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考古教授

九叔沒有回答我,而是繼續觀察,看了一會兒道:“走,我們過去!”“不是吧?萬一那幫人把咱們抓起來怎麽辦?”我道。馬王也道:“九叔,這樣不妥當。黑子的身手你也知道,現在不是也被抓了?我看那幫人有可能是盜獵的,長白山這一片經常有從朝鮮逃出來的脫北者和盜獵分子,手裏都有槍,而且個個心狠手辣,咱們還是不要過去為好。”

九叔卻搖頭:“不對,這幫人就是‘組織’的隊伍。走吧,過去看看,想辦法把黑子和王癩子救出來。”

我見狀也無可奈何了,九叔都這麽說了,那就跟著過去吧。馬王叫我們從下風口慢慢地爬過去,因為順風口太危險,萬一營地裏有獵狗或鼻子好使的人就糟了,他們會聞到我們的氣味。於是我們將各自的背包都放在了原地,做了個標記,然後找了一些稱手的武器,開始從下風口的山坡處慢慢往上爬。

爬了十幾分鍾,營地終於又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裏。雖然隔著各種樹木,並不能看清楚裏麵的情形,但已經能夠聽見裏麵的聲音了。又爬了一會兒,我們看到營地裏的人已經吃過了早飯,正在收拾東西,似乎要出去。

“好,他們要出去一些人,咱們有機會救黑子他們了。”馬王道。九叔則示意我們不要輕舉妄動,就在這裏等著。我們這裏到那營地的直線距離隻有二十米左右,山裏很安靜,他們在山坡上說話,聲音就順著風飄向我們,因此我們能聽得清清楚楚。那些老外說的都是英語,但也有其他人,他們說的是普通話,而更出乎我意料的是,竟然還有人說日語! 千真萬確,我真的聽到有人在說日語,於是就小聲地告訴了九叔和馬王,馬王也豎起耳朵聽了一陣子,問道:“你確定是日語?不是朝鮮語吧?朝鮮語和日語很接近的。”

我搖頭:“不是朝鮮語。我大伯就會說日語,我小時候他還教過我,絕對是日語。”

九叔露出思索的神色,道:“嗯,看來他們百分之百是‘組織’的隊伍了。這幫人不知道是走了什麽渠道過來的,這兒應該是敏感區域,老外要進來不容易,有古怪……”

“九叔,你看,他們要出去了。”馬王伸手指過去道。我仔細看過去,果然發現那些人都開始收拾行裝了。他們看起來都很專業,背著登山包,帶著繩索、工兵鏟等各種工具,那個短發女人正站在他們前麵說話。

馬王說,老外一般都很懶散,很難遵守這麽嚴格的紀律,看來這幫人來曆不簡單。

短發女人說的是英語,還夾雜著一些日語和中文,因為信息量太過豐富,所以我們聽不出來是什麽意思。短發女人說了沒多久,一個高大的男人就從帳篷裏走了出來。在看到這個男人的一刹那,我就知道,這個人是日本人。

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這個人身上的氣質和日本人非常相似,就是那種硬朗中帶著一絲陰森的感覺。他寬肩細腰,身材高大,一臉的絡腮胡子,走出來之後就站在那些老外麵前,用日語說了幾句話。他說完之後,那個短發女人又用英語翻譯了一遍。

老外們發出一陣**,嘰裏呱啦地說著什麽,好像是產生了分歧,那短發女人又說了一些什麽,隊伍才安靜了下來。

毫無疑問,這個男人就是我們在蘑菇屯兒村口看到的那個男人,我們在火車上也曾看見過。黑子說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軍人的氣質,現在從正麵一看,一點兒都不假,這人長得就像日軍侵華時的軍官,看上去很是嚴謹。

我的英語雖然不是特別好,但多少還是能聽出一些東西來的,他們好像是在說要尋找 ginseng。

“Ginseng”就是人參的意思,我連忙將這些消息告訴了九叔,九叔“嗯”

