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直升機從上空掠過，鍾世佳把目光縮回來，他藏在報廢車輛廠的一輛破舊客車裏。車裏有簡單的鋪蓋，還有幾個吃光的飯盒。小混混泥鰍提著快餐盒過來：“阿鍾，開飯了。”鍾世佳回過頭：“泥鰍，外麵有什麽動靜沒？”泥鰍上了車：“外麵現在亂套了，警察都跟瘋子一樣滿街轉，軍隊也上街了。這回動靜很大，都說恐怖組織要搞世界經濟論壇了。阿鍾，你到底惹了什麽事啊？”鍾世佳歎口氣：“我沒惹事，是遇到麻煩了。你身上有錢嗎？”泥鰍拿出錢來：“我月初才發工資，現在身上就三十多了，你要著急就先用。”鍾世佳說：“給我十塊錢就夠了。”泥鰍說：“都給你吧！”

鍾世佳抽出一張皺巴巴的10元鈔票：“我找個網吧，上網找個人幫我。”泥鰍全塞給他：“都拿去用吧，廠子管我吃住，我也用不著。哥們兒能幫你的就這麽多了，你千萬別嫌少。”鍾世佳很感動：“泥鰍……”泥鰍拔出腰裏別的匕首：“你自己注意安全啊。這你帶上吧，萬一遇到急事還能用一用。”鍾世佳接過匕首，點點頭：“我不會忘了你的！”他拍拍泥鰍的肩膀，轉身下車，快步向出口跑去。泥鰍默默注視著他的背影，拿起電話……

紀慧坐在公安醫院隔離病房的病**，臉上沒什麽表情。張超在外麵的客廳看著麵前的監視器，注視著她。女刑警走進來，把盒飯給他：“就這些了，你湊合吃吧。”張超打開笑笑：“不錯，還有雞腿呢！”女刑警笑笑扣上：“拉倒吧，你以為這是你的啊？這是給那姑奶奶的，你就吃你的土豆吧！”張超苦笑：“這世道怎麽這樣啊？疑犯吃雞腿，警察吃土豆？”女刑警被他逗樂了：“省省吧，沒給你一棵白菜啃就不錯了！”張超逗她：“隻要你給的，毒藥我都吃！”女刑警突然臉色變了：“你看她怎麽了？！”

張超轉過臉，也是大驚失色。監視器屏幕上，呼吸困難的紀慧蜷縮在**劇烈顫抖著，不斷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兩人急忙推門進去。女刑警過去拉起紀慧，紀慧呼吸困難，滿臉是汗，話都說不出來。女刑警高喊：“是哮喘！趕緊去叫醫生！”張超轉身跑出去高喊：“醫生！醫生！”

女刑警抱住紀慧，她的上衣隨著動作被撩起來，露出了腰上的手槍。紀慧劇烈顫抖著，嘴唇發白。女刑警著急地回頭高喊：“醫生！醫生！”紀慧的眼睛盯著她，右手伸向了她的手槍。女刑警剛剛感覺到腰裏有點兒不對勁，紀慧已經伸手拔出手槍，快速上膛。女刑警一巴掌打在她的右手手腕上，手槍脫手了……紀慧一躍而起，跟女刑警打在一起。兩人棋逢對手，靈活地攻擊著對方，爭奪地上的手槍……

張超帶著醫生跑來，聽到了病房裏的打鬥聲，趕緊把醫生往牆壁上一推：“臥倒！”隨即閃身到牆角拔出手槍上膛，左手摸出手機丟給在一邊顫抖的醫生：“馬上報警！”醫生哆嗦著拿起電話，撥打110。張超起身，“咣”一腳踹開紀慧的病房門。女刑警正好在門後，就被突然打開的門頂到了一邊。紀慧趁機一個魚躍，抓起手槍轉身。張超正好進來，舉起手槍：“不許動！”紀慧扣動扳機。“砰砰！”子彈打在張超的防彈背心上，他仰麵栽倒。

女刑警趴在地上抓起臉盆丟過去，紀慧措手不及，被砸在頭上。女刑警尖叫一聲，起身一個飛腿，紀慧擋開，舉起手槍對準女刑警。張超在地上舉起手槍，顫巍巍扣動扳機。“砰！”子彈擦過紀慧，打碎了玻璃。紀慧剛要轉移槍口，女刑警舉著椅子砸過來。紀慧打掉椅子，轉身從窗戶一躍而出。張超把槍丟給女刑警：“不能讓她跑掉！”女刑警在空中接過手槍，飛身到窗前。紀慧正在翻越醫院的圍牆。女刑警對準她連連扣動扳機。“砰！砰！砰！”紀慧敏捷地翻了過去，子彈打在圍牆上。遠遠有警笛傳來。女刑警轉身衝過去，扶起張超：“你怎麽樣了？！”張超很痛苦：“我的肋骨可能斷了……”女刑警低頭一看，張超穿的防彈背心上兩個彈頭。她吸一口冷氣：“醫生——醫生——”

