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洗塵寺

眼見沒了馬車,天又快要黑了,我們三個隻好徒步朝縣城走去。背上的傷口越來越疼,看來是毒液沒清理,因此一直腐蝕著我們的皮肉。可這樹林離縣裏至少還有二十公裏,一時半會兒也走不到,我們又都饑腸轆轆的,身上還帶著傷,眼看快要撐不住了。

又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照我們三個的速度也就走了三四公裏,天已經黑透了,估計走到縣裏也要後半夜了。這時,Shirley楊一指前方道:“你們看,那裏有個寺廟,還有燈火的樣子。不如我們先去那裏借宿一晚吧,先把傷口簡單清理一下。”

胖子趕緊附和道:“楊參謀長說得對,我這疼得快挺不住了,而且餓得也沒勁走了,咱們先去那廟裏歇歇吧。”我自然是沒什麽意見,於是三人向廟裏走去。

走到廟前仔細一打量,廟並不大,看樣子很有些年頭,廟門上方懸著一塊匾,上書“洗塵廟”三個大字。我見著這廟名有趣,說道:“一般出家人講究的是出世,心無旁騖,追求至幻至虛的境界。這廟的名字聽起來卻挺入世,大有滌盡天下塵埃之感。難道說這廟還管民性善惡、社會治安?”

Shirley楊想了一會兒說道:“大概這廟裏最早的住持本是一介熱血中人,因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才落發為僧,雖說遁入空門,卻還一心想著匡扶正義、懲惡揚善。”胖子在旁邊鼓掌說道:“胡司令、楊參謀長真是悲天憫人、心係天下蒼生,這危急時刻還能抽空探討出世入世的問題。此等寬大胸懷實在是值得我等在午夜夢回之時認真審視自己的靈魂,尋找我與二位的差距。但是我想,此時此刻,我與二位最大的差距就是受傷的程度。”說著轉過身讓我和Shirley楊看他的傷口。

胖子確實受傷比我倆重很多,從背到腿幾乎全都露出了紅肉,衣褲也被腐蝕壞了,露出半個大白屁股一顫一顫的。Shirley楊看見胖子葷素不忌地就轉過身來向我們展示他的屁股,頓時紅了臉,低頭快步走上台階去敲門。過了一會兒,來了一位小沙彌開了門,探出半個腦袋,一見門口站著一個女人,趕緊低了頭念“阿彌陀佛”。

Shirley楊也雙手合十對小沙彌說道:“小師傅別見怪,我們是北京社會科學考察學院的,下午去樹林裏考察地貌,卻不料被林子裏一種食人樹傷到了,現在又沒有車回縣城,所以想今晚借宿在這裏,容我們清理下傷口。還請小師傅為我們通傳一聲。”小沙彌上下打量了Shirley楊幾眼,終於猶猶豫豫地進屋去通傳了。

就在胖子馬上不耐煩得要罵人的時候,廟裏出來了一個年老和尚,大約七十多歲,雖已老態龍鍾卻精神良好,雙眉長垂於眼角,看起來很有些慈眉善目的味道。老和尚雙手合十鞠了一躬,笑嗬嗬地說道:“我是這廟裏的住持釋然,三位施主快請進。聽聞三位受了傷,還請進廟處理傷口並用些齋飯。”胖子一聽有齋飯二話不說就要進去,被我一把拉住。我也雙手合十鞠躬,說道:“釋然方丈,我們三個實在是沒有辦法才深夜叨擾,多謝收留。這裏還有一位女施主,還請見諒。”

釋然方丈微微一笑說道:“施主何必拘泥,出家人慈悲為懷,救死扶傷乃是修行責任,更何況隻是為女施主提供片瓦遮身呢。”我聽方丈這樣說便放了心,拉著胖子和Shirley楊趕緊進廟。

胖子一進廟裏便嚷著肚子餓要吃飯,小沙彌便帶著我們去了齋堂用飯。齋堂十分破舊矮小,看樣子也就能容納十幾個人,看來這是座小廟。不一會兒小沙彌就端上來素麵和黑糊糊的饅頭,我們三個都餓壞了,二話不說接過就吃。胖子三下五除二就將他那份吃完,趁小沙彌不注意偷偷對我說道:“這廟也太窮了,麵條裏就漂著幾片蔥花,連點香菇菜葉的影子都沒有。住在廟裏就這點不好,隻能吃素,可是胖爺我今天受傷出血,得需要吃點兒肉補補。”說完趁我不注意將罪惡的黑手伸向了我還沒吃完的饅頭,被我一筷子打了回去:“快吃吧你,有的吃就不錯了,你要嫌滋味不夠就從自己腿上片點兒肥肉吃解解饞。”

待我們三個吃完,趕緊去安排好的屋裏處理傷口。Shirley楊被安排在庭院的東側小房間裏,我和胖子被安排在庭院的西南角房間。方丈聽說我們是被桫欏樹所傷,特意送來了廟裏自製的藥膏,並對我們說道:“二位施主真是吉人自有天相,這片樹林自從老衲來這出家開始就沒有人進去過了,那桫欏樹的厲害老衲還是聽我師父說起過。這是廟裏自製的藥膏,很老的方子,配製好後也很久沒人用過了,二位施主快處理傷口吧。另外,我讓人給那位女施主也送了些。老衲告辭。”

我趕緊說道:“請問大師,您在山海關有多久了?”

