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驚魂

案件名稱:彩雲閣鬧鬼案

案件編號:A42434023820120921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時間:2012.9.21

結案時間:2012.11.9

立卷單位:青陽市公安局

梅少君是四川人,別看名字像個男人,她其實是一個漂漂亮亮的川妹子,今年二十五歲,來青陽市工作已經好幾年了,跟林思凡同居在一起也有兩年多了。

她知道林思凡是個有婦之夫,但這並不妨礙她和他之間的感情,而且他也答應過她,會跟他老婆離婚的。她還強求什麽呢?

林思凡最近忙著跟一個日本客戶談一筆成衣出口生意,已經三天沒來梅少君這裏了。

這天下午,梅少君一個人待在偌大的房子裏,耐著性子看完那出無聊透頂的電視肥皂劇,實在無所事事,便換了套衣服,背著小坤包,出去逛商場了。

回來時,已是傍晚時分,落日餘暉把她腳下的這座南方城市照耀得如同塗滿鮮血一般。走進小區,老遠地看見自己的別墅小樓前圍了一大群人。

她暗自奇怪,快步走近些,透過人群的縫隙,看見有一個身材矮胖發髻高挽的中年婦女正站在她家門口,指手畫腳神情激怒地大聲說著什麽話。

她側耳一聽,原來她是在罵人。隻聽婦女罵道:“……臭婊子,你敢勾引我老公,看老娘不撕了你!……八婆,有本事你出來,別像烏龜一樣躲著。敢做人家二奶,還怕出來見人嗎?……爛貨,破鞋,狐狸精……”

梅少君一震,忽然臉色發紫,全身都顫抖起來。

來了!該來的終於來了!

她生怕別人尤其是那個正口吐泡沫罵得起勁的女人看見自己,忙跌跌撞撞地躲進青石路邊那鬱鬱蔥蔥的葡萄架下,側耳聽著從那個女人口中吐出的既惡毒又難聽的話。

她心中一陣絞痛,眼淚就無聲地流了下來。

她使勁用牙齒咬住下唇,拚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膽戰心驚地躲在蚊蟻成群的葡萄架下,一直等到天色黑下來,那個女人意猶未盡罵罵咧咧一邊揚言還要再來一邊開車離去,等到圍觀的人群都議論紛紛地離去之後,她才敢像個小偷似的,東張西望躡手躡腳地開門進了屋。然後,“砰”的一聲關緊了門,撲在**抱著枕頭放聲大哭起來,邊哭邊撥通了林思凡的手機:“思凡,我……我……”

“少君,怎麽了?”林思凡吃了一驚。

“你快過來一下,好嗎?”

“別小孩子氣,少君,我正在陪日本客戶吃飯。”

“我不管,你現在不來,以後就別來了!”她賭氣地把電話一摔,又抱著枕頭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忽然想到等下思凡來了看見自己這副衣衫不整頭發散亂滿臉淚痕的樣子,一定會不高興。忙又下床坐在梳妝台前,一邊整理著亂蓬蓬的頭發化著淡妝,一邊不住地擦著眼淚。

不一會兒,樓下有人按小車喇叭,梅少君知道是林思凡來了。

林思凡剛一開門進來,她就像看見親人一樣,一把撲在他寬厚的懷抱中傷心大哭起來。

“少君,怎麽了?受什麽委屈了?”林思凡好不容易才勸住她的眼淚問。

梅少君哽咽著說:“剛才……剛才你老婆來過了……”

“什麽?”林思凡臉色微微一變,“她來幹什麽?她有沒有看見你?”

“她是來找我算賬的,不過那時我剛好沒在家,沒被她看見。”

林思凡這才鬆口氣,又輕輕握住她的手。

梅少君收住眼淚,溫柔地把頭靠在他懷裏,幽幽地問:“思凡,我們這種偷偷摸摸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呀?”

