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原 點
江天佐死了，剩下的那四個電腦人就站在那裏，其實他們已經死了，因為他們早已失去了靈魂，並與這裏的量子網絡斷開。他們雖然站著，但已無生命體征。
王騰此刻看著這幾具屍體，說道：“這裏一共六個人，我想拉爾夫·克萊一定去了別的地方，或許參加了戰鬥。”
“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歡數屍體嗎？”肖恩問道。
王騰露出釋然的笑容，說道：“我現在已經好多了，也多虧了那個德國妞（在飛機上那次）。而且他們在我看來也不算人類。”
肖恩拍了拍王騰的肩膀。
艾琳娜說道：“任務還沒結束，我們還得回到過去，回到江天佐建立潛行者組織之前就殺了他，等於是在不同的時空裏殺他兩次。”
“但我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開始創建潛行者組織的，而且這間上帝的辦公室可以從時空裏跳脫，飄浮在更高維度，所以他可能在這裏待了很久了。不過很可惜，他能看見辦公室之外的事情，卻看不見這裏將會發生的事。”李耀傑說道，“這裏的一切都是用量子網絡操控，漢斯先生隻能阻斷這裏與電腦人之間建立的量子連接，但是到目前為止，漢斯先生似乎還無法破解這裏的程序。”
“老兄，你怎麽了？發什麽愣啊？”王騰看著在一旁發呆的陳羽，忍不住問道。
陳羽被王騰這一問，才回過神來，說道：“沒什麽。”
“你是在為你被抹去的那段記憶而擔心嗎？”艾琳娜問道。
陳羽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隻是意味深長地看著艾琳娜，似乎想尋求一種幫助。艾琳娜說道：“我們今天能瓦解潛行者組織的核心力量，如果沒有你列出那份名單，確定這些人的身份，我們別說對付他們，連找到這裏都不可能！”
陳羽無奈地苦笑一聲，說道：“也許是的，但是潛行者的創立以及這間上帝的辦公室的建成，也和我有直接的關係。他說得對，不能因為我的這部分記憶被抹去了，我就能認為自己是沒有罪的。我能想到搜集這些人的DNA，也許與我之前是潛行者有關，這就是我的思維模式，即便失去了一段記憶，思維模式也並沒有改變。”
“有一個辦法能讓你徹底無罪。”艾琳娜說道，“我們回到過去，在江天佐創立潛行者之前就殺了他，改變一切的曆史，這樣你就從來不會加入潛行者，自然也就沒有罪了。時空的詭異出乎我們的意料，我們的確可以用來顛覆很多傳統的觀念。”
陳羽聽了，似乎也隻能如此。但他們眼下不知該如何離開這裏，也不知道該如何操控這間辦公室。陳羽這時又想起了莉迪亞，因為整個計劃都是莉迪亞在背後操控，如果沒有莉迪亞，那麽潛行者組織不知到什麽時候才會被別人識破並瓦解其核心力量。
“江天佐說的話並非沒有道理，即便是阻止了潛行者組織的誕生，也許還會在別的宇宙裏出現另一個類似於潛行者的組織。”肖恩說道，“這是非常古怪的事情，就好像潛行者醞釀了這麽個計劃，回到過去，殺掉了各個平行宇宙中的尖端人才，但是隨後又出現了另一批偉大的科學家，例如陳哲教授。也就是說，這裏麵可能還有這樣一種規律，就是要發生的終歸是要發生，你堵住其中的一頭，它一定會在另一頭重新生根發芽。”
肖恩的這番分析頗有道理，他們也開始猶豫了，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最終，讓他們不再糾結的是一個很簡單的理由。王騰說道：“別想這麽多，咱們是時空安全局的人，簽了契約，我們的目的就是為了瓦解潛行者，其他組織讓別人去操心，我們得完成我們自己的任務。”
“可是還是沒用，我們無法進入這裏的量子網絡，不知道如何操控這裏。”肖恩說道。
這時，上帝的辦公室裏響起了德彪西的《冥想曲》，同時，在一個角落裏打開了一扇門，所有人都為之一驚，從裏麵走出來一個英國女孩兒，她相貌絕美，雙瞳異色，就像是古代歐洲神話傳說裏的精靈族。她身披一襲青灰色鬥篷，著一身黑衣黑褲，顯得簡約幹練。她的突然出現，讓所有人，尤其是陳羽感到吃驚。她就是莉迪亞。
