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1

鄧振華和史大凡攜帶武器,小心翼翼地爬行上了山坡。馬雲飛的別墅在他們眼下一覽無遺,樓頂有狙擊手值班,毫無警惕地打著哈欠。

鄧振華把巴雷特狙擊步槍放在身邊,拿起88狙擊步槍旋上長筒消音器。

林地。耿繼輝和大寶出現在灌木叢中。

大寶舉起85狙擊步槍,別墅出現在瞄準鏡裏,有散亂的保鏢在運動。

耿繼輝對著耳麥:“收到。指揮組到位,完畢。”

大寶深呼吸,眨巴眨巴眼。耿繼輝看他:“你行不行?不行交給我。”

大寶穩定自己:“沒問題!”

耿繼輝嚴肅地說:“聽著,你一定要擊中目標!我不想讓他受兩次罪!”

“嗯。”耿繼輝拿起56-1衝鋒槍,慢慢旋上長筒消音器。

穀地。陸地巡洋艦高速開來,停在草叢中。野戰裝束的兩個新人持槍下車,快速跑向山穀盡頭。

新人甲邊跑邊對著耳麥說:“突擊組在到位,完畢——”

耿繼輝的聲音傳來:“你們抓緊時間,警察很快就到了!我們要趕在警察到來以前結束戰鬥,完畢!”

“收到,明白!”兩個人飛速衝向山穀盡頭。

他們臥倒在灌木叢中。新人甲撥開灌木叢,別墅出現在眼前。幾個保鏢在巡邏,聊著天。

“突擊組到位!完畢。”

狙擊陣地。鄧振華抱著狙擊槍:“衛生員,報告目標排序。”

史大凡拿著激光測距儀:“十點鍾方向,542米,狙擊手一名,可以射擊。”

鄧振華瞄準目標,穩穩扣動扳機。噗!子彈脫膛而出,狙擊手在樓頂頭部中彈,栽倒在狙擊步槍邊上。

“10環——十一點方向,332米,巡邏兵二人。”他放下激光測距儀,拿過88狙擊步槍,“我左你右——準備。”

兩個人各自瞄準目標,幾乎同時開火。噗噗!兩個別墅外的巡邏兵頭部中彈倒地。

耿繼輝拿著望遠鏡觀察:“突擊組,前進障礙清除,抵近。完畢。”

“收到,完畢。”突擊組兩個新人起身,貓腰穿過雜草叢,持槍快速交叉掩護前進。

一間幽靜的林間小屋裏,馬雲飛看著監視器,監視器上,突擊小組在抵近別墅。

馬雲飛露出笑容:“現在,讓你們自己嚐嚐滋味。”他端起啤酒,喝了一口。

山之巔,老炮神色複雜地拿著望遠鏡注視著下麵,望遠鏡的鏡頭裏,突擊組在快速接近別墅——狙擊小組在那邊山頭,指揮小組在林地外的灌木叢。

老炮放下望遠鏡:“惡狼,他們在接近。完畢。”

另外一處山巔,強子手持85狙擊步槍,對著兩個突擊組的新人:“我看見了,標準雙人戰鬥小組快速推進。你確定,我一定要這樣做嗎?完畢。”

“確定。完畢。”

強子歎息一聲,慢慢拉開槍栓。他掉轉槍口,對準了新人。他的虎口在慢慢加力……

同時,老炮也舉起狙擊步槍,他瞄準前麵的第一突擊手:“惡狼,我打前,你打後。完畢。”

突擊小組仍在接近別墅。迎麵出現兩個保鏢。兩個新人躍起,扣動扳機。噗噗!兩個保鏢中彈倒地。

“射擊!”老炮對著耳麥喊。他隨即扣動扳機。砰——

強子幾乎同時扣動扳機。砰——

第一突擊手腿部中彈,慘叫一聲倒下。

第二突擊手也是腿部中彈,慘叫倒下:“隊員受傷!有狙擊手!”

耿繼輝高喊:“狙擊手!找到狙擊手!”

大寶在迅速尋找。鄧振華也在迅速尋找。

史大凡縱身躍起,飛奔下山:“掩護我!我去救人!”

強子掉轉槍口,瞄準鏡裏麵,戴著防彈頭盔的史大凡在飛奔下山,他的瞄準鏡對準了史大凡。

史大凡飛奔到那兩個傷員跟前。迎麵衝出來幾個保鏢。他和傷員一起射擊,保鏢們中彈倒地。

強子穩穩扣動扳機。砰——正在搶救傷員的史大凡頭盔啪地炸開,隨即後腦位置一團血炸開,他睜著眼,不相信地看著群山。

“衛生員——”鄧振華驚呆了。他的視線裏,史大凡咣當仰麵栽倒,兜裏的《七龍珠》掉出來,手鬆開了急救包。

傷員高喊:“隊員犧牲——隊員犧牲——”

小屋裏,馬雲飛喝了一口啤酒,看著監視器,露出冷笑。

耿繼輝的臉色發白,望遠鏡從手裏掉出來,嘴唇翕動著:“衛生員……”

“我找到狙擊手了!”大寶喊,他的瞄準鏡鏡頭裏,強子在提著狙擊步槍轉換陣地。

“森林狼,我找到狙擊手了!”

