵還掛著許多日語標示,不過上麵的漆都脫落了,看不出是什麽字。

黑子嚐試著拉了一下那鋼栓,道:“這扇門很可能是通向鬼藏金陵的。”王癩子踹了這門一腳,但門隻是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響聲。王癩子道:“日本人在這裏藏這麽多武器彈藥幹什麽?”我道:“肯定是因為鬼藏金陵下麵的東西,日本人自己也知道那很危險,所以在這裏重兵防守。隻是沒想到他們的發電機房就在通往鬼藏金陵的路上,難道他們不怕出什麽事嗎?”

黑子道:“這個山洞以前既然是重兵防守,平時肯定很少打開,你看這門栓都鏽死了。他們修了這麽重的一扇門,很可能並不是為了去鬼藏金陵,而是為了防止裏麵的東西出來。這些武器彈藥,也是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用來炸毀洞口的。”

“那我們從這裏下去?”我問道。黑子道:“九叔他們肯定也會下去,我們要想出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從這裏進入鬼藏金陵,你們覺得如何?”我看向王癩子,王癩子道:“那我們要抓緊時間了,我們沒有食物補給,要是不能快速找到他們……”我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九叔他們會按照約定下去,若我們單獨下去,很可能會陷入兩難,既要躲避那株恐怖的屍參蛇柏,又沒有補給…… 我歎了口氣,隻好聽天由命了。“我現在終於知道機房裏那個人為什麽會餓死了。”王癩子道。我問:“為什麽?”王癩子又狠狠踹了門一腳,道:“你看這扇門這麽厚,根本打不開,那個人肯定是逃到這裏發現自己出不去了,心灰意冷之下隻能在這兒等死,我看我們也要被困在這兒了,哎……”

“不可能啊,那個人既然能進來,就肯定有出去的路,我不信。”我狠狠拽了一下門,但隻抓到了一手的鐵鏽,門依舊沒有動彈。

“我倒不認為那個人是逃到了這裏被困住的,你們也看到了,他身邊沒有任何補給,也沒有背包之類的東西,說明他是孤身一人留在了這裏。也許二十五年前那支勘測隊就是從這裏下去的,但那個人卻偷偷地留在了這裏,沒有跟其他人一起下去,所以他才會死在這裏。”黑子分析道。

“有道理。”我點頭,問道:“既然這樣,那這扇門是可以打開的?”“來試試!”黑子和王癩子一下有了動力,招呼我一起幫忙。我們三個人一起拉住了鋼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聽到鋼栓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上麵的鐵鏽一層一層地往下掉,到最後“嘎吱”一聲,鋼栓完全被我們拉開了。

弄開了鋼栓,再轉動閥門就簡單多了。王癩子直接爬上閥門,用腳使勁地從上往下踩,我和黑子則在下麵用力拉。雖然很費勁,但最終氣閉門還是被我們拉開了一個縫隙。

在氣閉門被拉開的瞬間,一陣震耳欲聾的水流聲猛地傳了進來,我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嗡直響。門完全拉開之後,一股水汽迎麵撲來,濺射的水花把我們打得渾身都濕淋淋的。我們往前一看,這是一個狹窄的石洞,裏麵有一段階梯,整體來看像條棧道。手電筒照進去的光全都被水霧給擋住了,能見度極低。

“把耳朵塞住,我們從這裏進去!”黑子對我喊道。我和王癩子連忙在身上找東西堵耳朵,最後我把登山衣口袋撕了一個,王癩子更絕,把自己的登山衣袖子割下來了一個,套在頭上做了個帽子。黑子見我們都準備好了,就招呼我們向裏麵走,結果剛一邁步就拍了下腦門,道:“剛剛應該把那人的五六衝拿過來,說不定用得著。”我費勁地吼道:“算了,這裏麵這麽大的水,子彈受潮跳彈了怎麽辦?”黑子隻好歎了口氣。我們鑽進去後才發現這個洞被人為改造過,裏麵的石頭階梯明顯有加工過的痕跡。洞頂像噴頭一樣不斷地往下麵滴水,地麵也滑溜溜的,一個不小心就會摔倒。我們三個人小心翼翼地走了一陣子,發現這個棧道好像是下坡路,兩邊的石壁上刻滿了圖案,全都是關於長生古樹的。