“快了,少君,等再過一段時間,我就跟她離婚。”

“為什麽要再過一段時間?”梅少君在他懷裏撒著嬌說,“不嘛,我現在就要跟你結婚,我要做你名正言順的太太,好不好,思凡?”

林思凡一邊吻著她臉上晶瑩的淚珠一邊說:“我也想呀,小傻瓜,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目前我的公司有她和她娘家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如果我現在貿然提出跟她離婚,她若一氣之下收回股份,我的公司就很難在商場立足了。”

“那怎麽辦?”

梅少君勾著他的脖子仰著頭問。

“我正在向美國和新加坡拓展業務,等再做成幾筆大生意,我名下的固定資金多起來之後,我就不怕她抽掉股份了。”

梅少君仰頭看著他的臉,懂事地點點頭。她知道他是愛她的。她相信他說的是真話,她也不願意他的公司因她而垮掉。

她轉念想了想說:“思凡,我不想在這裏住了。”

林思凡知道她的心思,點點頭說:“好吧,我還有一棟祖屋在鄉下,明天我帶你過去看看。”

梅少君依偎在他懷中,輕輕點頭頭,美麗的臉頰上這才露出幸福的微笑。

第二天,林思凡用寶馬轎車把梅少君帶到了鄉下。

林思凡的祖屋坐落在鄉下一個山清水秀少有人跡的僻靜之所,是一幢兩層的小木樓,古香古色的樓簷上爬滿了青藤。大門緊閉著,門頂有三個大字:彩雲閣。

“彩雲閣?”梅少君呢喃著這個名字,神往地說,“有山有水有彩雲,多麽富有詩意的名字,多麽美麗的地方呀!”

林思凡告訴她說:“這彩雲閣是我爺爺年輕時專為彩雲奶奶一個人建的。”

他邊說邊上前拍了拍門。

不一會兒,厚重的木門吱嘎一聲打開了,從裏麵走出一個五十來歲精神很好但表情冷漠的青衣老婦人。

林思凡說:“她是彩雲奶奶生前的丫鬟。彩雲奶奶死後,她一直一個人守著這幢房子,已經幾十年了。她會武功,據說年輕時四五個大漢也近不了她的身,現在每天早上還會耍兩招鍛煉身體呢。所以你看她現在已經六十多歲,但精神卻很好,看上去才五十出頭的樣子。你叫她小青就行了。”

“叫她小青?”梅少君怔了一下,怎麽能這麽稱呼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呢。

“她的名字就叫小青,你叫她大媽大娘大嬸,她是不會理你的。”林思凡對那叫小青的老婦人說,“小青,這位是我朋友梅小姐,她想在這兒住一段時間,希望你能照顧她一下。”

小青上下打量梅少君一眼,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梅少君微笑著朝她輕輕彎了彎腰,說:“老人家,打擾您了,不好意思!”

小青卻好像沒有聽到一樣,仍然麵無表情,也不答話,提著他們的行李“噔噔噔”地就進了屋。

梅少君怔在了那裏,林思凡牽住她的手笑笑說:“別介意,她就是這樣的怪脾氣,聽人說自從彩雲奶奶死後,她就變得沉默寡言脾氣古怪。不過她人很好,心地善良,以後你慢慢就明白了。”

梅少君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進得門來,她抬頭看見大門對麵的牆壁上奉著一個青煙繚繞的神龕。

神龕上鑲著一張畫像,畫上是一位年輕女子。身著一件紅色旗袍,宛若天邊飄來的一朵彩雲,再加上那張清秀美麗青春嫵媚的臉和高挑的身材,連一向自詡容顏出眾氣質不凡的梅少君也自歎弗如,看得呆住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世上還有如此美麗動人的女子。

林思凡指指神龕說:“這就是彩雲奶奶年輕時的畫像,怎麽樣,漂亮吧?”

