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師父發瘋

她似乎被我嚇了一跳,掰開我的手,嘟囔著:“你瘋了吧?有病!”

我不依不饒地問她是不是她害了我的師娘,她無奈地攤開手說:“你師娘出事兒了吧?這兒凶得很,她敢在這裏照鏡子,不出事兒才怪。”

我想她肯定知道些什麽,拽著她的胳膊問她:“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你快告訴我!你到底是人是鬼!告訴我!!!”

她罵了我一聲神經病,然後拿著我的手摸她的臉,說:“來,你摸摸看我到底是人還是鬼!摸摸,暖和不?”

我看著她一起一伏的胸部,心裏很納悶,看來她應該是人,可師娘到底是怎麽出的事?

這時,電梯突然停了下來。

門一開,摔死的那個穿旗袍的女人站在門口,眼睛死死地盯著裏麵。

我心頭一緊,往後退了一下,卻發現小姑娘已經躲在了我身後。

她顫抖地跟我說:“幫幫我,幫幫我,求你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旗袍女人就已經上了電梯,電梯門關上了。

再次和旗袍女人距離這麽近,我心裏挺難受的,畢竟她死之前見過我,雖說不是我害死她的,可我總覺得這事跟我有關係。

她死死盯著我身後的女孩子看,看得我心裏發毛。

我突然想起來老輩人判斷是人是鬼的辦法,就往她腳上看去。

這一看,我傻眼了。

她竟然雙腳著地,非常穩當。

莫非,她沒死?

我正納悶的時候,她突然開口說:“三狗,你要是不離開她,過不了十天,你就會死。”

她說得我一愣,剛想問她的時候,電梯門開了。

電梯到1層了。

她轉身出去,一溜兒煙的工夫就消失了。

我走出來,問身後的女孩子:“你認識她?這是怎麽回事?”

她衝我輕輕一笑,然後揮揮手,說:“明天見。”

說完,她也跑開了。

我心裏無比鬱悶,騎上我的破自行車就回到了家裏。

進門開門,就看到我師父躺在沙發上,嚇了我一跳。

我說:“師父你怎麽不開燈啊,今天怎麽有心思回來了?”

他沒回答我,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說:“今天在43號樓遇到什麽了?”

我如實把經曆的事情跟他說了,說到最後那個女孩子跟我說“明天見”的時候,他眉頭皺了起來。

“那個小丫頭真的跟你說明天見了?”

他站起來問我,距離我特別近,皺著眉頭。

我說是啊,她就是這麽說的。

師父點了一根煙,抽完後,突然跟我說:“你以後每天晚上都要去43號樓,一天也不能斷,除非……”

我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突然把煙頭扔在地上,轉身離開,丟下一句話:“除非,你不想活了!”

說完他就離開了,把門重重地關上,發出特別大的響聲。

我心裏一沉,本以為師父是最親近的人,他能幫我,沒想到他竟然說了句這樣的話。

我一個人躺在**發呆,想師娘,也想我娘。不過我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回村,我是我家的希望,我必須要在這裏留下來,學會了師父的本事,然後自己賺錢,讓我娘過上好日子。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聞到廚房裏飄來的飯香。我平時早晨都不吃飯,省錢,這次聞到香味後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於是趕緊跑到廚房。

我師父在做飯。

他做的是蛋炒飯,給我盛了滿滿的一大碗,我吃得特別香,邊吃邊嘿嘿笑,師父還是那副死模樣,不搭理我。

白天我還是跟著師父去檢修電梯,不過有些活兒師父讓我親自上手做了,我學得特別用心,因為我知道這是我改變命運的唯一辦法。

我最怕晚上到來,果然,晚上師父給我做好飯後,就又離開了。

我知道自己必須要去43號樓。

我又想起師娘來,就騎車子去KTV找了一圈,保安說我師娘沒來上班,也沒跟老板請假。我問他們師娘的住處,他們也不告訴我。

每次見到我,那幾個保安都哈哈大笑。

不理會他們為什麽笑我,我騎車子在附近轉了轉,沒找到師娘,就轉身回家。

進小區大門的時候,孫大癩子猛地拽住我,把我叫到門崗裏。

屋裏隻有他一個人,暖氣特別熱乎。城市裏的冬天確實好過,每個屋子裏都有暖氣,我們那裏的冬天能把人凍死。

他一臉嚴肅地說:“你是不是又去找你那個師娘了?”