“陳羽，好久不見！”莉迪亞滿麵笑容地走到了陳羽麵前，陳羽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艾琳娜見到莉迪亞，上前問道：“你就是莉迪亞？我聽陳羽說過你。我想問你，你和潛行者究竟是什麽關係？”
“我曾經是潛行者裏的人。”莉迪亞非常坦然地說道。
陳羽回過神來，問道：“江天佐說你把我的一部分記憶給抹去了，究竟是怎麽回事？”
莉迪亞反問道：“你願意當電腦人嗎？你願意被這台超級電腦控製嗎？”
“你的意思是當初江天佐也想在我大腦內植入芯片？”
“對，包括我。”莉迪亞說道，“因為這樣的話，芯片能夠提升人對於空間構想以及數字運算的能力，最重要的是可以互相通信，並且永遠不會背叛超級電腦所設定的程序。”
“這麽長的時間，你到哪裏去了？”陳羽問道。
莉迪亞停頓了幾秒鍾，說道：“這裏處於宇宙的折角地區，也就是五維時空，我可以直接把你們送回2044年9月，因為那時江天佐還沒有……”
“之前在EIPU6的南桐城城的虛影是你嗎？還有在EIPU9的飛機上，也是你打電話給我的，你知道這一切都會發生？”陳羽急切地問道，“你告訴我，這背後還有多少秘密？”
“你知道了又怎麽樣？當你們回到過去，改變了曆史之後，這些記憶就會完全消失。”莉迪亞說道。
“剛才江天佐說了，這裏會截斷我們的時間線，也就是說當我們離開這裏之後，改變過去的曆史，並不會影響到我們進入這裏之後所發生的事情，這就會出現一個非常詭異的現象，因為這會出現兩個我們。”
“對。”莉迪亞說道，“從低維度或高維度看我們這個四維時空，我們都是影子，我們從來沒有移動，隻是不斷生成和消失的過程。隻要在時間線上將一個人的過去和未來在這裏截斷，自然就會生成兩個人。把一個人變成兩個人，可以從基因上入手，也可以從時間上入手。其實你們都已經變成兩個人了，過去的陳教授被殺了之後，在你們進入這裏之前的軌跡就發生了變化。”
“但我不願意這樣！”艾琳娜說道，“我希望我的時間線是一個完整的鏈條，而不是像某種可以一分為二的蟲子！”
莉迪亞說道：“這很簡單，我把這裏的時間再轉回到陳教授被殺之前，然後關閉截斷時間線的程序，這樣你們的時間線就會重新恢複到完整。”
“那你說，江天佐在2044年9月之後建立了潛行者組織，那麽他是什麽時候才開始這個行動的？”
“2056年。”
“那我呢？我是什麽時候加入的？什麽時候離開了這裏？”陳羽問道。
莉迪亞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告訴你整個經過，你在2046年加入了潛行者，我比你早一年，我們就是在這裏認識的。到了2053年的時候，你提出了這個計劃，很快他們就通過研究赫爾墨斯學派，開發出了智能芯片。但是那時我們已經相愛了，我不想成為超級電腦的奴隸，也不希望你變成這樣。一開始江天佐說他們的目的隻是為了做科學研究，但是當你製訂了這個計劃的時候，我知道背後藏著陰謀，所以我把你在這裏的記憶完全抹去，並和你一起離開了這裏，回到了EIPU1的2046年初。”
“然後你就一直在逃亡？”
“是的。”莉迪亞說道，“不過那時這間上帝的辦公室還不具備截斷時間線的功能，因此那時雖然我們從這裏逃走，但我們的時間線依然是一條完整的鏈條。不過好在江天佐並沒找到我們。”
陳羽難以置信自己曾經的經曆：“那回到過去，難道不怕碰到過去的自己嗎？”
“因為我們都是EIPU7的人，所以我帶你去了EIPU1，因為那裏根本沒有我們倆，所以不用擔心會和過去的自己相遇。”莉迪亞說道。
“莉迪亞，之前我真的是那樣的人嗎？是我想出了這個計劃？”陳羽再一次問道。
莉迪亞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艾琳娜說道：“陳羽，你不用想這麽多，莉迪亞抹去了你那部分記憶，我認為是她讓你獲得了重生，而且我們接下來要回到過去，改變整個曆史的軌跡，那時候，這一切的記憶都將完全消除。”