“射擊!”耿繼輝憤怒地喊,“幹掉他!”

大寶扣動扳機。砰——正在奔跑的強子腿部中彈,慘叫一聲倒地:“我被擊中了!”

鄧振華利索地取掉消音器,站起身舉起狙擊步槍:“狗日的——”他連續扣動扳機。砰砰砰砰——強子在地上慘叫著,身上不斷中彈,他在彈雨中抽搐著,倒下了。

老炮舉起狙擊步槍,瞄準了鄧振華:“傘兵,再見!”他果斷扣動扳機。

鄧振華剛剛找到老炮的位置,他瞄準鏡的主觀視線裏,老炮的槍口一點火光。

“啊——”他慘叫一聲,胸部中彈,子彈打穿胸膛,在後背炸開一團血。他慘叫著倒地,狙擊步槍丟在一邊。

“同生……共死……”鄧振華的嘴唇翕動著,流出一團血。

馬雲飛看著,發出了爽朗的笑聲。

“傘兵——我的弟兄們——”耿繼輝一躍而起,手持衝鋒槍衝過去。

大寶冷峻地找到老炮所在的位置,扣動扳機。砰——老炮左胸中彈,慘叫一聲倒下了。

他丟掉狙擊步槍,拚命地往後爬。大寶連續扣動扳機。子彈追著他打在石頭上,老炮爬著,滾下了山坡。

耿繼輝扭曲著臉,衝向傷員和衛生員的屍體。兩個傷員仍在頑強地射擊著,阻擊衝鋒的保鏢……

2

警燈在閃爍,山穀裏到處都是警車和警察。

耿繼輝坐在地上臉色木然地抱著史大凡的屍體,史大凡的腦袋已經用厚厚的三角巾裹上,血滲透了白布。

渾身是血的強子躺在鄧振華身邊,臉上也蓋著迷彩汗巾。

大寶手持56-1衝鋒槍站在旁邊,他血紅著眼看著周圍的警察:“你們——不許靠近!”

李隊長嘴唇翕動:“我們隻是想提供救護!”

大寶怒吼:“滾開!我們現在不信任任何人——”

黑鷹副組長說:“你們的傷員在流血,我們可以把他送到醫院去搶救。”

救護人員提著擔架,快步跑過來。大寶舉起衝鋒槍嘩啦拉開槍栓,對準靠近的救護人員:“誰敢靠近我們5米以內,我就開槍——滾開——都滾開——”

兩個傷員撐起身子,拿起衝鋒槍拉開槍栓對著四周試圖靠近的警察。

救護人員呆在原地。

“你們……不許靠近!我們現在……不信任任何人——”大寶流著眼淚大叫著,對著天空扣動扳機。

警察們不敢靠近。特警們默默地看著。特警甲一臉震撼:“沒想到,他這樣死了!”

小蕾哭喊著跑過來:“強隊——強隊——”

大寶舉起衝鋒槍,猙獰著滿是眼淚的臉:“不許靠近——”

黑鷹副組長一把抱住了她:“不要過去!他們真的會開槍的!”

小蕾哭著對大寶喊:“我是他的女人!”

“同生共死的兄弟,都能自相殘殺!何況一個女人,滾開——滾開——”他嘶啞的聲音變成了哭腔:“滾開——你們都滾開——”

小蕾被兩個特警抱著,衝不過來。

大寶淚流滿麵,手裏的衝鋒槍哆嗦著但是沒有放低:“你們誰也不許靠近!進5米內者——死——”

空中出現了陸航的直升機,馬達聲越來越近。

耿繼輝的臉被直升機吹拂著,他仍一臉木然地抱著史大凡,抱得緊緊的。

鄧振華臉上的迷彩汗巾被吹掉,露出死不瞑目的眼。

強子臉上的迷彩汗巾被吹掉,露出滿是血汙的臉。

警察們都蹲下或者臥倒,躲避直升機的氣流。

大寶沒有躲避,他絕望地哭出聲來:“啊——”

直升機降落了,艙門打開,六級士官馬達第一個跳下來,手持武器的他頓時目瞪口呆:“天啊——”他隨即反應過來,快步跑過去。

四級士官土狼跳下來,看著現場愣住了。其餘的老隊員們也跳下來,都呆住了。陸軍大校高大隊最後一個下來,也傻眼了。

大寶哭著麵對馬達:“你也……不許靠近……”

馬達平靜地看著他的槍口:“士兵。”

大寶看著馬達:“我該相信誰?我該相信誰?他們都是我的偶像!都是我偶像——”

“相信我。”馬達伸出手,“把槍給我,士兵。”

大寶很傷心很絕望地哭著,慢慢放下槍口,跪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吼:“啊——”

馬達慢慢伸手接過他的衝鋒槍。

李隊長在那邊跟高大隊說著:“……我們到了這裏,現場就是這樣了。”

高大隊默默地看著:“我的人,交給我處理。”

“一天是狼牙,終身是狼牙——交給我們處理。”他不由分說地揮揮手,土狼等幾個老隊員飛奔過去,分開人群,扛起三具屍體跑回直升機。

小蕾哭喊著:“強隊——”

強子趴在土狼的肩膀上,隨著跑動晃動著,被扛上了直升機。

大寶趴在地上抓著地麵絕望地哭著:“啊——”

馬達默默地站起來:“搶救傷員!”