我說是啊,他看了看外麵,似乎怕有人在聽我們談話一樣,然後小聲跟我說:“你一會兒去43號樓的時候,如果遇到有人跟你說話,千萬別搭理他,尤其是女人,千萬不要跟女人說話,而且……”

他說到這裏,又往外看了一眼,趴在我耳邊上,用特別小的聲音跟我說:“如果你同時看到了兩個女人的話,你一定不能站在他們中間。切記,切記!”

他的話讓我一頭霧水,不能站在兩個女人中間?我昨晚就是站在兩個女人中間的。一個是十六七歲的女孩子,一個是旗袍女子。

我問他為什麽,他說讓我別管,照做就是了。

我想了想,跟他說,我昨晚就已經站在那兩個人中間了。

他聽了渾身一哆嗦,繞著屋子轉了好幾圈,齜牙咧嘴了半天,才拍拍桌子,說:“得,今晚叔陪你走一趟吧。”

我一聽就高興了,孫大癩子四十來歲,嘴碎,心眼卻好,他要是跟我一起去就太好了。

他打電話叫了另外一個保安來看門,自己拎著電棍,騎車和我一起往43號樓走去。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小區裏放鞭炮的不少,到處充滿了喜慶的氛圍,但我卻感覺不到。

路上我問孫大癩子:“癩子叔,43號樓到底是咋回事兒啊?”

他歎了一口氣,一邊騎車一邊伸出左手,把袖子擼起來,手腕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一眼就看到他手上有一道清晰的疤痕。

似乎是被刀子砍的,從左手手腕一直延伸了十幾厘米,和一隻蜈蚣一樣,特別恐怖。

“看到沒,這是你叔我當電梯維修工的時候,留下的。”

我一愣,不可思議地問:“癩子叔,你也當過電梯維修工啊!”

他嘿嘿一笑,正得意的時候,車子路過一個很滑的地方,摔了個四腳朝天。

他爬起來,拍拍自己屁股上的雪,說道:“小子,你是不是覺得叔是個保安,沒啥出息?”

我嘿嘿一笑,我確實一直覺得師父比大癩子要厲害多了,畢竟師父幹的是技術活兒,工資也比大癩子要高一些。

“臭小子,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哼,就是給老子一個月十萬塊錢,老子也不幹電梯維修工了。起碼,不在這個小區幹了。”

我問為什麽,他又哼了一下,隨即長歎了一聲,緩緩說了起來。

“其實,我和你師父是一起當的學徒,他算是我師兄吧。不過後來,我在43號樓的電梯裏遇到了點事兒,我就不幹了,當了保安。”

我不太信孫大癩子說的話,電梯維修工的工資比保安高不少,我總覺得他是在吹牛。

他一眼就看出來我不信他,把車子停下來,正好我們騎到了他負責的崗亭裏。

他走近崗亭,從裏麵翻騰了一會兒,拿出一個小本遞給我。

我一看,竟然是個電梯維修操作證!

我在師父家裏見過這個證,師父說過,這是技術監督局發的,是他吃飯的飯碗。

我看到上麵清晰地寫著“孫大田”三個字,這是孫大癩子的名字。

這下,我總算是相信了。

他洋洋得意地把證件收起來,然後又歎了一口氣。

“走吧,邊走邊說,快到43號樓了,到了那兒,咱們就不能說了。”

他說著,把崗亭的門鎖上,騎上車慢慢地往前麵走。

我跟在他後麵,他緩緩地說:“我有多久沒有去43號樓了?一年?兩年?兩年多吧。”

我問他是因為什麽事情不幹電梯維修工的,他扭頭看看我,齜著大槽牙衝我一笑,說:“三狗,你信這個世上有鬼嗎。”