“老衲出生在這裏,今年虛歲七十有六。”方丈慢慢答道。

“那您有沒有聽說過無量山?”我問道。

“無量山?沒有,從沒聽說過。不知施主打聽這無量山是有何貴幹?”方丈一臉茫然,顯然不是說謊。“沒事,我們來這裏之前聽說過一些關於無量山的傳說,所以好奇就向您打聽一下。看來傳說不可信啊,哈哈。”我見方丈不知,就不再追問,畢竟這種事不聲張的好。

方丈走後我和胖子趕緊給對方上藥,這藥也真是奇特,擦上之後一股清涼之感取代了之前的灼熱疼痛,頓時感覺好了很多。肚子也不餓了,傷口也不疼了,疲憊感便湧了上來,沒多久我和胖子就睡著了。

晚上吃的麵條幹貨太少、湯太多,灌了個水飽半夜就被尿憋醒了。我起身準備上廁所,發現睡在旁邊的胖子不見了。這荒郊野外破廟古寺的,胖子一個大活人不見了,我頓時睡意全無,穿上衣服就去敲Shirley楊的門。Shirley楊睡覺一向很輕,聽見我敲門立刻警醒地問:“是誰?”

“是我。”我悄悄地答道。Shirley楊疑遲了一會兒沒做聲,過了一會兒打開門問道:“老胡,你大半夜的來我房間幹什麽?”我暗自好笑:“漫漫長夜無心睡眠,特來邀你一起賞月。”Shirley楊不屑道:“你要是有賞月的閑情雅致你就不是胡八一了,我看你隻有吃月餅的時候才有興致。”我見被她識破,趕緊正色道:“不開玩笑了,胖子不見了。”

Shirley楊大驚:“你倆不是睡在一個屋子裏嗎?他什麽時候不見的?”我無奈道:“我也不知道,剛才起來上廁所的時候才發現他不見的。”Shirley楊點點頭說道:“現在已經是半夜了,不方便打擾方丈,咱們還是先自己找找吧。”我和Shirley楊便一起去找胖子。

這寺廟並不大,入門一個小庭院,庭院北邊是佛堂,東西兩邊都是廂房,廚房在東北角,西北角便是廁所。夜深,整個寺廟一片黑暗,沒有一點兒燈火,隻有頭頂的月亮投射出一點點光輝。不一會兒我們就找遍了院子佛堂和廁所,都沒有看見胖子,我們便向廚房走去。剛進廚房,就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Shirley楊一把拉住我,我點了點頭意思是我也聽見了。正好扭頭看見身邊灶台上放著一根燒火棍,我順手抄起,躡手躡腳地向聲音的來處走去。走近了就看見一個黑影縮在牆角,我二話不說掄起燒火棍就向黑影打去。

“哎喲!咳咳!媽了巴子的老胡你要害死我啊!”胖子的聲音喊了出來。我和Shirley楊一聽是胖子頓時放了心。我一把揪起胖子質問道:“你大半夜不睡覺跑這鬼鬼祟祟的幹什麽!快從實招來,不然我大刑伺候了。”

胖子一邊揉著被我打疼的地方一邊哼哼唧唧地說道:“這廟裏的和尚也真夠摳的,就給那麽一口飯,誰能吃得飽啊!還沒睡多長時間呢我就被餓醒了,所以來廚房找點兒吃的,不然餓著肚子怎麽睡覺啊。老胡你個王八蛋,胖爺我正往嘴裏送饅頭呢,你這一棒子差點兒沒把饅頭整個塞我嘴裏,噎死我了。”自從知道這黑影是胖子後我早就猜到他來幹什麽,也就不覺得意外,這像是他能做出的事。

Shirley楊小聲埋怨道:“王凱旋你也太……害我和老胡為你提心吊膽的,找了你半天了。”胖子不領情,不情願地說道:“你們倆也太過於謹慎了,我胖爺那是什麽身手,上天降魔、下水擒龍的角色,能出意外嗎?”頓了頓又說道,“哎老胡,我剛才在廚房找東西吃的時候發現碗櫥後麵有一個暗門,我忙著找吃的,手頭又沒個手電筒黑糊糊的啥也看不清,就沒進去。你說這寺廟是潛心修行的地方,偷偷摸摸建個暗門是什麽意思?”