又走了大概五分鍾,前麵一下子開朗了起來,頭頂有好大一片水墜落,像是猛獸一般,又猶如銀河降世。水流猛烈地撞擊在我們前方的石灘上,又濺射進了我們所在的石洞,我們這才看清楚這個地方的全貌。

前方是一個很大的亂石灘,這裏怪石嶙峋,許多石頭有卡車那麽大。上方的瀑布撞擊在石頭上,像噴泉一樣濺射起了高高的水花,蔚為壯觀,落下來的水則在亂石灘上形成了一大片水潭。

我們不遠處停著一輛黑乎乎的、巨大的索道車,黑子一眼就看到了,指著那邊道:“看到了沒有,索道車!走,我們過去看看能不能開動!”

我們三個離索道車不過十米左右的距離,卻在亂石灘上艱難地走了二十分鍾,好幾次我都差點被水流給衝走。最後實在沒辦法了,隻能手腳並用地在石頭上爬,終於爬過了亂石灘。

“看,有具屍體!”黑子眼尖,忽然伸出手指著我們前麵喊道。我們前方五米處就是索道車了,此時邊上正躺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看輪廓應該是個人。我們連忙走了過去,發現這具屍體臉朝下地趴在地上,身體下麵有一攤血,旁邊丟著他的背包。這具屍體身上穿著考察隊的衣服,頭發是黃色的,很是顯眼。

“老外?”王癩子也愣了一下。大家一起把這具屍體翻了過來,果然是個高鼻褐目的老外。他臉上的表情很猙獰,看起來非常驚恐。他的胸腔和腹部全都被撕開了,內髒也幾乎都消失了,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

“這個人是被什麽東西開膛破肚了!”黑子皺著眉毛,表情凝重地看了看四周,拿出了自己的軍刺。

“什麽意思?”他這麽一說我們也緊張起來了。“這種傷口肯定是某種動物造成的,他身上的血還沒有凝結,說明殺死他的動物很可能還在我們周圍……”黑子盯著四周大聲道。我和王癩子連忙將各自的武器握在了手中,我仔細地盯著周圍看,可是這裏的水霧太濃了,隻能看到黑乎乎的巨石和水流,巨大的水流聲也讓我們很難聽到什麽危險的聲音。

黑子見周圍暫時沒有什麽動靜,對我們吼道:“我們先去看看索道車,你們兩個注意周圍的動靜!”

我和王癩子都點頭,邊走邊提起十萬分的精神注意著周圍。到了索道車邊上的時候,我感動得都快要哭出來了,因為索道車邊上有兩根大腿粗的鋼纜,看樣子索道車是能夠上去的。哪知黑子卻突然對我們喊道:“電閘被人給剪斷了!”

我心裏頓時“咯噔”一聲,忙湊過去看,發現電閘真的被人給剪斷了。“媽的,是誰幹的!”王癩子氣得跳腳,大聲罵道。我也失落得無以言表,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頹靡地靠在了索道車上。

就連一直都很有精神的黑子也沉默了,很不甘心地想要把電閘上的線給接好,卻苦於沒有工具,隻能懊惱地坐在了索道車上。

“我們要回去嗎?”我大聲喊道。黑子搖頭,站起來爬到了索道車上往周圍看。忽然,他神色一凜,激動地喊道:“看對麵,你們快看!”我和王癩子聽到黑子的聲音,也都爬到索道車上往對麵看去。這一看,我倆都驚得目瞪口呆,半晌,王癩子才道:“我這是不是到了地府了?”透過彌漫著的水霧,我們看到對麵的石塊上竟全都是屍體,各種各樣的屍體。石塊形態各異,那上麵的屍體也呈現出各種詭異的姿勢,有的地方的屍體堆得有四五米高,一層壓一層。屍體都被水泡得發白,腫脹得嚇人,可是並沒有腐爛。從這些屍體的衣服和發型來看,有古代的,也有近代的。更詭異的是,這些屍體表麵似乎都有一層熒光劑似的物質,所有的屍體都發著瑩瑩藍光,古怪極了。

