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凶猴
刑事偵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稱:猴子殺人案
案件編號:A52311311220110715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時間:2011.7.15
結案時間:2012.3.2
立卷單位:青陽市公安局
1
從青陽市城區往東,五十餘裏外,有一座九侯山,山中林木參天,風景優美,七八年前,當地政府抓住商機,把這裏建成了一個四星級風景區,每年都能吸引大批遊客前來觀光旅遊。
山下有個古老的村子,叫做九侯村,村長姓孟,叫孟兆年。解放前,孟兆年的父親是村中族長,後來孟兆年又當了村長,在村中頗有些勢力。
風景區建成後,孟兆年在九侯山下投資興建了一個九侯山溫泉度假山莊,經營得風生水起。
如今孟兆年已年近六十,山莊的生意主要交給其大女婿黃金貴和二兒子孟楷打理,自己當起了甩手掌櫃。
今年六月初二,是孟兆年六十歲壽辰。
為表孝心,孟楷不但大宴賓朋為父親賀壽,而且還擺起流水席,宴請全村村民,凡給父親磕頭拜壽者皆可入席,酒席從村頭一直擺到村尾,好不氣派。
黃金貴這個做女婿的,自然也不會錯過這個巴結老丈人的機會。他知道老丈人喜熱鬧,愛虛榮,於是花大價錢,請了青陽市最有名的花鼓戲劇團,還有一個外地猴戲班子,在家門口搭起高台,白天唱戲,晚上耍猴,說是要大慶三天。一時間,十裏八村的人都驚動了,真是觀者如雲,好不熱鬧。
別的不說,單是那一場猴戲,就讓人大開眼界。
孟家的宅子,是一幢老式四合院,依山而建,距離孟家經營的溫泉度假山莊不遠,是孟家祖產。如今孟兆年一家三代,都住在這裏。
宅子大門前,有一片空地,戲台就搭在這空地上。
六月初二,戲台上唱了一天的花鼓戲,晚飯後,隻聽得戲台上一聲鑼響,猴戲準時開幕。
那猴戲班子,由一人三猴組成。班主是個麻臉漢子,說話帶點河南口音,見人三分笑,一看就知道是個久走江湖的人物。
他手下的三隻猴子,分別叫猴二、猴三、猴四。他自己則自稱姓侯,叫侯老大。
第一個節目是猴王拜壽。
侯老大手提銅鑼,輕輕敲著,三隻猴子在台上翻筋鬥豎蜻蜓,玩了一陣雜耍,侯老大忽然大喝一聲:“夥計,還不快快給孟老爺拜壽,更待何時?”
三隻猴子得令,立即抓耳撓腮,嘰嘰吱吱,似乎是在商量拿什麽壽禮給主人家拜壽。忽然有隻猴子朝舞台邊指了指,舞台邊擺著一張小桌,小桌上放著一隻大瓷碗,碗裏裝著茶水,上麵蓋著蓋子。
猴老二一拍腦袋,似乎有了主意,連蹦帶跳跑過去,揭開碗蓋,忽然把碗裏的茶水向台下倒去。台邊坐著一個看猴戲的鄉下少年,因為天熱,光著上身,隻穿了一條褲衩。沒待他反應過來,一碗茶水就已兜頭澆下。
雖然隻是冷茶,少年也甚是狼狽。
猴兒朝他做個鬼臉,台下觀眾不由哄堂大笑。
猴老二蓋上碗蓋,端著瓷碗,一步一步走下台,往孟兆年麵前行去。
另外兩隻猴子一左一右,恭恭敬敬跟隨在後。
孟兆年正坐在台下第一排中間看戲,忽見猴子端著一隻空碗朝自己走來,不知何意。那猴兒頗通人性,將大碗端到他麵前,示意他朝碗裏吹一口“仙氣”。
孟兆年將信將疑地吹了口氣,猴子揭開碗蓋,碗裏赫然現出一隻大大的壽桃。
空碗變桃的魔術並不鮮見,可是由一隻猴子來變這魔術,就有點不可思議了。
台下觀眾紛紛鼓掌叫好。
孟兆年驚喜地接過壽桃,猴二舉起一隻“手”,畢恭畢敬地朝他敬了個猴禮。
孟兆年像是故意逗它,聳肩縮頸,嘴裏吱吱有聲,也學著它的模樣,抓耳撓腮地向它回敬了一個猴禮。
孟兆年身形矮小精瘦,雖然已年過六十,但仍精神矍鑠,這個猴禮,倒得回敬得活靈活現,惹得大家又是一陣哄笑。
第二個節目是猢猻唱大戲。
侯老大敲著銅鑼繞場一周,三隻猴子早已穿衣戴帽換好戲服從箱子裏鑽出來。
侯老大憋著嗓子尖聲尖氣地唱了一句:“我這裏將海哥,好有一比呀——”穿圍裙的猴二扭腰擺臀,翹起蘭花指,作低頭害羞狀。
侯老大又粗聲大氣地唱:“胡大姐,你把我比作什麽人羅嗬嗬?”