了一聲:“看來這幫孫子也是為了屍參來的。”營地裏的隊伍總人數在三十左右,那魁梧男子和短發女人說了一些話後,他們就背上東西往前麵的雪山走去,那正是野人溝的方向。隻要穿過樹葬林,就到了連綿的雪嶺,野人溝就在那邊。

“我們先等等,等他們營地裏的人走了之後再摸進去救人。”九叔蹲在地上,小聲囑咐我們道。我們在樹林中蹲了不到半個小時,估摸著那支隊伍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九叔就讓馬王在前麵帶路,我們悄悄地向營地摸了過去。

近距離看那營地,我發現那些帳篷上都印著“中國軍隊後勤製造”的字樣。這下,這支隊伍的來曆就顯得更加撲朔迷離了,為什麽這幫老外能使用中國軍隊的後勤用品呢?

那幫人完全走了之後,我們又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確定營地裏隻留了一個老外和一個中國人看東西。那個老外半躺在火堆前抽煙,那個中國人則是在帳篷裏搬著東西。

這兩個人看起來都不是很強,那老外雖然人高馬大,但他並沒有注意到我們這邊。馬王給九叔打了個手勢,九叔點點頭,隨即讓我待在原地。我本來很想跟著他們一起過去,但又想到自己的身手沒有他倆厲害,萬一拖了後腿反倒不好,於是就捏著工兵鏟蹲在了原地。

被捆在綠箱子邊上的黑子雖然有點蔫,但感覺還是很敏銳。他之前一直看著別處,在馬王和九叔朝著營地摸過去的那一刹那,黑子突然往這邊看了一眼。發現是我們,黑子身體一顫,神情也有些激動,但是很快就平複了下來。我對他揮了揮手,黑子不著痕跡地點點頭。

這時那個中國人端著一個瓷缸子從帳篷中出來,大搖大擺地走到了黑子和王癩子跟前。他有些禿頂,戴著一副眼鏡,看模樣倒是和解爺有幾分相似。禿頂男子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話,像是審犯人一樣。王癩子一直在那兒畏畏縮縮地點頭,黑子因為看到了我們,就隻是麵無表情地盯著禿頂男子。

我看得好笑,這個禿頂男子還真有點潛質,審訊犯人倒是有一套。他那瓷缸裏裝的應該是水,王癩子和黑子不知道被捆多久了,嘴上都是青紫色的幹皮。那禿頂男子一邊詢問,一邊把瓷缸在王癩子和黑子麵前晃來晃去,把王癩子看得不停地舔著幹燥的嘴唇。

“說,你們是不是解蒼生的人?”禿頂男子問道,一臉猥瑣地將水缸子在王癩子臉旁晃了晃。“是是是……”王癩子連連點頭。

“老板,我都說了,你能給我點兒水喝嗎?我這都快渴死了,朝鮮戰爭時美國都不虐待俘虜呢!我也是信仰耶穌的,求求您賞口水喝,好人一生平安,菩薩會保佑您的。”王癩子可憐巴巴地道。

我一邊暗罵王癩子沒骨氣,一邊關注著馬王和九叔的行動。這時他們已經躡手躡腳地接近了那個半躺著的老外,馬王悄悄靠過去時那老外一點兒都沒有察覺。這時馬王閃電般出手,直接勾住那老外的脖子一扭,那老外哼都沒哼一聲,直接就軟綿綿地倒在了馬王懷裏。馬王伸手對九叔做了一個 ok 的動作,指了指那正在審問王癩子和黑子的禿頂男子。

王癩子一番求饒,禿頂男子卻並不買賬,道:“少扯犢子,我是中國人。想喝水是吧?那就把你們的人數、目的和行程都交代出來!”說完就喝了一口水,將剩下的水直接潑在了王癩子臉上。王癩子張著嘴,卻可憐兮兮地被潑了一身水,他幽怨地看向了禿頂男子身後的馬王 :“我說馬哥,你該動手了!”