胖子說的話也讓我大感意外,頓時好奇心陡起。轉頭看向Shirley楊,她雖矜持著,但我看得出她也很好奇,於是對胖子說道:“革命工作不能光憑嘴說,一定要落實到行動中去,落實到實踐中來。這暗門有什麽古怪,咱們這就去一探究竟。”說罷率先向碗櫥走去。

這碗櫥立在廚房最深處的東北角落裏,說是碗櫥,其實就是用木頭釘起來的簡易的架子,上麵每一層都擺滿了粗碗和粗盤。透過碗和盤子的縫隙,勉強能看見牆上有一條門縫,看來這個暗門是嵌在牆裏的。如果不是緊緊貼在碗櫥上仔細觀察,幾乎看不見碗櫥後的這個暗門。

胖子和我輕輕都把碗從碗櫥挪到案板上,不一會兒Shirley楊就從房間裏拿了狼眼手電回來。我和胖子合力把碗櫥挪離了牆大約一人距離。胖子累得氣喘籲籲道:“這破廟裏一共沒幾個和尚,碗架子上擺這麽多碗幹嗎,也用不上,都落灰了。”

我一邊接過狼眼手電仔細打量牆上的暗門一邊說道:“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嘛,這麽多碗和盤有兩個作用,一是遮擋視線,不讓人們發現碗櫥後的這道暗門;二是如果有人想挪動碗櫥,這些易碎的碗就是最好的警報設施。小胖,你這都不懂,怎麽進行革命工作。”

門的顏色與牆一樣,沒有開門的把手,看起來就像是有人在牆上刻出了一個門的形狀,在狼眼的強光照射下看起來有一絲詭異的味道。

我問胖子:“這麽隱蔽的門,又有碗櫥擋著,你是怎麽發現的?”胖子頗有些自豪地說:“這得歸功於我多年與我媽鬥智鬥勇的革命行動,小時候我總偷我媽單位發的紅糖和大棗,偷了就藏到碗櫥裏,用碗擋上。多年的職業習慣讓我一進這廚房就不自覺地去翻碗櫥,果然在最後一層的碗後麵發現了仨饅頭。”

“門呢?我問你怎麽發現的門,你告訴我你利用多年的直覺和敏銳判斷發現了仨饅頭,王凱旋同誌,請你認真回答組織的問題。”我也饑腸轆轆,一想起胖子獨吞了三個饅頭就怒火中燒。

“門還不簡單,拿走碗取走饅頭就看見了啊!”胖子不以為然道。

Shirley楊觀察了門半天後對我說:“我仔細觀察了,判斷不出門上有沒有什麽機關,我看咱們試著進去吧。”我點了點頭,Shirley楊用我剛才給了胖子一悶棍的燒火棍使勁往門上一捅,門便吱吱呀呀地開了。Shirley楊用狼眼往門裏掃了一圈兒,五尺見方的屋子黑黢黢的沒有任何光亮,也沒有任何物品擺設,這是一間空屋。

“空屋搞這麽神秘幹嗎,我還以為裏麵有什麽寶貝呢!”胖子一見是間空屋,大失所望。我與Shirley楊也麵麵相覷,這屋子裏什麽都沒有,實在是出乎我們的意料。

就在我們想進屋進一步觀察的時候,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了雞鳴的聲音,原來不知不覺天快要亮了。我和胖子趕緊把碗櫥挪回原來的位置,又七手八腳地把碗放回碗櫥。Shirley楊則趕緊打掃著地上的痕跡。做完這一切,聽見寺院的後院傳來了晨鍾的聲音。再過一小會兒和尚們就要起來做早課了,我們趕緊偷偷溜回了房間。

吃過早飯我借口胖子的傷還行動不便,希望再住一天,方丈立即答允,旋即又擔心地建議是不是胖子需要去縣城的衛生所處理傷口。我忙回絕道:“不用,真的不用,他皮糙肉厚的,沒什麽大事,就是勞累加上受了點兒驚嚇,還需要休息休息。況且您給的藥膏真是難得的良藥,現下好得差不多了。”

方丈見我們確實也不像是重傷員的樣子,便不再堅持。我趁機對方丈說:“大師,我們此次來山海關是帶著任務來的,要寫一篇關於山海關社會形態的論文。不知您是不是方便將寺裏的文獻借我們閱讀一下,也好作為我們寫論文的參考。”

