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1

宿舍裏,王星興衝衝地在收拾東西,旁邊,許飛、黃寶貴和石磊都直愣愣地看著他。王星一抬頭,皺眉問:“幹嗎呀幹嗎呀?我又不是不回來了,至於那麽痛心嗎?”許飛抬頭望天:“真要是你不回來了,我們沒這麽痛心。”黃寶貴搖頭歎氣:“唉,有道是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可倒好,放著眼巴前兒的月亮不要,跑出去找星星。”王星開玩笑地瞪了幾人一眼:“關你們屁事兒啊?”許飛一聲歎息,躺倒在**:“是不關我們的事兒,純出於義憤。”

王星沒說話,背上背包走到門口,轉過身看著幾人:“沒人送送我?”——所有人刷地扭過臉去。許飛掃視著眾人:“我說,你們這幫人就沒個爭氣的?謝思瀟正經不錯!”

“得了吧。就拿我來說,不是沒想過……”眾人目光齊刷刷地盯住他,黃寶貴慌亂地一擺手,“想想!想想而已!我還想過和瑪麗蓮•夢露呢!”石磊連忙在一旁幫他打圓場:“他一直這樣,懷舊。”黃寶貴不在乎地說:“我的意思是說,就算別人有想法,就謝思瀟那樣的女漢子,誰能接得住啊!”石磊忙點頭:“還別說,咱們全隊,還就王星能接住她,倆人惺惺相惜的多好啊!”許飛歎息著:“唉……這才是所謂郎才未必遇女貌,才子未必配佳人啊!二虎相爭,必有一傷,一山難容二虎。男女要是都強勢,未必有好結果。”石磊一臉茫然地看著許飛:“你說的這是啥呀?”許飛從**騰地坐起來,看著站在門口的王星:“我是說吧……”

“你們說得都對,我自己也知道。但是我總是要有個結果,我得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做人要有始有終。再見,各位。”王星笑笑,轉身出了門,大門砰的一聲關了。

基地,月黑風高,王星背著背包急匆匆走著。黑龍飛也似的從暗處跑過來,蹭著王星的腿。王星笑著摸摸黑龍的頭:“黑龍,不好意思,我出來急,沒帶火腿腸。等我回來給你買一包……”黑龍還是不甘心地嗅著他。

謝思瀟從陰影裏走過來,四目相對,各有心事。很快,謝思瀟調整好心緒,瞥著別處問:“真回去啊!”王星點頭:“是,機票都訂好了。”謝思瀟心事重重地點點頭:“紅眼航班都要去啊。哦……黑龍,咱們走了。”謝思瀟錯身讓過王星,繼續朝前走。

“那什麽……”王星叫住,謝思瀟扭頭看他,“我要是能找到她,就帶她和你見見。你不是想見見她嗎?”謝思瀟一笑:“算了吧,我現在沒興趣了。黑龍,我們走!”謝思瀟背過王星,晶瑩的眼淚在暗夜裏泛著冷光,黑龍低聲嗚咽了兩聲,跟著謝思瀟走了。王星看著謝思瀟漸暗的背影,咬咬牙,表情複雜地轉身走了。

2

清晨,天空泛著魚肚白,陸航旅的大院裏軍號嘹亮,出操聲此起彼伏。辦公室裏,旅長王浩坐在寬大的辦公室桌後麵看文件,高勝寒和曾紫陌一身常服,精神幹練,兩人筆直地站著。王浩放下手裏的文件,滿臉堆笑地站起來:“祝賀你們,成功地完成了組建霹靂火空降戰術救援突擊隊的任務。今天一大早叫你們兩個來,是要宣布對你們的任命命令。”

曾紫陌很納悶兒,側眼看了看旁邊的高勝寒。高勝寒目不斜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政委秦明站在旁邊笑笑:“高勝寒是吧?我剛從北京學習回來,總部首長對你的評價是兩頭冒尖。月月做檢查,年年上紅榜啊!”曾紫陌撲哧一聲樂了。高勝寒訕訕地,臉上沒有了剛才的自信:“政委,那時候,那時候……我還年輕。”政委嘿嘿一笑:“年輕嘛,我年輕的時候也經常做檢查,你緊張什麽呢?不做事,就不會錯,做了事,就有可能做錯事。年輕幹部,還是應該有點兒闖勁,錯了不要緊,改過就是了。容錯率,也是考驗領導藝術的一個課題,放手讓部下去做事,就要做好會出錯的準備。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出錯的人,人都是在成長的。”高勝寒這才鬆了一口氣,繃緊身子一個立正:“謝謝政委。”

“總部首長也說了,你現在成熟了,我看,他們說得沒有錯。”

“我還有很多地方需要繼續努力。”

“根據旅常委會研究決定,同時上報集團軍黨委和軍區黨委批準,決定任命你為我旅霹靂火空降戰術救援突擊隊隊長,祝賀你。”秦明笑笑,將一紙命令遞過去。高勝寒雙手接過,抬手敬禮。秦明轉過頭,曾紫陌有點兒緊張:“政委,我……”

“你怎麽了?”