A組的老鳥們拿著折疊擔架飛奔下來,把傷員放在了擔架上,抬上了直升機。

“他們……需要輸血。”李隊長一臉黯然地說。

高大隊不看他:“送他們去最近的軍醫院,我現在不信任除了軍隊外的任何人!”

直升機起飛了。

高大隊、馬達和A組的老鳥們留下。

馬達慢慢抱起大寶,大寶哭著看著他:“灰狼……”

馬達輕輕拍著他的肩膀,說不出話來。

高大隊走到還木然地坐在地上的耿繼輝跟前:“少校。”

耿繼輝抬起木然的眼:“高大隊……”

“起立。”

耿繼輝慢慢站起來。

“你是孤狼特別突擊隊隊長,我們現在麵臨嚴峻局麵。A組跟我已經抵達現場,你是否可以繼續參與指揮?”

耿繼輝長出一口氣:“我能。”

“那就參與指揮,解散。”

耿繼輝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高大隊回頭:“好了,現在這個事件以我們為主!死了我們的人,我們要血債血還,窮追到底!警隊誰是頭兒?”

李隊長上前一步:“我是現場警銜最高的警官。”

高大隊指著他:“現在開始,你聽我指揮。”

“可是我們……局長……你最好打個招呼……”

“我戰區司令部情報部、政治部、保衛部會和公安部聯係,1個小時內會有正式公函給你們局領導。案子的性質變了。這是多名現役軍人被謀殺,不再是單純的警察行動,屬於軍方偵察和軍事行動。我們接手。”

“是。”

“把你的人解散,去勘查現場。看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我的人要開會。解散。”

李隊長敬禮:“是,首長。”

警察們陸續散開。

高大隊看著自己的隊員們:“我們要找到他,然後幹掉他!——血債血還!”

隊員們舉起武器高喊:“血債血還!”

他們的眼,已經燃燒著憤怒。

3

小莊家。丫頭在收拾屋子。小莊坐在窗前,想事情。

兩輛陸地巡洋艦徑直開來,他一愣,隨即緊張起來,他站起身,匆忙下樓。

丫頭回頭:“怎麽了?”

“有人來找我!”

“嗯?”

小莊已經開門了。

馬達跟著黑鷹副組長下車,後麵是土狼等老隊員,都是四級以上老士官。

小莊傻在門口:“灰狼?怎麽了這是?你們怎麽來了?”

馬達伸手招他過來:“你熟悉規定,轉身。”

小莊傻眼了,轉身雙手放在牆上,兩腿分開。

馬達很細致地搜身。小莊轉過來:“怎麽了?”

副組長無言,拿出搜查令。

“為什麽?你們要搜查我的家?”

“這是我們的公務。”他說著就進去了。

馬達匆匆進來,他突然呆住了。小莊家四周的牆上都是孤狼特別突擊隊的大照片。他看著這些照片:“你一直活在過去的回憶中?”

小莊被土狼推進來,站在原地沒有出聲。

丫頭從二樓探頭出來:“這是怎麽了?你們是誰啊?”

馬達抬頭,一下子傻眼了。

丫頭納悶兒地看著他們:“你們是誰啊?小莊哥哥,他們是誰啊?拍電視劇嗎?怎麽都跟你小說裏的特種兵似的?”

馬達瞪大眼:“我看見了誰?”

土狼抬眼,咣當坐在了地上。其餘的老兵也都呆住了。

丫頭下樓走過來,盯著馬達。馬達也盯著她。丫頭笑了,指著馬達的鼻子:“我認識你!”

馬達一頭冷汗。

丫頭笑:“你是……大灰狼!”

馬達眨巴著眼,給了自己一巴掌。

土狼坐在地上,慢慢起身盯著丫頭看。丫頭看著他,指著他的鼻子笑:“我也認識你——你肯定是土狼!土家族的兵,對吧?”

土狼的嘴唇哆嗦著:“我參軍以後,都是無神論者……這是怎麽了?你……”

丫頭笑著對小莊:“你的戰友們都來了,怎麽也不提前打個電話啊!看我,都沒收拾自己!我去換件衣服啊——等我!”她轉身上樓。

老兵們震驚地轉臉看小莊,小莊苦笑:“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巧。”

丫頭進了洗手間。換好衣服,又梳了頭發,還補了補口紅,末了她開門出去,下樓。

樓下空無一人,丫頭愣住了。

街上,兩輛陸地巡洋艦懸掛吸頂警燈,高速駛過。小莊坐在後排,兩邊是馬達和土狼。

馬達苦笑:“我都43了,受這個驚嚇——不容易啊!”

土狼還沒回過神來:“怎麽回事?兩個女孩子,長得一模一樣?真有這樣像的?”他看著小莊,“你居然頂住了,我真的佩服你。”

小莊淡淡一笑:“沒什麽,我都習慣了,所有的事情,都在這段時間發生了。你們還沒說找我幹什麽,你們怎麽跟警察在一起?這是帶我去哪兒?發生什麽事了?”