戴草帽的猴三一“手”將扁擔橫背在肩上,另一隻“手”輕輕攬住猴二的腰。
人猴一唱一和,台下觀眾這才看出來,原來這猴子演的,竟是白天劇團在這舞台上表演過的花鼓戲《劉海砍樵》。
人猴相互配合,唱得有板有眼,演得滑稽可笑,台下大人小孩早已一個個笑噴了。
晚上10點,猴戲散場。因為明晚還要接著演,猴戲班子被安排在孟家後院住下。
2
第二天一大早,孟兆年正在睡夢之中,房門忽然被人拍得砰砰直響。
開門一瞧,叫門的居然是自己的兒媳巧珍。
巧珍聲帶哭腔,道:“爸,您快去看看,孟楷在後院出事了。”
孟兆年一怔,問:“大清早的,出什麽事了?”
巧珍說:“他、他被人打死了。”
“啊?”
孟兆年大吃一驚,連衣服也來不及換,穿著皺巴巴的睡衣就往後院跑。
後麵院子裏,有一個小小的花園,裏麵種了一些花草,堆了一些石頭。
假山邊的淺草地上放著一張竹躺椅,上麵躺著一個人,正是孟楷。遠遠看去,像是睡著了。
可是孟兆年跑近一瞧,才發現兒子頭頂天靈蓋不知被什麽東西砸開,鮮紅的血跡和白白的腦漿流到了地上。一摸身上,冰涼冰涼,已經斷氣多時。
巧珍哭訴道:“昨晚猴戲散場後,孟楷喝了點酒,說天氣太熱,臥室雖然開了空調卻太悶氣,就搬了一張躺椅到後院乘涼。因為他以前常到後院露天乘涼,所以我當時也沒有多想,就自己一個人先睡了。直到今天早上醒來,才發現他一夜未歸,我覺得有些奇怪,就到後院尋他,誰知卻看見他、看見他……”
孟兆年叫聲“兒啊……”,人就癱軟在地,暈了過去。聞訊趕來的黃金貴一麵掐他的人中,一麵叫人趕緊報警。
接到報警電話,最先趕到案發現場的,是當地派出所所長。
所長帶人到現場一看,死者係當地知名企業家孟兆年之子,覺得這案子有點大,一麵叫人控製現場,一麵打電話向市局求援。
沒過多久,市局刑偵大隊大隊長範澤天帶人趕到,現場勘察隨即展開。
法醫老秦上前檢查屍體後說:“死者係被鈍器擊穿頭蓋骨,致其顱腦損傷而死亡。死亡時間大致在昨夜12點至今日淩晨3點之間。凶器有可能是帶棱角的磚頭石塊,或者尖頭鐵錘之類的東西。”
範澤天叫人把現場仔細搜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凶手遺留的凶器。
現場淺草地上腳印淩亂,痕檢人員提取到幾枚腳印,都是孟家自己人留下的。
案發現場在孟家後院,南北方向是兩堵高高的圍牆,東西兩側是兩排小屋,東麵小屋是用來堆放雜物的,西側幾間小屋是家裏傭人的住處。
中間圍成一個小花園,有花有草,有假山有流水,如果是在解放前,這應該算是一處豪宅了。
據巧珍反映,她丈夫孟楷是昨晚11點多到後花園乘涼的,而她發現丈夫出事的時候,天才蒙蒙亮,應該是今天早上5點左右。住在後院的傭人,因為昨天累了一整天,所以昨晚猴戲散場後略作收拾,待主人家休息了,便也紛紛回房睡了,當時應該是10點半左右。
這個時候,孟楷應該還沒有來到後院乘涼,所以傭人們並沒有在後院見到他。
而傭人們起床時間一般是早上6點左右,所以巧珍早上5點在後院發現丈夫屍體時,傭人們也都還在睡夢之中。也許是睡得太沉,傭人們在夜裏並未聽到異響。
範澤天的助手——女警文麗告訴隊長,她已經仔細看過,四周圍牆並無攀爬痕跡,而據看門人反映,昨夜10點關閉大門之後,直到今早案發期間,並無人出入。
範澤天皺皺眉頭,向正處在悲痛中的孟家人遠遠掃了一眼,問她:“你的意思是說,殺人凶手,就在這宅子裏?”
文麗點點頭,低聲說:“我就是這麽懷疑的。”
警方很快摸清了孟家的基本情況。
孟兆年妻子早亡,身邊隻有一女一子,大女兒嫁給黃金貴之後仍然住在娘家,孟楷是弟弟,今年38歲。孟楷平時在父親的溫泉度假山莊主要負責管理內部事務,其姐夫黃金貴則主要負責跑外麵的業務。
孟楷對下麵的人管理極嚴,但要說有什麽致命的仇人,倒也談不上。
範澤天想了一下,對文麗說:“你去把黃金貴叫過來,我有話問他。”
文麗一怔,說:“你該不是懷疑他這個當姐夫的是凶手吧?”
範澤天說:“至少從表麵上看,孟楷死後,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上門女婿黃金貴約四十歲年紀,細眼,禿頂,一臉世故的樣子。範澤天把他叫到一邊,開門見山地問:“昨夜12點至今天淩晨3點之間,你在哪裏?”