唐曉軍趕來的時候，張超光著膀子，醫生在給他包紮。女刑警在給兩個巡警說著什麽，護士在給她的肩膀上紅花油。唐曉軍火急火燎地進來：“怎麽回事？”張超說：“紀慧跑了。”唐曉軍睜大了眼：“跑了？你們兩個一個是警校刑偵專業的高才生，一個是女子跆拳道的黑帶五段！怎麽會讓一個女人跑了？！”張超苦笑：“唐隊，看來我們得對紀慧有重新認識。”唐曉軍看女刑警。女刑警說：“我和她交手，她的格鬥水平絕對不在我之下……”張超補充說：“出槍速度也很快，她受過係統專業的訓練……唐隊，紀慧不是一般人。”唐曉軍瞪大眼，滿頭是汗。女刑警繼續說：“如果正經單打獨鬥，很難說我能打贏她。”

張超說：“唐隊，我們小看她了。”唐曉軍的臉色特別難看：“我知道了。”他轉身出去了。張超和女刑警對視一眼。女刑警說：“我看這次麻煩了……”張超擔心地說：“算了，別在這裏說這個。”女刑警點頭，護士給她擦紅花油，疼得她“哎喲”叫了一聲。

唐曉軍滿頭是汗地走出醫院，他拿出一支煙，哆嗦著手點燃煙，抽了一口，穩定下自己後，他拿起電話。電話那端是高局長：“喂？”

“高局長，”唐曉軍說，“我有重大情況要跟你單獨匯報。我可能卷進麻煩了……”

從發廊出來的紀慧戴著墨鏡，頭上還套著個黃色的假發。她換了一身跟自己平日風格截然相反的韓流服裝，鼻子上還套著鼻環。兩個巡警在街上巡查。她徑直跟兩個目光警惕的巡警擦肩而過，走向健身房，又走向更衣室。

女士更衣室裏，兩個女孩兒換好衣服正好出去。紀慧走到一個櫃子前，輸入密碼，櫃子打開，裏麵放著一個手提箱。手提箱被打開，裏麵裝著滿滿的衣服。紀慧又打開了箱子的夾層，裏麵是一把烏黑的手槍和兩個彈匣、一把雪亮的匕首，還有一個筆記本電腦，一部手機和兩遝現金。幾個外國的護照壓在電腦下麵。紀慧拿出手提箱裏麵的背包打開，把錢、護照、電腦等都放進去。接著，她拿出手機，關上手提箱，重新把手提箱塞回去。

換了一身時尚淑女打扮的紀慧在街頭出現，她拿出手機打開，撥打一個熟悉的號碼。一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喂？”紀慧的聲音帶著嘲諷和怒火：“你很意外吧？”男人笑道：“不，在我的預料之中。你是那麽聰明，肯定能從警方的監視中逃出來。”

“聽著，何世昌已經死了。現在警方在全力追捕韓光，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把我剩下的一半款打到我的瑞士銀行戶頭，我要你兌現諾言！”

“別著急啊，我什麽時候在錢的問題上食言過？”男人說。紀慧冷笑：“你？！你什麽時候說話都沒算數過，你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在錢的問題上兌現過那麽幾次！”對方緩緩地說：“剩下的款不是問題，但是你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還有什麽任務？！”紀慧問。男人說：“鍾世佳還活著。”

“那不是我的問題，是你那幫職業殺手不上路！跟我有什麽關係？我要我該得到的款，立刻！”紀慧暴怒了。男人的聲音很冷酷：“我說了，款不是問題。我要鍾世佳的命，兌現了立即打過去。”紀慧怒聲問：“你信不信我去警方自首，告發你？！”對方笑道：“中國大陸的法律你比我清楚。你跟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可以選擇不去大陸，而你則是要走上刑場。”

“你這個老渾蛋！”

“寶貝，我是個可以給你後半生榮華富貴的老渾蛋，你自己選擇吧！”

“啪！”男人把電話掛了。紀慧露出冷笑：“你這該死的老渾蛋！”

直升機相繼降落在一所中學的操場上，學生們好奇地湊在窗戶邊看著特警隊員們跳下直升機。幾輛偽裝成搬家公司卡車的警方車輛在操場上待命，薛剛命令：“快快！我們要趕時間！”最後一個從飛機上跳下來的特警隊員跳上搬家公司卡車後車廂，“啪！啪！啪……”車門相繼關上。直升機拔地而起，高空待命。卡車隊伍離開校園，徑直開上公路。

蔡曉春在看著電腦屏幕裏的鍾世佳。他的電話響了：“喂？”紀慧的聲音很疲憊：“是我。”蔡曉春非常關切，聲音都顫抖了：“你怎麽樣？”

“還死不了！”紀慧憤怒地說，“瞧你們他媽的搞的這個爛攤子！”

“你先冷靜冷靜，你需要我去接你嗎？”

“不必了，追捕你的警察比追求我的男人多一百倍還不止！我可不想再卷進去！”紀慧平穩下來，“何世榮那個老東西現在要鍾世佳，你有線索沒有？”