兩人都不說話。小莊接著問:“衛生員呢?傘兵呢?他們怎麽沒跟你們在一起?”

“他們死了。”馬達低下頭,“死在……老炮和強子的手裏。”

小莊呆住了:“不——這不可能!”

“是真的!”

“那老炮和強子呢?!”

“強子也死了……老炮在逃。”

小莊頓時目瞪口呆。

4

林間。馬雲飛站在小屋前,保鏢們散立四周。

一輛越野車歪歪扭扭開過來,停下了,滿身血汙的老炮暈在方向盤上。

馬雲飛揮揮手:“拖他下來。”

保鏢們上去,打開車門拖下老炮。老炮軟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馬雲飛蹲下,檢查老炮的傷口。保鏢在一旁說:“貫穿傷……很危險……”

保鏢們抬起老炮進去了。

馬雲飛站起來,笑笑:“還差你,不著急。小莊,早晚會輪到你的——最後一顆子彈!”

特警總隊訊問室,桌上放著鄧振華、史大凡的遺體照片。小莊捂著自己的臉,眼淚在流。

門開了,高大隊緩緩走進來。

小莊抬起眼,滿臉都是眼淚。

高大隊看著他:“調查清楚了,你跟他們沒關係。”

“這……不是真的……”

“是真的。”

小莊哀號著:“啊——”他猛地掀了桌子,又拿起椅子砸桌子,撲通,他跪在地上,發出最痛楚的哀號。

高大隊平靜地看著他:“你可以走了。”

小莊抬起眼:“給我一把槍——”

“為什麽?”

“我要去報仇!報仇——我要殺了他——”

“我沒有權力給你武器,你也沒有資格參戰。”

小莊哭喊著:“可是我曾經是孤狼B組的隊員!這是清理門戶,我不能置身事外!”

“你甚至連預備役士兵都不是,我怎麽批準你參戰?”

小莊呆住了。

高大隊對著門外喊:“送他回去!”

馬達和土狼走進來,拖起小莊出去。

走廊上,耿繼輝和大寶默默地看著他。

“小耿!”小莊看著耿繼輝,“給我一把槍……”

耿繼輝的眼中隱約有淚花閃動,他低下頭:“對不起,我沒有權限。”

小莊咬住嘴唇,眼淚流出來。

耿繼輝抬起頭,擁抱小莊:“答應我,好好的……”

小莊抱住耿繼輝,哭出聲來。

“我就剩下你一個了,答應我……好好的,不要惹事!”他拍拍小莊的肩膀,“你要答應我,好好活著!不要惹事,不要胡鬧!報仇的事情交給我們,你——不能出事!”

小莊哭著:“可是他們……”

“你能不能答應我?”

小莊點頭:“我……答應你……”

“回去吧。做你自己該做的事,別忘了,你答應過我。”

小莊被馬達拖走了,他回頭:“小耿……”

耿繼輝指著他的鼻子:“你記住了!你答應過我的,答應過我的!”

小莊哭著點頭:“嗯……”

“不許胡鬧!不許惹事!你絕對不能再出事了,我就剩下你一個兄弟了!”

“我……記住了……”

耿繼輝默默看著他,擦去眼淚:“回去吧。”

小莊被馬達拖走了。

大寶一直默默地看著:“我戴的黑色貝雷帽,是他送給我的。”

耿繼輝看看大寶:“他是老百姓了,大寶!”

“小莊哥哥!”大寶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5

一輛奔馳S600開進破舊的廠區,徑直開向小莊的倉庫。

小莊還在家裏呆呆地坐著。昨天從特警大隊回來後,他就這樣坐著,動也沒動。丫頭也呆呆地站在他身邊,都是一動不動。

奔馳慢慢停在小莊所住的倉庫門口。精幹的司機戴著白手套下車,打開後車門。

“就是這裏?”

“嗯。”錄音小妹硬著頭皮下車。

丫頭媽沒說話,打量周圍,又看倉庫門口:“他是幹什麽的?”

“是個……導演。”她走上前去敲門。

丫頭聽見敲門聲,醒悟過來:“小莊哥哥,有人找你……”

小莊沒有反應。

丫頭媽的聲音傳來:“丫頭,你在嗎?是我,媽媽!”

丫頭的臉色變了,“小莊哥哥,我媽媽來了。”她推了小莊一把,便轉身下樓。

丫頭打開門,臉都白了:“媽……”

丫頭媽笑笑:“丫頭,交了男朋友,幹嗎要瞞著我呢?”

小莊的聲音從屋裏傳來:“進來吧。”

丫頭轉身進來,擔心地看著小莊。小莊已經擦去眼淚,站在大廳裏。

丫頭媽慢慢走進來,一下就愣住了——滿牆都是特種部隊照片。她看看丫頭。

丫頭看著媽媽,點點頭:“他是……裏麵的一個。”

丫頭媽恍然大悟,轉臉看小莊,她回過神來,露出微笑:“你好。”

“你好。”小莊木然地說,“……請坐。”

丫頭媽笑笑:“你原來是特種部隊的?”

“是……”

“你退伍了?”