黃金貴一臉錯愕,問:“你懷疑我是殺人凶手?”
範澤天說:“案子未查清楚之前,誰都有可能被警方懷疑。”
黃金貴“哼”了一聲,說:“那都已經是半夜了,我在前院西廂房臥室裏睡覺。”
範澤天問:“有人能證明嗎?”
黃金貴說:“說實話,沒人能證明。”
範澤天問:“你妻子呢?”
黃金貴說:“三年前我就已經和她分床睡了——這話你可別對老頭子說。”
範澤天不置可否,繼續問:“我聽說你老丈人準備在六十歲之後退休,他經營的度假山莊和其他產業,將全部交給孟楷或者你繼承,不過到底會交給誰,他老人家好像還沒作最後決定。”
黃金貴臉肉**,看了他一眼說:“你了解得還挺全麵的,確實有這麽回事。”
範澤天說:“也就是說,孟楷一死,孟家的產業,就會全部落到你手裏。”
黃金貴終於發火了,怒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無論孟家以後誰當家作主,孟楷終歸是我的小舅子,我怎麽可能去殺他?”
3
正在黃金貴準備發飆的時候,不遠處的刑警小李忽然衝著範澤天喊了一嗓子:“範隊,你快過來看一下。”
範澤天急忙跑過去,小李拿著一台數碼相機,讓他看顯示屏上的照片,說:“這是痕跡人員剛剛從現場提取到的,一個42碼的鞋印。我已經問過,孟家上下,沒有人穿42碼的鞋。”
範澤天問:“腳印在什麽位置?”
小李說:“就在死者的躺椅邊。”
範澤天仔細看了一下,說:“這個好像是解放鞋的鞋印。”
小李說:“是的,確實是一雙42碼的解放鞋留下的。”
黃金貴好奇地奏過來看了一下,說:“咱們家沒有人穿解放鞋啊。”走了一圈,忽然想了起來,“哦,對了,好像侯老大就是穿解放鞋的,具體多少碼不知道,不過看上去挺大的。”
範澤天頓時來了興趣,問:“侯老大是誰?”
黃金貴說:“是我們請來給老頭子賀壽表演猴戲的猴戲班班主,因為要連續表演三天,所以他昨晚在這裏留宿。”
範澤天問:“昨晚他住哪個房間?”
黃金貴用手指了一下,說:“就在這後院,傭人住的那一排房子裏有一間空房,我就把他安排進去了。”
範澤天問:“他人呢?”
黃金貴四下裏看看,皺眉道:“奇怪了,我剛才還看見他擠在圍觀的傭人中間來著,怎麽一轉眼就不見了。”
範澤天暗叫不妙,心想莫非凶手在咱們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忙問:“那個侯老大,到底什麽來曆?長得什麽樣子?”
黃金貴說:“大概四十多歲吧,黑臉,身體很壯,說話帶點河南口音,我也隻是在街頭看了他的表演覺得不錯,就把他請來了,並不清楚他的底細。哦,對了,昨晚的猴戲我拍了視頻,裏麵就有侯老大的鏡頭。”他急忙跑回屋裏,拿了一個DV機出來,將昨晚拍到的猴王拜壽的視頻放給他看。
範澤天看到視頻中有侯老大的正麵鏡頭,就把文麗和幾個偵查員叫過來,讓他們看清侯老大的相貌,然後正準備分配警力四下搜捕,就看見侯老大提著褲子從廁所裏不慌不忙走了出來。小李和另外一名大個子刑警二話不說,就衝過去將他按在地上。
侯老大痛得哇哇大叫道:“哎喲,幹什麽,幹什麽?”
範澤天往他腳上瞧瞧,見他穿的正是一雙42碼的解放鞋,就蹲在他麵前問:“孟楷是不是你殺的?”
侯老大吐出嘴裏的泥沙,大呼冤枉,道:“我與他無冤無仇,殺他幹什麽?”
範澤天問:“如果不是你,為什麽要逃走?”
侯老大叫道:“誰逃走了,我不是一直站在旁邊圍觀嗎?剛才覺得肚子不舒服,所以才跑到廁所蹲了一會兒。”
範澤天問:“如果你沒有殺人,為什麽孟楷睡過的躺椅邊會留下你的腳印?”
侯老大說:“原來你們是因為這個才懷疑我的啊。我住的房裏沒有空調,連電扇也沒有一台,昨晚半夜裏我熱得不行,就出來到這院子裏走走,結果發現孟少爺躺在這裏乘涼,就走過去跟他打聲招呼,聊了幾句,後來起了點風,覺得身上涼了,就進房睡覺了。”
範澤天問:“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侯老大說:“應該是夜裏12點半左右吧。我離開的時候還問孟少爺什麽時候回去睡,他好像喝了酒,說他吹空調有點過敏,所以想在外麵再涼快一下。”
範澤天問:“當時周圍有沒有別人?”
侯老大搖頭說:“沒有別人,就我們倆。”
範澤天問:“你回房之後,有沒有聽到外麵院子裏有什麽異響?比如說腳步聲,慘叫聲之類的?”