“我不知道,我來幹嗎……”

“剛才宣布的是隊長。”曾紫陌不明白,站得筆直,秦明笑笑,“根據旅常委會研究決定,同時上報集團軍黨委和軍區黨委批準,決定任命你為我旅霹靂火空降戰術救援突擊隊教導員,祝賀你。”曾紫陌瞪大了眼睛:“啊?我,我怎麽……”

“霹靂火不需要政工幹部嗎?”秦明看她。曾紫陌忙搖頭:“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我……我不夠格。”

“這是經過慎重考慮的。”王浩說,“我們都覺得你合適,你就不用謙虛了。”曾紫陌看高勝寒:“你事先知道?”高勝寒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輕輕點了下頭:“對,但是要在你能順利過關以後,才能確定。”秦明笑笑:“不推脫,敢擔當,也是一個共產黨員、革命軍人的應有品德。”曾紫陌深呼吸一口氣,鄭重地抬頭敬禮:“保證完成任務!”秦明舉手還禮:“我相信你,相信你們!”王浩笑眯眯地看著高勝寒,高勝寒一愣,不敢吭聲,曾紫陌也是一臉忐忑。

3

旅部大樓下,曾紫陌的眼淚在打轉。高勝寒側頭,納悶兒地問:“你怎麽了?”曾紫陌猛地醒悟過來,急忙抬頭擦去:“沒事,這沙子,迷眼。”高勝寒抬眼看看,大樓前的軍旗紋絲不動。曾紫陌忍住眼淚,看他:“你非要點破嗎?我知道沒風。”高勝寒看她:“我又沒說話。”曾紫陌氣急:“這就是你,能把人活活氣死!自己還覺得什麽都沒做!”高勝寒一臉無辜:“我確實什麽都沒做啊?”曾紫陌的胸部起伏著,隨即歎了口氣,收回目光:“算了,沒什麽,我剛才突然想起來,咱們在航校的時候,你給我們做牛扒的往事了。多快啊,好像在剛才一樣。”

“你還記得?”

“我怎麽可能不記得?曆曆在目,活靈活現。難道你忘了?”

“我也記得。”

“……你去吧,我需要好好靜一靜。”高勝寒無聲地轉身,曾紫陌叫住他,“高勝寒!”高勝寒站住,回頭看著她。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曾紫陌翕動嘴唇。高勝寒看她,眼裏閃過一絲柔情,隨即斬釘截鐵地說:“愛。”說完轉身走了。曾紫陌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嗓音哽咽著:“你都不知道我要問你什麽問題……”

曾紫陌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了好一陣兒,眼淚終於奪眶而出,順著臉頰不停地往下滴落。清晨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灑在她的軍裝上,凜冽的寒風中,滴落的眼淚似乎被凍結成鮫人的珍珠,在陽光下泛著亮光。

4

早上的東方市區一片繁忙,趕著上班的人們行色匆匆地在人流裏穿梭。王星背著背包站在街頭,盡管穿著一身便裝,卻仍然精神抖擻,一舉一動都透著軍人的精氣神兒。王星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立刻就匯入了城市的滾滾車流中。

很快,出租車在都市獵人格鬥俱樂部的門口停下,王星匆匆跳下車,迫不及待地跑了進去。大廳裏,教練們正在指導學員們練習,老板坐在服務台看著電腦上的監控視頻,他忽然一愣,詫異地起身望著門口:“王星?!”王星走過來,老板起身過去:“王星,你不是去當兵了嗎?怎麽又回來了?”王星沒心情和他敘舊,焦急地問:“楊老板,我想和你打聽一下龍丹丹的情況。”老板一愣,隨即轉身:“你跟我去後麵吧。”

辦公室裏,老板打開抽屜,掏出一封信:“這是丹丹臨走的時候,特意囑咐我,如果有一天你回來找她,就把這封信交給你。”王星詫異地接過信,撕開後掏出信紙。

“王星,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一定在找我。我隻能跟你說抱歉了,由於一些原因,我不得不離開這座城市,也由於一些原因,我無法告訴你我要到哪裏去。我很高興能和你一起度過那段快樂的時光,這必將成為我們之間永遠的美好的回憶。就這樣讓它成為回憶吧。不要找我了,也不要再等我。祝福你!丹丹。”

王星愣愣地看著信,忍著眼淚:“她什麽都沒說嗎?”老板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納悶兒地搖頭:“什麽都沒說,她突然跟我提出辭職,而且是馬上就走,我留也留不住。我還真問過你和她的事兒,她就給了我這封信。”王星痛苦地站起身,擠出一絲笑:“楊老板,謝謝你。”王星背上背包,轉身就走。

“王星!”楊老板叫住他,走過去,“王星,我也是過來人了,我奉勸你一句吧,女人心海底針,有些事兒,你別太認真。”王星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一字一句地說:“我一定要找到她!”

