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參跳舞

“對,令尊的確沒有考慮成熟,隻是初步意見。我不得不說,參幫之所以做這種怪事,一定有其成熟的規則、準確的對象,而不是盲目隨意地找個人就能簽約。魔鬼交易一定是利益為先,對於那些無法獲利的事,他們才不感興趣。所以,這麽多年以來,本城隻出現過唯一一次參幫登門討債的事,就是發生在於家。”金若蘭說。

“金小姐,與其在這裏坐而論道,不如我們一起去藥庫,解決實際問題吧?”於樹沉不住氣,大聲催促。

“沒用的——”金若蘭搖頭,“如果不能解決人心的問題,解決了人參的難題也無用。”

這句話雖然拗口,但卻是實情。

魔鬼放下魚鉤,世人願者上鉤。既然上鉤的人自願簽下誓約,那麽,就算再多人相勸,魔鬼仍然能得逞。

“是啊,心不變,身不變,心若變了,誰能約束住父親的手腳呢?”林風長歎。

他沒想到,幾個小時之內,申九姑連出怪招,不但讓於家如臨大敵,瞬間把林家拖下水,讓他顧此失彼,再也不能分心去冷庫幫忙了。

“金小姐在這裏等我,是不是計謀已定,能不能給我一點提示?”林風問。

“破釜沉舟,在這裏布局,等申九姑上了我們的鴻門宴,那就毫不客氣地動手,做一個徹底了斷。”金若蘭壓低聲音說。

“誘餌?簽約誘餌?”這一次,於樹反應極快。

金若蘭點頭,在轉椅上輕輕旋身:“敵不仁,我也就不義。這樣的做法,林醫生能接受嗎?”

林風抬頭,與金若蘭的盈盈妙目對視。

“幾成勝算?”他問。

“五成。”金若蘭毫不隱瞞。

“成交。”林風點頭,“我能做什麽?”

金若蘭搖頭:“你什麽都不用做,隻是做好一塊誘餌就夠了。我讓羅漢叔找人,‘金鳳門’潛伏在本城內的全部人馬一小時後集結完畢,全部趕來別墅,各自埋伏,等待決死一戰。”

“埋伏在別墅外?”於樹問。

“對,參幫狡詐,我的人隻能埋伏在外麵,形成口袋陣。隻要申九姑露麵,我就發出訊號,所有人撲進來,一戰成功。”金若蘭說。

“嗬嗬。”於樹冷笑了兩聲,“這種計劃,跟我夢中看到的,倒是有些相似呢。”

林風皺眉,於樹的噩夢中,埋伏在外麵的都是行跡詭異的敵人,磨刀霍霍,隻等殺進別墅。

他相信金若蘭,根本不考慮於樹噩夢裏的情節。

“一言為定?”他向著金若蘭說。

“一言為定!”金若蘭點頭。

幾句話之間,他們就定下了林氏一族未來的命運,看似草率,但卻是救命良方。

“我們去藥庫。”林風站起來。

“一起去。”金若蘭跟著起身。

三個人下樓,走向藥庫門口。正巧,林懷遠從裏麵向外走,四人在門口相遇。

“父親,我們正要去找您。”林風說。

林懷遠的神情十分疲憊,汗水從他的鬢角不斷滴落,似乎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搏鬥一般。

“我沒事。”他說。

“林叔叔,藥庫裏的人參怎麽樣了?”於樹問。

“人參?一切都好,不必擔心。”林懷遠回答。

“我夢見人參在跳舞,下麵一定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林叔叔,我們一起回去看看,才能放心。”於樹說。

“人參怎麽可能跳舞?於樹,你在開玩笑吧。”林懷遠搖頭。

“父親,您回去休息,我們下去看看。”林風說。

林懷遠沒有阻攔,向旁邊讓開。

“關於申九姑,關於參幫……父親,您還有要說的嗎?”林風問。

“很多事需要考慮成熟才能做,我正在考慮,有了結果,一定會告訴你。”林懷遠回答。

林風鬆了口氣,既然這件事還有商量的餘地,那就太好了。

三個人走進藥庫,等電梯的時候,金若蘭忽然開口:“林醫生,剛剛令尊說話的時候,精神恍惚,似乎用腦過度。我沒猜錯的話,他與參幫之間進行的誓約談判相當耗費腦力。也就是說,這種對敵方式已經不是刀來槍往的體力相搏,而是完全依靠腦力。所以,你要記住,任何時候都要保持體力和精力,千萬不要讓邪魔鬼祟有了可乘之機。”

林風點頭:“我是醫生,擅長‘望、聞、問、切’。父親的這種變化,我已經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中醫講究正本清源,我自小就學習這一點,情緒控製力沒有任何問題,請金小姐放心。”

事實正是如此,他有足夠的眼力看出林懷遠的精神變化,雖然有些擔心,卻不至於分散精力。

三人進了藥庫大廳,十二扇門全都關著,沒有任何混亂跡象。

於樹撓頭:“我在夢裏看到,所有人參排著隊跑出去,一邊跑一邊跳舞,非常瘋狂,也非常壯觀。”