“11年了……”

丫頭說:“媽,他……是小莊,當過特種兵,是戲劇學院畢業的,是作家,還是導演。”

丫頭媽笑笑:“小莊?那咱們算是半個同行了,我是紐約大學戲劇係畢業的。”

小莊動了動:“哦……那什麽,你坐吧,別站著。”

丫頭媽大方地坐下。丫頭看著媽媽:“媽,你怎麽來了?”

丫頭媽笑:“你出去跟你姐姐待會吧,我想和小莊單獨談談。”

丫頭看看媽媽:“媽……”

“去吧,我不能和你男友聊聊嗎?”

丫頭出去了。

門關上。

丫頭媽笑:“你別介意,我不是那麽封建的家長。你們年輕人的事兒,我不幹涉。隻是想了解一下你。”

小莊不說話。

“作為母親,我先謝謝你救了我的女兒。當年沒有機會當麵道謝,今天我補上了。”

“微不足道,那是我們該做的。”

丫頭媽點頭,笑道:“不錯,當過特種兵,上了戲劇學院,而且是導演係畢業的。三十的男人,有人生閱曆,知道疼女孩子,我倒是希望丫頭找個有人生閱曆的男人——你坐。”

小莊沒辦法,隻好在她對麵坐下。

丫頭媽點點頭:“你對未來有什麽打算呢?”

“還沒打算。”

“那你跟丫頭怎麽打算呢?”

小莊沒說話。

丫頭媽笑笑:“你別誤會,我不是問你是不是準備跟丫頭結婚。丫頭現在還小,她以後成熟起來,自己會考慮婚姻和家庭的問題。我隻是問你,跟丫頭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你是怎麽打算的?”

“沒打算。”

“沒打算?”丫頭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最近出了很多事情,這些問題我還沒有考慮過。”

“你愛她嗎?”丫頭媽還是很平和。

小莊被問住了。丫頭媽仔細看他。小莊苦笑:“有什麽話,你就直接說吧。”

“我說了,我隻是了解一下,不是想怎麽樣。我覺得我還算開明的家長,隻要你不是想傷害她,我絕對不幹涉你們之間的任何事情。當然,如果你是想傷害她,欺騙她,我也絕不放過你。我想你能理解我。”

小莊抬眼:“我能理解。”

“你很有個性,是個有個性的藝術浪子。這樣的男孩子很容易招人喜歡,我想丫頭喜歡你也是正常的。我不要求你任何事情,隻要你能讓她開心,我覺得你們在一起也罷,分手也罷,我都不會橫加幹涉的。”

小莊沒說話。

“你是學藝術的,想過出國嗎?”

“出國?”

“對,出國,去美國發展。”

“去好萊塢是我的夢想,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沒掙那麽多錢。”

“我送你過去。”

小莊一愣。

“丫頭要出國學習。我欣賞有誌氣的男孩子,也希望丫頭在美國可以有人照顧。你跟她一起出國吧,我可以幫你聯係南加州大學電影係,那是美國最好的電影係。至於以後你們是不是在一起,我都無所謂,隻要丫頭開心,我就開心。”

小莊站起來。丫頭媽也站起來,笑:“怎麽樣?我這個家長還夠開明嗎?”

小莊打開門,轉身:“我不送你了。”

丫頭媽的笑容消失了。小莊看著她:“你是她的母親,我不多說什麽。我們的談話結束了,請回吧。我的心裏真的壓著好多事,我想靜靜待一會兒。”

“我有什麽地方做得還不夠嗎?”丫頭媽納悶兒了。

“我的每一步都是靠自己走出來的,我也想繼續這樣走下去……”

“你知道你在放棄什麽?”

“知道。”

“為什麽要這樣做?我沒有惡意。”

“因為我不想放棄……我的尊嚴。”

“我隻是希望給我的女兒幸福。”

“那是你的事情,我隻是個草根。我可以什麽都沒有,但是我不能沒有尊嚴。”

丫頭媽點點頭:“好,有誌氣!你既然這樣說,那我不會再說什麽。我記住你的名字了,我相信會有一天——我會成為你的讀者和觀眾。”

“會的。”

“我不打擾你了,我走了。”她笑笑,戴上墨鏡出去了。

小莊看著她出去,默默無語。

丫頭衝進來:“小莊哥哥!”

丫頭走近他:“你怎麽了?我媽走了!”

“我們分手吧。”

丫頭呆住了:“我媽媽跟你說什麽了?”

“不,你媽是個很好的人。”

“那你為什麽一下子就變卦了?”

“沒什麽,我們不合適,我想明白了。而且我現在的情況,挺亂的,一切都冒出來了……他們都死了,我想我不適合談戀愛……而且我心裏有別人。”

丫頭呆呆看著他:“我知道啊?我不在乎的!”

小莊不敢看丫頭,低下頭:“我愛她!我以為我可以接受別人,可是我錯了!”

丫頭哭了:“我可以等的,等你接受我……別趕我走……”

小莊背對她:“我讓你走啊!”