大街上,王星孤獨地走著,他表情凝重,邊走邊盯著那封信,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忽然停住腳,凝視著最後一句話:不要找我了,也不要再等我。王星眉頭緊皺,急忙掏出手機,傷感地凝視著那張偷拍的照片,手機屏幕上的丹丹笑容滿麵地看著王星。突然,王星抬頭,望著前方一個網吧,猛跑過去。

網吧大廳裏,屏幕閃爍,周圍的光線有點暗,大部分都是些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在玩遊戲。王星急匆匆進門,直奔服務台:“我要你們這兒最好的電腦。”老板接過王星遞過來的身份證看了看:“直走向右拐,1號VIP。”

包間裏,王星坐在電腦前,深呼一口氣,將手機接上電腦,飛快地敲擊著鍵盤,一層密汗從額頭上冒出來。突然,王星震驚地盯著電腦屏幕,一臉疑惑,若有所思。

5

大街上,人頭攢動,黃寶貴穿著剛買的一身新衣服,神清氣爽。石磊替他拎著裝著舊衣服的袋子,笑著打量他:“寶貴,你這身兒新衣服確實好看。去相親都行!”黃寶貴歎息一聲:“我倒是想去相親呢,誰跟我相啊!”石磊笑:“你急啥?早晚能遇見合適的。”黃寶貴看著茫茫人流,半天低沉地說:“我不急,我媽急了,原來打算等我轉業就給我介紹對象,聽說我留隊了以後就開始發愁了……”

正說著,一聲尖利的刹車聲和撞擊聲轟然響起!兩人一愣,急忙跑過去。奔馳車前麵的保險杠掉在地上,車頭上全是血,女司機失魂落魄地從車上走下來。

車頭前麵,李小芹抱著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兒,撕心裂肺地大喊著:“爹!爹!你醒醒啊!”老頭兒的頭上汩汩地冒著血,滿身血汙,昏迷不醒。路人們圍站著,議論紛紛。小芹哭著看著周圍的人,哭著:“你們誰能救救我爹!救救我爹呀!”

圍觀的人麵麵相覷,但沒人上前。李小芹焦急地大哭:“爹!爹你醒醒啊!”

石磊和黃寶貴分開人群擠了進去,看著一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李老頭兒:“妹子,你別晃他呀!”李小芹淚眼望著黃寶貴,黃寶貴衝上去,蹲下身:“把他交給我!你退後。”

“你是醫生?”李小芹流著眼淚。

“我懂點兒……石磊,幫忙!”

石磊連忙上前,接過李老頭兒,兩個人將李老頭兒平放在地上,李小芹站在一邊茫然而焦急地看著。

黃寶貴將頭貼近李老頭兒的胸部,一驚,又探了探鼻息,臉色大變:“呼吸和心跳都沒了!”石磊臉色一變,女司機也傻了。李小芹號哭著撲了上去:“爹呀……”黃寶貴大驚,連忙攔住她:“妹子,你先別急呀!”李小芹不顧,黃寶貴焦急地一揮手:“石磊!拽住她!”

“哎!”石磊一把拽住李小芹,“妹子,你別激動……”小芹一把甩開石磊,又哭著撲上去:“爹,你死得好慘啊!!”石磊再次拽住她:“別哭了!你爹不一定死!俺戰友正救他呢!”小芹立馬止住哭,睜開眼睛,看見黃寶貴正焦急地給李老頭兒做著心髒複蘇和人工呼吸。

“我爹還有救嗎?”李小芹小心地問。

石磊神情嚴肅:“我戰友是不會放棄你爹的!”

小芹一愣,下意識地看向黃寶貴。黃寶貴忙得滿頭大汗,一次又一次地重複急救動作,身上的新衣服全是鮮血。

“寶貴!俺換換你吧!”石磊說。

“我不能停!石磊,趕緊聯係120,告訴他們傷員的基本情況,讓他們做好急救準備!然後報警!”

“好!”石磊連忙掏出手機撥了出去。

圍觀的群眾焦急地議論紛紛,女司機滿臉是淚,焦急萬分。躺在地上的李老頭兒緊皺著眉頭。黃寶貴瞪著眼睛,將外衣脫下摔在一邊,繼續急救。李小芹哭著:“爹!爹!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

黃寶貴快速按壓著李老頭兒的胸腔,又轉到頭部,深吸一口氣,俯下身去。李老頭兒忽然眉頭一皺,噗地一口鮮血吐了黃寶貴滿頭滿臉,咧嘴痛苦地叫喚著。黃寶貴愣住,隨即驚喜地大喊:“活啦!活啦!”李小芹激動地哭喊著撲上去:“爹!爹你醒了!你可算是醒了!”現場的人都猛然愣住,看著痛苦呻吟的李老頭兒,隨即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喝彩聲和掌聲。女司機泣不成聲地癱坐在地上。

很快,120鳴響著警報聲急馳而來,穿著白大褂的急救人員匆匆跑下來。黃寶貴看著李小芹:“小妹妹,你先別哭了!你爹還得去醫院進一步檢查呢!快讓開。”李小芹哭著點頭,急忙讓開。這時,交警也來到事故現場,井然有序地處理著。

黃寶貴一笑,向石磊遞了個眼色,兩人悄然離開了現場。這時,急救人員將李老頭兒抬上擔架。醫生四處望著:“家屬呢?”李小芹焦急地走上前:“我是!”醫生上車:“家屬也一起上車吧!”李小芹滿臉是淚地點頭。醫生目光一動:“對了,剛才誰給我們急救中心打的電話?夠專業的!”李小芹下意識地扭過頭:“在這兒呢……”——沒人影了。

李小芹大驚:“人呢?”圍觀的一名大媽笑著說:“姑娘,那兩個小夥子已經走了!”李小芹愣住,茫然四顧,看到地上黃寶貴那件帶血的上衣。李小芹想了想,撿起上衣,跟著擔架匆匆上了急救車。

街角,黃寶貴接著石磊倒出來的礦泉水洗了一把臉,抬頭:“還有血嗎?”石磊笑:“沒了!”黃寶貴直起腰,一臉得意:“救人一命的感覺,真爽!”石磊也笑:“做無名英雄的感覺也挺爽的!”石磊忽然一驚,“寶貴,你衣服呢?”