陳羽臉色依舊陰鬱：“莉迪亞，如果我可以消除我的罪惡，我們是不是就永遠不會再相遇？”
“也許是的。”她一雙異色的眼睛裏帶著相同的不舍望著陳羽。陳羽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這是他麵對的最困難的悖論。莉迪亞看出了陳羽的想法，哀傷地說道：“你所有的感情和矛盾，都會在完成這次任務之後而變成從未有過。”
“該死！難道我繞了這麽一大圈來見你，就是為了和你永別嗎？”
“去吧，把最後一步完成了，也許我們還能見麵。”
陳羽說道：“既然是這樣，那你跟我們一起走，你也應該徹底忘掉這個經曆，重新生活。”
“好，這裏並不需要打開蟲洞，我們可以直接啟動光束模式，瞬間就能把我們帶到EIPU7的2045年9月。但我們會被分解成無數粒子，到了目的地之後才能重合，會有一定的危險。”莉迪亞說道。
“此前你在EIPU6的南桐城城裏出現，也是用的這種方法？”陳羽問道。
“不，那次隻是透過投影和你見了一麵。”
“我有很多事不明白，你既然背叛了潛行者，你怎麽又會出現在這裏的？”陳羽問道，“還有，如果你能出現在這裏，為什麽你不直接殺掉江天佐？或者把這裏的秘密直接告訴我們？這對你來說應該不是難事。最重要的是，江天佐完全可以讓殺手直接通過光束模式，讓他們一瞬間去往任何一個時空點，沒必要打通蟲洞。這件事有很多古怪的地方。”
“電腦人是不能使用光束模式，因為這樣的話會徹底破壞電腦人腦中的智能芯片，中斷其與這裏的網絡。至於你的另外兩個問題，是這樣的……”
莉迪亞給他們的解釋，出乎他們所有人的意料，這是關於另一條時間線索將會發生的事情。他們從沒有想過，原來江天佐成立的潛行者組織，竟然還有如此巨大的作用，這間上帝的辦公室，無形之中將很多最先進的東西記錄了下來，一直到此刻為止。莉迪亞與史密斯·裏夫斯所躲藏的地方，是一個讓人難以想象的地方，而那裏已發生一場大災變！他們幾個人有些吃力地去理解莉迪亞的解釋，最終還是了解了事情的真相，關於時空的真相。
“你們懂了吧？這是很難解釋的。不過現在還是先把眼前的任務結束，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莉迪亞說著，帶著他們來到了那間小房間裏，屋子裏有一台電腦，莉迪亞啟動了人工模式，將他們此刻所在的時間點隻往回調了一天，與之對應的過去曆史軌跡則是那時準備暗殺陳教授的潛行者殺手還沒有出離蟲洞，並沒有改變過去的曆史軌跡。同時她又將原本會截斷時間線的程序取消，接著打開了五維時空模式。在他們腳下原本漆黑的地麵頓時變成了一個浩渺無際的五維時空，他們看見無限宇宙中的無限事件在有條不紊地同時發生，就好像是無數卷膠片層層疊疊。他們就站在上麵，就好像與下方的五維時空隔著一層玻璃一樣。
“我要開啟光束模式了。”莉迪亞說道，“這段時空距離比較遠，所以你們會感覺有點兒怪。”
他們都深吸了一口氣，肖恩這時還打趣道：“我想我們會像蜘蛛俠裏的沙人一樣！”
莉迪亞啟動了光束模式，他們在一瞬間能清晰地感到自己的身體被無限分解，分解成肉眼都難以看見的粒子，但他們並不覺得任何疼痛，隻是逐漸失去了知覺，也沒有了意識，因為一切都被打散了。一道光就圍裹在他們周圍，帶著他們穿過腳下的屏障，直入無限時空的某一個時空點，當他們逐漸恢複零碎的意識，有了一些細微的感覺時，他們也逐漸能感知他們在乘坐一道光，這道光正在減速，他們的身體開始重新聚合。當他們的身體完全聚合的時候，他們已躺在一片草地上，周圍沒有人。他們此刻就像是剛變成的蝴蝶，體內的能量開始重新一點點發散到身體的各個器官當中。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他們的身體才逐步穩定下來。其他幾個人也是如此。他們逐漸爬起身來，一言不發，坐在那裏休息了大約十來分鍾。他們來到了EIPU7的2044年9月21日，此刻是深夜，公園外的大街上空無一人。