“嗯?”禿頂男子疑惑地轉過身,馬王鐵塔一般的身軀已經貼到了他跟前。“咦?”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驚恐地看著馬王,“媽呀”一聲,直接軟倒在了地上。這人也不笨,看到殺氣騰騰的馬王,又看到那個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老外,立馬明白了,忙跪在地上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啊!我們可是政府的考古隊,受到法律保護的!”

王癩子氣得翻白眼,道:“孟凱,快把我的繩子解開,我要好好收拾收拾這禿子,竟然敢罵老子!”禿頂一聽,臉色頓時一變,哭爹喊娘地求饒起來,這下可好,他和王癩子來了個角色互換。馬王聽得不耐煩,正準備讓他安靜安靜,九叔卻製止了他道:“別動他,我要問他一些話。”說完就叫馬王解開捆著黑子和王癩子的繩索,他自己則是去找繩子把那老外捆成了個粽子。

我和馬王兩人把王癩子和黑子都給鬆開了,王癩子哆哆嗦嗦的像個乞丐,說:“兄弟們,你們再不來救我,我和黑子就要被這幫人給煮了。”

我很奇怪他們兩個人是怎麽被抓住的,就問道:“你們怎麽被抓住的?解爺他們呢?”

黑子道:“王癩子這個白癡,踩到了老外用來捉野豬的陷阱,我為了救他也中了招,最後被這幫人給抓住了,我們也不知道解爺和放山老漢他們在哪裏。”

我問道:“知道這幫人什麽來曆嗎?”“我知道,我知道。”禿頂男子本來跪在地上噤若寒蟬,這時候終於找到了好好表現的機會,連忙喊道。王癩子上去一腳將他踹翻了,罵道:“沒出息的漢奸王八蛋,給日本鬼子當走狗,呸!”禿頂男子被王癩子吐了一臉的口水,也不在意,一臉正色道:“我們可不是漢奸走狗啊!那些日本人和美國人是科學家,我們是有政府批文的正規考古隊,我也不是漢奸,我是 JL 大學的考古學教授!”

“啊呸,中國的?日了個鬼了,那你們還把我們抓起來,限製我們的人身自由?我看你就是資本主義的走狗,專門坑害中國人的!快老實交代你的犯罪事實,不然老虎凳伺候!”王癩子說著就又是一腳。

禿頂男子雖然看起來就很欠揍,但王癩子這兩腳也是實打實的重,直把他踹得人仰馬翻,啃了一嘴的泥巴。他掙紮著爬起來,再也不敢瞎說,老老實實地將自己的身份和這支有老外的考古隊的來曆交代了一遍。

原來這禿頂男子姓何,是 JL 大學考古學院的副院長、教授。他們這支考古隊是 JL 大學為研究一個國際性課題而組建的,研究方向是長白山原始居民的起源和喪葬文化。這是中美日三國合作的一個項目,這次野人溝那金國古墓群就是他們發現的。現在他們就要去尋找傳說中狼圖女真部落的長生古樹,好進一步探尋狼圖女真消失的秘密。

馬王聽了一陣,對九叔小聲說了一句:“九叔,這個何教授好像是 JL 省考古協會的會長,圈子裏都知道這個人。”我也聽到了,就仔細看了看這個何教授,想不到這麽一個猥瑣的小老頭竟然會是大學教授。

何教授見我們看著他,伸手扶了扶眼鏡,對我們笑了笑。我們都知道中國的考古製度,凡是從地下挖出來的,全都屬於國家。把挖出來的寶貝上交給國家的就是官方承認的考古隊,不上交的就是盜墓賊。從本質上來說,這個何教授和我們是同行,隻不過我們不是為同一個老板服務的,他屬於是國企,而我們屬於私企。如果這個禿頂沒撒謊,那他的確是個人物。因為馬王說,何教授除了學曆高,土木作業能力還極強,發掘過許多轟動國際的大墓。