我渾身打了個激靈。山裏人迷信,我也一樣,再加上這幾天見到的那些邪乎事,我就更信了。

見我點頭,他嘿嘿一笑,說:“我之前是個徹底的無神論者,可是自從那件事兒發生後,我再也不敢說不信鬼神的事兒了。”

我趕緊問他,到底是什麽事,他臉色陰沉下來。

“三狗,你實話跟我說,你是不是在那見到一個穿裙子的女孩子了,光著腳丫,十來歲的樣子,眼神特別恐怖?”

我趕緊點頭,眼睛一直看著孫大癩子,差點撞到電線杆上。

他又歎了一口氣,說:“那沒錯了,就是她,好幾年過去了,她還在那個電梯裏。”

我又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因為這些天來,我總覺得有人在我身後看著我!

孫大癩子搖搖頭,說:“別看了,她就在你身後跟著,你從監獄出來第一次進去,她就纏上你了。”

我嚇得差點摔倒。

43號樓到了。

孫大癩子把車子扔在路邊,反正這裏也沒人敢來。我也把車放那兒,但是腦袋一直懵,想回頭看,又不敢。

“別太害怕,她應該不會害你。記住,見到誰也別說話。”

他說著,帶著我走了進去,按了電梯按鈕。

電梯一開,那個十六七的女孩子站在裏麵。

孫大癩子像沒看到她一樣,邁腿走了進去。

我跟在他身後進去,剛進去,電梯門就關上了。

“這是你叔吧?挺帥的。”

那女孩兒突然開口說道。

我記住了孫大癩子的話,沒吭聲,直勾勾地看著前麵。

她哼了一聲,白了我一眼,又白了孫大癩子一眼。

我突然覺得這女孩兒特別眼熟。

尤其是她翻白眼的神情,特別像……

像那個十來歲,抱娃娃的小女孩兒!

這麽一想,我發現她和那個十來歲抱娃娃的小女孩兒簡直就是一個人!那眉毛、鼻子、眼睛,尤其是神情,簡直像極了!

這些天雖說總見她,可我怎麽也不能把她和那個十來歲抱娃娃的女孩兒聯想到一起,那女孩兒總用白眼看我,這次她一露出白眼,我才發現。

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兒和一個十六七的女孩兒長得像,她們是姐妹嗎?

電梯往上走。

過了一會兒的工夫,電梯突然停了下來。

我看到樓層的數字上寫著“7”。

電梯一停,還沒開門的時候,孫大癩子就拽著我往後退,躲到了電梯的角落裏。

而那個女孩子則站在中央。

電梯門一開,我就看到外麵站著旗袍女。

她嘿嘿笑著,一抬腳就邁了進來。

女孩子想鑽到我身後,可我緊緊貼著電梯,她鑽不進來。

又試了試,見實在鑽不進來,她猛地回頭,和旗袍女對視著。

電梯門關上了。

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就這麽對視著,孫大癩子像沒看到她們一樣,腦袋往邊兒上撇著。

我也努力讓自己不去看他們,心裏害怕極了。

時間是如此的難熬,我從沒感覺電梯下降得如此慢,每下降一層樓,我都會覺得時間非常漫長。

兩個女人沒有動手,甚至都沒有說話,就是互相對視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電梯的門終於開了。

門外是1層樓道。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孫大癩子就邁了出去,伸手拽住我,我倆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裏。

我倆剛離開電梯,門就關上了。

我剛想回頭看看,就聽到“咕咚”一聲。

孫大癩子倒在地上了。

我趕緊扶他,他身上哆嗦得厲害,臉色蒼白,眼睛閉著,牙關緊咬。

再一摸額頭,特別燙。

我趕緊把他抱起來,他不是很沉,我從小幹農活兒鍛煉得身子很結實,抱著他出門,發現外麵的雪下大了。

孫大癩子哆嗦得特別厲害,身上滾燙,失去了意識,我有點慌,不知道該怎麽幫他。

稍微猶豫了會兒,我掏出他的手機,給我師父撥出了電話。

師父是我現在唯一能指望的人。

電話響了一下,師父就接通了。

師父在那邊說:“我不是跟你說了,以後咱倆井水不犯河水,你的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著。”

他剛說完,我就高喊:“師父,孫大癩子病了,他陪我去了43號樓,現在昏迷了,發燒特別嚴重,你快過來吧!”