梅少君呆呆地看著那張畫像,點點頭,可她又總覺得這位彩雲奶奶並不止漂亮這麽簡單,那雙幽深的眼眸裏,似乎還深深地隱藏著一種不可捉摸的東西。

到底是一種什麽東西呢?她又說不上來。

林思凡拉拉她的手臂,笑笑說:“傻瓜,別發呆了,上樓去吧。”

上了樓,來到臥室,隻見裏麵裝飾典雅精美,古香古色,使梅少君有種走進古代女子閨房的感覺。尤其是那張紅木雕花的梳妝台和那張床,更令她一見心動。

那張床是用稀罕的棗紅木打成的,四平架上全是鏤空雕花。黃燦燦的金邊,格外耀眼。小巧玲瓏的抽屜上,配著銅環扣鎖,風兒輕輕一吹,叮叮當當,如鳥兒歌唱一般鳴叫,更似一段美妙奇特的音樂。

梅少君一見就有一種想要上去躺一躺的衝動。

林思凡看著她陶醉的樣子,笑笑說:“怎麽樣,這地方還不錯吧?”

梅少君環顧四周,點點頭說:“這裏山清水秀,布置典雅高貴,的確是個好地方,可以看出她原來的主人絕不是一個流俗之人。”

“算你有眼光,聽父親講,彩雲奶奶是當時有名的才女,隻可惜紅顏薄命……”

“紅顏薄命?”

“咳,老一輩的事,我也不大清楚。”林思凡轉換了話題,擁她入懷,說,“你就先住在這兒,以後我每星期抽空來看你一次,好不好?”

梅少君沒有說話,一想到以後那獨守空房寂寞無邊的漫長日子,就不由得有些黯然神傷。正在這時,小青上來敲敲門,向林思凡做了一個吃飯的動作。

林思凡拉起梅少君說:“小青已弄好了飯菜,我們下去吧!”

晚上,林思凡關掉手機,留在彩雲閣過夜。

就在那張錦帳繽紛、鵝毛被軟得如雲堆的棗紅木**,林思凡熟練地褪掉了梅少君身上的衣裙,溫柔地輕撫著她每一寸肌膚。

梅少君醉眼迷離。那古老的棗紅木床、那銅環扣鎖發出的叮當悅耳聲,以及周圍那溫馨典雅的一切,使她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樂感覺。

當林思凡進入她身體時,她竟忍不住快樂而興奮地大叫了一聲。

當**過後,狂風暴雨漸漸遠去之時,她不經意地向窗外望了一眼,忽然看見一片若有若無的黑影從窗前一閃而過,似人影,又似樹蔭。

她的心“怦”的跳了一下,忙推了推身旁的林思凡,但他卻已熟睡過去,毫無反應。

第二天清晨,林思凡沒吃早餐就匆匆吻別梅少君走了。

偌大的彩雲閣就隻剩下了梅少君和小青兩個人,加上小青又從不開口說話,叫梅少君吃飯、起床什麽的,都隻打打手勢,也不管她看清沒看清就走了。

梅少君簡直無聊透了。

有時候她實在悶得受不了,就去外麵的山路上樹林裏走走,散散心。

有時她也在心裏問過自己,付出這麽多,到底是為了什麽?是為了愛,為了思凡,為了我倆以後的幸福生活!

一這樣想,她就覺得自己受再多的委屈也值得。

她想,小青一個人在這裏獨居幾十年也沒什麽,自己小住一段時間又算得了什麽呢?這樣一想,她心裏便舒暢許多。

那個古裏古怪的老太太小青的生活,似乎並沒有因她的到來而有多少改變。

她照舊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也不知她起這麽早幹什麽,可能是林思凡說的“練功”去了吧;晚上則坐在彩雲奶奶的神龕前敲打著木魚,撚著佛珠,閉目修行;連白天也是常坐在神龕前發呆。

