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活玉佩
那姑娘身體不禁抖了一下,拉住爺爺的手更加拉緊了幾分。“老身和你爹爹說來也算老友,可好久沒見過麵了,你們倆也別急著走,等你爹爹來了,讓他帶你們回去,這樣我也放心許多。”
爺爺看見那姑娘轉回身,間隙間朝他眨了下眼睛,不明白她的意思,隻見她揚了揚眉毛向老太婆說道:“這樣未免麻煩,否則等爹爹來了看到我那哥哥的屍體,雖然不是葉奶奶做的,但他要是誤解了,這可大大不妙。”說罷,手上的力氣一下子大了許多,拉著爺爺急急往小道走。
正待這時,爺爺隻聽得身後突然“咻”一聲,知道有暗器飛來,急忙拉住姑娘閃到一旁,身後“嘭”一聲巨響,接著石屑紛紛砸落,沙沙直響。爺爺好不驚奇,暗器飛出的速度極快,那力度更是驚人,這要是將人打中,還不得穿身而去!眼前這老太婆究竟是什麽來路?
那姑娘站起身往後看了一眼,臉龐煞白,頓時發怒,道:“葉三金,你可是欺人太甚!”
爺爺知道如若和這老太婆動起手來,不可能是她的對手,人沒救成,反倒將自己的命折在古墓中可就大大不值了,急忙將姑娘攬到身後,舉起火折子問道:“前輩,你這是要怎的?”
隻見那個被喚作葉三金的老太婆陰笑一聲,說道:“你當我果真害怕你那混賬爹爹嗎?他三番兩次壞我好事,老身豈能饒他!在這裏等著你爹爹來吧,到時候將你整家子全都鏟除了!我要看你再敢逃跑,我這枚峨眉刺可不長眼睛!”
原來葉三金先前擲出的乃是峨眉刺,爺爺當下絲毫再不敢怠慢,一枚細刺竟打出如此力道,果真不是什麽簡單角色。
“你這位辛叔叔倒是有些本領,不過與老身比起來可還差遠了,烽火連城,我且來問你,你‘紅霞’中都是這等膿包貨色嗎?”
那姑娘臉色憋作鐵青,嬌拳緊握直把爺爺的手捏得生疼,她推開爺爺朝葉三金嚷道:“老妖婆,你可別欺人太甚!”
葉三金全然不怒,也不再去理會他們,從懷裏掏出一支旱煙槍席地而坐,點上火竟是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爺爺遠遠望到她手中摸著一塊泛藍光的東西,往她身下一看,發現她正坐在一具屍體上,那屍體很是臃腫,穿一身色彩豔麗的古怪衣服,心中一驚,暗道不妙,屍體不正是烽火雄口中所說的那個沉入水底的婦人嗎?葉三金手裏拿的東西恐怕就是從婦人身上取得的玉佩,看來不動手是不行了,玉佩萬萬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他站起來說道:“前輩,你手中的東西能否借我一看?”
葉三金皺了皺眉,隨即舒展,笑道:“有什麽好看,站在那兒同那小娘們兒一起說說情話什麽的,否則等會兒想說也說不成了。”爺爺聽罷並不氣惱,隻不過玉佩在她之手,卻是不能再隱忍下去了,當即放開那姑娘的手,將火折子交給她,飛身便要去奪玉佩。
那姑娘嚇了一跳,急急在後叫嚷,爺爺沒有聽清她說了些什麽,也沒去注意,隻一門心思望著葉三金手裏的玉佩。
葉三金沒想到他會突然發作,急忙從屍體上站起,往後一步將屍體踢飛出去。屍體甚重,沒有暗器那般迅速,爺爺隻放慢腳步,側身便閃了過去。等他重新站正身體,忽然間一張幹瘦的老臉直湊過來,離他麵門隻幾寸遠。
爺爺大吃一驚,沒想到對方的速度會這麽快,擔心下盤遭到暗算,急忙抬腳踢了出去,正著對方右手,將葉三金手裏的火折子踢飛。火光頓時暗了不少,葉三金急急躍開,罵道:“畜生,作死!”順手將數枚峨眉刺朝他扔去。
眼前昏暗一片,爺爺不敢貿然伸手去接,身體高高躍起,哪知那葉三金緊接著又擲出幾枚來,他騰在空中無法靈活躲過,隻能側過身去,肩上手臂上隻覺一痛,已然中招。對方扔出的力度極大,兩枚峨眉刺竟是從他肩膀和手臂上直穿了過去,幸好側身的瞬間其他幾枚峨眉刺被他躲了過去,否則爺爺隻怕全身都被刺穿了。