“現在還沒有。你有沒有什麽辦法？”

“我試試看吧，鍾世佳現在未必信得過我。”

“他身邊有個叫黑豹的，是個厲害角色。你要小心。”蔡曉春囑咐說。紀慧冷笑：“現在不跟我吹你天下無敵了？韓光就把你搞得焦頭爛額，當初你怎麽跟我吹的？”

“韓光由我來對付，你想辦法找到鍾世佳。我們現在每一步都要謹慎再謹慎。何世昌掛了，大陸警方很丟麵子，你千萬小心。”

紀慧歎口氣：“你小心就是了，曉春。”蔡曉春的心裏酸楚一下：“我會的，我們說好了在南美見的。”紀慧沉默片刻，說：“我們會成功的。”蔡曉春充滿了自信：“一定會成功！”

“保重，現在不要分心。我掛了。”紀慧掛了電話。蔡曉春聽著忙音，片刻也掛了電話。他有點兒心神不定，又拿起電話用英語說：“喂？我是禿鷲，你那邊情況如何？”

“沒有什麽異常，長官。”

“你們自己小心。”

“明白，我們會注意。”

“好了，半小時後通話。”蔡曉春掛了。他在沉思：“我怎麽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呢？”他的目光轉向桌子上的韓光和自己的合影。蔡曉春與紀慧認識已經好幾年了，那時，是在海外……

一家空無一人的酒吧，放著舒緩的音樂。蔡曉春潦倒地在喝酒：“百合，你真的就這樣離開了我……”他的眼淚慢慢落下來。外麵，一輛奔馳轎車開來。蔡曉春的目光轉過去，紀慧走進門，她徑直走到蔡曉春麵前，摘下墨鏡：“禿鷲是吧？”蔡曉春看著她：“你是誰？”紀慧坐下：“有人說，你是最好的狙擊手，最冷靜的職業殺手。沒想到，鼎鼎大名的禿鷲現在是一個酒鬼。”蔡曉春看著她問：“CIA？”紀慧搖頭。他又問：“FBI？”紀慧搖頭：“不是。”蔡曉春想了想問：“MSS？”紀慧說：“我的背景你不必知道。我是來跟你談生意的，你可以叫我食人魚……”

“生意？”蔡曉春問。紀慧說：“30萬美元。”蔡曉春愣了一下。紀慧繼續說：“30萬美元，目標是一個出國旅遊的中國孤兒院院長。”蔡曉春仔細打量紀慧，聽她道：“事成以後，30萬美元幹幹淨淨轉入你的賬戶。怎麽樣？”

蔡曉春喝了一口酒。他放下酒杯，俯下身子：“你過來，我跟你說句話。”

紀慧俯下身子，蔡曉春的右手在下麵，“哢嚓”一聲打開了手槍的保險，槍口抵住了紀慧的小腹：“一個中國長相的陌生女人，在阿姆斯特丹的一個破酒吧出現，自稱食人魚！英語和荷蘭語都很流利，聽不出任何破綻。要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孤兒院院長的人頭付給我30萬美元！顯然這是一個陷阱——告訴我，你是誰？否則，我讓你攔腰折斷！”

紀慧不動聲色，淡淡一笑：“我叫食人魚，是個單幹戶。”“哢嚓”一聲，蔡曉春低頭看了看，又抬起頭看紀慧。紀慧還是淡淡地笑著。她在下麵的右手，握著一顆手雷：“這是一顆黃磷手雷，隻要你開槍，這個屋子的一切都會化為灰燼！按照你的軍事常識，你該知道黃磷手雷的爆炸半徑是15米！”

蔡曉春看著紀慧，紀慧看著蔡曉春。兩人的手都在下麵握著武器，對峙。半晌，蔡曉春的嘴角露出微笑：“我喜歡你的毒辣！”紀慧也露出笑容：“我告訴過你，我叫食人魚！”蔡曉春慢慢收起手槍，紀慧也慢慢把手雷鬆開。蔡曉春問：“這個活兒看起來並不複雜，為什麽你自己不去做？”紀慧說：“沒有為什麽，我不想看見他。”蔡曉春問：“目標的資料？”

紀慧把資料丟過去。蔡曉春打開，抽出一張老頭兒的照片：“看起來倒真的是個孤兒院院長——你跟他有仇？”

“我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死他！”紀慧咬牙切齒地說，“殺了他，30萬美元。”

蔡曉春注視紀慧。紀慧留下一張紙條：“你想好以後跟我聯係！”蔡曉春看著紀慧出去，他轉向桌子上的照片，喝了一口酒。半個小時後，蔡曉春回到自己的公寓。他把資料放在桌子上，打開筆記本電腦，又拿起電話：“喂，幫我查一個代號‘食人魚’的女人，看看是什麽來路。我有她的照片，馬上發給你。”他掛了電話，打開手機，調出紀慧的照片，通過彩信發送出去。接著他在筆記本電腦上輸入搜索，找出這個孤兒院院長的資料。他拿起照片，看著網頁上孤兒院院長的簡曆，苦笑：“你到底是怎麽惹了這個女魔頭的？”蔡曉春拿起電話：“食人魚，我是禿鷲。我們需要麵談，這個活兒我接了……”