救護車上,李小芹坐在打著點滴、罩著氧氣罩的李老頭兒身邊,手裏拿著黃寶貴那件帶血的衣服。李小芹想了想,撫摸著上麵的片片血跡,忽然一愣,翻過衣服,從衣兜裏掏出來一看——士兵證。

6

海邊,風吹浪湧,寂靜如常。崔華盾提著釣具、椅子匆匆走來,詫異地看著空無一人的海灘。

“獵鷹!”

崔華盾一愣,扭過頭,隻見顧意站在不遠處的礁石上向他招手。崔華盾詫異地走過去:“寒號鳥,怎麽就你一個人?大鵬他們呢?”顧意一笑:“他們啊,他們去爬山了。”崔華盾一臉意外:“爬山?不是說一起去海釣嗎?”顧意背著手,莞爾一笑:“我要不用這個辦法,能把你約出來嗎?”崔華盾一愣,顧意走下礁石,站在崔華盾對麵:“獵鷹,這兒就咱們倆。”崔華盾表情有些不自然:“寒號鳥,你把我誆出來,要幹什麽?”顧意收起笑,指著海灘:“我們走走吧,我就想和你單獨聊聊天。”

“聊什麽?”

“反正不聊工作。”說罷,顧意走向海灘,頭也不回地說,“獵鷹!你別想扭頭回去,我和你之間遲早要談一次,趕早不趕晚。”崔華盾目光複雜地看著顧意的背影,想了想,放下釣具和椅子走了過去。

海灘上,崔華盾和顧意並肩走著,兩人都不說話,一路寂靜。崔華盾表情複雜地看著顧意:“你不是想和我談嗎?怎麽又不說話了?”顧意看著大海深處:“我在想該怎麽措辭。”崔華盾苦笑:“好吧,等你想好了再說。”顧意回頭看著崔華盾:“我現在已經想好了。”

“那你就說。”

顧意目光灼灼地看著崔華盾:“我想做你女朋友!”崔華盾驚呆了,直愣愣地看著顧意。顧意一笑:“很直接對嗎?我想了好久,千言萬語的,最後還是覺得直接一點兒比較好。現在輪到你了。你願意做我的男朋友嗎?”崔華盾糾結地看著她:“寒號鳥……”

“還是叫我顧意吧。”顧意看他,“崔華盾,你願意做我男朋友嗎?”崔華盾望著大海深處,沒有說話。

“你不願意,還是沒想好?或者有什麽顧慮?”

崔華盾嚴肅地看著顧意:“顧意,我要謝謝你的坦誠。今天我也不和你繞彎子。”顧意期待地看著崔華盾。崔華盾認真地說:“我確實還沒想好。”顧意瞪大了眼睛:“天哪!你……從來隻有我拒絕別的男人,沒想到還真的被你拒絕了。”崔華盾坦誠地看她:“你知道我的心裏有人。”顧意點頭:“衛生隊的曾隊長?你們不是離婚了嗎?”崔華盾轉頭看著靜靜的海麵:“我和紫陌之間,已經超越了愛情,是親情。”

“我知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嘛!可是,你們已經離婚了啊?你們在法律上,已經是沒有關係的兩個人,你並不承擔對她的什麽義務和責任。”

“如果感情的事那麽容易說清楚,那麽容易掰清楚,就不會有那麽多的愛恨情仇了。可能對於你來說,愛恨分明,快意恩仇,這是你們90後的特點;對於我們這些老同誌來說,好多事都不是那麽容易在心裏徹底割裂的。”

顧意看他:“你還愛她?那你就去把她追回來,我會理解的。”

“我已經說不清楚是不是還愛她。我們在航校的時候,就是好戰友,好兄弟。是我的錯,確實是我的錯,現在的局麵都是因為我導致的。我不可能在她還沒有好的歸宿以前,去考慮自己是不是幸福。”

“你有必要這樣懲罰自己嗎?”

“這不是懲罰,我的心還牽掛她……還有他。”

“那個高隊長?”顧意問。

崔華盾點頭:“對,我們是最好的兄弟,是航校鐵三角。是我破壞我們之間的關係,現在,他們就在我的眼前,即便不在我的眼前,我也得為這件事負責。他們之間能有個好的結果,是我想看見的,也是我欠他們的。顧意,我欠他們一個幸福。”顧意發呆地聽著。崔華盾轉頭看著她:“我承認,我喜歡你,但是在他們,尤其是紫陌沒有得到幸福以前,我不想考慮自己的事。”顧意愣愣地看著崔華盾:“那……要是她這一生都找不到自己的幸福呢?”崔華盾凝視著她:“所以,顧意,決定權還是在你。我心甘情願地等下去,哪怕等她一生一世,但是你沒有義務更沒有必要去等。你好好考慮吧。”崔華盾轉身走了。顧意看著他的背影:“崔華盾!——”崔華盾停住腳步,轉身,顧意走到他麵前:“我不用考慮,現在就可以答複你,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值得我等下去,哪怕我要等一生一世。”崔華盾感動地看著顧意。顧意笑:“我們一起等吧,一起祝福曾紫陌早一天找到自己的幸福!不過我沒你那麽悲觀,我覺得這一天不會太晚,聽說她當了霹靂火的教導員,高隊長不是和她朝夕相處嗎?”崔華盾笑了,可是笑容裏卻有些苦澀,憂心忡忡。顧意收起笑容:“我……說錯什麽了嗎?”崔華盾意味深長地:“你沒說錯什麽,我們一起祝福她吧。”崔華盾轉身:“海風怪冷的,回去吧。”顧意興衝衝追上前:“我可以挽著你走嗎?這兒沒有別人,就當是提前演習一把!下不為例!”崔華盾一愣,苦笑著伸出胳膊。顧意一把挽住,興衝衝地走著。崔華盾看著表麵一片平靜的大海,心事重重。