九叔聽完就給馬王使了個眼色,馬王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把何教授拎起來帶到一邊去了。何教授本來還在叫喚,不知道馬王做了什麽,一下就讓他閉上了嘴。“看看這個營地,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九叔吩咐道。我和王癩子開始在營地裏瞎轉悠,隻見那些綠色的櫃子上全都是英文,王癩子撬開了一個,拿出一些綠色的袋子問我是什麽。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什麽,這東西看起來很像農藥袋子,莫不是老外帶來的生化武器?這時馬王走了過來,掃了一眼道:“這是美軍軍糧,國外很多人在探險野營時都會帶一些,比中國的壓縮幹糧好吃。”

王癩子一聽就樂嗬了,道:“能吃啊,你不早說。”馬王道:“就是有點難看,美國佬自己也管這玩意兒叫大便。”“大便?靠。”王癩子一下子沒了興趣,將軍糧丟回了櫃子裏。馬王看得都笑了,道:“這東西雖然看起來像大便,但是營養很豐富,種類也很多,有十幾種。二戰的時候美國軍糧裏就有午餐肉和巧克力了,這裏頭估計也有。”

王癩子這才將軍糧又撿了起來:“原來是這樣,還是咱中國好,起碼看起來能吃。”

我道:“靠,美國佬竟然這麽奢侈,從二戰的時候就開始浪費食物,渾然不顧大部分亞非拉國家的人民還生活在溫飽線以下。我看,咱們今天就來試試這美國的軍糧,在夥食上實現趕英超美,同時也算檢驗檢驗同誌們能不能經受住美帝主義糖衣炮彈的腐蝕。”

九叔飛起一腳踹在我屁股上,把我踹得齜牙咧嘴,他道:“豬鼻子插大蔥,裝什麽相?不就是一包軍糧嗎?要吃打開幾包直接吃就行了,你小子廢什麽話?”

王癩子看得嘿嘿直笑,我瞪他一眼,道:“不能給王癩子吃,這孫子立場不堅定,怕是會當美奸。還好現在不是朝鮮戰爭時期,否則我估計美軍不會收他這樣的俘虜。”

“你滾,老子可是有節操有理想的中華好男兒,你他媽才是美奸呢。”王癩子罵道。

黑子很煩我們吵,就道:“別吵了,抓緊時間吃點東西吧,時間不多了。”我一拍腦袋:“對對對,咱們抓緊時間。”說著就抓起一包軍糧,問馬王怎麽吃。馬王說,這種軍糧雖然看起來就像一坨稀屎,但味道還不錯。如果來個大亂燉,加點壓縮幹糧煮一煮,味道就很好了,嚐起來像是燕麥粥。這是他們以前在越南打仗時發明的吃法,那時他們從越南人那裏繳獲了許多軍糧,都是越南人從美國佬那裏繳的。這軍糧裏麵有豆子、辣醬、奶酪,他們就去挖野菜、捉蛇,最後把這些和軍糧煮在一起,味道非常好。

我一聽就忙和王癩子一起尋找煮鍋,恰好營地前麵就掛著幾口鍋,王癩子道:“這不是現成的嗎?快快快!”說完猴急地竄過去掀開一口鍋來看,鍋裏燒的正是開水,還冒著熱氣。

我高興地拍手道:“正好,這水燒開了就能煮軍糧吃了。”王癩子嘿嘿一笑,露出金牙箍:“帥哥總是心有靈犀,我也是這個想法。

來吧,讓我露一手,咱這廚藝可不是吹的,粽子聞到香味兒都能蹦起來。”黑子和馬王走過來,馬王說,這營地很古怪,吃東西得小心點,最好不要燒火,免得被那些出去的老外發現,萬一他們殺個回馬槍就不好了。但我們走了好幾個小時的路,此時又冷又餓,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我和王癩子都選擇性地忽視了馬王的話,馬王見狀,搖搖頭不再說我們了。