第二天，在他們約定好的山巔，蔡曉春一邊擦拭狙擊步槍，一邊等著紀慧。紀慧慢慢走過來。蔡曉春抬眼看看她：“我已經調查過了，他此行的所有路線都在我的掌握中。”

“很好，那麽你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他。”紀慧說。蔡曉春問：“以你的身手和膽色犯不上買凶殺人——告訴我，到底為什麽，你要出30萬的價錢來找我？”

“我跟你說過了，沒有為什麽。”

“在我沒有搞清楚來龍去脈以前，我不會扣動扳機的。”

“你關心得太多了，看來我找錯人了！再見！”紀慧轉身就走。蔡曉春在她身後淡定地說：“紀慧。”紀慧站住了，有兒點暈。蔡曉春說：“中國大陸《濱海晨報》記者，紀慧女士。”紀慧轉身出槍，對準蔡曉春。蔡曉春還在擦槍，壓根兒不驚慌：“卻有一個食人魚的代號，還有如此矯捷的身手！”

“禿鷲，你越界了！”

“我查過你的背景資料，你就是那個孤兒院出來的。”——紀慧的眼淚在醞釀。

“我又做了一些側麵調查，”蔡曉春接著說，“那個院長好像有過一些侮辱女學生的劣跡，但是一直沒有什麽證據，所以警方沒有介入調查，隻是民間的傳言。”紀慧的眼淚下來了。蔡曉春繼續說：“所以我斷言，你跟他之間——是私人恩怨。”

“禿鷲，你想死嗎？”

“你是第一個敢這麽跟我說的人，還是個女人。”

“也是最後一個，因為——不會再有人跟你說話！”

“你的9點鍾方向。”蔡曉春繼續淡然地說。紀慧冷笑：“我不會上當的。”

“自己看吧，”蔡曉春聳聳肩，“有一個狙擊手，雖然不成器，但是射擊靜止目標還是說得過去的。”紀慧不以為意：“你以為我會中計？”蔡曉春打個呼哨，樹叢中出來一個狙擊手，瞄準紀慧。紀慧有些惱怒：“你跟我來這手？！你都是這樣對待客戶的嗎？”

蔡曉春攤了攤手：“按說沒必要，但是我無法控製我的好奇心。這個事情太過離奇，所以我一定要搞清楚。如果他不僅是個孤兒院院長，而是個什麽情報機關的要員，那麽我的下場會很慘。為了30萬美元，不值得。”

“你現在到底想怎麽樣？”紀慧咬牙問道。蔡曉春說：“不想怎麽樣，這個活兒我做。”

“15萬先打到你的指定賬戶，事成以後……剩下的15萬都給你！”

“不，我不要錢。”蔡曉春說。紀慧呆住了：“你說什麽？”

蔡曉春說：“這個活兒，我不要錢。”

“為什麽？！”

“中國軍隊有一個模範，叫作雷鋒。我永遠也成不了雷鋒，不過有些東西是磨滅不了的。”

“你？！”

“我幫你宰了這個畜生。”蔡曉春斬釘截鐵地說。紀慧看著蔡曉春。蔡曉春道：“你走吧，我做。”紀慧的槍慢慢放下來。蔡曉春扛起狙擊步槍：“江湖險惡，你自己保重。”他徑直走了，紀慧突然衝上來，抱住了蔡曉春。蔡曉春冷冷地說：“你這是幹什麽？”

“我……我沒有魅力嗎？”

“你很有魅力。”

“我，我要報答你……”

“我做事，從來都是自覺自願，我不需要你的報答。”

“禿鷲，你瞧不起我？”

蔡曉春苦笑：“飄**江湖，誰瞧不起誰呢？”

“那你為什麽？”

“雖然我十惡不赦，但我好歹還不是個畜生。”——紀慧抱緊了蔡曉春，哭出來：“我……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對我這樣好……”蔡曉春的表情在慢慢地軟化。紀慧哭著，看蔡曉春轉身。蔡曉春說：“我宰了他，再說別的事情。”紀慧抱緊了蔡曉春，蔡曉春慢慢抱住了她：“我會宰了他的。”……

監控麵包車內，便衣偵查員一直死死地盯著電腦屏幕。薛剛進來：“情況怎麽樣？”偵查員說：“他們一直沒什麽動靜。”薛剛問：“你確定人質在裏麵？”偵查員指著電腦屏幕：“確定。我們通過熱感應器，可以清楚看到裏麵的動靜。”薛剛看著屏幕問：“人質沒有受到傷害吧？”偵查員回答：“目前沒有。”