侯老大說:“沒有,回房後我很快就睡了,什麽也沒有聽到。”
範澤天見問不出什麽,皺著眉頭走開了。文麗從後麵追上來,問:“範隊,你覺得這個人怎麽樣?”
範澤天說:“此人久走江湖,見慣了大風大浪,輕易問不出什麽,而且現在咱們完全不知道他的底細,連他的真名實姓也搞不清,你叫人把他帶回市局,好好調查一下。”
4
警方帶走了侯老大,同時也把孟楷的屍體運到殯儀館進行屍檢。
孟家上下還沒有從慶祝孟兆年六十大壽的喜慶中恍過神來,就跌進了親人慘死的悲痛中。
孟兆年老年喪子,更是深受打擊,病倒在床。
黃金貴請一位中醫大夫來瞧了脈,說是悲傷過度,導致肝氣鬱結,陰陽失調,並無大礙,開了一劑疏肝理氣的柴胡疏肝散,囑他按時煎服,慢慢調養。
折騰了一天,直到傍晚時分,孟兆年喝了大夫開的藥,才昏昏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看見一隻碩大的猴子,呲牙咧嘴向自己撲來。
他嚇得驚叫一聲,猛然睜開眼睛,才發現原來是自己做了一個惡夢,身上早已驚出一身冷汗。躺下之後,心裏還在怦怦直跳,再也睡不著了。
他扭頭看看窗外,天色已經微微泛白。
正在這時,房門忽然被人拍得砰砰直響。
孟兆年嚇了一跳,起床開門,站在門口的是他大女兒孟姣。
孟姣哭著喊道:“爸,不好了,金貴、金貴他出事了,他、他也被人砸死了……”
孟兆年一呆:“竟有這樣的事?”
跟著女兒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他們夫妻的房間,隻見女婿黃金貴穿著背心短褲睡在**,頭頂天靈蓋被砸開一個洞,鮮血和腦漿流到了枕頭上,死狀竟與孟楷一模一樣。
孟兆年渾身驚顫,問:“這、這到底是怎麽了?”
孟姣哭道:“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早上看到他的房門開著,所以就進來看一下,誰知他卻……”
孟兆年問:“你跟他睡一張床,怎麽會不知道?”
孟姣低頭說:“爸,其實三年前我就已經跟他分床睡了。他睡這個房,我睡外麵的房。”
孟兆年捶胸頓足,仰天長歎:“你們、你們……真是要氣死我呀!”
孟家人報警後,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範澤天很快就帶人趕了過來。
警方勘察現場後發現,黃金貴與他的小舅子孟楷一樣,都是被鈍器尖角擊穿頭蓋骨,致其顱腦損傷而死亡。
死亡時間也是在半夜12點至淩晨3點左右。現場地板已被孟家自己人踩踏過,足跡淩亂,無法提取到對警方有用的腳印。
據孟姣說,一般情況下,丈夫睡覺的時候都會關上房門。但今天早上她發現丈夫的房門是虛掩著的,並沒有鎖上,她覺得有點奇怪,所以就推門進來看了一下,直到看到枕頭上的血跡,她才意識到出事了。
警方檢查了門鎖,沒有被撬過的痕跡,因為沒有及時保護好現場,門鎖處留下許多雜亂的指紋,痕檢人員沒辦法提取到一枚完整的指紋。
文麗問孟嬌,最後一次見自己的丈夫是什麽時候?
孟嬌想了一下說,是昨天半夜吧,他昨天去度假山莊上班,很晚才回來,半夜裏我起**廁所,看見他拿著浴巾去浴室洗澡,因為浴室就在他臥室隔壁,當時他的臥室房門並沒有關。
文麗問當時大概是夜裏幾點?孟嬌說大概是半夜12點左右吧。
文麗四下裏看了看,這是一幢標準的四合院,前院正房住的是孟兆年,東廂房住的是孟楷一家,孟嬌夫妻倆住在西廂房。
西廂房這邊,共有六間房子,房門都朝走廊裏開著。原本古香古色的四合院,經過現在的改造和裝修之後,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有的房間牆壁上掛著空調主機,有的房間頂上安裝了太陽能熱水器。
警方根據種種跡象懷疑,凶手很有可能就是趁著黃金貴去浴室洗澡,臥室房門未關之際,先溜進屋躲起來,待黃金貴洗完澡上床睡熟之後,再行凶殺人,然後開門離去。
法醫老秦補充了一點,說打死孟楷的凶器已經確認,是一把尖頭鐵錘,應該與殺死黃金貴的凶器相同,而且作案手法也很相似。
所以警方基本可以確認,兩起命案,應該是同一個凶手所為。
文麗看看範澤天,說:“看來咱們昨天抓錯人了,凶手不是侯老大。昨晚他一直呆在拘留所裏,不可能跑出來作案。”範澤天皺皺眉頭,“嗯”了一聲。
這時小李帶著一個中年女傭人走過來,報告說這個掃地的女傭昨晚看見在黃金貴洗澡的時候,有人偷偷溜進了他的房間。
範澤天問女傭你是什麽時候看到的?