師父愣了一下,然後罵道:“你個小兔崽子把孫大癩子弄到43號樓了?小兔崽子,趕緊給我滾蛋,你被開除了!”

師父特別生氣,我倒不是很害怕,隻是擔心孫大癩子的安全。

他罵了一會兒,似乎消氣兒了,說讓我原地不要動,他馬上就到。

他到得很快,是坐出租車來的,來了就和我一起把孫大癩子送上了車。

我以為他要把孫大癩子送到醫院,可師父跟司機說的是孫大癩子家的地址。

雖說知道師父在生我氣,我還是大膽地問:“師父,大癩子病得厲害,為啥不送醫院?”

師父罵罵咧咧地說:“小兔崽子,你懂個啥,他這個病都是你給招惹的。你說,是不是你纏著他去43號樓的?”

我沒吭聲,雖說並不是我纏著孫大癩子去那裏的,可畢竟是我總去找他訴苦,他看我可憐才去的,這件事我確實有責任。

見我不吭聲,師父也不再罵了,就是一個勁兒歎氣。

車子很快就到了孫大癩子家樓下,我們把他扛上樓,師父把他放到**,拽著我要離開。

我說什麽也不走,孫大癩子是因為我才生病的,我不能丟下他。

我倔強地甩開師父的手,心裏打定主意,這次就算是被師父送回家扛石頭,我也必須留下來照顧孫大癩子。

師父拽了我兩下,沒拽動,見我一直死死盯著他,一副要瘋的樣子,無奈地撇撇嘴。

“我不是不管他,現在咱們在這兒,反而是累贅。聽師父的,咱們回去,明天孫大癩子應該就沒事兒了。”

師父說完,自己一個人離開了。

我愣了一下,看了看**的孫大癩子,他還是昏迷不醒。

雖說不太相信師父的話,可我還是跟他出了門,畢竟師父比我有生活經驗。

跟著師父走下樓,還沒上出租車的時候,師父突然轉過臉衝我說:“你今晚收拾收拾,明天就回老家吧。”

我覺得一盆冷水澆到頭頂上,師父真的要趕我走了!

我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剛才跟師父逞能的時候沒有細想,現在聽到師父真的讓我走,心裏別提多難受了。

我是家裏的希望和驕傲,如果我明天回去了,我們一家人都會被村裏人看不起的。

我爸在村裏老實忠厚了一輩子,會因為我,後半輩子在村裏抬不起頭來!

不過我沒有求師父,骨子裏的驕傲讓我說不出一句求情的話。

師父瞪著眼看了我半天,似乎在等我認錯,過了好半天,他才說:“去把自行車騎回家,今晚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送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扭頭走了。

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不管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我都不能回去!

我就是在城裏撿垃圾,要飯,也不能回去!

我絕對不能讓我爸、我媽成為村子裏的笑話!

打定了主意,我就往43號樓的方向跑,我和孫大癩子的自行車還在那兒。

跑了好一會兒,我終於跑到43號樓,這時,我突然生出了一個念頭。

如果我真的沒有地方住了,我就住在這裏!

管他是不是鬧鬼,反正我這些天每天都來這兒,也沒被鬼吃了,跟鬼相比,我更怕回到村子裏去。

想通這一點,我也就不害怕了,騎上自己的車子,往小區外騎去。

我來到KTV門口,一打聽,師娘還是沒有來上班。

這段時間我把師娘當成親人了,總覺得她是真心對我好,除了她以外,就是孫大癩子了。

在KTV門口糾纏了保安半天,保安說他們真不知道師娘住哪兒,我衝進去問了問其他幾個穿旗袍的女人,她們說從師娘住院後,就沒再見過她。

師娘是直接從醫院消失的!