“那是不可能的。”林風歎著氣,打開那扇未羊門。

三個人走進去。看到所有恒溫櫃的門全都關閉著,袋子裏的人參也擺得整整齊齊,沒有挪動的痕跡。

“看到了嗎?一切正常。”林風說。

“我明明看到它們在跳舞,全都從恒溫櫃裏跑出來了。”於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噩夢中。

“你的夢太荒謬了,在我看來,人參二次發育已經是非常不可信的事,更何況是跳舞?”林風一邊說一邊打開一扇恒溫櫃的門,取出一袋人參,走向操作台。

“我真的看到了,出於朋友的好意才告訴你,否則的話,那豈不是對不起朋友?林風,你是醫生,病人來找你,隻是陳述病情,至於怎樣判斷,都是你的事。”於樹為自己辯解。

猛然間,林風覺得,握在手裏的袋子似乎正在蠕動。

他把袋子放在操作台上,打開聚光燈。

燈光下,人參的根須的確正在輕輕顫動。袋子內沒有空氣,而是充滿了保鮮氣體,確保人身不會腐化變質。

當然,人參脫離泥土之後,整個植株全都是死的,不會有任何生命力,機體細胞把從前的營養消耗完畢之後,就會進入冬眠狀態。

“怎麽了?”金若蘭跟過來。

“人參……在動。”林風回答。

如果人參暴露在空氣中,有風拂過,纖細的根須就會隨風而動,那是非常正常的事。但是,現在這根人參處於透明包裝袋裏,不該有任何動作。

金若蘭俯身,近在咫尺,盯著袋子。

林風深吸一口氣,調整聚光燈的角度,對準剛剛蠕動過幾下的人參根須。

粗略估算,這根人參共有大根須七條,小根須五十餘條,每一根都很完整,沒有斷尾痕跡。

最早林懷遠收購人參時,第一條就是“全須全尾”,確保人參的品相毫發無傷。所以,恒溫櫃裏的每一根人參,都跟這一根相差無幾。

“怎麽會動?”於樹也走過來。

猛地,人參的一條主根緩緩向左移動了半厘米,帶動其它細根,也向左滑出去。

“真的在動,真的在動?”於樹大吃一驚。

林風知道,能夠造成這種現象的唯一原因,就是人參的“二次發育”。植物在成長過程中,根須不斷向泥土中紮進去,根須找到水源、營養源之後,竭盡全力吸收,然後提供給主幹,使得植株茁壯成長。

根須埋在土裏,人類無法觀察到根須的動作,但現在根須暴露在三人的眼皮底下,即使是輕微移動,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這就是參幫的饋贈。”金若蘭說。

“如果每一根人參都產生這種變化,就等於幾百棵已經死掉的植物突然間煥發了生命力,像是有人給它們澆上了生命之水那樣,起死回生,再活一次……這根本就是違背大自然規律的,所以歐洲那些實驗室才勞而無功,幾年積累,一無所獲。”林風喃喃地說。

人參的“二次發育”隻存在於理論之中,雖然林懷遠極力推進這件事,卻等於是緣木求魚,未可得也。

“這是神跡。”於樹用力拍著操作台說。

“不是。”金若蘭搖頭,“如果換成其它植物複活,你可以說是神跡,但現在我們麵對的是人參,而雪嶺參幫是天底下最懂得人參的幫派,世界上的人參至少有四成出自於雪嶺一脈。別人做不到的,他們也許能做到。”

“是七成。”林風糾正,“亞歐兩洲的人參全部出自雪嶺的主脈和餘脈,所以,我同意你的觀點,這不是神跡或者妖術,而是雪嶺參幫數百年來的研究成果,就像孔子門徒公冶長能夠聽懂鳥語那樣,是一種難以捉摸的奇怪天賦。”

“哈哈,現在很簡單,人參複活了,林家發達了,就這麽簡單,不過,天上不會掉餡餅,隻會掉陷阱……林風,我懷疑,林叔叔現在已經陷進去了,這件事的最終結果,就是讓林家步我們於家的後塵,重蹈覆轍。”於樹怪笑起來。

“如果隻是賺錢的問題,那就是小事。”林風說。

金若蘭搖頭,欲言又止,隨即長歎。

“是錢的問題,也不是錢的問題。剛剛金小姐分析過,林叔叔追求的不僅僅是人參大賣、海量賺錢的問題,而是萌生了‘拯救中醫、拯救人類’的萬丈雄心。每一個男人都有英雄情結,他已經五十歲了,突然有這樣一個機會,肯定會一路追逐下去。”於樹說。

事不關己則已,事若關己則亂。

林風現在正是如此,一旦發現林懷遠跟申九姑扯上了關係,立刻失去了平常心,看不清局麵。

他向恒溫櫃裏看,如果每一根人參都開始蠕動,那麽,距離於樹說的“人參跳舞”也就不遠了。

這些“會跳舞的人參”一定能讓林家富甲天下,但也會給林家帶來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