女傭說是夜裏12點半,當時宅子裏的人都已經睡了,她忽然想起還有一包垃圾放在西廂房這邊的一個廊柱下沒有處理,因為孟姣對下人要求極其苛刻,她怕第二天早上被孟姣看見後會罵她,所以半夜急急忙忙起床把這袋垃圾拎走了。
當時她在走廊聽到了黃金貴在浴室洗澡的聲音,過一會,又看到一條影子,閃身跳進他的臥室。
當時走廊的燈光很暗,她以為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也沒有多想,直到今天黃金貴出事,她才覺得事有蹊蹺。
範澤天問你看清楚那個人是誰了嗎?
傭人搖頭說沒有,我看那家夥走路一蹦一跳的,好像不是一個人。
範澤天一怔,問不是一個人?這是什麽意思?
傭人想了一下,說對,不是人,好像、好像是一隻猴子。
5
是一隻猴子?
現場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
文麗搖頭道:“這怎麽可能?猴子怎麽能殺人呢?”
傭人正要答話,忽聽背後傳來一聲驚叫:“爸,你怎麽了?”
眾人回頭看時,卻見孟兆年忽然一屁股癱坐在地,把孟家的人都嚇了一跳。
他女兒孟姣和兒媳巧珍急忙去扶他。
孟兆年兩腿發顫,竟一時無法站起。“猴子,猴子……”
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嘴裏念念有詞,“沒錯,是猴子,是猴子來找我們老孟家報仇來了……”
範澤天問:“猴子怎麽會找你們家報仇?”
孟兆年好半天才被人扶起,坐在沙發上,休息半晌,才恍過神來,揮揮手,叫家裏人都出去,說自己有話要對範警官說。
孟家人看看他,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孟兆年忽然抓住範澤天的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範警官,那些猴子下一個要殺的人就是我,你們警方一定要保護我,一定要保護我!”
範澤天把他扶起來,問:“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孟兆年說:“你有所不知,咱們背靠的這座山,原來並不叫九侯山,而是叫九猴山,猴是猴子的猴,九是陽數之極,表示多的意思,顧名思義,就是說這山上有許多猴子。”
範澤天奇道:“那為什麽現在改名叫九侯山了呢?而且山上連一隻猴子也沒有了。”
孟兆年告訴他,大概十七八年以前,自己得了一種奇怪的頭痛病,三日發作一次,發作的時候頭痛欲裂,生不如死。跑遍了全國各地的大醫院,都找不出病因。後來遇上一個遊方醫生,給他瞧了病之後說,他這種病,普天之下隻有一種藥可以醫治,就是生猴腦。
孟兆年聽後將信將疑,到九猴山抓了幾隻猴子,用尖錘敲開天靈蓋,將勺子伸進去,把溫熱的猴腦舀出來,一口一口吃掉。
連吃一月,果然有效。
後來他就每天都叫女婿黃金貴和兒子孟楷上山抓猴,取猴腦給他吃。
大約吃了一年多時間,頭痛的怪病徹底治愈。而九猴山的猴子,也被他吃掉了一大半,僥幸生存下來的,也都逃離了九猴山,再也沒有回來。
多年後,政府要在這裏興建旅遊區,當時有官員覺得這山上沒有一隻猴子,叫九猴山有誤導遊客之嫌,於是就改成了九侯山。
孟楷和黃金貴慘遭橫死,孟兆年本來沒有往這件事情上麵想,今天忽然聽到女傭說看見一隻猴子進屋用尖頭鐵錘敲死了黃金貴,他才猛然想起,兒子和女婿的死狀,跟他當年殺猴取腦的情形,不是一模一樣嗎?
孟兆年雙手抱頭,驚恐地道:“我早就應該想到,是那些猴子回來報仇來了。”
範澤天還真沒想到,這風景優美的九侯山,竟然還有一段這樣的血腥往事。
他想了一下,說:“可是你剛剛都已經說了,這九侯山猴影絕跡已經十多年了,怎麽會突然冒出一隻猴子來找你報仇呢?”
“怎麽會有猴子?怎麽會有猴子?”孟兆年渾身打顫,抖得像篩糠似的,忽然一拍腦袋,想了起來,“對了,一定是侯老大,是侯老大猴戲班的猴子。這麽多年都沒事,猴戲班一來,家裏就接連出事,一定是猴戲班的猴子幹的,一定是……”
範澤天問:“猴戲班一共有幾隻猴子?現在在哪裏?”