“這是不是萬人坑?”王癩子大聲喊道。我看得嘴唇直抖,半晌也說不出話來,隻好點頭。這裏水霧太濃了,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屍體,可是能看清楚的就至少有上千具了,這應該就是當年日本人丟棄勞工和戰俘屍體的地方。很久以前,狼圖女真的人應該也是在這裏用屍體祭祀長生古樹,以期長生古樹進入休眠期,結出屍參種子的。

“你們看,對麵有人在用手電筒!”黑子大聲喊道。我和王癩子都仔細看過去,水霧中真的有幾道光柱正在不斷閃爍。“真的有人,而且這些人過去了!我們要過去看看嗎?”我大聲喊道。黑子用詢問的目光看向王癩子,王癩子也點頭,黑子大聲道:“小心點周圍,這個地方不安全!”他話音剛落,我忽然感覺自己左邊飛來了一個東西,我扭頭一看,卻見地上的老外屍體竟直接朝我們飛了過來。那屍體不知怎的就噴出了一股紅白之物,濺得我滿臉都是,我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飛過來的屍體不知所措。千鈞一發之際,黑子一把將我拖到了一邊,屍體“咚”的一聲重重撞到了索道車上,撞得整個索道車嗡嗡作響。“小心!”黑子又喊叫了一句,我連忙俯下了身體。就在那一瞬間,屍體原先躺著的地方“嗖”地躥出了一個東西,趴在地上死死盯著我們。“吱吱吱……”一陣令人渾身發毛的尖叫聲響起,非常尖厲,聽起來像是嬰兒的啼哭聲。我一個激靈,朝傳來聲音的方向看去,頓時手腳一軟,工兵鏟都差點握不住。

“我靠,這是什麽!”王癩子在旁邊吼了一句。那東西渾身都是黑乎乎的,看起來像一隻巨大的蜈蚣,但腳的數量是蜈蚣的好幾倍,長度也有兩米多,整個一加長加粗版的蜈蚣精。它身前有一對鋒利的大螯,腳上都是細細的絨毛,頭上的兩根觸須猶如蛇芯子一般抖動著,好像在確定我們的方位。

“這麽大的火山蚰蜒?”黑子的語氣裏充滿了難以置信。“這可能是火山蚰蜒祖宗吧?”王癩子的聲音都發顫了,我也嚇得渾身發冷,麵前這條火山蚰蜒著實大得有點誇張,兩米多的火山蚰蜒是什麽概念?“不要慌,我們靠著牆壁慢慢走,它敢襲擊我們,就用手裏的家夥招呼它!”黑子本來也驚呼了一下,但立刻鎮定了下來。我們三個慢慢地靠到了索道車邊的石壁上,那條火山蚰蜒見我們後退,立刻向我們衝了過來。它的腳非常多,在地上移動得很快,把我嚇了一跳,連忙一邊揮舞手裏的工兵鏟一邊大聲吆喝,那火山蚰蜒被我嚇到了,竟向後挪了兩步。

黑子抽出自己的軍刺,道:“不要慌,蚰蜒是靠氣味和溫度感覺我們的,你一慌張,它就有機可乘了。”

他話音剛落,火山蚰蜒又舉著一對大螯衝了過來,速度快得像一道閃電。我下意識地要用工兵鏟去阻擋它,但黑子比我更快,他就地一滾,猛地抱住了那火山蚰蜒的身體,“撲哧”一下將軍刺紮了進去。火山蚰蜒吃痛,“吱吱吱”地叫了起來,尖利的腳瘋狂亂抓,黑子猝不及防,身上的衣服頓時被抓爛了,身上也被刮出了一道道血痕。