7

大街上,王星站在東方大廈的門口,他抬頭凝視著高聳的大廈,大樓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刺眼的白光。王星若有所思,走了過去。門口,保安急忙起身攔住他:“先生,等一下。”王星一愣,保安職業性地微笑著問:“先生,請問您有什麽事兒嗎?”

“我找人。”

“您有預約嗎?”

王星一愣:“預約?什麽預約?”

“這裏是東方集團的總部辦公大樓,集團有規定,所有訪客都必須有預約,經過預約對象同意之後,才可以登記入內。”

“我找……許靜。我沒有預約。”

保安一愣,隨即一臉為難地說:“這……要不您給她打個電話?讓她下來接您一下。”

“我沒有她電話。”

保安笑:“先生,那就不好意思了。”王星皺眉:“我見她一眼馬上就走。”保安攔住他:“先生,請您理解一下我的工作。”王星一臉鬱悶,無奈地轉身朝門外走去。

大廳處叮咚一聲輕響,電梯門打開,一身職業裝的龍丹丹陪同著一個中年男人走了出來。中年男人微笑著看著丹丹:“許小姐請留步吧。”丹丹微笑著:“李總,那我就不遠送了,祝您一路順風!”中年男子伸手:“我回到紐約以後,馬上安排財務把款打到貴公司賬上。”龍丹丹也微笑著伸出手:“謝謝您!我們收到貨款以後,會第一時間給您的公司供貨。”門口處,王星猛地轉過身,一臉震驚地看著,大喊:“丹丹!”

龍丹丹一愣,慌亂地和中年男人告別,匆匆轉身按著電梯按鈕。王星不顧一切地衝上去:“丹丹!”三個保安連忙攔住他:“先生!你不能進去!”王星的身手哪是三個保安可以製得住的,他稍微一使勁,三個人猛地被推開,王星幾步衝到龍丹丹麵前:“丹丹!你……”龍丹丹恢複好心緒,微笑著打斷王星:“這位先生,你認錯人了吧?”

“丹丹!我怎麽可能認錯人呢?”

龍丹丹焦急地看著電梯屏幕:“我不叫什麽丹丹,你肯定認錯人了。”旁邊的中年男子瞪著王星:“小夥子,你真認錯人了。她確實姓許,名字也不叫丹丹。”王星不耐煩地打斷他:“沒你的事兒!——丹丹,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你怎麽會來東海?你怎麽改名字了?”龍丹丹皺眉:“我再說一遍!我姓許,叫許靜!什麽丹丹啊?我根本不認識!——保安!怎麽搞的?這個人是誰呀?你們怎麽放進來的?”保安一臉為難地:“許經理,對不起,他……”龍丹丹轉頭,不看王星:“囉唆什麽?還不把他帶走?”三個保安急忙攔著王星:“先生,你再無理取鬧,我們可不客氣了!”王星不理保安,焦急萬分:“丹丹!你到底怎麽了?”

電梯門打開,龍丹丹匆匆進了電梯,王星猛地一晃胳膊,一把甩開保安,擋住電梯門,瞪著龍丹丹:“丹丹!今天你不把事情說清楚,我決不會離開!”龍丹丹愣住,表情複雜地看著王星。中年男子掏出手機:“許小姐,我馬上報警!”王星扭頭怒吼:“都他媽滾蛋!——”所有人都愣住,中年男子的手機啪地掉在地上,龍丹丹焦急萬分地思索著。

一輛黑色的商務車裏,兩個便衣坐在電腦前,屏幕上,王星滿臉怒火地攔著電梯門。兩人互相看看,隨即拿起對講機。

大廳裏,王星扳著電梯門,兩人對峙著:“丹丹!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兒,你跟我說清楚就可以了!你現在這麽對我,我不服!”龍丹丹咬咬牙:“你快走吧!我真的不認識你!”

“你跟我出來!咱們出去說!”王星抓著龍丹丹往門口走,龍丹丹甩手:“你放手!”

“你動手啊!動手打我我就放手!咱們再大戰三百回合!”王星怒吼。龍丹丹不再掙紮,看著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突然,一陣嘈雜聲響起,七八個混混拎著棍棒衝了過來。其中一個頭目惡狠狠地指著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閃開閃開!”隨即指著王星:“就是這小子偷了我的車!給我打!”混混們一擁而上,掄起家夥就打!王星抓著龍丹丹的手,挨了兩棍子,瞪著眼:“你們幹什麽?”