薛剛點點頭：“下麵交給我們——獵狗1號，左翼；獵狗2號，右翼；獵狗3號、4號跟著我，從門口打進去；獵狗5號把住後門。給大家一分鍾時間準備。完畢。”“收到。完畢。”……不同小組的特警組長回話。偵查員囑咐：“小心了，他們不是等閑之輩。”薛剛笑笑：“我們也不是等閑之輩。”

薛剛來到廢棄舊樓前，他把頭盔戴上，手裏的步槍抄到胸口。他拉下頭盔上的風鏡，厲聲命令：“開始行動！”潛伏在兩側的黑衣特警們跟黑色的螞蟻一樣，在灌木叢和樹叢中低姿穿行。高處的特警狙擊手瞄準了樓頂的哨兵，他扣動扳機，“砰”——槍聲打破了寧靜，哨兵中彈倒下。薛剛高喊一聲：“強行突擊——”防彈盾牌後的特警隊員們立即跟黑色潮水一樣分流，排成散兵突擊隊形快速挺進。左翼的特警隊員們從樹林中一躍而出，手裏的步槍握在胸前大步向前。右翼的特警隊員已經衝到窗口，往裏麵扔了催淚彈。接著隊員們翻身跳進去，裏麵的槍聲就像崩豆一樣響起來……薛剛一個箭步邁上台階，周圍的特警隊員緊跟其後。薛剛衝進樓內，一個蒙麵人舉起M4卡賓槍，他果斷扣動扳機，隨著短促的兩次點射，蒙麵人仰麵栽倒。特警隊員們跟在他的後麵上來，迅速清場……薛剛衝入關押人質的房間：“冬兒！我們來救你了！”接著兩名特警隊員衝進來，屋子裏麵隻有林冬兒被綁在椅子上。林冬兒目光呆滯，嘴被膠條粘著，雙手被綁在後麵。薛剛一把撕開林冬兒嘴上的膠條：“冬兒？！”

林冬兒無神的眼睛轉向他，露出傻笑：“是過年了嗎？放鞭炮？”薛剛張大嘴，驚訝地喊：“冬兒？”冬兒茫然問他：“冬兒是誰？”薛剛怒吼一聲踢飛了桌子：“我操！”林冬兒嚇哭了：“別打我！別打我！我聽話……”薛剛忍住自己的悲憤，下令：“先把人救出去！”一名特警隊員扛起林冬兒：“人質安全，撤離。完畢。”特警隊員們相繼交互掩護撤出去。後衛隊員在那三個槍手的屍體上挨個兒補槍……

薛剛快步走出來，對著耳麥：“龍頭報告，人質已經救出，但是出現新的問題……”方局長焦急地問：“什麽問題？”

薛剛苦澀地說：“人質精神崩潰了，看來是受到強烈刺激。”方局長沉默片刻，說：“立即送到公安醫院，保護起來。”

“現在也隻能這樣了——山鷹有沒有什麽線索？”

“不要在無線電討論此事，完畢。”方局長說。薛剛歎口氣：“完畢。”他轉向背著冬兒的隊員：“立即護送她到公安醫院去！”隊員們帶著林冬兒上車，車隊開走了。

鍾世佳打開自己的QQ，他沒搭理那些閃動的人頭，徑直打開自己的密友組。他點擊了叫“春風秋水不染塵”的女性QQ好友頭像，對方不在線或者隱身，但他還是打下字：“我遇到麻煩了，你的手機打不通。我現在沒有信任的人了，隻有你。”

沒想到對方回話了：“我也遇到了麻煩，你現在在哪兒？”

鍾世佳很激動，打字：“我在山下的一個網吧。”

“我們先見麵再說吧，你確定你是安全的？”

“是的，你呢？沒有人跟蹤你吧？”

“應該沒有，我很注意了……沒有人知道我們的關係吧？”

“沒有，我對誰都沒說。”

“好的。我們在老地方見吧！”

“我的身份證不敢用了，怎麽開房？”

“我還有別的證件，我去開吧。”

“好，需要多久？”

“半個小時，你到老地方找我就可以。”

“OK，見麵說。88。”

“88。”

王濤進了指揮中心的門，興奮地對方局長說：“國外警方提供的情報，何世榮已經上飛機了。”方局長揉揉紅透的眼睛：“這條老狐狸終於上鉤了。我們可以準備收網了……老何現在怎麽樣？”王濤回答：“他情況很穩定，現在在我們的安全點。”方局長果斷地說：“飛機一落地，我們就抓了何世榮！到這邊大概要24小時的航程，他在飛機上不能和外界聯係。這是我們動手的時間，去做吧。”王濤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韓光潛伏在山坡上。他身後響起兩聲青蛙叫，韓光捂住嘴，回複了兩聲青蛙叫。穿著迷彩服的蕭劍林帶著同樣裝束的趙小海和葛桐慢慢爬上來。韓光接過蕭劍林遞來的武器包，他打開開始裝備自己，戰術背心套在身上，手槍別在腿部快槍套裏，56-1衝鋒槍背在肩上，接著把狙擊步槍握在了手裏——熟悉的槍身。他有點兒疑惑，低頭看看槍號。蕭劍林笑笑：“是你的槍。你們隊長交代的。”韓光心裏一熱，點點頭。趙小海爬過來：“山鷹，你小子真能折騰！害得我們大老遠都來給你的獨角戲捧場！”韓光握握趙小海的手：“老連長。”