孟兆年說:“猴戲班有三隻猴子,它們跟猴老大一起住在後院,侯老大被你們抓走後,他的猴子應該還在他住的房子裏。”
範澤天說:“你帶我們去看看。”
他叫上文麗和小李,跟著孟兆年一起往後院走去。
路上,他把孟兆年十幾年前殺猴取腦致使九侯山猴影絕跡的事告訴兩人,兩人都大吃一驚。
來到後院,找到侯老大住過的那間小房,房門虛掩著,這兩天事多,自從侯老大被警方帶走後,孟家的人也沒有顧得上進來收拾屋子。
範澤天推門進去,隻見侯老大猴戲班的行頭都扔在屋裏,桌子下麵放著三隻小籠子,有兩隻籠子裏分別關著一隻猴子,第三隻籠子卻被什麽東西咬開,裏麵已是猴去籠空。
孟兆年“啊”的一聲,臉色慘白,指著空籠道:“你們看,你們看,我沒有說錯吧,跑了一隻猴子。這猴子說不定就是當年從九侯山逃走的,碰巧被侯老大捉了去,現在它終於回來報仇了。它已經殺了我兒子和女婿,今天晚上,它的下一個目標,一定是我,一定是我。範警官,你一定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範澤天的眉頭也皺起來,心想猴子報複殺人,這事聽起來雖然有點離奇,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不管怎麽樣,先找到這隻有重大作案嫌疑的猴子再說。
他叫小李多帶些人手,在周圍展開搜索,尋找那隻失蹤的猴子,尤其是村子後麵的九侯山,一定要仔細搜查。
文麗道:“猴子那麽機靈,就算找到,想要抓住它,隻怕也很困難。”
範澤天一想也對,就道:“你打電話叫市局的人馬上把侯老大送過來,現在隻有他才有辦法抓到那隻逃跑的猴子。還有,也不能排除侯老大訓練猴子殺人的嫌疑,所以暫時還不能讓他脫離警方控製。”
6
警方出動不少人手,又請了一些村民幫忙,山上山下尋找了一天,連猴子的影子都沒瞧見。
侯老大回來後,確認逃走的是三隻猴子中的猴二。
範澤天叫他帶著警察去尋找猴二,侯老大打著嗬欠說猴子出籠,這裏山高林密,如果逃上山,哪裏還能找得到?
範澤天問那要怎麽辦?
侯老大說別急,你們現在去找也是白忙活,那畜生的習性我最了解,我料定它今晚必定會自己走回來。
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範澤天對他的話隻能是半信半疑,一麵繼續派人到外麵去搜尋,一麵叫人蹲守在侯老大屋裏。
天很快就黑下來,逃跑的凶猴仍然沒有找到。
孟兆年越發顯得坐立不安,仿佛大限將至。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叫人把臥室前後窗戶都用厚木板釘死,又在房門後邊多加了一道內閂,接著又把床鋪下衣櫃裏都仔細搜查一遍,確認那隻凶猴沒有躲在臥室之後,才敢進房睡覺,房門也被從裏麵閂得死死的。
範澤天本想派兩個人進房貼身保護他,可是孟兆年不肯放任何陌生人進屋,經曆了婿死子亡的人倫慘變之後,他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人。
警方隻好提高警惕,暗中保護他。
盡管範澤天對猴子殺人之說仍然持懷疑態度,但畢竟現在所有線索都指向了那隻猴子,所以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他親自帶人守在孟兆年的臥室門口,又叫文麗和小李各帶一個人分別守住前後窗戶,考慮到猴子會爬牆上房,又叫了兩名身手敏捷的年輕刑警在房頂蹲守。
除此之外,還從孟家經營的溫泉度假山莊調來四名保安,組成巡邏隊,圍繞孟兆年房前屋後不間斷地巡邏。
可以說是把孟兆年的臥室保護得如同鐵桶一般。
怪猴殺人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不但孟家宅子裏,就連整個九侯村的人,都膽戰心驚,人人自危,天剛一黑,就關門閉戶,早早地睡了。
一時間,夜幕低垂,周圍一片死寂,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吠,也聽得人心裏發顫。
夜漸深沉,範澤天聽到孟兆年在密閉的臥室裏沒有一點聲息,忽然有點擔心,敲著房門叫了一聲:“孟老先生。”
孟兆年仿佛被這一聲敲門給嚇到了,半晌才顫抖著聲音問:“什、什麽事?是不是那隻行凶的猴子抓到了?”
範澤天說:“那猴子還沒有抓到。為了防止意外,我會在外麵每隔半小時叫你一次。”
夏季的夜,沒有一絲兒風,天熱得厲害。
範澤天解開警服的扣子,看看手表,已經是半夜12點多了。
他通知同伴要打起精神,千萬別打瞌睡,因為前麵兩宗命案都是發生在午夜零點之後。
又在悶熱的黑夜裏蹲守了一個多小時,院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息,更沒有出現一點兒異常情況。
範澤天雖然強打精神,但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嗬欠,正有點犯睏,腰裏的手機忽然叫起來,把他嚇了一跳,一接聽,卻是在後院侯老大屋裏蹲守的刑警老趙打來的:“範隊,那隻猴子回來了。”
範澤天以為自己聽錯了,追問一句:“真的?”
老趙說:“是的,已經被咱們抓住了。”
範澤天說聲“好”,暗暗鬆口氣,掛了電話,通知文麗、小李和房頂上的刑警說那隻逃跑的猴子已經被抓住,就在侯老大屋裏,咱們去看看。
大家都興奮起來,急忙往後院跑去。
一進侯老大的房間,就看見侯老大正將一隻猴子捉住往籠子裏塞。
老趙指了一下,說就是這隻家夥。
範澤天細看一下,隻見那猴子嗬欠連天,淚涕齊流,好像幾天幾夜沒有睡過覺一樣,一點兒精氣神都沒有。
他忽然明白過來,問侯老大:“你給猴子喂食了大麻,是不是?”
