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海沙幫分潤
第21章 海沙幫分潤
“哈哈哈!能得武當四俠、七俠大駕光臨,馮家蓬蓽生輝!”
見麵前這位一身綾羅綢緞金光閃閃的馮老爺子馮文範端著酒杯笑地豪爽,宋青書忍不住瞥了眼與他同席的馮默之,一個是油滑老練一個是桀驁不馴,一個是大腹便便一個是勁瘦剽悍,真是怎麽看都不覺得他們是父子!此時距太師父點頭應允武當行商已近一月之期,如今他們已帶著十五名武當弟子押運著價值三萬兩的茶葉來到泉州,有七叔莫聲穀與白蓮教的交情兼武當的威名在外,從武當到泉州的這一路上竟很是太平。而在到達泉州之後,與他們同行的馮默之便一力邀請他們住到馮家。馮默之家在泉州做漆器買賣,馮家的漆料有祖傳秘方,刷在木器上可保漆麵千年明亮不朽。在武當時宋青書也曾見過馮默之從家裏帶來的一些日常器具,的確是精美異常光亮如鏡。隻是武當上下素來厲行儉樸,他這些年與馮默之同吃同住也不覺馮默之與別的弟子有何不同之處,直至今日才知他家原來是這般的巨富豪奢令人咋舌,筵席之上的諸多菜色都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想到馮默之這般的富家公子竟能甘心情願在武當過清苦的習武生活,宋青書對馮默之不免多了幾分認可。
“小兒承蒙武當多年照顧,張大俠但有差遣小人定效犬馬!請滿飲此杯!”
推杯換盞間四師叔隱約提起了武當此行的目的,馮文範對武當為賑濟災民竟舍身行商的義舉極是推崇,更拍著心口保證將竭盡所能幫助武當完成這樁買賣。酒筵在馮文範的熱情招待下賓主盡歡地落下帷幕,宋青書心中想著買賣之事回了廂房也無法安臥便披衣起身行到花園散散酒氣,卻見到馮默之一身勁裝在月下練劍。宋青書在一旁看了兩眼便意識到他練的並非武當劍法應是家傳武功,馮家的家傳劍法宋青書數月前曾有幸見識,當時隻覺這一路劍法詭異靈巧之至當是上層武學精要。如今再見馮默之演練,卻發覺招式之間極不連貫處處掣肘,竟似小兒拿著長劍胡亂比劃毫無章法可言。宋青書心中生疑又猛然想起武林中對門派武學之別極為重視,急忙閃身回避。原本潛心練劍的馮默之此時也見到了宋青書,當下收劍喚道:“宋師兄,請留步。”
宋青書默默地在心裏歎了口氣這才轉身道:“馮師弟。”
馮默之戲謔地一笑,他知道宋青書並不樂意與他相處,不過是礙於師出同門又是大師兄不得不應酬自己。想到自己與他幾次衝突,如今四下無人而他還是這副恭謙衝淡的嘴臉更是心生厭煩,隻覺這個宋師兄當真是慣於裝模作樣像傀儡甚於像活人。“宋師兄傷了氣海,如今對劍法之道亦無興趣了?”
宋青書呆楞許久不知如何回答,有興趣便要偷看偷師?是何道理?
馮默之也勿需宋青書回答,他已然看到了宋青書的表現。“我看你對這次的買賣上心地很,最近這段時日極少見你練劍。”
宋青書聽著馮默之明顯指責的話語,心中竟隱隱生出一股詭異的莫名。這種訓斥的話語你真有資格對我說嗎?馮師弟!
“看來宋師兄是打算另辟蹊徑當不成武當首座也要當個武當的大管家保住顏麵。”
這話又從何說起啊?宋青書目瞪口呆。
“沒出息!”仿佛前麵的連篇累贅隻是為了引出這一句,馮默之大聲罵完這三個字後便神清氣爽地拂袖而去。
宋青書難以置信地望著馮默之的背影,一時竟拿不定主意究竟是該端出大師兄的架子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目中無人的馮師弟還是繼續保持風度隻當剛才聽了幾聲狗吠。宋青書正悶悶不樂,花園的另一頭又忽然傳來幾聲偷笑竟是莫聲穀從陰影處走了出來。宋青書一見莫聲穀便沒好氣地道:“七叔,君子不欺暗室!”