她對梅少君的態度也還是老樣子,不冷不熱,好像這棟古樓裏仍然隻有她一個人一樣。

這天,是梅少君住進彩雲閣的第三天。晚上,外麵月色很好,圓圓的月亮透過窗欞把銀色的月光輕輕灑在梅少君床前。

輕風明月勾起她對林思凡的無限相思,她躺在**,看著床前明月光,思緒萬千,難以成眠。

忽然,眼前光線一暗,似乎有什麽東西擋住了窗外的月光。

她忙抬頭一看,隻見一個身材高挑頎長裙裾飄飄的影子映在窗戶白紙上,時而清晰入微時而模糊難辨。

啊!她大吃一驚,“誰?誰?”她顫聲驚叫道。

叫聲未落,隻聽“梆梆”幾聲傳來,似是穿著木屐走路的聲音,那人影一閃即逝,來去無蹤,猶如幽靈鬼魅一般。

梅少君捂著怦怦亂跳的胸口想:這個人是誰呢?是小青嗎?不像。小青沒有這麽高挑修長的身材。

可這彩雲閣裏隻有她跟她兩個人住,除了她,還有誰呢?

難道,難道……梅少君忽然全身都顫抖起來,難道那根本就不是人,是……是鬼?一想到這,她全身冷汗直冒,連大氣也不敢出了。

這一夜,她再也沒敢合眼。

第二天早上吃飯時,她想把這件事告訴小青,可小青對她那一如既往的冷漠態度,又使她打消了念頭。

她知道她絕不會相信這房子裏會鬧鬼。

她想著昨晚的事,進出門時,就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踢著了什麽東西,差點摔一跤。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對木製的高蹺。

就在這時,小青忽然跑過來,撿起高蹺藏在門邊,似乎生怕她偷走一樣。

梅少君笑了笑,也沒放在心上,繼續在心裏想著昨晚那個神秘的身影。

難道是自己看花了眼看錯了嗎?她再次對自己提出了疑問。

可她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懷疑和想法,因為她一連三個晚上都看見了那個恐怖的鬼影,也聽到了那陣奇怪的木屐聲。

她知道這絕不是自己看花了眼,這是千真萬確的事。

就在她心驚膽戰不敢再在這鬼氣陰森的彩雲閣住下去之時,林思凡來了。

天色剛一暗下來,已經忍受了一個星期分別之苦的林思凡就有點急不可待地抱著梅少君上了樓。

在那張古老而浪漫的棗紅木**,他正欲伸手去褪梅少君身上的衣服,梅少君卻忽然一把撲在他懷中嚶嚶抽泣起來。

林思凡嚇了一跳,忙問:“怎麽了,少君,誰欺侮你了?”

梅少君一邊啜泣一邊道:“是你……是你!”

“我?我怎麽欺侮你了?”

“還說沒有,這房子裏不幹淨,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不幹淨?”林思凡莫名其妙地看看地上,說,“這裏打掃得一塵不染,哪裏不幹淨了?”

“我不是說地上,我是說……是說這兒鬧鬼!”

林思凡一怔,哈哈大笑起來,說:“別瞎說,小青在這裏住了幾十年都沒什麽,你才住幾天就鬧鬼,那倒奇了。”

梅少君知道他不相信自己,嘴一噘,不理他了,委屈的淚水卻還在不住地流著。

林思凡心裏一軟,說:“好吧,我有一個朋友文麗,是個警察,我給她打個電話,請她明天過來看一下。行吧?”

梅少君這才破涕為笑。

林思凡撫摸著她柔順的秀發說:“我倒不是怕什麽鬧鬼,我是怕有壞人闖進來,對你的安全構成威脅。”

第二天中午,女警文麗帶著自己的同事小李趕了過來,先是聽梅少君說了事發經過,然後又在房子周圍看了一下,說整個院子裏隻有林思凡、梅少君和小青的腳印,看上去並沒有什麽值得可疑的地方。

梅少君不免有些失望,說:“難道你們懷疑我晚上的所見所聞,都是幻覺?”

文麗沒有跟她多作解釋,遞給她一張名片說:“如果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你可以給我打電話,我會再過來看看。”

兩名警察離開後,梅少君心裏暗暗跟林思凡賭氣,一直沒有說話。

林思凡知道她不開心,決定再留下來陪她一晚。

晚上睡覺的時候,林思凡見她還有些悶悶不樂,就安慰她說:“你就別擔心了,警察都說沒事了,你又何必再庸人自擾呢?”