爺爺強忍住劇痛,落回地上,心想這老太婆暗器實在厲害,不能離她太遠。當下左閃右閃欺身向前,對方卻是不躲,好像故意在等他往前。等到爺爺跑到身旁飛腿踢她時,老太婆猛地伸出手,徑直向他腿上打去,沒想到她這一招隻不過是個虛招,手臂轉瞬擺動,宛如細蛇般繞到他腿肚子附近反手一勾便已緊緊抓住他的腿。
葉三金的手猶如鷹爪,隻抓得爺爺一陣劇痛,急急躍起身子在空中做了個鷂子翻身,葉三金無奈隻能放手。爺爺找準縫隙朝她麵門又飛一腳,對方隻一側身便輕而易舉躲過去,未等他落下身,雙手成爪死死抓住了他雙腳。
爺爺暗道不好,隻覺整個身子被她給拉了過去,連忙揮舞起拳頭“呼”一聲朝對方打去。這一拳來得十分意外,葉三金終於沒能再躲過去,臉上給他重重挨了一下,直打得她兩眼冒光。葉三金怒不可遏,氣得渾身發抖,手下卻是不停,變戲法似的從袖口抽出一枚峨眉刺,直直朝著他肚子插了下去。
爺爺吃痛,身上漸漸沒了力氣,結結實實跌到地上,雙手捂住肚子,卻是再沒有力氣站起來了。正待這時,他耳旁響起一聲嬌喝,抬頭望去,發現那姑娘不知什麽時候已朝著自己跑了過來。
爺爺知道那姑娘肯定不是葉三金的對手,這樣貿然衝來隻不過自尋死路,急急叫道:“別過來!”
那姑娘愣了一下,腳上步子慢了許多。爺爺突然感覺肚子又是一痛,葉三金單腳踩在他肚子上,力度漸漸加重。他隻覺那把插在肚中的峨眉刺又沒進身體裏許多,腦袋一涼,差點沒有暈過去。
“我求你放了他吧。”那姑娘眼見爺爺為救她遭受這許多折磨,再也抑製不住,一行淚流下臉頰。葉三金突然哈哈大笑,每一個細微動作都讓爺爺痛不欲生,“你與你辛叔叔倒是感情深厚,這人怕是你情夫吧?哈哈哈哈……”
她尖厲的笑聲讓爺爺感到莫名地清醒,當下決定再怎麽樣也要救了那姑娘,當下撐開兩手死死抓住葉三金的腿,同時大嚷道:“姑娘快跑!”
就在此時,爺爺腦海裏突然閃過許多模模糊糊的片段,他想起了董家大宅,想起了他的父親董爺,他的師父陸半仙……恍惚中,生前似乎所經曆的一切在此刻又重新經曆了一遍,他想起許多年之前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董家大少爺,時常提個鳥籠行走在街巷上,他父親臨死前雙目含淚要他好好生活下去……一忽兒,這些片段突然之間盡皆破碎,陸半仙扶起他,告誡道:小娃天賦異稟,做個偷盜小賊豈不浪費……
葉三金怒不可遏地用另外一隻腳狠踢他的後背,他嘴中吐出一口鮮血,遠遠看去,那姑娘站在原地,一手持火,一手捂嘴,泣不成聲,兩行淚水猶如珠子般簌簌而下。
正待這時,小道口傳來一陣叫聲:“師弟,我來助你!”
那姑娘急忙轉頭,見一個黑衣瘦小女人鬼魅般衝了過來,她嚇了一跳,還道是見鬼了。
那黑衣女人正是狼三。
狼三的速度快如驚雷,葉三金直吃了一驚,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一張枯瘦小臉不知什麽時候已到了自己眼前。她右腳被人束縛,逃脫不得,但見兩隻瘦得可怕的手指已然伸到麵門,葉三金急忙仰頭,那兩隻手指卻是緊追不舍,“啊”一聲慘叫,雙眼一疼,隻覺麵頰上流下兩股熱流。
葉三金瞎了雙眼,變得癲狂起來,發了失心瘋一般亂抓亂打,狼三左閃右閃盡數躲了過去,拉起爺爺走到一邊問他發生了什麽事情。
爺爺近乎於昏迷,口中含糊道:“玉佩玉佩……”
狼三已然知曉,遠遠望見一塊硬物從葉三金懷裏掉落了出來,定睛一看,竟是一枚玉佩。她放下爺爺,身後那姑娘趕忙跑過來將他摟在懷裏,眼裏盡是柔情。
葉三金惶恐無比,東撞西撞尋到小道便跑了出去,狼三也不去追她,拾起玉佩一看,失望不小,這哪裏是什麽天紋玉佩,爺爺差點丟了性命換來的卻是一枚尋常玉佩。