我又去了醫院,還是沒有找到師娘。

這會兒已經非常晚了,我騎車回到小區,想了想,往孫大癩子的家裏走去。

到孫大癩子家後,門開著,師娘竟然站在孫大癩子的房間裏,麵對著裏屋的方向,不知在做什麽。

她特別警覺,一眼就看到我過來,臉上瞬間堆起了笑容:“狗子,你來了啊。快進來快進來,你幫姐看看,這個混蛋孫大癩子到底是真病了,還是假裝的。”

我有點不高興,孫大癩子是為了幫我才生病的,我不能讓師娘欺負他,就鄭重地告訴師娘,孫大癩子是真的病了,希望她不要找他麻煩。

師娘很爽快地答應了,拉著我的手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沉重地說:“狗子,你還記得那個死在43號樓的旗袍女嗎?”

我說當然記得,不但記得,我最近在電梯裏總見她,也不知是人還是……

說到這裏,我閉上嘴,沒敢再說。

“她不是人,也不是鬼,是……”

師娘欲言又止,深深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我覺得無比詫異,再問她,她無論如何也不肯說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我們已經走到樓下,師娘這才看著我說:“狗子,師娘跟你說實話,那個旗袍女,是,是我親姐姐!”

我打了個激靈,突然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怪不得師娘總偏袒那個旗袍女,原來她們竟然是親姐妹!

隨後,師娘繼續說:“三狗,你記得,從今天開始,你每天晚上都要去43號樓轉一圈,坐電梯三上三下,來回三次後,你就可以回家睡覺了。”

師娘跟我說話的時候特別溫柔,我有心想拒絕,可聽到這麽溫柔的聲音就不忍心拒絕了。

突然我想起一件事,就跟她說:“師娘,我師父讓我明天一大早就走,回村。”

師娘愣了一下,問我為什麽。我把剛才孫大癩子跟我坐電梯的事情說了。

師娘哼了一聲,說:“沒事兒,我去跟那狗東西說,他要實在不收你,你就住我那兒,師娘養你!”

我感動得想哭。

衝師娘這句話,就是她讓我上刀山下油鍋,我也認了!

然後師娘說:“你記住,孫大癩子是壞蛋,等他醒過來,他說什麽,你都別信。還有剛才見到的那個小丫頭,都是壞蛋,他們肯定會跟你說些什麽,你記住,什麽都別信!聽見沒?”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師娘跟我交代完,扭頭衝著孫大癩子說:“行了,快出來吧,你不能離開電梯太長時間,我送你回去。”

說著,她就衝著孫大癩子的臉扇了一下。

說來也怪,這一巴掌下去,孫大癩子就倒在**,睡著了。

師娘拽著我離開了他家,先去了一趟43號樓,似乎是把她姐姐送回去。

然後七拐八拐,來到小區角落的一棟樓前。

我把車子停在樓前,跟著師娘上了樓。

一進屋,就感覺到一陣溫暖,還有香味,房子很簡陋,卻收拾得很幹淨。

這是個兩室一廳,師娘讓我不要進東邊的屋子,她拉著我進了西邊的屋子。

這時已經是深夜了,她讓我脫了衣服,讓我打熱水洗了洗腳,指著一個鋪著粉紅色床單的床,讓我睡。

我問她她睡哪兒,她說也睡這兒。

我的臉騰地一下子就紅了。

師娘撲哧一下笑了,拍著我臉蛋說:“怎麽,還怕姐姐占你便宜啊,以後別叫我師娘,叫我姐。我跟你師父那個狗東西已經斷了關係。”

我被她軟軟的手一摸,更加尷尬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行了,別多想了,趕緊睡覺,明天我送你去你師父那兒,他要敢不收你,我打斷他的腿。”

看師娘的意思,明天要讓我回到師父那兒住,我心裏有一點小小的失望,不過自己知道還是跟著師父能學手藝,隻有會了手藝,才能真正在這座城市紮根。

這一晚上我睡得特別香甜,睡夢中夢到自己在吃饅頭,大饅頭又白又軟,香噴噴的。

一口下去,我聽到師娘的尖叫聲。

我醒了,看到師娘猛地往回轉身,我嘴巴裏有一股香噴噴的味道……

第二天一早,師娘早早起來跟我做了早飯,然後讓我用自行車帶著她,來到我師父的住處。

她敲門聲音特別響,一邊敲一邊喊:“孔老二你給我出來,老娘給你流了一個孩子,你連個屁都不放,快給我滾出來!”