梅少君深信自己並沒有產生幻覺,可一時之間,又跟他說不清楚,委屈的眼淚就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林思凡心疼地俯下身來,輕輕吻著她的眉,她的眼,還有臉頰上那晶瑩的淚珠,然後,火熱的雙唇蓋住了她的嘴。

她稍微掙紮一下,但身體在他巧妙而挑逗地撫摸下,很快就燥熱難耐把持不住,不由得緊緊抱住他,回吻著他。

小別勝新婚。這一夜,兩人在**鬧了大半夜才漸漸睡去。

半夜時分,梅少君條件反射般睜開眼睛,竟然又看見那個修長的人影淡淡地印在窗前。她的心一下子縮緊了,忙輕輕搖醒林思凡,並用手指指窗外。

林思凡也看見了那人影,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睜大了。

不過,他到底是一個男人,膽子要比梅少君大得多。

“誰?”他翻身起床,快速地推開窗戶。但還是遲了一步,“梆梆”幾聲響過之後,那人影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梅少君忙起床開了燈,問他看見什麽沒有。

他說:“那影子飄走得太快,我看不清,隻看見一片紅色的裙裾。”

“紅色的裙子?”梅少君迷惑了。

“啊,我知道了。”林思凡忽然驚悸地叫起來,“一定是彩雲奶奶,一定是她,隻有她才喜歡穿紅色的旗袍,隻有她才有那麽高挑的身材。”

“彩雲奶奶?”梅少君睜大眼睛道,“你不是說她已經死了幾十年了嗎?”

“是的……可是剛才明明是她呀!”林思凡的聲音也有點顫抖了。

“她、她是怎麽死的?”梅少君似乎想起了什麽,忽然發問。林思凡已從剛才的驚悸中平靜下來,“我也不太清楚,聽父親講,彩雲奶奶是上吊死的,死的那年才23歲。”

“啊,這麽年輕?”

“是呀。當時,我爺爺是有名的風流才子,與彩雲奶奶邂逅之後一見鍾情,當時彩雲奶奶才19歲。那時,我爺爺已娶了我奶奶。為了不讓性格潑辣驕橫霸氣的奶奶發現此事,爺爺便在鄉下修了這幢彩雲閣,將她的小情人藏在這裏,一藏就是三年。不想紅顏多薄命,就在彩雲奶奶23歲生日的前幾天,她忽然上吊自殺,香消玉殞。”

啊,一個多麽淒美的愛情故事呀!

聽完,梅少君心裏一顫:“她為什麽要自殺呢?”

“不知道。別人推測可能是因為她受不了深山幽居的寂寞與孤獨,心中鬱結難解,隻好以死解脫。”

梅少君點點頭,心中卻暗暗反駁他:其實一個女人隻要有愛,有希望,再漫長的寂寞再可怕的孤獨再無聊的等待,她都是可以忍受的呀!

“少君,這裏不能住了,明天我帶你另外找地方住吧!”林思凡心有餘悸地說。

“不,我要住在這裏!”

不知為什麽,現在梅少君忽然不再害怕那個鬼影了,她甚至還有幾分可憐和同情她起來。她決定留在這裏把這個故事的來龍去脈弄個清楚明白。

林思凡知道她雖外表柔弱,但內心十分剛強。她很少下決心做某一件事,但一旦她決定了的事,就誰也不可能改變她。他也隻好隨她去了。隻是在第二天臨別時,特別吩咐小青要多照顧她。

林思凡走後,梅少君來到彩雲奶奶的神龕前,再次凝視著她的畫像,凝視她動人的雙眸。那雙幽幽的眼眸深處,似乎還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東西。

她用心凝視良久,忽然明白過來,那是一種旁人無法覺察和理解的憂鬱與哀怨呀。她的心莫名的震顫了一下,忽然覺得與畫上的美人親近了許多。她洗淨雙手,點燃三支香,虔誠地向著神龕拜了三拜。