我餓得心急火燎,想要幫幫王癩子的忙,快點煮熟了好吃飯。但王癩子嫌我們煮飯難吃,硬是把我給轟開了。把我給氣得夠嗆,隻好背起手幹等著。九叔一直在觀察這個營地,此時見我們沒事幹,就讓我們進帳篷找找有什麽值得注意的東西,於是我們就分頭行動。這個營地共有九個帳篷,而且大小不一。我隨便進了一個,發現這是個辦公帳篷,裏麵有幾張用裝補給的箱子堆起來的桌子,上麵有好多文件,英文日文都有,我隨便翻了翻,雖然沒看懂,但是卻發現了一些照片。這些照片都是黑白的,在黑漆漆的背景中,隱約能看到一排排的“人”

形東西正影影綽綽地站立著。我翻了十幾張照片,全都是這種情形,隻是從不同的角度拍攝的,根本看不懂是什麽意思。我想了想,決定將這些照片拿給九叔他們,於是就拿著照片鑽出去,進了旁邊的帳篷。

我進的第二個帳篷明顯比別的帳篷要大許多,掀開門簾走進去的時候,一股冷氣撲麵而來,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等看清了裏麵的情形,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座帳篷裏麵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棺材,有樺樹皮棺、魚皮棺、船棺(一種以實木鑿空的棺材,形似船),還有兩個像鳥巢一樣的很大的東西被吊在帳篷頂上,不知道是怎麽吊上去的,但我猜這應該也是棺材。這個帳篷陰森森的,又黑又暗,溫度也比起外麵低了將近十幾度,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在作祟。我連忙轉身出來,喊道:“九叔,黑子,你們快過來看!”

聽到我的吼聲,黑子和馬王最先從帳篷裏鑽了出來,黑子手裏正拿著一些文件似的東西,問道:“怎麽了?”

我指了指這個帳篷道:“你們快來看,好多棺材。”馬王聞言立即朝我這邊走了過來,黑子也跟著來了。隻有九叔,過了一會兒才從我不遠處的一個帳篷當中探出身子問道:“什麽棺材?”我道:“不知道,好多棺材,各式各樣的。”九叔問道:“你看看打開了沒有?”我掀起門簾看了看,大部分都沒有打開,但也有一些已經被打開了,我正對麵就有一口豁開的魚皮棺(用魚皮包裹的棺木)。於是我就答道:“有的打開了,有些沒有。”

“嗯,你不要亂動,裏麵可能有屍俑。”九叔囑咐我一句,說完又鑽進了自己所在的那個帳篷。

此時黑子和馬王已經到了帳篷門口,兩個人全都掀起簾子鑽進了帳篷,我也跟著鑽了進去。馬王擰開礦燈照亮了帳篷,我這才發現這裏不僅僅有許多棺材,還有一具具奇形怪狀的屍骸。那些屍骸或是被隨意地丟在地上,或者被擺在棺材蓋子上,屍骸大部分都爛成了骨頭,隻因為被外麵穿著的獸皮圍著,才勉強沒有崩散。

我大著膽子朝前走了幾步,探身朝那魚皮棺裏麵看去,馬王忽然一把抓住了我道:“等下。”他的聲音很嚴肅,我扭頭看向他問:“怎麽了?”

“咱們雖然要見官(棺)必拜,但這些屍體是從野人溝裏麵挖出來的,很有可能被屍仙兒寄宿了,咱們最好別亂碰,要是摸到屍仙兒,就死定了。”馬王道。

我連忙往後退了兩步,站在了他和黑子身後。黑子卻沒怎麽在意,擰亮了手電筒往魚皮棺裏照了照。在手電筒的照射下,我才發現這口棺材外麵裹著的魚皮特別大,貌似是一整張的魚皮。

我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於是向前走了一小步,踮起腳尖看了一眼。那棺材中躺著一具毛茸茸的屍體,屍體臉上布滿紅色的毛,脖子以下部位則全都是綠色的鱗片,在手電筒光的照射下,閃爍著冷冷的幽光。