陳羽知道他和莉迪亞也許永遠也沒有再見麵的可能了，這一切都將從未發生過，他將完全失去對莉迪亞的記憶。不過眼下已經容不得他們多想了，因為此刻，江天佐正從遠處走來，他們就站在公園內的樹叢後麵，江天佐根本看不見他們。
“他來了，正好！”王騰說著，舉起了槍。
“等下！”陳羽說道。
“怎麽？”
“再見，夥計們！”陳羽說道。
“再見！祝你好運！”王騰說著，拍了拍陳羽的肩膀。
李耀傑也終於不再冷漠，他說道：“再見，朋友。”
肖恩帶著微笑，說道：“和你們這群優秀的人完成這個任務，我很榮幸！”
艾琳娜看著陳羽，此刻她的眼神裏流露出來的是戀人離別時的那種戀戀不舍，陳羽對艾琳娜也有不舍，他淺淺一笑，沒說什麽。李耀傑這時握住艾琳娜的手，艾琳娜終於回到了李耀傑的懷裏，她知道自己和李耀傑之間無論發生過什麽，她此刻依舊愛著李耀傑，即便隻剩下最後幾秒鍾。在她心底依舊希望即便重置時間線，自己仍能和李耀傑相遇，在另一條沒有戰爭，沒有混亂的時間線裏。
這時，江天佐已經離他們越來越近。
“陳羽，我愛你！”莉迪亞說道。
陳羽一把抱住了莉迪亞：“我也愛你！”
陳羽眼中噙著淚水，莉迪亞更是如此，兩個人不再去看什麽江天佐，而是就這樣緊緊抱在一起。這個時候，陳羽終於明白自己內心深處最愛的人仍然是莉迪亞，因為他與莉迪亞初識的記憶被抹去，以至於他一直以為自己對莉迪亞的愛是受到了某種外力控製。雖然他失去了當初在上帝的辦公室裏與莉迪亞相遇的記憶，但是在這一刻，他能夠想象他們初識的美好，所以他才會這麽多年下來，對莉迪亞的愛一如既往，從未消逝。
“對不起了，老兄！”王騰說著，舉起了槍，看著越走越遠的江天佐，他開了一槍，這一槍正好打中了江天佐的後腦……
EIPU7，2044年9月21日，夜裏十一點半，在南桐城城裏發生了一起非常古怪的命案，一個名叫江天佐的人被殺，警方初步判斷是後腦中槍，然而他的大腦內卻沒有子彈，他們在方圓周圍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子彈，更沒有找到凶手遺留下來的任何蛛絲馬跡。這樣的無頭命案，警方從沒見過。
陳羽從**醒來，他做了一個很古怪很長但很真實的夢，在夢裏，他成了時空安全局的探員，他完成了一項匪夷所思的任務，並愛上了一個英國女孩兒莉迪亞，同時對一個德國女孩兒艾琳娜也有好感。然而當夢醒來的時候，正是他與莉迪亞分手的最後一刻，他躺在**，發現自己的眼睛已經濕潤了。
過了五分鍾，當他完全回過神來的時候，他逐漸淡忘了這個又怪又長的夢，他想起了今天要和自己的妻子趙璐以及六歲的女兒陳苗苗出去旅遊。他看著窗外，陽光明媚，他深吸了一口氣，感到心情愉悅，因為他已經聞到了在客廳裏妻子做的香噴噴的早餐，也聽見了妻子與女兒的說話聲。
陳羽起床洗漱好之後，來到了餐廳裏。女兒陳苗苗見到他，跑了過去，陳羽一把抱起陳苗苗，說道：“小東西，也不來叫醒爸爸。”
“是媽媽不讓我叫的。”陳苗苗嘟著小嘴說道。
“老公，你昨晚好像沒有睡好，沒事吧？”趙璐說道。
陳羽笑了笑，說道：“沒事，我做了個怪夢。”
“來吃早餐吧。”
“今天是幾號？”
趙璐笑了起來，說道：“看來昨晚那個怪夢把你折騰得不清，現在是2051年9月1日。”
陳羽這才想起來，自己不禁笑了起來。之前他工作太累，今天可以和家人好好去放鬆一下了。他原本以為南桐城城裏有一些奇怪的建築和不屬於這裏的鳥類，但現在想來，才發覺這隻是剛才那個虛妄的夢境而已，南桐城城依舊很普通，無甚特別。到這會兒這個夢他幾乎也忘得差不多了。他想起來了，過幾天準備帶著全家去斯洛文尼亞旅行，去那裏的波斯托伊納的溶洞裏去參加音樂節，因為據說今年因為某種原因，音樂節的時間改了，因此陳羽決定即使全家請假，也要去斯洛文尼亞遊玩一次。
全家一邊吃著早餐，一邊在討論著旅行的計劃，然而趙璐卻覺得不應該讓女兒請假不去上課。全家人就如同千千萬萬的普通家庭一樣，過著自己的生活。
在上帝的辦公室裏，有一個人看著電腦屏幕，他正在觀察這個世界。他的名字叫史密斯·裏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