莫聲穀毫無愧色反而一本正經地道:“我看默之說的話不無道理。”
宋青書一窒不敢言聲,須知馮默之無論如何聒噪也總是他師弟,武當門中師兄權威甚大,宋青書若是不耐就憑馮默之的脾氣隨時治他一條不敬之罪也無人會說是他宋青書的不是。而莫聲穀非但是他師叔更加是他師父,莫聲穀一言既出宋青書便隻有垂首而立的分。
莫聲穀見他這副乖乖認錯的模樣一時也不好多說什麽,隻道:“前些日子為了收購茶葉之事不曾苛求你每日練功,如今既已到達泉州,剩下的事自有你四叔與我二人料理。明日起,你每日練功兩個時辰不得懈怠。至於之前漏下的,回到武當都要補上。”
宋青書動動唇,終究沒說什麽隻點頭稱是。原本不過是想出來散散酒氣竟先後被兩人斥責,宋青書再無心在花園流連徑自返回廂房盤膝入定,武當功法內息自丹田起經絳宮、泥丸又歸於丹田。宋青書自傷了氣海之後丹田之氣便日日枯竭,任他練功再勤也徒勞無功。感受到丹田中因內息流轉而升起的一股暖流又如破閘洪流流出氣海消失無蹤,宋青書不禁低歎一聲,起身坐到桌前擺開筆墨提筆在紙上寫下兩行字:九陽神功、九陰真經。這兩部武功精要是他前世今生僅知的能治他內傷的武學,九陽神功將由張無忌尋獲,九陰真經則會落入周芷若之手。無論前世今生宋青書與張無忌絕無交情亦不願向張無忌低頭,便提筆將“九陽神功”四字重重抹去。上一世芷若要他相助除去張無忌也不曾將九陰真經透露予他隻肯教他九陰真經中的外家功法,直至他死後方在太師父與二叔的交談中得知九陰真經的存在,這一世他已決意絕不對周芷若動情九陰真經更不可能落入他手,又將“九陰真經”四字抹去,煩躁地將紙張揉成一團丟向牆角,拉開被褥倒頭便睡。
雖說對繼續習武下去能不能練出點名堂的事不抱期望,宋青書仍是乖乖聽從莫聲穀的命令第二日早早起身拿著劍老老實實地練足一個時辰,又盤膝枯坐一個時辰看著內息在丹田聚了又散。才回到廂房更衣方振武就闖了進來,大聲道:“宋師兄,外麵來了一群自稱是海沙幫的人正跟四師叔、七師叔說話。”
宋青書套上外袍走出來詫異地道:“海沙幫?”海沙幫起於宋末原屬南宋朝廷海軍,南宋滅亡之後不願歸附元廷便幹脆做起了販賣私鹽的買賣,盛時幫中足有二、三十萬幫眾堪與丐幫並列稱雄。然而多年來海沙幫幫眾幾次受朝廷圍剿如今已逐漸式微,日子雖富貴幫中好手卻是寥寥無幾與武當更是素無往來。“他們來做什麽?”
“我見他們是來者不善,一個個執刀佩劍身上還穿著皮甲。宋師兄要不要去看看?”方振武也不知道海沙幫的來意隻慫恿宋青書前去查看,見他神色猶疑又攛掇,“我們就在廳外聽兩句,真有什麽事也好早做準備不是?如今不在武當,師叔便是要罰也得等回去了再說。”
宋青書跟著點點頭,與方振武一同向前廳走去。兩人剛到前廳廊下便見到其他幾名武當弟子都聚在廊下偷聽四叔七叔與來人的談話。他們見宋青書出現便七嘴八舌地將偷聽來的情況說與宋青書知曉。來人是海沙幫的三當家人稱程老三,程老三是海沙幫泉州分舵的舵主在泉州不僅幹著私鹽買賣更管著泉州所有碼頭,有商戶的船要停靠在泉州碼頭與色目人交易,總要給他程老三分潤一份。宋青書神色一變,正欲進入前廳見一見這程老三是何等人物竟敢訛到武當頭上,耳邊卻聽得來人忽然言道:“今夜戌時,程某在燕來樓設宴款待武當諸位,還請賞光!告辭!”不多時,程老三與一群手下便如退潮的海水般走地幹幹淨淨。
“青書,進來!”程老三剛走張鬆溪便揚聲叫宋青書,顯是早已察覺他們在門外偷聽。
宋青書沐浴在眾師弟擔憂同情的目光下舉步踏入前廳,行禮道:“見過馮先生,四叔、七叔。”
陪坐的馮文範笑眯眯地連聲道免禮,張鬆溪卻隻是微微點頭道:“都聽到了?”