“這是?”黑子和馬王顯然也都很吃驚,我們三個人忘記了屍仙兒的危險,都向前走了兩步,站到魚皮棺前仔細看這具屍體。

“這是啥東西?是人嗎?”我越看越是心驚,眼前這具屍體雖然從輪廓上看起來是個人,但其他地方更像是怪物。尤其是那屍體的手指甲,奇長無比,還白森森的,都已經倒勾起來了,容貌也因為布滿紅毛而完全看不清楚。

“這屍體怎麽會這樣?”我小聲問道。黑子搖頭,馬王卻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屍仙?就是羽化飛升,死後成仙的屍仙。我猜這具屍體應該就是屍仙,是被屍仙兒寄宿之後變成的。你們看,這具屍體全身都是鱗片,臉上都是絨毛,不腐不爛,和傳說中的屍仙一模一樣。”

“以前沒聽說過,現在知道了。”黑子說完就拔出了自己的軍刺,想要刺一下這屍仙。誰知他的軍刺剛剛拔出來,還沒有紮上去,就看到這屍仙臉上的紅色絨毛忽然蠕動了起來。我驚得瞳孔一縮,還沒來得及發出呼聲,就見這屍仙的眼睛猛地睜開了,那眼睛綠油油的,正射出震人心魄的寒芒。

“小心!”馬王反應極快,低吼一聲就將我和黑子往外拉,我驚得腿腳發軟,忙跟著他往外麵鑽。那棺材裏的屍仙從口中吐出了白色的煙霧,伸出了長著長指甲的手,一下抓在了棺材上,咯吱咯吱地撓了起來。

“你們誰摸了屍俑?”九叔黑著臉衝了過來,把我們都攔住了。“沒有啊!誰也沒摸,就看了一眼,誰知道看一眼也會懷孕啊!”我都快急哭了,又掀起門簾看了看,隻見那屍仙正在不停地撓棺材板子,眼看就要翻出來了。

“快準備黑驢蹄子,把家夥都掏出來!”九叔臉色一沉,扭身又衝著王癩子吼道:“王癩子,快把那個禿頂給我抓過來!”

王癩子在火堆前麵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馬王急道:“九叔,咱們的黑驢蹄子都在背包裏,沒帶上來啊!”九叔臉一黑,再看那屍仙,此時它全身都開始像吹氣球一樣急劇膨脹起來,也就十幾秒鍾,魚皮棺材已經被這圓鼓鼓的屍體給撐開了。屍仙那顆碩大的腦袋上,綠油油的眼睛正死死盯著我們。

九叔“哎”了一聲,道:“來不及了,你們誰是童子?快給我尿一壺尿!”他剛說完,那魚皮棺就發出了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整個棺材都被撐破了。那屍仙倒在地上,紅色絨毛就像是章魚的觸手一樣不停地舞動著,這時突然有一根觸手慢慢地從它身上伸出來,在空氣中轉動了幾下,好像是在尋找方位。

我忙吼道:“快看,快看!”剛吼完,那屍仙的觸手突然“颯”的一聲,閃電般地朝我們襲擊過來。

“去你大爺的!”黑子暴喝一聲,在我身後飛起一軍刺,隻聽“刺啦”一聲,那觸手就被一刀斬斷了,汁液濺射得到處都是。我慌忙丟下門簾,掉頭就狂跑,哪知馬王和九叔兩個人跑得比我還快。我們幾個人一陣狂奔,沒想到那帳篷也猛地抖動了起來,裏麵那屍仙狂躁地拍打著帳篷的門簾,兩下就撲了出來,在地上蠕動著朝著我們追過來。

現在這屍仙就如同一隻八爪章魚,全身腫脹得厲害,碩大無比的頭顱上是變了形的五官。它一出來,就有一股死魚爛蝦般的濃烈臭味撲麵而來,熏得我們眼睛都睜不開了。

待我們逃到營地中,王癩子已經抓著那被堵了嘴的何教授走了過來,見狀嚇了一跳,問道:“我的天,這是啥玩意兒?”