“山鷹你好！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葛桐激動得眼睛都放光。趙小海笑笑介紹道：“葛桐，新人。未來的‘刺客’！”韓光笑笑拍拍葛桐的肩膀：“好好努力，我很看好你。”抹著迷彩臉的葛桐興奮地點點頭：“我會像你一樣，成為‘刺客’——這是我的目標！”韓光點點頭轉向蕭劍林：“山下布置得怎麽樣？”蕭劍林說：“已經是水泄不通了，特警、武警、預備役部隊都已經潛伏待命。方圓5公裏已經徹底中斷交通，山上也都是潛伏哨。”

韓光轉向那片廢棄廠房。”蕭劍林說：“我們要待命出擊，下麵分工。這是這裏的地形圖。我們分成三組。趙小海——你看見這片林子了嗎？這是你的位置，我要你控製A區到C區的製高點；葛桐，你在這裏，負責正麵的掩護；韓光——你跟我正麵打進去。明確沒有？”大家齊聲低聲回答：“明確！”蕭劍林揮揮手：“去吧，不要暴露目標，等我的命令。”趙小海和葛桐提起狙擊步槍分別去了。他們的動作很輕但是速度很快，一會兒就消失在林子裏了。

蕭劍林與韓光潛伏在出擊位置，靜靜等待著。蕭劍林突然打破了沉默：“你知道，這或許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戰鬥。”韓光看著前麵：“我明白。”

“我相信對於你來說也並不輕鬆。昔日的生死搭檔，今天卻要你死我活。也許這是上天注定的，我們都不可能擺脫。”

“是他自己造成的。他的性格中有缺陷，他無法擺脫自己的缺陷。”

“或許是我的錯誤。我明明知道他的性格中有缺陷，但我還是訓練了他。他確實有優秀射手的基礎，雖然他不如你有天賦，但是你也不否認他是一個優秀的狙擊手。”

“優秀的狙擊手，不等於‘刺客’。恐怖組織也有優秀的狙擊手，但是他們濫殺無辜，凶殘暴虐……禿鷲隻能說是一個優秀的槍手，卻永遠不會成為‘刺客’。”

蕭劍林笑了笑：“你長大了。”韓光卻沒有笑容：“成長的代價，就是苦難。”

蕭劍林點點頭，目光也轉向山穀：“戰爭，要開始了。”

紀慧把護照收回來，服務員笑容可掬地交給她房卡：“301房間。”紀慧笑笑，拿起自己的坤包轉身上樓。她戴著栗色假發和金絲邊墨鏡，一身職業套裝，黑色高跟鞋，顯得非常幹練。紀慧目不斜視地走到301的門口，打開門進去。她反手關上門，打開坤包，拿出手槍，匆忙旋上消音器。

賓館大廳裏，鍾世佳進來，他徑直上樓。服務員的眼睛注視著鍾世佳的背影。鍾世佳在301門口按下門鈴。紀慧把手槍藏在身後，門開的瞬間，紀慧抱住了鍾世佳：“阿鍾，這到底都是怎麽回事啊？我嚇死了……”鍾世佳慌了手腳：“別哭，別哭。”紀慧把他拉進來，關上房門，抽泣著：“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好多人在追殺我，我害怕……”鍾世佳抱住紀慧安慰她：“別怕，別怕……”紀慧突然推開鍾世佳，快速從身後抽出手槍。“嘩啦！”手槍上膛，對準了他。鍾世佳一愣：“小慧？！”紀慧的臉上還帶著眼淚，但眼中閃著淩厲的光芒。鍾世佳著急地說：“小慧，你怎麽了？你別害怕，我是阿鍾啊！”

紀慧的嘴角浮起冷笑，她打開了手槍的保險：“對不起，現在我需要你死！”“咣！咣！”隨著兩聲巨響，門和窗戶同時爆裂開來。撞碎玻璃的特警隊員腰裏掛著攀登繩，直接就撞在紀慧的身上。“噗噗！”紀慧的槍被撞飛，子彈打在牆上。從門口衝進來的特警隊員一把按倒鍾世佳，後麵的特警隊員們衝進來踩住紀慧的右手，踢開了手槍。紀慧剛剛想起身，就被一槍托砸在下巴上。她慘叫一聲，被特警隊員們反銬起來。鍾世佳尖叫著：“小慧——”特警組長報告：“目標安全，疑犯被捕。完畢。”特警隊員們拖著掙紮的鍾世佳出去，紀慧被一個隊員抓著頭發揪起來往外推。鍾世佳高喊著：“小慧——小慧——你們放開她！這是誤會——”紀慧被特警隊員揪著頭發，很痛楚的表情。但是她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鍾世佳，還是那麽狠毒。