“媽的,去死!”王癩子暴喝一聲,將手中的工兵鏟狠狠地拍了下去。火山蚰蜒的甲殼硬得出奇,隻是被他拍掉了幾根腳趾,但王癩子很成功地轉移了它的注意力,解放了黑子。黑子趁機把軍刺從它肚子裏拔了出來,又狠狠地往它身上插,沒想到竟發出了金屬撞擊般的“當當”聲。火山蚰蜒被王癩子和黑子前後夾擊,在地上瘋狂地扭動,身體“嘎吱嘎吱”直響。王癩子掄圓了工兵鏟,狠狠地拍了十幾下,這隻火山蚰蜒終於一動不動了。

我本來想上去幫忙,但是王癩子一直掄著工兵鏟,我無法近身,隻能在邊上幹著急。此時見他們打死了火山蚰蜒,我正想上去看看,眼角的餘光卻忽然瞄到旁邊有個東西閃了一下,我忙扭過頭看了一眼,頓時腿都軟了,大聲喊道:“黑子,王癩子,快看!”

他們兩個人剛和火山蚰蜒搏完命,正在喘氣,聽到這話扭頭一看,兩個人同時色變,王癩子叫道:“我的親姥爺哎,這是要我的命啊!”

原來就在我們剛剛和那隻火山蚰蜒拚命的時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了更多的火山蚰蜒,黑壓壓一大片,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我們。而且這些蚰蜒都是兩三米長的,最小的也有七八十厘米,我甚至還看到一隻火山蚰蜒像螃蟹一樣趴在我們剛才爬過的巨石上,水流很急,但衝在它身上卻一點事都沒有,仍舊蠕動著朝我們這邊爬了過來。

黑子又看了看身後,黑著臉小聲道:“媽的,踩著雷子了,後麵也有。”我回頭一看,還真是,身後也有好多火山蚰蜒,滿耳朵都是它們發出的吱吱聲和爬動時發出的嘎吱聲。“怎麽辦?”我問道。

黑子和王癩子對視一眼,指著河對岸的屍堆道:“九叔他們肯定是去了對麵,我們想辦法跑過去,這些蚰蜒應該不會遊泳。”

“真的嗎?”我很懷疑,我剛才明明看到許多蚰蜒是從水裏爬出來的! “顧不了這麽多了,快跑!”黑子大喝一聲,拉著我就朝著對麵跑去,王癩子自然不用我們叫,也往對麵跑。就在我們拔腳的一瞬間,周圍的火山蚰蜒潮水般湧了上來,它們速度飛快,最近的一隻火山蚰蜒離我僅僅半米,一對大螯寒光閃爍。我瘋狂地向前跑,跑動中感覺自己踩中了幾具屍體,可誰也顧不了那麽多了。黑子跑在我身邊,不時回身揮舞著軍刺掩護我,王癩子卻早就跑出去很遠了。

我們腳下的巨石滑溜溜的,踩下去很容易摔倒。跑動中我突然聽到旁邊的黑子低喝一聲,人一下子就栽下去不見了。我心裏一驚,想看看黑子,冷不防腳下一滑,身體不受控製地摔進了水裏,隨即就被一股水流衝了開去。

我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咚”的一聲撞到了什麽東西,撞得我腦子嗡嗡作響,心裏升起了一個絕望的念頭:“難道我就要淹死在這裏了嗎?”