宋青書麵色不變,老實道:“雖未聽全卻已大致知曉是怎麽回事。”
見宋青書神色淡然不慌不忙,張鬆溪的嘴角隱約掛起一絲笑意。“武當來此行商原是你的主意,如今這情況卻要如何處置?”
宋青書低頭沉吟片刻,忽然轉身向馮文範問道:“馮先生,不知這程老三在泉州的勢力如何?何以我們昨日剛到,今日便上門拜訪?”
這一問好似問到了馮文範的傷心處,他長歎一聲言道:“也不怕諸位笑話,我馮家在此行商買賣看似自在快活實則……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那海沙幫把持泉州所有碼頭,碼頭上的勞力盡是海沙幫幫眾,平日裏若無打點休想將貨船靠岸。除此之外,更以威逼利誘的手段買通色目人,想與色目人交易必得由海沙幫中人從中介紹給中人分潤,否則便無人敢與你交易。即便有色目人不懼海沙幫找麻煩沒有中人在場也樂意與你交易,那海沙幫不為難色目人卻可來為難你,程老三手下有數百水鬼專鑿船底,隨時讓你見財化水性命不保,端得是心狠手辣啊!”
“中人?”宋青書疑惑地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
“趙宋時這中人向來由官府指定,為的是監督交易公平兩不相欺。蒙古人哪裏懂這道理,是以元廷占領中原以來便沒了這規矩。如今海沙幫的中人非但不理交易公道與否,分潤也隻拿我等漢人的這一份卻不向色目人索取分毫,名為中人實為勒索。”馮文範見宋青書神色懵懂,對這等行商門道一無所知也就忍不住提醒了兩句。“色目人與我漢人的語言不通,交易時還要找個可靠的舌人才是。若是諸位信得過我馮某,我門下舌人可暫借給諸位。”
“如此便先謝過馮先生援手。”張鬆溪笑道。
“卻是不知這中人要分潤多少?”宋青書沉吟片刻又問了一句。
“青書,我武當行事何以如此懦弱?”莫聲穀聞言不由不滿地皺眉,不等馮文範答話便斷然道,“我便是分文不給,他又能奈我何?”
“七叔,怕隻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買賣了結我等盡可一走了之,馮先生卻仍要在此地營生。更何況那些色目人為求平安與海沙幫勾結,我等要繞過海沙幫與色目人交易怕是也頗費周折。我們可以等,三萬災民未必能等。海沙幫的好手我們未必放在眼中,那些水鬼卻是不得不防。”宋青書如何不懂仗劍江湖快意恩仇的道理,隻是如今他的身後寄托的是三萬災民的性命和數十位茶農一年的辛勞,又哪裏能由得他為所欲為不計後果?
馮文範聽地連連點頭,想誇一句宋青書“心思縝密”又顧忌莫聲穀在場終究是把這句咽了下去,隻道:“通常與中人的分潤當是貨物總價的四成。”
“四成?!”雖說君子不言利,但這個數字卻顯然遠出武當眾人的意料,前廳內的三人同時叫了起來。
“諸位莫慌!色目人對茶葉趨之若鶩,鄂中茶葉又有數年不曾出現在泉州,此次的交易馮某預計色目人能出的價至少當是……”馮文範猶猶豫豫地伸出兩根手指,想了想又加了一根,斷然道,“諸位在鄂中收購價格的三十倍!若是茶葉的品相優異,還可以更高。”
張鬆溪與莫聲穀互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一百萬兩的確是他們此生從未見過的巨款,但所謂善財難舍,平白無故要分潤給海沙幫四十萬兩未免也太墮武當的威名了。張鬆溪隨手掂了掂程老三留下的名帖,輕聲道:“一切還等今晚赴宴之後再做決斷。”
此次出行以張鬆溪為首,張鬆溪一言以決莫聲穀與宋青書均不複贅言。馮文範冷眼旁觀也不敢多話,武當派與海沙幫究竟是強龍不壓地頭蛇還是不是猛龍不過江,今晚便可一見分曉!
中人:中間人?舌人: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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