小青看著她,先是有些莫名其妙,但一看到她那虔誠的表情,她就似乎明白了什麽,忽然咧開嘴,向她笑了笑。

梅少君來了這麽久,小青一直以一張冷漠的麵孔對她,這笑容實在來之不易。

中午吃飯時,梅少君忽然發現飯桌上多了幾樣她喜歡吃的菜。她抬眼一望,隻見小青正坐在對麵友好而慈祥地望著她。她心生感動,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

晚上,她一直倚在**等到下半夜,卻再也未聽到那“梆梆”的木屐聲,也未見到那神秘身影,她有些失望。

直到快天亮時,她才迷迷糊糊入睡。

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感覺到似乎有人進了她的房間,睜開惺忪的眼睛一看,果然看見床前站著一個人,嚇了一跳,再一看,原來是小青。

小青見她醒了,向她笑了笑,忽然把她拉起床,拉著她就跑。

梅少君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莫名其妙地跟著她跑出門,跑上了山岡。

外麵,朝陽升起,大地一片通紅。山岡上露珠晶瑩閃光,空氣清新,鳥語花香,令久居幽室的梅少君精神為之一振。

早晨的風景多好,外麵的天空多寬,想到自己幽室蟄居,每日懶覺睡到日上三竿,不知白白錯過多少好時光好風景,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可惜。

她待了半晌,扭頭一看,隻見小青不知何時已在旁邊一塊草坪上打起了拳術。

那拳術動作優美,舒展自然,並非城市裏老太太們每日操練的太極拳,而是一種似武似舞的動作套路,看上去有點像鍛煉身體的體操。

小青邊打動作邊微笑著示意她跟自己學,她也來了興趣,站在她身邊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地學起來。

小青一邊微笑著頷首對她表示讚許,一邊悉心指點她的動作。

一套動作打下來,梅少君竟全身冒汗,嬌喘籲籲,但全身卻舒暢極了,人也精神許多。

她看著小青,看著她微笑的慈祥的臉,這才明白她的苦心:她是想拉自己早點起來鍛煉身體呀!

想起剛到彩雲閣時,林思凡說小青脾氣雖怪,但人卻很好,心地善良,這才相信是真的。

太陽漸漸升高,空氣已經有些炎熱起來,兩人開始往回走。

梅少君走在前麵,一路上哼著輕快的曲子,蹦蹦跳跳地,像個快樂的少女。小青跟在後麵,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梅少君正走著,忽然一股腥臭味撲鼻而來,她趕緊捂住鼻子,還沒回過神來,一條碗口粗的五彩斑斕的大蟒蛇突然自雜草叢中鑽出,向她遊走而來。

她嚇得雙腿一軟,“啊”的一聲,癱在地上。蟒蛇吐著信子,箭一般向她竄來。

眼看她就要喪生蛇口之際,忽然一根樹枝斜刺裏揮過來,“叭”地一聲,打在蟒蛇頭部。蟒蛇痛得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

梅少君回頭一看,救她的人正是小青。

小青忙示意她站遠一點。

梅少君連滾帶爬地閃到一邊,看著小青提著樹枝與蟒蛇對峙著,搏鬥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來了。

蟒蛇挨打之後,忍不住發起威來,翹著頭,向小青猛撲幾次,都被她敏捷地閃避過去。梅少君越看越奇。她知道小青懂武藝,但卻沒想到她這麽大年紀卻還有這麽敏捷的身手。

小青閃動幾次之後,終於抓住機會,狠狠一棍揮出,“叭”的一聲,正中蟒蛇七寸。大蟒蛇頓時癱軟下去,再也抬不起頭來。

小青又補了幾棍,蟒蛇掙紮幾下,頭一偏,死了。

梅少君在一旁幾乎看呆了。

從這以後,梅少君與小青的關係融洽了許多。每天早晨,梅少君都早早起床,跟小青去晨練,而且早晚還要給彩雲奶奶的神龕上一炷香。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她鬱悶的心情漸漸開朗起來,她的心境也開闊了許多。