水流極其湍急,水聲像是巨獸的咆哮,我被衝得不停地打轉,撞了七八次石頭之後才猛地墜入了一個平緩的水潭中。我從水潭裏冒出頭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耳朵裏都是水,頭腦也一片空白,我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水,視線才清楚了起來。讓我驚奇的是,剛才那麽驚險,我竟然死死地抓著工兵鏟和手電筒沒有丟掉。我打著手電筒往兩邊照去,頓時看到了驚悚的一幕。

許多火山蚰蜒趴在河邊的屍體上,正在將屍體的內髒、腸子等東西弄出來吃掉。還有一些似乎是在屍體上產卵,看得我頭皮發炸。

我一邊遊泳一邊拿著手電筒到處照,手電筒能照亮的距離很近,我隻好大聲地喊了黑子和王癩子幾聲,但沒人答應。

遊著遊著,我忽然感到自己腳下一冰,似乎被什麽東西抓住了,我連忙用力往上提了一下腳,水下卻忽然湧出一股怪力,一下子將我拉進了水中。在被拽入水中的一刹那,手電筒的光透過水波照亮了一張巨大而猙獰的臉,那張臉慘白如紙,大得驚人,一雙眸子正怨毒無比地盯著我。

這張臉離我如此之近,簡直要貼到我的臉上了。我嚇得張嘴就想喊,卻吸進了一大口冰水,我頓時被嗆住,在水裏劇烈地咳嗽起來,像蝦一樣躬著身亂刨。那水下的東西卻死死地拽住了我的腳踝,我隻覺得口鼻當中都是冰冷的水,整個人都陷入了寒冷,直墜入一片漆黑的未知空間……

我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洞裏。洞頂上有很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我臉上,很冰。我身上火辣辣地痛,很多地方都包著繃帶,腦袋昏昏沉沉的,還非常渴。我眨了眨眼睛,嚐試著將腦袋轉了轉,卻牽到了痛處,不禁輕聲呻吟了一下。

“你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有人將我的眼皮掀起來,用手電筒照了照我的瞳孔。

“呃……”我又呻吟了一下,眼前的人將我的眼皮放下,我緩了一會兒,揉了揉眼睛看過去。周圍黑乎乎的,隻有眼前燃著一堆火,我仔細一看,才發現麵前的人是王癩子,何教授則坐在他身邊。王癩子腦袋上也綁著一層厚厚的繃帶,見我醒了就嘿嘿一笑,金牙箍在火光下閃閃發亮。九叔和黑子正蹲在我身邊,身上也都是繃帶。九叔苦澀地笑了笑,道:“孟凱,你醒了。”

我“嗯”了一聲,這時一滴冰冷的水又滴在了我的鼻子上,我打了個寒戰,這才意識到我們依舊在野人要塞裏麵。

“我們怎麽還沒有出去?”我問了一句,卻覺得嗓子幹幹的,聲音也很沙啞。黑子遞給我一個水壺,我毫不客氣地接過來喝了兩口水,等我喝完,九叔又給了我一塊兒壓縮幹糧。

“這個說來話長,現在感覺身體好點沒有?”九叔問道。我點點頭,卻感覺後背很疼。也是,我應該在這裏躺了很久,這會兒醒過來,後背自然是疼痛難忍。回頭一看,我頓時愣住了。無數黑漆漆的棺材整齊地排列在後麵,而且這些棺材似乎按照一定的規律擺放的。最令人驚奇的是一具青紫色的棺材,它不在地上,而是被周圍那些又粗又大的鐵鏈子吊在空中,而我正好就躺在這具棺材下麵。

我張著嘴巴半天沒有說出話來,最後才傻傻地問:“這是啥地方?”王癩子指著我背後的石質棺材道:“你自己看不就得了?這地方是狼奴王的王後、子民和大臣們殉葬的地方。”我身上的傷口都是皮外傷,還被水浸泡過,也不知道會不會引起感染。

但我顧不了那麽多了,站起身來仔細看,竟在頭頂發現了屍參蛇柏。它已經被燒掉了很多,但還有許多殘餘的枝丫掛在空中,好像隨時會落下來,上麵還發出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

王癩子說:“何教授他們用固體燃料和汽油點燃了屍參蛇柏,我們不會被它攻擊了。”