“給我打死這個偷車賊!”

混混們一陣亂棍,王星氣惱地招架著:“你們認錯人了!”混混頭目咬牙切齒:“打!化成灰我都認識你!”突然,一個混混舉著鐵管砸向王星扶著電梯的手,王星下意識地一鬆手,鐵管落空,龍丹丹趁機使勁按著電梯按鈕,電梯門關上,王星大驚,衝回去:“丹丹!”混混們攔住他的去路,又是一陣亂打。王星焦急地看著電梯上升,怒視著一群舉棍的混混,衝了上去。

王星之前顧忌著龍丹丹,沒心思對付這群人,現下眼裏騰騰地冒著火,怒火衝天,眼睛裏一下子射出寒光,直接抬腳踹過去,腳尖帶著風直擊離他最近的一名混混,那名混混被踢中下陰,慘叫著一聲倒地,周圍幾個混混看了看,猛地全衝了上去,王星出手,一套眼花繚亂的格鬥拳,七八個混混被打得步步後退,趴在地上痛苦不堪!這時,外麵警車鳴響,一群警察衝進大廳,舉槍大吼:“都不許動!”

街邊的商務車裏,兩名偵查員一臉震驚地看著屏幕。屏幕上,王星和眾混混們被戴著手銬押出寫字樓,王星不甘心地掙紮,被塞進門口停著的一輛警車裏。一名偵查員皺眉,飛快地操作著電腦:“查查這小子是幹什麽的!”

8

一棟普通的住家小樓,餐廳裏,高勝寒係著圍裙在廚房裏忙活,藍妞趴在飯桌旁看著一桌子的菜和蛋糕。高勝寒端出兩份牛扒,解開圍裙,點亮了蛋糕的蠟燭。高勝寒笑著看著藍妞:“藍妞,許願吧。”藍妞認真地點點頭,閉上眼,許願。高勝寒欣慰地唱著生日歌,一行眼淚從藍妞的臉上慢慢滑落。

藍妞睜開眼,淚眼婆娑。高勝寒滿眼心疼:“怎麽哭了?姑娘?”藍妞努力擠出一絲笑:“媽媽……媽媽還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嗎?”高勝寒笑著點頭:“媽媽當然知道了,媽媽給爸爸打過電話,祝藍妞生日快樂呢。”

“媽媽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啊?”

高勝寒一愣:“……媽媽現在的工作性質很特殊啊,沒辦法跟藍妞打電話,爸爸不是說過了嗎?”

“爸爸,我真的好想媽媽啊……”

高勝寒點頭:“爸爸知道……”

藍妞靠在高勝寒懷裏,眼淚簌簌地往下掉,高勝寒緊緊抱著女兒。

“媽媽會回來的對不對?”藍妞問。高勝寒點頭,藍妞掙脫高勝寒的懷抱,看他:“媽媽沒有死對不對?”高勝寒撫摸著藍妞的頭發,眼淚落下來,嗓子蠕動著:“媽媽……沒有死……”

“爸爸不會給藍妞找新媽媽的,對不對?”

“對,爸爸答應過藍妞……”藍妞哭出聲來,高勝寒不說話,抱著女兒。

“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可我不想要新媽媽……”

高勝寒並不意外,柔聲說:“不會有新媽媽的……”

“爸爸……對不起……”

高勝寒緊緊抱著藍妞:“我隻有你這麽一個女兒,你的快樂,就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福……”藍妞哭著。高勝寒的眼淚也不停地落下來。這時,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

9

辦公室裏,高勝寒匆匆走進屋,抬頭敬禮:“旅長!您找我?”王浩表情凝重地將一份文件推到高勝寒麵前:“看看吧!”高勝寒接過文件,愣住,隨即焦急地說:“旅長,我去處理!”王浩點頭,高勝寒匆匆而去。

拘留所裏,陽光透過囚室的玻璃投射在屋子角落。王星一臉鬱悶地坐在地上沉默著。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在走廊裏響起,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囚室的鐵柵欄外,王星一愣,抬頭看去,隻見高勝寒站在門口一臉嚴肅地凝視著他。王星猛地躍起:“飛狼?!”

王星跟著高勝寒走進一個空房間,高勝寒坐到王星對麵:“手續都給你辦完了。”王星沉默著,沒說話。高勝寒壓著火,看著他:“你的假期提前結束了,跟我回去吧。”王星看著高勝寒:“飛狼,我想再請幾天假。”

“還請假幹什麽?繼續堵著人家公司大門找人嗎?”高勝寒聲音不大,卻透著寒冷。王星愣住,表情複雜地沉聲道:“我不甘心!不服氣!她明明就是龍丹丹!為什麽改了名字,還不認我了?!我必須問個清楚!”高勝寒冷聲道:“你問不清楚!”王星愣愣地看著高勝寒。高勝寒從兜裏拿出王星的手機,屏幕上是龍丹丹的照片,王星詫異地看著。高勝寒手指點上刪除鍵,王星大驚,撲上去。高勝寒一腳把他踹了回去,手指一按,照片刪除!王星瞪眼,怒吼:“您幹什麽?!”高勝寒淡淡地看著王星:“忘了她吧!”王星一臉憤怒:“為什麽?!憑什麽?!”

“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什麽意思?”

“你忘了她。”

“如果她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她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生活中?為什麽又讓我深深地愛上她?”