被他揪住的何教授也看到了那屍仙,驚訝地瞪大了眼珠子,“嗚嗚嗚嗚”叫喚個不停,對我們拚命地眨眼睛。九叔見狀,兩下就拿出了他嘴裏塞著的衣服,然後問道:“你們在哪裏挖的屍體?”

何教授先是長籲了一口氣,才道:“這屍體是被一種寄生蟲感染了,你們小心點,都退後,這屍體見到陽光很快就會爛了。”

我們聽完就看向那衝出帳篷的屍仙,隻見它剛開始衝得還很猛,此時見到了陽光,它身上那些奇怪的東西都飛速消失了,就像是冰雪融化似的,整具屍體也一下子“化”了。很快,屍仙就變成了一坨爛肉,黑乎乎的,還流著黏糊的綠色汁液。王癩子吐了口口水,道:“都是屍毒,這東西可不是好惹的,咱們真得小心點了。”

何教授這時手雖然還被捆著,廢話多的本性卻依舊沒改,連問了幾句:“怎麽回事?這東西應該是已經徹底死了的,怎麽會忽然活過來?難道你們又誰動了這具屍體?”

我們都表示沒有。九叔想了想,問我:“孟凱,你真的沒有摸這具屍體?”

“我?”我趕緊搖頭。開玩笑!我剛看見這屍體的時候,它表麵可是長滿了鱗甲和絨毛的,要多惡心有多惡心,我會**?打死我我都不敢!

“你剛才說這具屍體被感染了一種寄生蟲,這是什麽意思?你知道些什麽?”九叔沒有再問我,看向了何教授。

何教授剛想開口,忽然擺出了一副“想知道就得放開我”的裝逼模樣,將被捆著的手往我們麵前伸了伸。九叔搖搖頭,讓黑子給他把繩子解開,說: “我們這麽多人,不怕他跑。其實呢,讀書人都怕死,而且越是學曆高,越是怕死,這是我對讀書人最欣賞的一點。你說對不對,何教授?”

九叔說完,伸手拿了一根黑乎乎的東西遞給了黑子。我仔細一看,是黑子那杆獵槍。原來九叔之所以在那個帳篷裏待了那麽久,是因為要找到黑子被繳的獵槍。黑子拿過獵槍,拉了拉槍栓,冷冷地盯著何教授。

何教授賊眉鼠眼地看了看我們,酸溜溜地道:“我能往哪裏跑?這裏是原始森林,沒有補給和武器,我自己走不出去的,你們把我放了吧!我看你們是來盜墓的吧?”

王癩子道:“喲,不錯不錯,有見識,你怎麽看出來的?”何教授歎了口氣,道:“這野人溝裏到處都是古墓,你們不是來盜墓的,難道還是來旅遊觀光的?”“好,那我問你,你怎麽知道那屍仙身上有一種寄生蟲?”九叔問道。何教授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伸了幾個懶腰,才道:“也不一定是寄生蟲,或許是一種病菌。根據我們的發現,我推測它很可能是某種可以在屍參和人之間產生交叉感染的病菌或寄生蟲,總而言之就是一種很危險的東西。我說,你們快點把那具屍體燒了吧,不然等會兒太陽完全出來,得臭死人。”何教授說完,指了指那爛肉般的屍仙。

我們這才發現,在進入營地的這段時間,太陽已經出來了,紅色的朝陽照耀著大地,不遠處的長白山雪嶺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好像一座座金山。“但是你不能過去,你如果過去,那屍仙又會活過來。”何教授突然指著我說。

“啊?我不能過去?為啥啊?”我愣愣地問道。“因為你身上有一股子和屍仙一樣的味道。”何教授皺起了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