丫頭後退著:“不,不——”

小莊狂暴地舉起椅子砸碎了茶幾:“我讓你走——”

丫頭後退:“別,你別這樣,我好怕……”

小莊不敢回頭,眼中有眼淚:“我說了,讓你走——”他又撿起東西砸碎了車窗。

“我走我走,你別這樣……你照顧好自己……”丫頭哭著,掉頭跑了。

等到腳步消失了,小莊才回頭,滿臉是淚。他暴怒地喊著,撿起一把鐵錘,砸向自己的愛車,一下一下地砸著……

6

小莊家。

甄胖子進來,大驚:“嘿嘿嘿嘿!這怎麽回事兒這是?這怎麽回事兒這是?打劫了?哪個劫匪不長眼,跑你家來打劫了?”

小莊躺在破碎的車頂上看著天花板,嘴裏的煙頭已經熄滅。

“怎麽回事兒啊這是!誰幹的!”

“我。”

“你?你瘋了?”

“他們都死了。”

“誰誰誰?誰死了?”

小莊指著滿牆的照片:“他們。”

“啊?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了?怎麽回事兒?”

“我不能告訴你……”

“得得得,不該問的我不問——我都跟你學會了!你那蜜呢?”

“她走了。”小莊的一滴眼淚流出來。

“不是這是怎麽回事兒?你怎麽說一出就是一出的?不管怎麽著,你這也不能把車都砸了啊?你瘋了?”

小莊不說話,看著天花板麵無表情。

“下來下來!”他把小莊拖下來,推著他坐在沙發上,“我就問點我該問的事兒吧——你那蜜怎麽回事?你搞成這樣跟她有關係沒?”

小莊看看他:“有。”

甄胖子坐在他對麵:“你挺聰明一個人啊?怎麽辦這種傻事兒呢?天底下女人不有的是嗎?還特種兵出身,還出生入死,這點事情你都想不明白?”

“我讓她走的。”

甄胖子一愣:“為什麽?”

“我這最近出了好多事,挺亂的……而且,我什麽都不是,我不想耽誤她。”

“什麽耽誤?你不馬上就出書了嗎?你的書絕對火啊!你不馬上就有錢有名了嘛!”

“不是那麽簡單的。”

“有什麽不簡單的?這世界不就是名和利嗎?你說啊你?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哥哥幫你!你要拉不下麵子,我去給你找回來!瞅你這德性,你他媽的是愛上她了!”

“我也不知道我愛誰。”

“什麽意思?”

“她們長得一樣。”

“誰跟誰啊——”他突然打住了,看著小莊,“不會吧?”

小莊顫抖著手,從懷裏取出錢包。甄胖子打開,一看裏麵的照片就呆了:“這是……這是小影?”

小莊點點頭。

“那小女孩呢?”

“是丫頭。”

甄胖子仔細看看:“怎麽神事兒都讓你給遇到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我命苦吧。”

“兄弟,我跟你說句認真的——小影已經走了,對不對?你總不能碗裏的沒了,鍋裏的也不要了吧?我覺得,這個女孩子不錯,也許是老天爺可憐你,給你發來的觀音呢?”

“她要出國留學,我不能耽誤她。”

甄胖子看著他:“出國留學就不回來了嗎?”

“跟這個沒關係……我的兄弟們死了,我這樣活著,是活該的;她是無辜的,她不該活在我的世界。”

他歎了口氣,看看失神的小莊,“本來是順路看看你寫得怎麽樣了,看你這樣子,先休息兩天吧,不著急。”他看看時間,“我還有點事,你休息吧,別多想了。行嗎?我走了,有事就打我電話。”他拍拍小莊,轉身走了,帶上門。小莊失神地坐在沙發上。

7

奔馳S600行駛在通往機場的高速路上,機場大樓已隱隱可見。丫頭流著眼淚看著外麵。丫頭媽在旁邊心疼地看她。前排坐著的是錄音小妹。

小莊醒來,環顧四周,認定周圍都是安全的,他放鬆下來,長出一口氣。

他抬眼,看見了自己丟在地上的手機。小莊站起來,去拿手機。他開機,撥打電話:“喂?你好,我是機主,密碼是66011……”

“好的,先生。您有一條留言,是丫頭留的。她說:我真的要走了,明天下午3點的航班,去美國。我不在的時候,小莊哥哥照顧好自己。我愛你。”

小莊呆住了。他看看手表,轉身飛跑出去。

機場大廳裏,丫頭領完登機牌,她在大廳裏四處尋找。丫頭媽看著她,一臉心疼。

錄音小妹叮囑她:“妹妹,到國外真的要照顧好自己,啊?”

“嗯……”丫頭紅著眼睛回答。

機場大廳裏,廣播一遍遍地播著:“飛往紐約的CA1982航班請旅客登機了……”

丫頭媽給她整整衣服:“走吧,該上飛機了。”

丫頭失望了,她咬住嘴唇,忍住眼淚,轉身匯入人流,走向安全通道。

丫頭媽和錄音小妹看著安全通道的方向。丫頭站在通道前,最後看一眼,她失望了,轉身進去。

後麵有撞擊的聲音。丫頭媽看過去,小莊跟瘋子一樣衝進來,不斷撞開麵前的人和行李。

小莊衝向安全通道。民警攔阻他:“你幹什麽?”

