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詭異幻象

“就快結束了。”申鹿站在門邊,臉上帶著笑容。

“申九姑要來?”林風問。

“對,她來,就是所有人的末日,也包括你。”申鹿伸手,指著林風的鼻尖。

“不要口吐狂言了,你從北方來,根本不知道近年來江湖上的變化有多大。”林風歎氣。

天欲其亡,先令其狂。

他似乎已經看到,大火拚開始時,雪嶺來客就要客死他鄉、埋骨荒山了。

大國曆史上,南人的聰明智慧、拚搏果敢全都勝過北人。故此,南人長期占據中原富庶之地,任何一個朝代都能長治久安,繁華興盛。反觀北人,除了胡服騎射促進百姓行動方便之外,再也沒有能夠拿得出手的成績了。

“你不懂,你什麽都不懂。”申鹿搖頭,“這是玄學,你是醫生,兩下裏根本不搭界。”

林風不屑分辯,抱著郭寶鵑出去。

申鹿非但不借機逃脫,而且幫助林風關門,將自己重新關在裏麵。

林風把郭寶鵑放在空調前麵,先脫下外套,披在郭寶鵑背上,然後將空調設為“製熱”,溫度直接調到最高極限。

空調熱風直吹到郭寶鵑臉上,隻過了幾分鍾,郭寶鵑慘白的臉上就有了血色。

她把林風的外套拉下來,小心地罩在小腹上。

“夠了,寶鵑,你來這裏簡直就是胡鬧。你再忍忍,暖和一下,然後我送你回家。”林風義憤填膺地說。

“我還撐得……住,我能行,我能行……剛剛我看到了——”猛然間,郭寶鵑仰起頭來,用力打了個噴嚏。

“喂,當心,當心,不要弄出這麽大動靜,會影響胎兒。”林風趕緊提醒。

郭寶鵑點頭,壓低了聲音:“是,是,我一定注意,剛剛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好像是……一座大雪山,雪有三尺厚,雪下麵藏著一些小娃娃,全都係著紅頭繩的小娃娃……”

林風皺眉:“那是人在極寒環境下產生的幻覺,人人都會如此,已經是相當危險。我跟於伯伯提了三四次,但他執意要等敵人的線索出現,才肯讓你出來。”

稍有江湖經驗的人都知道,“係著紅頭繩的小娃娃”這種描述通常是指白山黑水之中的野山參。

郭寶鵑在極寒環境中近距離麵對雪嶺來客申鹿,潛意識作祟,出現這種幻覺完全可以理解。

“是娃娃,一個個胖娃娃,真正的娃娃,全都係著紅頭繩,一個個白白胖胖的,讓人看了就愛,恨不能跑過去一手抱起一個……”郭寶鵑繼續說。

“那是人參,野山參,大雪山上挖參的老客都知道,要想取參,先得拿紅頭繩係住,等到護參的毒蟲見了紅撤離,才會安然得寶,滿載而歸。”林風說。

這種老規矩已經在北方流傳了數千年,直到現在,靠山吃山的老客們仍然絕對遵循,不敢冒然破壞了祖宗留下的信條。

“那一定就是他們口口聲聲要的參娃,如果拿到那些交給他們,就等於是改變了於家全族的命運。”郭寶鵑說。

林風搖頭:“寶鵑,你先把自己照顧好,不要多憂多思,否則血氣容易衰竭。”

郭寶鵑也搖頭:“我沒事,再說,不是旁邊還有你這位妙手回春的神醫嘛。現在,馬上扶我去見父親,我親口告訴他剛剛見到的情形。”

“唉,你不要動,老老實實坐著,我去請於伯伯。”林風皺著眉起身,去找於向南。

於向南與謙叔並肩站在門口,兩人手中全握著手槍,兩把槍的保險栓都已經打開。

空氣中充滿了殺氣,林風剛剛走過去,便打了個激靈,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於伯伯,寶鵑想見您。”林風說。

“好,她這次立了大功,大戰過後,我一定好好感謝她。”於向南說。

“她不要感謝,隻是想為於家做出貢獻。”林風陪著於向南往回走。

“剛剛,我收到消息,一個大辮子女人坐上了計程車,正向這邊來。嗬嗬,事情比我想象得更順利,等申九姑來了,一網打盡,斬草除根……”於向南微笑起來。

林風敏銳地想到,其實,就算消滅了申九姑、申鹿、去金鼎大廈刺殺金若蘭的女人,也並不一定高枕無憂。

雪嶺參幫絕對不會僅有這三人,第一撥人死光了,馬上就有第二撥、第三撥。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這就是江湖幫派行事的慣例,幫派不滅,永無死賬,隻要幫中還剩最後一個人、最後一口氣,那就會再度上門討債,不死不休。