紀慧被捕的消息很快傳送到蕭劍林那邊。山坡上，蕭劍林扶著耳麥：“好，我知道了——白頭雕那邊得手了。”韓光點點頭。蕭劍林對著耳麥：“現在聽我命令，我的槍聲一響，你們就開始壓製掩護！明確沒有？”“明確！”偽裝好的葛桐和趙小海回答。蕭劍林看看韓光：“屬於我們的戰鬥就要打響了。”韓光拉開狙擊步槍的槍栓。蕭劍林笑笑，拿起狙擊步槍瞄準廠房最高處，那裏一個狙擊手在值班，他偽裝得很好。蕭劍林在調整槍口。

廠區的庫房裏，蔡曉春坐在電台前，雙手交叉捂著自己的額頭在冥思苦想。白馬從電腦前抬頭：“聯係不上了。”蔡曉春抬起頭長出一口氣：“被端了。我的預感變成真的了。”

“怎麽？”白馬問。蔡曉春的眼睛血紅：“我們在一個巨大的陷阱裏麵。我們給山鷹設下了陷阱，但是在我們的外麵卻有人給我們設下了更大的陷阱。現在，我們已經被包圍了……或許，這就是我的終點。”他長出一口氣，露出奇怪的笑容，“白馬，我們的末日到了……”

“砰！”一聲狙擊步槍的槍聲打破了寧靜，蕭劍林跟韓光一人一把88狙擊步槍，56-1戰術改衝鋒槍背在肩上快步下山。工地裏，槍手們叫嚷著還擊……

兩側山頭上，趙小海和葛桐果斷射擊。88狙擊步槍不斷打響，交叉火力壓製著槍手們的火力反擊。

蕭劍林跟韓光手持狙擊步槍一步跨過工地的護欄，穿越彈雨藏身在攪拌車後麵。子彈“當當當當”打在攪拌車上，濺起火星無數。韓光握緊狙擊步槍，突然閃身速射。“砰砰！”隨著兩聲狙擊步槍的槍響，對麵一個正在奔跑的衝鋒槍手仰麵栽倒。耳麥裏麵趙小海在高喊：“山鷹，注意你的5點鍾方向！”話音未落，蕭劍林在韓光側翼已經開槍，一個剛剛冒出頭的衝鋒槍手眉心中彈栽倒。

“進！”蕭劍林怒吼一聲甩掉狙擊步槍。他在跑動中把背上的56-1戰術改順在胸前開始射擊。韓光緊跟其後，甩掉狙擊步槍手持自動步槍，兩人交替掩護前進。彈雨飛濺。兩個剽悍的男人相互掩護，在開闊地上快速前進……

蔡曉春提著56-1戰術改走出來，外麵已經一片混亂。他“嘩啦”上膛，白馬跟在後麵，手持M4卡賓槍。蔡曉春怒吼著：“來吧——”白馬舉起卡賓槍，對準蔡曉春的背影，他喘息著。蔡曉春頭也不回：“白馬，我們殺出去——”他手持卡賓槍一躍而出，衝向戰場……

“禿鷲……”白馬放下槍口，默默看著蔡曉春衝出去，他的表情很複雜。唰——他想起了過去——多年前的東南亞叢林，雇傭兵白馬手持M4疲於奔命，身後追逐著十幾個狂呼的遊擊隊。槍林彈雨，炸點四起。白馬頑強還擊。突然，他腿部中彈，慘叫倒地。蔡曉春的聲音從無線電裏傳來：“白馬，白馬——你在什麽位置？為什麽還沒有趕上隊伍？”白馬咬著牙回答：“我中彈了——別管我了，禿鷲——”遊擊隊員們撲上來，白馬掃射，子彈打光了。遊擊隊員們按住了白馬……

另一條山路上，蔡曉春帶領一隊雇傭兵在等待，有黑人有白人。一個黑人說：“禿鷲，他完了……白馬完了，我們撤吧……”蔡曉春瞪著他：“閉嘴！”又一個白人說：“他說得沒錯，禿鷲。白馬完了，他被俘了，馬上就被砍頭了……我們撤吧……”蔡曉春舉起衝鋒槍對準他：“再廢話我斃了你！”所有人都不敢吭聲了。蔡曉春說：“聽著，白馬跟我一起出生入死，我們從科西嘉島的傘兵團就在一起！你們要走就走吧，我要回去救他——”白人趨前一步：“禿鷲，你會死的！”禿鷲大聲說：“要死，我跟他死在一起！”雇傭兵們看著禿鷲。

蔡曉春掃視著大家：“我們是什麽？是雇傭兵！沒有人愛我們，我們自己要愛自己！”他更換彈匣上膛，起身衝回去。雇傭兵們麵麵相覷，那個黑人說：“禿鷲說得對，我們自己要愛自己！走吧，該死的白馬要拉我們一起見上帝了！”雇傭兵們起身……