小莊一下掀翻他,徑直衝向安全通道。

更多的民警衝過來,從正麵側麵後麵一起抱住小莊。

小莊掀翻民警,掙紮著。民警們把他按在地上。小莊的臉貼在地上,看著安全通道。小莊嘶啞著喉嚨喊:“丫頭——”

丫頭已經消失了。

小莊頹然,茫然地任由民警們將他帶到機場派出所。

羈押室裏,小莊戴著手銬,失神地坐在地上。

門開了。一個民警進來:“小莊?出來。”

小莊灰頭土臉走進來。

“簽字,走人。有人找了頭兒,你的情況查清楚了。”

小莊簽字。

民警給他打開手銬:“下次別在機場犯混,你這事兒要不是頭兒說話,怎麽也得審查你十天半個月的,看看是不是涉嫌恐怖活動。走吧。”

小莊活動活動手腕,出去了。他一出門,便呆住了。

門口,丫頭媽平靜地看著他。小莊低下頭。丫頭媽苦笑:“何苦呢?你愛她,為什麽要那樣對她?”

“謝謝你幫我……對不起,是我的錯。”他抬頭,“再見。”

“等一下!”

小莊站住。

“你願意去美國把她追回來嗎?”

“我願意。”

“我可以幫你。”

“我會自己去把她追回來……再見。”他掉頭走了。

丫頭媽看著他的背影,歎息。

8

特警總隊會議室。高大隊和方總等人在研究搜捕方案。李隊長衝進來,臉色發白:“他們跑了!”

高大隊和方總抬頭。高大隊盯著他:“你說什麽?!”

“國際刑警剛剛送來的情報——馬雲飛和鄭三炮,現在在泰國了!”

“什麽?邊控怎麽搞的?”

“根據情報顯示,他們是偷渡出去的!”

“有沒有確鑿的情報?”

李隊長走過來,把照片遞給他們。

一組長焦偷拍的照片:馬雲飛和鄭三炮與幾個保鏢在一起走,背景是泰國的街道。

高大隊把水筆甩在地圖上:“他媽的!”

方總喃喃:“沒戲了……隻能交給國際刑警了,我們失敗了……”

高大隊憤怒地說:“可我的兵,就這麽完了!啊?就這麽完了,完了!我最好的兵,國家花心血花代價培養的兵!完了!”

“你不能境外執法,我就能出界作戰了?收隊!”

特別突擊隊員們陸續起立。耿繼輝看著高大隊:“高大隊?”

高大隊無奈地看著大家:“我們也不能越界作戰。我們沒有辦法了,準備收隊。”

“我要退伍!”大寶咬牙切齒地說,“我退伍!我自己去幹掉他!我要報仇——”

高大隊指著他的鼻子:“你給我住嘴!”

“我要報仇——”大寶喊著,拿起衝鋒槍上栓。

“灰狼,下了他的槍!”

馬達兩下下了大寶的槍。

“給我帶回去,按照規定處理他!”

耿繼輝震驚地看他:“高大隊,大寶他……”

“他什麽?他還是小孩子嗎?他是軍人!他想退伍,可以,回去寫個申請,我滿足他!他想報仇?狗屁!我關他的禁閉!”

大寶毫不懼怕地說:“大隊長,就算你關我禁閉,我也要報仇!報仇!我要血債血還!”

高大隊冷酷地注視他:“不用寫申請了,我現在就批準!撕掉他的軍銜臂章!”

“大隊長……”馬達猶豫著。

大寶一把撕掉自己的二級士官軍銜和臂章,摘下黑色貝雷帽遞給耿繼輝:“我不幹了!這個特種兵,當得我太憋屈了!”

耿繼輝拉他:“大寶!你別衝動!”

“上銬!”

耿繼輝愣了:“大隊長——”

“上銬!帶回去,送交軍事法庭,審判他!”

“就算我進了軍事監獄,我也一定要去報仇!報仇——”

馬達攔住他:“你就少說兩句!”

“灰狼,執行命令!”

“是!”馬達拿出手銬,猶豫地看著大寶。

大寶憤怒地伸出雙手:“來吧!”

大寶咬牙:“大隊長,你就是判我死刑!我也要去報仇!”

方總很尷尬:“這樣,我先回辦公室。什麽時候走?需要交通工具嗎?我可以準備。”

高大隊冷酷地說:“不需要,我們自己呼叫直升機。”

方總點點頭,看了一眼年輕衝動的大寶,轉身走了。

9

軍事酒吧。

戴著黑色貝雷帽、穿著迷彩服的小莊在喝酒。軍哥在一旁勸他:“哥們兒,到底怎麽了?也不能喝悶酒啊!跟哥們兒說說,怎麽了這是?”

小莊不說話,又喝了一杯酒。

耿繼輝戴著黑色貝雷帽穿著迷彩服站在門口。軍哥抬頭看看,眨巴眨巴眼:“又一個黑色貝雷帽?今兒是什麽日子,中國陸特的老兵聚會嗎?”

小莊睜著惺忪的醉眼回頭,愣住了:“小耿?”

耿繼輝默默地走過來,奪過他的酒杯:“別喝了!”

小莊睜眼:“你怎麽有時間來了?任務結束了?”