她一邊喊一邊踹門,聲音特別響。

敲了半天,師父的門總算是開了。

門一開,師娘拽著我就鑽了進去,師父攔著我們不讓往裏麵走,師娘冷笑了一聲:“怎麽,裏麵有人?”

師父無奈地笑笑,尷尬地說:“沒,哪有人啊。”

師娘不屑地罵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然後把我推到了前麵。

“孔老二,我跟你說清楚,三狗從今天開始,就是我弟弟了,是我親弟弟。以後他就在你這兒跟你學藝,如果你敢把他趕走,我有本事讓小區物業把你辭了,你信不?就你那三腳貓的技術,去哪兒都領不到這麽高的工資!看哪個女人還肯跟你!”

師娘說話有股子潑辣勁兒,特別幹脆。

師父看了看我,然後說:“呦,你哪兒來那麽多兄弟姐妹!”師父看師娘的臉色沉下去了,笑了笑,“我本來就沒打算把三狗趕走,你不說,我也不會這麽做的,就是給他點教訓罷了。”

師娘又冷哼了一下:“孔老二你別跟我這兒裝了,你膽子有多大,你以為我不知道?反正話給說到了,以後對我弟好點!”

說完,她扭頭就走。

我還想攔住師娘,被師父拽住,師娘離開後,師父一下子把門關上了。

從臥室裏鑽出一個小娘們兒來,那小娘們兒歲數不大,才十七八的樣子,穿著睡衣,直勾勾地看著我。

師父隨手一指,說:“叫師娘。”

我白了她一眼,沒吭聲。

師父急了,拍了我腦袋一下,說:“你小子聽見沒?讓你叫師娘!”

我冷哼:“我隻有一個師娘,你找的其他女人,我都不會叫的。”

師父又拍了我一下,撇撇嘴,沒再說什麽。

那小娘們兒也白了我一眼,走到師父跟前。

他倆小聲地嘀咕著,時不時笑笑。我覺得自己很多餘。

實在受不了了,我站起來跟師父說:“我去檢修電梯了。”

師父哦了一聲。

我出門騎車去往該檢修的電梯。常規的檢修我已經熟練掌握了,這點事難不住我。

一忙就是一整天,我檢修了幾棟樓的電梯,還處理了一個電梯事故,我處理的時候特別小心,按照師父教的,每個步驟都謹慎地處理,那個電梯很快修好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中午飯是去門崗跟幾個保安吃的。天色一黑,四處放鞭炮,家家戶戶都吃餃子看春晚,我知道自己該回家了。

可是一想到師父和那個小女孩兒在家,我就格外不想回去。

我去孫大癩子家看了看他,他好點了,一群保安圍在他家裏,吃年夜飯。

有這麽多人照顧他,我心裏就放心了,從他家出來,我不想回家,卻又不知道該去哪兒。就這麽騎車在小區裏轉悠著,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師父家樓下。

正在猶豫上不上去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人影鬼鬼祟祟地從樓道裏鑽了出來。

那人影出來的時候左顧右盼,貓腰探頭,一看就不是個好人。

我把車停下,看著那人影往樓後鑽了去。我輕輕把車靠在牆邊,跟了過去。

那人跑得很快,迅速穿過幾棟樓。我死死地跟著,卻沒有讓他發現。

一轉眼,我發現自己竟然跑到了43號樓附近。

我心裏咯噔一下,怎麽又是43號樓?