侯老大並不諱言,說:“是的,山野猴子捕到手,先讓他們染上大麻癮,讓它們離不開我,再訓練它們就容易多了。”
範澤天道:“這猴子大概每天晚上都要吸食一點大麻吧?所以你才料定它就是逃得再遠,晚上也得乖乖回到你身邊,是不是?”
侯老大點頭說:“是的。”
範澤天問:“這些猴子,你是在什麽地方捕到的?”
侯老大說:“在我老家河南新野縣的一座荒山上捕來的。”
範澤天一怔,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河南新野離這九侯山少說也有上千裏路,從九侯山逃走的猴子,再厲害也不可能跑到千裏之外的山頭。所以孟兆年的九侯山的猴子回來報複殺人的說法,就不可能成立。
7
範澤天正覺事有蹊蹺,未及細想,就見一個年輕小夥子跌跌撞撞跑來,大叫道:“警察同誌,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範澤天一看,認得他是四名在孟兆年臥室周圍巡邏的保安之一,不由心裏一沉,忙問:“出什麽事了?”
小夥子喘著粗氣說:“剛才我們在孟董事長臥室外麵巡邏,忽然聽見他在房裏大聲慘叫,還一個勁地說猴子來了猴子來了,然後又說別殺我別殺我。我們四個在外麵叫門,沒人開門,想撞門進去,可是那門從裏麵閂得太牢,根本撞不開……”
範澤天大吃一驚,心想難不成咱們中了這猴子的調虎離山之計?
立即帶著文麗他們往前院跑去,穿過二門,剛進前院,就聽見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從孟兆年的臥室傳來:“啊,救命啊,猴子,別殺我,別殺我……”
喊聲中還夾雜著猴子吱吱的尖叫聲,仿佛是他正在跟猴子搏鬥。
範澤天加快腳步跑到臥室前,屋裏忽然安靜下來,再無半點聲息。
範澤天大叫孟老先生孟老先生,屋裏再無回音。
巡邏隊的三個保安正在拚命撞門,那房門樣式雖然老舊,卻相當厚實牢固,加上裏麵上了兩道門閂,被三個小夥合力撞了半天,也紋絲不動。
範澤天對給自己報信的那名保安說:“快去廚房把斧頭拿來。”
小夥子如夢方醒,立即跑到廚房,拿了一把長柄大斧。
範澤天掄起斧頭,朝著臥室房門連劈數下,總算將那木門劈開。
大夥衝進去一瞧,不由驚呆了。
孟兆年身著睡衣,滾落在床下,頭頂天靈蓋被敲了一個洞,鮮血混著腦漿流了一地,死狀竟與孟楷和黃金貴一模一樣。
孟兆年麵容扭曲,眼睛驚恐地睜大著,可見他臨死之時,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旁邊扔著一把尖頭鐵錘,上麵沾滿血跡。
範澤天上前探探他的鼻息,已經斷氣。
他看看臥室窗戶,仍然密閉著,沒有被撬過的痕跡,頭上屋頂也完好無損,未見異常,再聯想到剛才房門也是從裏麵閂上的,不由心頭一跳,低聲道:“凶手可能還在屋裏。”
小李立即掏槍守在門口。
文麗和另外幾名刑警也掏出佩槍,小心地跟在範澤天身後,仔細地把房間裏搜索了一遍,連床板也揭起來看過,屋子裏並沒有其他人,也沒有看見一隻猴子。
警方痕檢人員很快到場,經勘察,案發現場除了警方和孟兆年自己的腳印,再也沒有其他人的足跡。
法醫老秦初步斷定現場遺留的尖頭鐵錘係殺死孟兆年的凶器,孟楷和黃金貴應該也是喪命於同一件凶器之下。
可是警方在這凶器上麵隻提取到孟兆年的指紋,並沒有找到凶手,或者說凶猴留下的任何痕跡。
也就是說,凶手在門窗完全密閉的情況下,進入了臥室,行凶殺人之後,又立即憑空消失,沒有留下一絲痕跡,沒有留下半點線索。
這是什麽樣的凶手?就算真是隻猴子,那也不可能穿牆入室,來無影去無蹤呀。
8
關於孟家老宅這樁連環殺人案,警方最初的重點懷疑對象是猴戲班的侯老大和他的三隻猴子,可是黃金貴被殺時,侯老大正身處警方拘留室,孟兆年被殺時,他和他的三隻猴子也都不在現場,後來經過警方縝密偵查,最終排除了他作案的嫌疑。
可是凶手如果不是侯老大和他的三隻猴子,那又會是誰呢?
黃金貴被殺前,有人看見一隻猴子鑽進了他的房間;孟兆年被殺時,範澤天親耳聽到臥室裏傳來死者與猴子的搏鬥聲。
難道殺人凶手,真的是一隻猴子?