不知道這裏離狼奴王的棺材有多遠,不過應該是安全的。“我們怎麽出來的,解爺呢?”我轉身問道。我話音剛落,隻聽“唰”的一聲,有什麽東西朝著我臉頰飛了過來。九叔就站在我麵前,他反應快,一下子將我撲倒,我們就重重地倒在了身後的棺材上。這時就聽見身後傳來了“撲哧”一聲,我心有餘悸地扭頭一看,發現竟是一條超大的火山蚰蜒,此時已經被一把開山刀死死地釘在了旁邊的棺材上。

我這才發現解爺身上都是血,他胸口有一個非常猙獰的狼頭文身,正站在火堆前淡漠地看著我。

“解、解爺你……”我正驚疑不定,身後又傳來一陣“吱吱吱”的叫聲。

我和九叔趕緊從棺材上爬了起來,這才看到身後有無數火山蚰蜒蜂擁而至。“這些蚰蜒怎麽了?”黑子問道。“不知道,可能是前麵的火蔓延過來了。”王癩子道。“它們會不會襲擊我們?”我忽然想起來,這些火山蚰蜒可是吃人的。“不會,因為有你在。”解爺淡漠的聲音響起,我回頭一看,發現解爺神色很古怪,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他說完就走過來,抓住我的滿是傷口的手向著那些火山蚰蜒一指。令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那些火山蚰蜒竟如臨大敵,潮水般朝著和我們相反的方向逃去。火山蚰蜒的腳很多,瘋狂逃竄時的聲音就像是劈裏啪啦的鞭炮。

我傻傻地看著自己的手臂,問:“為什麽會這樣?”解爺也有點恍惚,半晌才道:“因為你的味道,它們很熟悉你的味道。”“什麽味道?”我問道。解爺很認真地看了我一眼,一字一句地說:“令它們恐懼的味道,或者說狼奴王的味道。”我不知道說些什麽,看解爺也不想給我解釋,隻好“哦”了一聲。王癩子卻忽然道:“孟凱,你這血比驅蟲劑還管用,回頭給我弄一點,我裱上放在屋裏頭辟邪。”

我怒道:“滾你的,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解爺看了我一眼,道:“我們都錯了,長生並不是一個簡單的結果,而是有步驟的。狼奴王的確是獲得了長生,但他卻沒有進行最重要的一個步驟,屍參蛇柏不過是個半成品。”

“什麽步驟?”我們異口同聲地問。解爺深深地看了一眼我們頭頂那口青紫色棺材,沒有回答,隻說道:“對於追求長生的人來說,死亡,隻是開始。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吧。”我們幾個人麵麵相覷,都這時候了,解爺還有心思給我們講故事?可是看他那樣子,這個故事好像還很重要。解爺眼神恍惚,自言自語起來。在他的描述中,狼奴王的形象也漸漸豐滿起來。

狼奴王最早是一個北方遊牧部落的首領,這個部落可能是從河套平原一帶遷過來的,當時這個部落在一場戰爭中慘敗,不得不向東北遷徙。至於是什麽戰爭就不得而知了,我猜測多半是黃河地區的部落戰爭。在遷到了長白山和小興安嶺這一帶後,狼奴王無意間發現了長生湖這個地方。在古代,一個部落要想繁衍生息,必須要先有一個安定的環境,長生湖的條件恰恰符合了這個要求,於是狼奴王的部落就將整個長生湖改造成了一座城池。而在改造的過程中,他們發現了生長在長生湖下的屍參蛇柏。

狼奴王嚐試了各種儀式,最終通過活人祭祀的方式與屍參蛇柏產生了聯係,那是一種類似於共生的奇妙聯係。在獲得了某些“神力”後,他將屍參蛇柏供奉為“長生古樹”,這些“神力”使他不僅能夠呼風喚雨,還能夠操控自然界的一切生靈,他運用這種能力,最終統治了長白山地區的所有部落。在他的統治下,這些部落全都信奉萬物有靈的薩滿教——山川、河流、樹木、動物都有靈,都是神明。

但最詭異的並非狼奴王擁有的這些能力,而是這幾千年來,狼奴王一直隻有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