那人影跑進了43號樓裏麵,我借著電梯發出的亮一看,傻眼了,樓道裏的那個鬼鬼祟祟的人影,竟然是師父!

我本來想叫人抓賊的,這下不敢叫了,更不敢露麵。

我一直懷疑師父跟43號樓的事情脫不了幹係,今天正好看看師父到底想幹什麽!

師父沒注意到我,神色緊張,站在電梯口,按了向上的電梯。

出乎意料的是,電梯很快就開了。

我記得平時我按43號樓電梯的時候,一般都需要等待一會兒,電梯才會開,沒想到這次竟然這麽快。

電梯一開,師父沒著急進去,而是突然往後退了一步。

右腳往後退了一步,身子往後倒,雙手擋在前麵,做出一副害怕的姿勢。

我在樓道外麵悄悄往裏看著,突然,聽到師父發出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他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懂,口齒發音完全不標準,根本分不清他是在說胡話,還是在說某國語言。

不過我能確定的是,電梯裏麵一定還有一個人,似乎在跟他對話。

不過我完全聽不到裏麵那個人的聲音。

裏麵那個人會是誰?

是旗袍女?還是那個十六七歲,長得像十二三歲抱娃娃小女孩兒一樣的那個女孩子?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想試著往前走兩步看看到底是誰在和師父說話。

隻見師父突然雙手往後麵一背,然後翻了一個後空翻!

師父在我眼裏從來都是嚴肅的形象,尤其是我剛來京城,在車站接我的時候,背著個手,一副大領導的樣子,和我們村裏人完全不同。

我從來都沒想過,這麽嚴肅的師父,竟然會像個猴子一樣地後空翻!

空翻完畢,他衝著電梯裏麵嘿嘿一笑,似乎在討裏麵的人歡喜,然後抓耳撓腮,一副十足的奴才相。

他這副樣子,簡直和我認識的那個師父判若兩人。

這時,更加讓我吃驚的事情發生了。

師父竟然一把把褲子脫了下來。

脫下來後,他嘿嘿地笑著,一股熱泉從他下體湧出,噴射到電梯裏。

我徹底驚呆了。

他尿了好長時間,一邊尿一邊嘿嘿笑著,等結束後,提好褲子。

做完這一切後,我以為他要出來,就趕緊把腦袋收了回來。

可隨即,我就聽到了電梯關門的聲音。

我趕緊往裏麵看,電梯門關上了,師父也不見了!

師父沒有出來,所以隻能有一個去處。

他進電梯裏麵了。

我趕緊跑了過去,電梯外麵還有一些水漬,證明我剛才沒有看花眼,師父確實脫了褲子,然後衝著電梯做了那件荒唐的事情。

我倒是聽說過,童子尿是可以辟邪的,可是師父有過很多個師娘了,跟童子可不搭邊。

莫非他臨時找不到童子尿,就用自己的應應急?

我搖搖頭,告訴自己不要多想了,事實證明,今天師父很不正常,我不能就這麽回去,要等著師父出來再回去。

按了電梯按鈕,電梯開始上升。對於別的電梯,我可能不如師父熟悉,可是這個電梯我天天都要坐幾遍,自然是比他熟悉的多了。

電梯一直升到了頂樓,中間沒有停,然後慢慢下降。

一直到1層的時候,電梯都沒有停。

我心裏納悶兒,電梯沒有停在任何樓層,說明師父哪兒都不想去,那他幹嘛要坐電梯?

莫非,他和我一樣,就是單純為了坐電梯而坐電梯?

正納悶的時候,電梯門開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

因為電梯裏空****的,一個人都沒有。

我趕緊走了進去,四處看了看,摸了摸,還喊了幾聲師父。

可是不管我怎麽找,都沒找到師父的影子。

正愣神的時候,電梯門自動關上,把我關在裏麵。我按了最上層的按鈕,按照師父剛才走過的路線又走了一遍,還是沒找到師父,也沒見到那個抱娃娃的小女孩兒和十六七歲的那個女孩子。

從電梯裏跑出來,我馬不停蹄地跑出去,推車子回家,用力敲開門的瞬間,我看到了我的新師娘。

那個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

我急出了一身汗,一看她開門,猛地就問道:“我師父呢?他回來沒?”