“這隻是你一廂情願,都是你幻想出來的。”

“不可能!她也是愛我的!”王星騰地站起身,高勝寒凝視著他,王星的聲音軟下來:“飛狼!我求你了,你再給我一天假,就一天!讓我見她一麵,我把話問清楚就歸隊!要不然,我死也不甘心!”高勝寒緩緩站起身:“用不了一天那麽長。”高勝寒拉開門,王星愣住:“丹丹?!”龍丹丹走進來,高勝寒看著龍丹丹:“我給你五分鍾時間,快刀斬亂麻,不要再折騰我的人了!”高勝寒關上門,出去了。

王星愣愣地看著龍丹丹:“丹丹,真的是你嗎?”丹丹點頭:“是我。”

“白天的許靜就是你,對不對?”

龍丹丹點頭。

“那你為什麽不認我?!”

“我有我的苦衷。”

“告訴我,你為什麽突然消失了,又改名換姓,來到東海,你怎麽就成了東方集團的銷售經理了?”

“王星,真的很抱歉,我沒辦法給你解釋這一切的原因。你的領導剛才說得對,我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們之間的相逢和過往,隻是一個誤會。你不要再為這件事糾結了,你隻需要忘了我就可以了。”

王星含著眼淚:“我怎麽可能忘了你呢?我天天都在想你!每時每刻都在回憶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對不起,王星。我和你之間,也隻能存在於回憶中了。你可以忘不掉,但是不能放不下!你就當我已經死了吧,你記憶中的丹丹,已經死了。現在隻有許靜,沒有丹丹。總之,別再找我了。”說罷,丹丹轉身就走。

“丹丹!”王星叫住,龍丹丹轉身回望著王星。王星凝視著她:“最後一個問題,請你一定要回答我……”

“不愛。”

王星愣住,痛苦地搖頭:“不可能!你在撒謊!你愛我!我能感覺出來!”

“隨便你怎麽想吧,我真得走了。”

王星衝上去攔住丹丹:“這到底是為什麽?!我死也要搞清楚!你不說原因,我決不放你走!”龍丹丹表情複雜地看著王星:“王星,我不想傷害你!你還是別問了。”

“你不告訴我原因,才是對我最大的傷害!”

龍丹丹歎息著點頭:“那好吧。我說完就走,你不能攔我。”王星點頭:“隻要你告訴我原因,我決不攔你!”龍丹丹慘然一笑:“其實這件事特別狗血,一個嫁入豪門的有夫之婦,在某一段時期內忽然覺得特別空虛和無聊,於是隱姓埋名,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想做一個普通的打工者,過一段普通而平凡的日子。在這段時間裏,她認識了一個倔強的大男孩兒,和他一起度過了一段所謂快樂的時光。可是她終歸不是一個真正的普通女人,她被丈夫發現了蹤跡,於是不得不匆匆回歸到原來的生活中。當她再次麵對這個大男孩兒的時候,隻能裝作不認識,為了保守這個秘密,她不惜使了一個詭計……”王星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龍丹丹:“這個有夫之婦,是你嗎?”龍丹丹點頭,王星一驚,腳步往後退了幾步:“這不可能!”龍丹丹看著他:“王星!這就是現實!我可以走了嗎?”

王星的淚水唰地淌下,丹丹繞過他,匆匆走出門。王星跌跌撞撞地坐回椅子上,淚流滿麵。

門外,龍丹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表情複雜地走到高勝寒麵前。高勝寒看著她:“解決了?”龍丹丹慘然一笑。高勝寒歎了一口氣:“剩下的事交給我吧。”龍丹丹點點頭,擦淚走了。高勝寒想了想,大步走進大樓。

“成長就會付出代價,如果你過不了這一關,你永遠不會成長。”高勝寒看看手表,“你也不小了,該知道控製自己,給你時間釋放一下,別再給我整出幺蛾子來。你的假期延長到明天早上八點。八點之前再不歸隊,清退!”高勝寒不再說話,轉身出門而去。王星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心如刀絞。

10

夜晚,東海市的街上燈紅酒綠,車水馬龍,霓虹燈在黑夜裏閃耀著五彩的光芒。夜店裏,舞台上搖滾樂手聲嘶力竭地吼著,台下的年輕男女們盡情地狂舞,勁爆的音樂聲混合著人們的嘈雜聲,在這個城市歡歌笑語。在夜店的一角,地上胡亂地擺著幾個空酒瓶,王星醉醺醺地將大半瓶酒一飲而盡,又抓起一瓶,擰開繼續喝,痛苦的表情在夜色裏透出一股悲涼。這時,兩個衣著妖媚的女人扭著腰身湊過來:“帥哥,別老喝酒啊!一起跳個舞吧!小妹陪你解解悶兒?”兩個女人媚笑著,王星一瞪眼:“滾!”兩人掃興地走開。

門內,謝思瀟穿著便裝,冷著臉走了進來,她掃視了一圈,徑直向角落走了過去。舞台中央,一群亂舞的男女阻擋住謝思瀟,謝思瀟不耐煩地撥開眾人,一個男人嬉皮笑臉地攔住謝思瀟:“妹妹!挺清純啊!大學生吧!”謝思瀟冷眼:“讓開!”