長話短說,後來爺爺還是被救活了回來,而他救的那姑娘正是烽火連城。當晚她哥哥烽火雄遇上爺爺,十分覬覦他的天紋玉佩,便叫了他妹妹一同去找爺爺想要騙得玉佩,沒想到進入甬道之後遇上當時“白蓮會”的首領葉三金。
“白蓮會”與“紅霞”兩個組織向來不和,那葉三金便殺了烽火雄,想要挾持烽火連城殺了他父親,哪裏想到遇上了爺爺和狼三,事沒做成,反倒被狼三掏瞎了雙眼,逃回去不到幾個月就病死了,而她的女兒老煙槍便順利做了瓢把子。“紅霞”這邊,烽火連城回去之後她父親不久也得病死了,她哥哥烽火雄已死,首領位置便由烽火連城擔任。
爺爺為救烽火連城差點丟掉性命,其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由於玉佩。兩人之間這才有了交情,後來,天紋玉佩的秘密被人窺得,民間為之混亂,烽火連城對爺爺表心說是要幫助他找到玉佩,爺爺心想“紅霞”勢力極大,便答應了下來,邀請狼三一同加入了組織。
哪裏想到那烽火連城並非要幫助他們,而是想要獨占了玉佩,這件事情敗露之後爺爺和狼三憤憤離去,二人繼續尋找玉佩之際,終於發生了矛盾,便開始分道揚鑣。直到後來,爺爺去世兩人都未能找齊玉佩,完成陸半仙遺願。
狼三則一直活了下來,不知為何,百年來從未間斷過尋找玉佩,直到一天,她得知了玉佩在我身上的消息,便火急火燎地找上我,這便是所有事情的開端。
聽完這些事情,我的心裏很不平靜,烽火連城和爺爺的關係看似早已斷絕,其實不然,否則她也不會得到爺爺的囑咐,將玉佩交予我,這裏麵的曲折連狼三都不知道,我又怎會知曉。
狼三講完這些,天已經全黑了,妙手先生和孟南刀隻聽得發愣,她講的實在太多,我隻感覺腦袋裏一團亂麻,什麽也想不清楚,情急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狼三說她得到了玉佩在我身上的消息,但爺爺的玉佩根本就不在我手上,我問她是怎麽得到這個消息的。
狼三喝了口水說:“事到如今我也就不隱瞞你了,你露出後背來,玉佩正是在你後背之中。”
我吃了一驚,記起一些異常,急忙拉起衣服,走到鏡子麵前。我記得我後背有一塊很小的胎記,就像是一塊文身一樣,細看之下我發現,那塊胎記中央縱橫布滿著許多細紋,竟和玉佩上的天紋有幾分相像……
想不到爺爺將天紋刻在了我後背之上,怪不得狼三將我綁架之後會把我脫了個光,原來她早就知道此事,這才一直將我留在身邊,我正是那枚爺爺手裏的活玉佩。
如此說來,現下我們已經找到了三枚天紋玉佩,隻不過有一枚在我的手裏,其他人則誰也不知道。一枚在狼三手上,爺爺那枚紋文刻在我的背上,還有一枚是烽火連城交予我的,而烽火連城給我的這塊極有可能是爺爺從古城中帶出去的,他沒能找到最後一枚,便將它拿給烽火連城,並讓她有朝一日交予我。
爺爺的用意非常明顯,他要我代他完成遺願,找齊四枚天紋,拚湊航海圖。我不禁惘然,這一切為什麽會是我?百年之前陸半仙將兩枚玉佩交予狼三和爺爺,含恨而終,希望兩個徒弟有朝一日完成他的心願,想不到百年後等爺爺一死,這個擔子重新放到了我和狼三的肩上,我們是否應該協力完成?但這是不可能的,烽火連城臨死前讓我不要相信狼三,是否說明狼三還隱藏了什麽,是為我所不知的,這些話會不會是爺爺告訴她的?倘若果真如此,我又該怎麽辦,難道要我去找二叔?但烽火連城口中又讓我不要相信二叔,如此一來我徹底不知道該怎樣去做了。
我突然間感到心亂如麻,渾身無力,這個百年來的恩怨是非早該結束才是,現在倒好,如同傳宗接代般,這個任務又交到了我身上。
狼三之前所講的那個故事根本什麽也沒有說,我知道她隻不過想敷衍了事罷了,真正的秘密究竟是什麽,恐怕隻有她心知肚明。現在要緊的是妙手先生所說的,我二叔已經死了,那之前給我打電話的那人又是誰?還有金算盤,他也是假的嗎?