但是孟兆年遇害時,正身處密室,就算是一隻猴子,也不可能從門縫裏鑽進去殺人啊,除非它是孫悟空。
圍繞這個案子,警方調查了三個多月,仍然沒有一點線索,最後竟然成了一樁懸案。
又過了幾個月,一天晚上加班後,範澤天和法醫老秦到街邊大排檔喝啤酒。
其間聊起孟家老宅凶殺案,老秦忽然說:“範隊,前幾天,我的一個同學從鄉下來看我。我這個同學是個中醫,在九侯山附近的小鎮上開了一家醫館,在當地頗有些名氣。他告訴我說,孟兆年臨死前兩天,他還被黃金貴叫去給孟兆年瞧過病。”
範澤天“嗯”了一聲,說:“這個我知道。孟楷被殺之後,孟兆年悲痛過度,身體抱恙,所以才請了大夫。當時不是說孟兆年的身體沒有大礙嗎?”
老秦搖頭說:“非也非也,我同學說,他給孟兆年號脈時,發現其脈象十分奇特,初時脈搏極快極細,稍後再切脈,卻又發現其脈搏不沉不浮,十分正常,過一會兒再瞧,脈搏又跳得極快,兩種截然不同的脈象交替出現,我這位同學行醫數十年,還從沒有遇上過這樣離奇的事,最後他也查不出原因,隻好說沒有大礙,開了一些疏肝理氣的中藥給他。”
範澤天說:“脈搏極快極細是什麽意思?”
老秦說:“據我那位同學所言,這種脈搏,已經超出了他所了解的醫學範圍,甚至已經不像是人的脈搏。他還說他許多年前曾給一隻受傷的猴子治過病,孟兆年這種脈搏怪象,倒是有點像猴子的脈搏。”
他宵夜也不吃了,開車載著老秦馬上趕回局裏,調出孟家老宅命案的檔案和證據材料,其中有一個光盤,刻錄的是黃金貴用DV機拍攝到的六月初二晚上猴戲班表演猴王拜壽的視頻。
範澤天把光盤放進電腦,盯著視頻畫麵看著。
當看到猴子給孟兆年獻壽桃,孟兆年向猴子回敬猴禮時,他忽然把鏡頭定格下來,問老秦發現什麽沒有?
老秦把這一小段視頻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後說,我有兩個發現,第一,當猴子靠近孟兆年時,孟兆年好像不經意地打了一個寒噤,第二,你看他敬的這個猴禮,並不像刻意模仿,倒像是……
範澤天盯著他問:“像是什麽?”
老秦斟詞酌句地說:“倒像是本能反應。”
“不錯,我也有這種感覺。”範澤天一拍大腿,有些興奮地道,“基於現在掌握的新線索,我有如下推理,你是醫學院畢業的,以前也當過醫生,請你從醫學的角度看看,能不能成立。”
老秦點點頭,表示洗耳恭聽。
範澤天背著手,在辦公室踱著步子,思索著說:“這些年來,因為人們濫捕亂食野生動物,導致‘非典’‘禽流感’橫行,所以我想,孟兆年也完全有可能因為生吃猴腦而感染某種猴類疾病,這種病毒平時潛伏在體內,完全不能察覺,但一旦跟猴類親密接觸,就能引起病毒發作,產生某種讓人意想不到的生理病變。從理論上說,我這個推斷應該能成立吧?”
老秦點了一下頭,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孟兆年感染了某種猴類病毒,所以分裂成了兩個人,或者說分裂成了一人一猴,白天他是個正常的人,一到午夜,他就變成了一隻猴子,而且還是一個立誌要為九侯山上被孟兆年吃掉的同類報仇的猴子,所以他半夜裏,用尖頭鐵錘像孟兆年敲猴食腦一樣,殺死了當年瘋狂上山捕捉猴子的孟楷和黃金貴。因為他身形矮小瘦削,加上走路行事完全是猴子的習性,所以有人在黑暗中看到他的背影,也把他誤認為真是一隻猴子。正因為凶手是他,所以他在案發現場留下腳印指紋等痕跡,也不會引起警方懷疑。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做這一切,就像夢遊一般,一覺睡醒之後,並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麽。”
範澤天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如果這一點能夠成立,那麽孟兆年密室被殺之後找不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跡,就解釋得通了,因為殺死孟兆年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或者說是已經變成猴的另一個孟兆年。我們在外麵聽到的人猴搏鬥的聲音,其實是孟兆年本來的自己和動物的自己糾纏糾結時發出的聲音。”
範澤天想了一下,說:“假如他真的因為感染某種病毒而致使身體發生某種變異,通過對屍體進行病理學檢查,應該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吧?”
老秦說:“應該能的。可是現在孟兆年的屍體早就送去火化了,不可能再進任何屍檢了。”
範澤天“哦”了一聲,皺眉說:“當時確實是孟家的人催得急,要不然我還想把屍體放一放,也許還能從死者身上多找到一點線索。對了,現在孟家情況怎麽樣了?”
老秦說:“我聽說孟兆年的兒媳婦巧珍非常強勢,把大姑姐孟姣趕出了孟家老宅,孟家的產業,都由巧珍接管了。對了,你不記得了嗎,當時催著要火化孟兆年屍體的,也是巧珍。”
範澤天又“哦”了一聲,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