“別介呀!哥請你喝一杯?”謝思瀟殺氣騰騰地瞪了他一眼,男人一激靈,訕訕地閃開。謝思瀟走向王星。王星灌了一大口酒,晃了晃,空了,正在抓起另一瓶,被一隻手攔住。王星抬頭看過去,含糊地一笑:“你……怎麽來了?”

“你想在這兒喝死嗎?”

“關你屁事兒……一邊兒去……”王星拿酒,謝思瀟不鬆手,王星瞪著謝思瀟:“鬆開!”謝思瀟奮力推開王星的手,抓起那瓶酒,仰脖幹掉。王星愣愣地看著謝思瀟。

啪的一聲,謝思瀟把空酒瓶子砸在地上。

音樂猛地停了,現場一片安靜,所有人都看著這邊。謝思瀟一聲大吼:“服務生!”一名服務生匆匆過來,謝思瀟掏出錢塞給他:“再拿二十瓶酒,打包!”謝思瀟看著王星:“換個地方,我陪你喝個夠!”王星醉醺醺一笑。

海灘,夜晚的黑幕像一張黑色的巨網,籠罩著整個海麵。遠處,燈塔的亮光在黑夜裏微閃。謝思瀟一手半扛著王星,一手拎著一兜子酒走來。

在一座礁石旁,謝思瀟隨手把王星扔在海灘上,王星搖搖晃晃地坐起來,眼神呆滯地看著黑茫茫的大海。謝思瀟也在旁邊坐下,把二十瓶酒挨個兒擺在王星麵前,單手開著蓋兒。王星愣愣地看著地上一字擺開的二十瓶開著蓋兒的酒,謝思瀟拿起一瓶:“來吧?”王星醉笑:“我都……這樣了,你……還跟我比呢?你……勝之不武啊……”謝思瀟看他:“那好,我先喝幾個,趕上你的進度!”謝思瀟一仰頭,一瓶幹掉,又抓另一瓶,再幹。

“飛狼說了,這就是成長的代價,我在為我付出的代價埋單。”

“用酒精麻痹自己的方式嗎?”

“不……我隻是想把自己徹底徹底地灌醉,然後痛痛快快哭一場。可是我越喝越哭不出來,所以我就一直喝,一直喝,一直喝,越喝越清醒,我把和她一起走過的那些日子,一點一滴的事兒全都想起來了!包括下午她跟我說的那些話,我一個字一個字地琢磨,我不知道她說的是真還是假,總之,她離開我了,再也回不來了!這是真的。”謝思瀟流著眼淚看他:“然後呢?你從此意誌消沉嗎?陷入這段痛苦的情殤,一輩子拔不出來是嗎?”王星慘笑著擺手:“不不不……不會的!我王星不是那種拿不起放不下的人!飛狼說了,我的假期到明早八點,過了八點,我就會被清退。謝思瀟,我不想離開霹靂火!我已經是霹靂火的一員了,這一路走來不容易!我必須得珍惜,我不能消沉,我就是想大哭一場,然後把這件事兒忘掉!明天早起,我還是我,王星!那個不可一世的王星!牛皮哄哄的王星!可我哭不出來了……”王星痛苦地抓起一瓶酒,謝思瀟掙紮著起身,搶過王星的酒,猛地扔進海裏。

王星愣愣地看著她。謝思瀟一股腦兒地把所有的酒全都扔進了海裏。王星愣愣地看著她:“謝思瀟!你幹什麽?”謝思瀟上前拽起王星:“你幹嗎要忘了她?成長的代價是需要回憶的,不是要忘記!你一個大老爺們兒,被女的甩一回不丟人!你不想離開霹靂火是吧?那就別喝了!跑!我陪你跑!把酒精全都跑出去!明早八點去見飛狼!”王星愣愣地看著謝思瀟,謝思瀟使勁拽著王星:“跑啊!”

黑壓壓的海灘上,海風裹著一股濃重的海腥氣迎麵撲來,王星跌跌撞撞地跟著謝思瀟在海灘上瘋跑。謝思瀟哭喊著:“王星!加油!加油!”王星瞪著眼睛,甩開謝思瀟,猛跑,摔倒,起身,再跑。謝思瀟緊隨著他。王星忽然轉向,跑向海裏,謝思瀟追上去:“王星!”

王星一個趔趄跪倒在海水中,衝著海深處嘶吼:“啊——”王星歇斯底裏地嘶吼,最後,嘶啞的吼聲變成了哭聲,他盡情地哭號著。謝思瀟哭著看著王星,忽然衝上去,從後麵緊緊地抱住王星:“王星!你這個渾蛋!你放著愛你的女人不去愛,你為別的女人號什麽?誰是來安慰你的?我才不想安慰你呢!我是來愛你的!我早就愛上你了,可是你跟我說你有女朋友,你知道我多傷心啊?!現在你沒人要了吧?我又不嫌棄你,你哭個屁呀!”王星愣愣地扭頭看著痛哭著的謝思瀟,猛地一把抱住她:“就這麽著吧!反正除了我也沒人要你了,湊合了!”

海邊,皎潔的月光照在黑茫茫的海麵上,泛著一層銀光。王星和謝思瀟靜靜地坐在海灘上,看著開闊無邊的大海,雄渾而蒼茫,此時此刻,心裏所有的嘈雜都已被清冽的海風吹得煙消雲散,一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