“那就好,如果可以,先送寶鵑回去吧。”林風再度請求。

在於家,他並不避嫌,可以毫不掩飾地關心郭寶鵑,而不怕別人說閑話。

“好,先聽聽她說什麽。”於向南點頭。

郭寶鵑坐在空調前,深深地低著頭,已經在暖風吹拂之下昏昏欲睡。

“寶鵑,寶鵑,於伯伯來了。”林風輕聲呼喚,生怕嚇著了她。

郭寶鵑抬頭,又一次出現了眼神渙散、表情懵懂的狀況。

“你把剛剛看到的,講給於伯伯聽。”林風說。

“我剛剛看到了……無數個白白胖胖的娃娃,頭上係著紅頭繩,肚子上戴著紅肚兜,全都埋在兩尺多厚的雪下麵。他們個個都活著,有的抬著頭笑,有的抹著眼睛哭,有的在吃手指,有的玩弄頭頂係著的紅繩。我沒有細數,隻是粗略地一瞥,大概有四五十個的樣子。雪那麽厚,就像一床鋪天蓋地的大棉被,別的地方一定還有娃娃,但被白雪擋住了。父親,我在想,如果找到那地方,隨便抱一個參娃給雪嶺的人,事情不就解決了?”郭寶鵑說。

“你知不知道,那些東西在哪裏?”於向南問。

“我看到了北鬥星,也看到了遠處的七座大山山尖。隻要找一個野外專家來,憑著這些記號,就能找到雪被下的娃娃。”郭寶鵑說。

“那是幻覺,幻覺中的一切,全都不足為信。”林風說。

現在,他覺得於向南和郭寶鵑已經陷入了巨大的誤區,必須換一個環境,徹底冷靜下來,才能繼續研究問題。

“聽她說,林風,好好聽她說。”於向南叫起來,舉手阻止林風,“你先坐下,聽寶鵑說完,這些信息都非常有用,好好聽。”

林風坐下,望著郭寶鵑,提高警惕,提防她的身體和精神出現新問題。

極寒環境對人的摧殘極大,很多慘案表明,人在被凍僵之前,十有八九會出現詭異的幻覺,有些幻覺令人覺得渾身燥熱,會在冰天雪地之中脫去外套,直至凍透、凍僵,根本沒有搶救的餘地。

“我最大的感受是,那些娃娃都是活著的,他們站在那裏,雙腳埋在土中,隻露出腳踝以上的部分,看起來十分低矮,比平常所見孩童的身體比例要失常很多。我記得,其中幾個正在向我笑著張開雙臂,好似是要我過去抱他們一樣……我記起來了,其中一個,竟然張口說話,連聲叫著媽媽……”郭寶鵑越說越是離奇,說到這裏,改變了聲調,模仿著三四歲孩子的聲音,連叫了幾聲“媽媽”。

於向南微微點頭,望著郭寶鵑,若有所思。

林風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不滿情緒全都按捺下去,重新審度郭寶鵑。

現在,他開始相信於向南的話了,讓郭寶鵑進去,一定比其他人獲得的線索更多。最起碼,所有跟申鹿談過的人當中,隻有郭寶鵑出現了這些奇怪的幻覺,其他人則毫無感受。

“說下去,你再想想,如果抱起一個娃娃,會發生什麽意外?”於向南低聲問。

“我一定先把娃娃腳上的土拂去,給他穿上鞋子。”郭寶鵑回答。

接下來,於向南突然問了一句極為怪異的話:“如果你發現,那娃娃根本不用穿鞋子,而且根本就沒有腳,你會怎樣?”

林風倒吸了一口涼氣,想到了北方挖參老客們經常說的“人參娃娃沒有腳、光著屁股滿山跑”的俗諺。

千年野山參能夠化為人形,變為參娃娃,但是,他們是沒有腳的,也根本不需要腳,隨處生根,隨處落地,從大山裏汲取營養,以風霜露珠滋養靈性。隻要沒被紅頭繩係住,他們隨時可以一躍十丈,眨眼間就跑得無影無蹤。

“他們果真是參娃娃——”郭寶鵑打了個寒顫,猛地從囈語中醒來。

“你看到的,就是參娃。”於向南冷冷地說。

林風走到冷藏室前,看著重新開始打坐的申鹿。

參幫的人多次留字,要求“還我參娃”,要的正是郭寶鵑夢見的那一種。

“參娃?胎兒?這兩者之間,根本沒有任何聯係,怎麽會——”林風望著申鹿,恨不得將對方一把揪過來,將那些秘密從對方肚子裏一塊塊壓榨出來。

“功虧一簣,功虧一簣……”於向南歎氣。

林風回頭,淡淡地說:“別說什麽功虧一簣了,如果我再晚進去一會兒,隻怕寶鵑已經凍出大病來了。於伯伯,你想要參幫的秘密,不如另想辦法,放過她吧。”

出於兄弟情義、同窗之誼,更出於一個中醫的責任,他都必須對郭寶鵑負責。於向南的所作所為,已經讓他大為不滿,隻能勉強維持著晚輩的禮貌。

“找到那地方,找到那地方……找到敵人老巢,也就解決問題了。”於向南輕輕拍著額頭,似有所悟,根本沒有覺察林風話裏的譏諷之意。

林風去過雪嶺,山嶺逶迤,雪沃千裏,百裏之內不見人煙,連個醒目的路標都沒有。即便是經驗豐富的野外生存專家,都很難憑借著郭寶鵑近似夢囈一般的隻字片語,去找到所謂的人參娃娃。

“要不要送你回去?”他問。

郭寶鵑搖頭:“我現在感覺好多了,留在這裏也無妨,反正回到別墅去,心也是懸著,寢食難安。”

林風點頭:“好,那就留在這裏,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