我問狼三我們要去西藏做什麽。狼三說月孤氏的第二個弟子極有可能死在了西藏,那玉佩恐怕便是在那個地方。並且假扮我二叔的人要引我去那兒,這便說明有人同樣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因此我們要趕在那人之前找到玉佩。
二叔已經死了,我感到腦袋裏空空如也,忽然間記起那天在古城裏發生的事情,他說他要弄明白一些事情,我並不知道他要去弄明白什麽,也是懊惱自己為什麽不去阻止他。二叔為了爺爺費盡千辛萬苦尋找線索,如今還是死了。想起二叔,我突然間強打起精神來,爺爺和二叔為之付出太多,現在我如果臨陣退縮算是什麽道理。
我問妙手先生我二叔的屍體在什麽地方,我想去看看他。妙手先生點頭答應,說是要帶我去,狼三不願前往,孟南刀便跟著她在家裏準備明天要帶的東西。
我們下樓後打了輛的士,左拐右拐,我還以為他帶我到什麽地方去,沒想到在一家挺小的茶室麵前他讓司機停了車,跟我說到了。
街道上冷清得出奇,已經是十二點多,許多店鋪相繼關了門。茶室夥計見著妙手先生,急急趕出來招呼,妙手先生同他說了句話便要我跟著他進去。走到裏麵,夥計忽然“嘩啦”一下將卷簾門拉下。
裏麵都是被分作很小格的包間,茶室並不是很大,包間也隻五六個左右,我心想這裏或許還有密室什麽的,一想到等會兒二叔的屍體便會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突然想要退縮,二叔是怎麽死的?會不會被那些人形怪物咬得滿身鮮血?我不敢再想下去,心裏升騰起一陣莫名的疼痛。
“我帶你去見個人。”妙手先生說完走進其中一個包間。
我不禁納悶兒,他不是要帶我去見二叔嗎?我趕緊跟了上去,走進包間,裏麵傳出一陣香煙味,空氣中彌漫的全是嫋嫋煙霧,我看到包間沙發上坐著一個戴鴨舌帽的人,縮成小小一團,嘴裏含著一支香煙正在那兒噴雲吐霧。
金算盤!他怎麽會在這兒?
金算盤看到我們,急忙將煙丟下,他身下放了很大一包東西,“你們怎麽才到,老板可都等不及了,給我打了好多個電話。”
我一臉吃驚,金算盤口中的老板不正是我二叔嗎?
妙手先生向我擺了擺手讓我坐下說道:“遇上許多麻煩,好不容易擺脫狼三。”他許是見我驚奇的模樣,笑了一下道:“你可別見怪,你二叔根本就沒死,他還活得好好的,之前因為一些情況,我不得已才向你說了謊話。”
聽到二叔沒死,我緊繃的心髒終於得到緩解,急急問他這裏麵究竟是什麽情況。
妙手先生說道:“可不能再隱瞞於你了,我便都一五一十說了。”
待他說完,我已然驚得目瞪口呆。這還要從他返回古城之後說起,那一日他回到組織,不見了瓢把子,得知她出走後大為吃驚,想起路上種種急忙帶人趕回了古城,挖開之前被孟南刀掩埋的老煙槍的屍體,才發現那人哪裏是什麽老煙槍,分明就是烽火連城。
他百思不得其解,從烽火連城衣服裏翻出一張書信,烽火連城算來當真老謀深算,書信裏說要他千萬得幫助我找到玉佩,她已將烽火紅霞和大金安排到西藏去尋找另一枚玉佩的下落,並給我二叔做了暗示,讓他避開狼三,到西藏去找大金一夥兒。
妙手先生得了指令,帶了烽火連城的屍體回來,不久就接到了金算盤的消息,金算盤是二叔的手下,幾天之前便已接到消息要他帶了妙手先生和我去西藏找他們。二人商量之後有了計劃,擔心狼三會來搗亂,當下設下許多陷阱要她去踩。哪知狼三這人聰明非常,她知道二叔沒有回來這裏麵必定有鬼,便三番兩次去尋找線索,妙手先生將計就計,放出二叔早已慘死的消息,掩人耳目。狼三已然上當,不過她不知從哪裏得來消息,說是玉佩在西藏,便要我跟她一起去尋找。
當夜鬼臉突然出現將我抓了去,妙手先生得到消息急忙趕去營救,幸得狼三突然出現才將我救了。妙手先生千方百計想要擺脫他們,一直無果,直到我提出要去看二叔的屍體這才計上心來,剛好狼三不願跟上,更是正中他下懷。
狼三尋找線索之際挖出了金算盤,三番兩次想要找他,哪知果真被她找到,金算盤大局為重隨意敷衍了她,為了保密,金算盤第一次找上我時亦是對我撒謊,他和妙手先生早已做好計劃,步步為營。
妙手先生接著說:“狼三詭計多端,見我們久久不歸定將起疑,我們便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即刻出發。”
聽到二叔並沒有死的消息,我已經喜出望外了,恨不得馬上便飛過去找他。金算盤早已準備好了飛機票,我們不再浪費時間,奔出茶室匆匆往飛機場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