那小娘們兒似乎對我很感興趣,一看到我撲哧一下就笑了。

“膽小鬼,我在樓上明明看到你跟在你師父後麵,出去了,現在還問師父回來沒,是想趁著他不在,占我便宜吧?”

我這時才注意到,她隻穿了一件簡單的睡衣,露出胸口的一抹雪白。

師父的拖鞋在門口放著,確實沒有回來。

我想再去找他,轉身往樓下跑,剛跑了兩步,小師娘在身後喊道:“哎,別走啊,你師父一會兒就回來了,他叮囑過我,說你回來了說什麽也不讓你走,在家等他吃年夜飯。”

我這才注意到電視裏正播著春節聯歡晚會。

是啊,今晚是大年三十。

我忍住不耐煩,認真地跟她說:“你知道師父去哪兒了不?”

她搖頭,說:“他不告訴我,說有重要的事情去解決,說是去幫你了。”

我心裏一動,莫非,師父真的是去43號樓幫我解決問題去了?今晚過後,我不用再去43號樓了?

一想到這裏,心裏就覺得暖暖的,師父雖說表麵上對我嚴厲,可是心裏還是疼我的。

見我猶豫了一下,小師娘說:“快進來吧,幫我下餃子,你師父一會兒就回來了。”

就這樣我被她拽了進去。

屋子裏特別暖和,我脫下了外套,換了鞋,一眼就看到一盤包好的餃子放在桌子上。

小師娘斜倚在沙發上,我拎起個板凳,在距離她比較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我倆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看著電視節目,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咕嚕”一聲。

小師娘下意識地捂著自己的肚子,她餓了。

我回頭看看她,又看了看牆上的表,已經快十點了,可師父還是沒有回來。

我自作主張地用家裏的電話給師父打電話,剛舉起來,小師娘就說話了。

“他出門的時候沒帶手機。”

我愣了一下,眉頭徹底皺起來了。

剛才小師娘跟我說得太從容了,所以我相信了她,可是師父到現在還沒回來,就說明,師父可能真的失蹤了!

想到這裏,我顧不上肚子餓,猛地開門跑了出去。

小師娘在後麵不停地喊著:“哎,你幹嘛去啊,回來,我一個人害怕啊。”

我不管她,一口氣跑到了孫大癩子家。

敲了半天門才有個人打開了門,也是個保安,麵紅耳赤,很明顯是喝多了。

“哎,小狗子,你咋,咋來……來……”

他口齒不清地嘟囔著,我猛地推開他,跑進客廳,孫大癩子正趴在桌上喝酒。

“我師父,師父他……在43號樓消失了!”

我說完這句話,孫大癩子猛地抬起頭來,眼睛發出亮光。

“三狗,你說什麽?”

我又重複了一遍,孫大癩子二話不說,站起來就往外走。

幾個保安攔著他,他把他們推開,帶著我離開了家。

孫大癩子下樓後想騎車,結果還沒上去,就摔倒在地上。

我趕緊把孫大癩子扶起來,他晃晃悠悠地趴在我身上,吐出了一堆臭烘烘的東西後,才站穩了。

“你騎車,帶我,馬上,立刻,火速,去43號樓。”

他斷斷續續地說著,我騎上車,他往後座一靠,整個人就趴了上去。

我想讓他坐上去,可嚐試了好幾次,怎麽都無法做到。

迫於無奈,我隻好讓他坐在車子的後座上,我推著車子往43號樓走去。

一路上煙花不斷,所有出來放鞭炮的孩子們都歡天喜地的,我看著他們,心裏有點淒涼。

到了43號樓樓下,孫大癩子又吐了一回,這才感覺好多了,隨便從地上抓了一口雪塞進嘴裏,拍拍腦袋,走進了43號樓。

剛進樓道,他就哎了一聲。

“不對勁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