隻是,每當她給彩雲奶奶上香時,每當她凝視畫像上那雙幽深憂鬱的眼眸時,每當她想起彩雲奶奶那淒美動人的愛情故事時,她心裏就會有一種異樣的悲哀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的故事與彩雲奶奶是何其相似呀!每當想到這裏,她就不敢往下想,不敢想象這個故事的結局。隻是,她腦海中那個想見見那個神秘鬼影,想見一見“彩雲奶奶”的念頭卻越來越強烈了。

但是奇怪的是,那個高挑的身影再也沒有於半夜時分在她窗前出現過了。

而她和林思凡之間的關係,她也感覺仿佛起了一絲說不明道不白的微妙變化。以前,他跟她約定是每個星期來看她一次,但到後來卻變成每兩個星期來一次,甚至有一段時間一連好幾個星期都見不到他的人影。當然,他每次都有一個聽起來似乎很充分不容梅少君懷疑的理由。

日子就在這種希望與失望、幸福與惆悵中悄悄地溜走了。

這天是一個星期天,按常規,林思凡是應該來彩雲閣陪梅少君的。所以這一天梅少君一大早就化好了妝換好了衣服坐在門口等著。但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不見林思凡那輛寶馬車從那石子鋪就的山村小道上開來。

她再也忍不住,晚飯也沒吃便一個人上了樓,關了門倒在**傷心哭泣起來。哭著哭著,便迷迷糊糊睡著了。

半夜時分,她忽然被一陣“梆梆梆”的木屐聲驚醒。睜開眼睛一看,隻見窗外明月當空,一個修長的人影正映在窗戶紙上,裙裾飄揚,似曾相識,不是“彩雲奶奶”又是誰?

這段日子以來,梅少君白天對著彩雲奶奶的畫像焚香跪拜,晚上對她的身影念念不忘,在心理上早已覺得和她很熟識了,所以此時陡然見到她的亡魂鬼影,卻也並不覺得恐懼,反而多了一份親切之感。

她急忙翻身下床說:“窗、窗外站的是彩雲奶奶嗎?”她的聲音因心情緊張、激動竟有些顫抖。

窗外一個聲音說:“梅姑娘,是我呀!”

“彩雲奶奶,可以進來坐坐嗎?”梅少君也不知哪裏來的膽量,“吱嘎”一聲打開了窗戶。

窗外果然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秀發披肩的女子,一襲粉紅色旗袍垂到腳踝,把她頎長的身段與迷人的風姿全部襯托了出來。

隻可惜她是背對窗戶,梅少君無法看清她那傾國傾城的相貌。

“人鬼殊途,不便打擾!”彩雲奶奶頓了頓,又說,“梅姑娘,你不怕我嗎?”

梅少君微微一笑說:“說老實話,剛開始時有點害怕。不過自從思凡給我講了您的故事之後,我就不再害怕了……”

“講我的故事?”彩雲奶奶嘿嘿地笑了兩聲。

梅少君怔了一下:“難道他講得不對嗎?”

“那時他父親都還隻有十來歲,他又知道些什麽呢?”

“那麽,他說您為情輕生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呢?”梅少君鼓起勇氣問出了她最想問的問題。

“可以說是真的,也可以說不是真的。”彩雲奶奶忽然輕歎一聲說,“人世間的事本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難以分辨的。”

“那麽當時……?”

“林思凡隻說對了一半,不錯,我當時確實是上吊自殺,但卻是被人所逼呀!”

“是誰逼你?”

“被林思凡的奶奶。她奶奶是有名的潑婦。她查到我被她丈夫金屋藏嬌藏在彩雲閣之後,就整天來這裏吵罵我,甚至出手打我。最後,她給了我兩條路選擇:要麽離開彩雲閣離開她丈夫,要麽就死在彩雲閣裏,否則她絕不放過我。”

“哦,我明白了,為了愛情,您選擇了後麵這條路,是不是?”