方丈捋著胡子笑嗬嗬地答道:“當然沒有問題,能為三位的論文提供些幫助,是敝寺的榮幸。我稍後就派弟子送過來。二位施主好好休息吧,老衲就不打擾了。”說著就退出了房門。

胖子一見方丈出去了,轉頭對我說道:“我說老胡,誰皮糙肉厚的?胖爺我養得是細皮嫩肉的。再說了,就那兩棵快枯了的爛樹,能嚇著我嗎?你不要對我進行汙蔑和誹謗,本來這兩天吃不飽心裏火氣就大呢。”

我早飯也沒吃飽,躺在**閉目養神,以期緩解一下胃裏抓心撓肝的饑餓感。聽見胖子的話,我眼皮都沒睜開:“你就別廢話了,我不把你描述得嬌弱些,咱們怎麽能順理成章地留下。快去把楊參謀叫來,一起研究一下寺裏的文獻,說不定能找到一些暗室的秘密。順便看看她那兒有沒有什麽吃的。他娘的,早晨就喝了一碗米粒都數得過來的稀粥,跟喝水也沒什麽兩樣。這寺裏哪兒都好,就是吃飯太摳。”

胖子也沒吃飽,哼哼唧唧地去找Shirley楊。沒一會兒工夫,兩個人便回來了,同時小沙彌也送了寺裏的文獻來。寺裏文獻不少,摞起來足足有一米多高,大部分紙質已泛黃,書看起來殘破不堪。但也有幾本看起來很新,想必是近幾年的文獻。

Shirley楊從書摞的最下麵抽出一本,隨手便翻看起來。我發現胖子鬼鬼祟祟地坐在床的一邊,低著頭,把臉埋在胸口,形跡十分可疑。我雖不信鬼神之說,可昨天剛經曆了樹林裏的險情,這片地域古怪太多,我怕胖子衝撞了些什麽,便悄悄走過去站在胖子身後想看看他到底在幹什麽。

站在胖子身後我發現他在進行很細微的抖動,時不時傳來一聲吧唧的聲音。我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抓住胖子的衣領,硬把他的頭拽了起來。胖子嘴裏叼著半拉饅頭,衝我嘿嘿一笑。我一把奪過饅頭塞進自己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王凱旋同誌,你太沒有互助友愛的精神了。搞了個饅頭不僅不分給戰友一半,還藏起來偷偷摸摸吃獨食。我要進行投票取消你副司令的職務!”

胖子自知理虧,也不辯解,眼巴巴地看著我手裏的半拉饅頭。我怕他餓極了上來搶,趕緊三口兩口地吃了,差點兒沒把我噎個半死。我費力咽下了最後一口饅頭後對胖子說道:“你趕緊從實招來,這饅頭哪兒搞來的,實話實說組織上還有可能念你初犯,保留你副司令的位置。”

胖子眼見饅頭沒了,頓時泄了氣,往**一躺,蹺著二郎腿說道:“糧食藏哪兒能瞞得住胖爺我呀!我剛才去找楊參,正好見廚房蒸饅頭呢,趁和尚不注意順了一個來。”

“那你他娘的不多拿幾個,一個哪夠吃啊!”我對胖子十分不滿。

“我倒是想多拿,來不及了,差點兒被發現。”胖子對於我吃了他冒著風險拿回來的饅頭還埋怨他表示抗議。

就在我們倆為饅頭的事爭論不休的時候,Shirley楊突然說道:“老胡,你過來看。”我知道Shirley楊一定有什麽發現,忙過去看她手裏拿的文獻。隻見文獻上寫道:“本寺建於崇禎×年,由陳氏家族出資,陳拓右將軍負責督建。建造曆時三個月,占地約十畝。”

Shirley楊咬著下嘴唇說道:“看來這個洗塵寺與陳氏家族還頗有淵源呢。不知道會不會藏有關於陳氏大墓的線索。”

崇禎×年,這個年份一直在我腦海裏盤旋,似乎還有什麽事情也是在這一年發生的,卻實在想不起來。我甩了甩頭,幹脆不想了,和Shirley楊一起翻看起文獻來。

看了整整一個上午,終於把文獻翻了個大概,我和Shirley楊都已是頭昏眼花,胖子倒是在**睡得呼嚕震天。文獻裏大概記載了建寺以來每位住持和沙彌的姓名以及每年寺裏發生的重大事件,倒也沒發現什麽有關於陳氏大墓或者暗室的隻言片語。

我一腳踹醒正在睡夢中吧唧嘴的胖子,宣布道:“今晚,由我帶隊,楊參謀長指揮,再次夜探洗塵寺暗室!”這時寺裏想起了吃午飯的鍾聲,胖子一骨碌爬起來就向餐堂衝,我和Shirley楊也不甘落後地小跑前進。

吃飽了午飯下午睡了個綿長香甜的午覺,終於挨到了入夜時分。和尚們做完晚課都各自回禪房休息了,我和胖子偷偷向廚房摸進。快到的時候,Shirley楊的房門也打開了,她輕快地向我們會合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