耿繼輝點頭。

耿繼輝搖頭。

“他……抓住了?”

“他跑了。”

小莊皺眉:“跑了?”

“對,跑了。他已經在境外了,跟馬雲飛在一起。”

小莊疲憊地趴在吧台上:“怎麽能讓他跑了呢……”

“我們的直升機晚上到,我請假專門來看看你。”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偵察和調查,我們都學過的。”

小莊苦笑一下:“你來找我,就是想告訴我——那個狗日的跑了?”

“不是,我想讓你振作起來。我知道,這對你的傷害非常大。他是你的老班長,是你當兵路上的引路人。”

“別說了!我沒有這個班長——”

小莊又去抓酒瓶子,耿繼輝一把按住了。

“給你看樣東西。”耿繼輝拿出一張照片。小莊定睛看去,照片上是戴著傘徽的老母雞,在懶洋洋地曬太陽。

小莊愣住了:“空降雞?它……還活著?”

“對,12歲了,還活著,活得好好的。它還是我們孤狼B組的吉祥物。”

小莊拿過照片,仔細看著。他撫摸著照片上的母雞,想笑又想哭:“還活著!空降雞,還活著!”

“它從上萬米的高空跳下來,獲得了中國陸軍特種部隊的傘降資格,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死呢?”耿繼輝又拿出一張照片,“這是我們026倉庫的吉祥物。”

小莊拿過照片,愣住了,照片上是一隻戴著傘徽的大黃狗,很精神,也很溫馴。

“這是……空降狗?”

耿繼輝點點頭:“知道它的名字嗎?”

“它叫什麽?”

“小寶。”

小莊傻了:“小寶?朗德的小寶?我們六個人救出來的那條小土狗?”

“對,就是它——為了它,我們六個人衝入敵陣……它今天也12歲了,從9歲起就來到了026倉庫看門。它還獲得了傘降資格,所以我們給它頒發了傘徽。”

“它怎麽會來到026倉庫呢?它不是在朗德跟著大寶嗎?”

耿繼輝又拿出一張照片。小莊搶過照片,照片上是一個戴著黑色貝雷帽的憨厚戰士,二級士官。

“他是誰?好像見過,是跟在你身邊的那個戰士?”

耿繼輝笑笑:“不愧是特種兵出身,你的眼力很好——就是他。仔細看看,認識嗎?”

小莊仔細看看這個戰士,笑了:“大寶!大寶!這是大寶!他真的……他真的到了026倉庫了?”

耿繼輝拍拍小莊的肩膀:“沒錯,就是大寶!”

小莊看著照片:“這小子……這小子,都長這麽大了?我一下子都認不出來了!大寶,都當二級士官了!還戴上黑色貝雷帽了,當年我送給他那頂黑色貝雷帽的時候,他才9歲!”

“他戴的,就是你送給他的那頂黑色貝雷帽。”耿繼輝低聲說,“他一直珍藏著,沒有拿出來。當他通過了特種部隊選拔,把部隊發給他的黑色貝雷帽收起來了。他拿出這頂珍藏了多年的黑色貝雷帽戴上了,帽子裏麵的姓名欄寫著小莊。”

“他的代號是——西伯利亞小狼。”

“大寶——”小莊趴在吧台上放聲哭著。

“你是他的偶像,小莊。”

“對不起,大寶!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讓你看見我這個樣子……對不起,大寶!”

小莊把三張照片放在心口上,點頭。

耿繼輝注視著小莊的眼:“生活中,有很多的苦難。但是沒有任何一種苦難,是你可以放棄的理由!別管發生過什麽事情,我們曾經在一起同生共死!而且我們做了很多有意義的事,譬如大寶——大寶從你的身上得到了什麽?一個少數民族的孤兒,能夠打獵、砍柴、撿垃圾、到工地打零工,學完高中課程然後去參軍!參加了特種部隊選拔並且脫穎而出,進入了026!這些,是你影響他的!”

小莊睜開眼,慚愧地看著大寶、空降雞、小寶。

“知道自己該怎麽活著了嗎?好好活著,為了空降雞!為了小寶!為了大寶!為了我們曾經在一起的無悔歲月,好好活著!站直了,別趴下!你是中國陸軍特種兵,是可以去地獄抓閻王爺的勇士!沒有一種苦難可以讓你趴下,沒有!打碎了牙,就往肚子裏麵咽!這才是好漢,才是男人,才是我們026的倉庫保管員!”

小莊看著照片,久久無語。

耿繼輝拍拍他的肩膀:“記住我的話——好好活著!”

小莊點頭。

“我走了。我的假隻有3個小時,路上就要花2個小時。你自己多保重,好好活著!”

小莊看著耿繼輝:“小耿,我可以去026看你們嗎?”

耿繼輝看著他,點頭:“當然,你是我們自己的兄弟!隻要你回來,我們隨時歡迎!”

小莊點點頭:“等我寫完小說,就去看你們!”

耿繼輝笑笑:“好好寫!小說我看了,寫得不錯!”他舉起右拳。小莊舉起右拳。兩個拳頭碰在一起。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耿繼輝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莊注視著他的背影,目光堅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