“是呀!”

“那思凡他爺爺呢,難道他不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他當然知道。”

“那他為什麽不站出來保護您?您是他畢生至愛的人啊!”

彩雲奶奶冷冷一笑道:“他保護我?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呀。”

“為什麽?”

“他爺爺是當時有名的才子,但卻是一介窮書生,多虧他老婆娘家才撐起一份偌大的家業。他若與他老婆翻臉,立即就會被打回原形,變得身無分文無家可歸。他又怎會為我而放棄那種高貴安逸風光奢華的生活呢?”

梅少君難以置信地叫了起來:“不,不,一定不是這樣的。他是愛您的,為了愛,一個人還有什麽不可以付出的呢?”

彩雲奶奶抬起手腕,似乎是在擦拭眼角的淚花。

良久,她才長歎一聲說:“梅姑娘,你把愛情看得太崇高太神聖了。你要記住,無論是過分懷疑愛情還是過分相信愛情,都是會要吃虧的呀,就像我一樣。我每天站在你窗外,為的就是找機會告訴你一句話。”

“什麽話?”

“不要過分相信愛情,也不要過分相信男人,更不要去依靠別人。”

梅少君大惑不解地問道:“那我們到底應該相信誰依靠誰呢?”

“作為一個女人,最重要的是相信自己,依靠自己呀!”

“相信自己?依靠自己?”

梅少君腦海中靈光一閃,低下頭來,凝神思索著這句話,似乎漸漸明白了一些什麽,領悟了一些什麽。

她再抬頭時,窗外已無彩雲奶奶的人影了。她知道彩雲奶奶並非常人,來無影去無蹤不足為奇。當下,她忙雙手合十,對著天空虔誠而感激地拜了三拜。

躺回到**,她卻再也睡不著了。彩雲奶奶的那句話和那聲淒然的歎息,一直在她腦海中縈繞著,縈繞著……是的,作為一個女人,不能依靠別人,更不能做任何人的附屬品。隻有相信自己,依靠自己,她才會活得開心和幸福。她忽然完全明白了彩雲奶奶那句話中包含著的所有意思。同時,她也下定了決心。

第二天一大早,她把一封長信交給小青,叫她轉交給林思凡。自己收拾了一箱簡單的行李,走出了彩雲閣。

小青並沒有挽留她,看著她那快樂、自信而又激動的模樣,她欣慰地笑了。她把梅少君送出門,並握住她的手,慈祥而真誠地祝福她說:“梅姑娘,祝你一路走好!”

握著她的手,聽著她破天荒開口跟自己講的第一句話,梅少君忽然怔住了:多麽熟悉的聲音呀,在哪裏聽過呢?是了,她忽然想起來了,昨晚那位彩雲奶奶講話不正是這種聲音嗎?她迷惑了。再一抬頭,看見那對高蹺依舊立在門邊。她忽然明白過來,那半夜響起的梆梆聲並不是木屐聲,而是有人踩著高蹺走路的聲音。以小青的身高,再配上這一對高蹺,不正是一副高挑的身材嗎?

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一接聽,打電話給她的,居然是上次來過這裏的那個女警文麗。

文麗在電話裏說:“梅小姐,上次你報警的那件事,我想我們可能忽視了一個細節,那就是那一對藏在門後的高蹺。針對你反映的情況,我心裏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我想再去你那裏調查一下,不知道……”

“不了,文警官,謝謝你,已經不需要了。”梅少君掛了電話,一抬頭,看見了小青臉上欣慰的笑容。

她心中一動,忽然明白過來,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更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她不禁淚濕眼眶,緊緊握住了小青的手。

“孩子,走吧,往後的路還長著呢!”

梅少君含淚點頭,深情地看了她一眼,毅然轉過身,大步向前走去,走去。

前麵,彩雲滿天,霞光萬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