叢林裏，白馬被拖扯得衣服都爛了，滿身是血，被按住跪在地上，一個遊擊隊員舉起大砍刀。白馬閉上了眼。砍刀高高舉起。“砰砰！”兩聲槍響。白馬睜眼。遊擊隊員倒地。蔡曉春持槍在前，雇傭兵們跟在後麵擺開散兵線，地獄火隊形怒吼衝殺過來。蔡曉春怒吼著：“Leave No Man Behind！（同生共死——）”雇傭兵們怒吼：“Leave No Man Behind！”

白馬呆呆地看著，血與淚流在一起。遊擊隊員措手不及，倉皇撤退，不時的有人倒地。蔡曉春抱起白馬，衛生員給他包紮。白馬奄奄一息地看著蔡曉春：“禿鷲……為什麽回來……”

“你是我兄弟！兄弟——”——白馬血淚滿臉。蔡曉春大喊：“我們帶他出去——”白馬被蔡曉春等拖起來往外衝殺……

每當想起這一幕，白馬總覺得眼眶濕潤。他表情複雜地看著已經衝遠的蔡曉春，咬咬牙，跟了上去。

幾十名武警戰士和公安特警在裝甲車的掩護下衝過來。一片槍林彈雨。預備役部隊的步兵分隊跟在裝甲車後麵蜂擁而入。局勢馬上明朗了，這已經是一場剿滅戰……

韓光手持56-1戰術改，冒著雙方的彈雨，徑直撲向正在瘋狂射擊的蔡曉春。前來嚐試阻擋他的槍手不是被他精確的運動間速射擊倒，就是被趙小海或者葛桐的掩護狙擊火力擊倒。韓光一個魚躍撲倒了蔡曉春，接著一槍身砸在他的臉上，蔡曉春手裏的衝鋒槍脫手了，但是他的右手拔出了匕首刺向韓光。韓光閃頭躲過匕首，槍托扼住了蔡曉春的咽喉。蔡曉春的匕首反手刺在韓光的胳膊上，血立即流出來，韓光壓根兒就沒有任何退縮和躲避，仿佛沒有感覺，他血紅著眼睛，死死地往下按著槍托。蔡曉春的匕首還紮在裏麵，他試圖拔出來再次紮進去，但是他的右手被一隻有力的手按住了，緊接著手銬銬在了他的手腕上。蕭劍林拍拍韓光的肩膀：“結束了。”

韓光的眼睛慢慢失去了殺戮的火焰，他的槍口逐漸不再顫抖。他關上了槍的保險，平穩著自己的呼吸。“咣！”槍被扔到地上，他不管麵前掙紮支吾求死的蔡曉春，轉身繼續走去。薛剛迎麵走過來：“山鷹。”韓光一把拉住薛剛：“帶我去見冬兒！”薛剛愣了一下：“山鷹，你現在就去見冬兒，我不覺得是個好主意。你聽我說……”韓光打斷薛剛的勸說，吼著：“帶我去見她——”薛剛看著韓光，歎了口氣，轉身向車走去。韓光跟了上去。

白馬被兩個特警押出來。王濤默默注視白馬，白馬也看著王濤。王濤的臉看不出表情：“帶走吧。”白馬被特警帶走，臉上浮出苦笑。

“我是否需要申請回避？”唐曉軍問高局長。高局長看看他，又看看監視器上審訊室裏的紀慧：“你現在跟她還有來往嗎？”唐曉軍說：“沒有，我跟她半年前就結束了。”

“那就不需要回避，除非你自己心裏有鬼。”

唐曉軍拿起自己的資料袋：“明白了，謝謝局長信任。”

高局長笑笑：“不用謝我，你的信任是用命博來的。好好去做吧，不要讓我失望。”唐曉軍點點頭，起身，大步走向審訊室。門口，把門的特警打開房門，他徑直走進去。紀慧麵無表情地坐在裏麵。唐曉軍進來，房門在後麵關上了。唐曉軍看著紀慧。紀慧沒看他，眼中無神。唐曉軍把資料袋甩在桌上，慢慢走到紀慧身旁。紀慧還是不看他。

“紀慧。”唐曉軍的聲音很嚴肅。紀慧抬起眼睛，仿佛從什麽冥思中回過神色。唐曉軍慢慢繞到她的身後：“我想我不用再做自我介紹了，你很清楚我是誰，我來找你問話幹什麽。”紀慧冷冷一笑：“是的，我知道你是誰。”唐曉軍繞到前麵，逼視著紀慧的眼睛：“現在你要告訴我——你是誰？你到濱海來幹什麽？”紀慧不說話。

“你真的以為我不敢對你用手段嗎？”唐曉軍的語氣咄咄逼人。紀慧冷笑：“你當然敢。你為了擇清楚你自己，你會對我格外嚴酷。這一點我早就想到了，唐曉軍隊長。”

紀慧奇怪地笑：“真相？你想知道什麽？我到底跟幾個男人上過床？”

唐曉軍撐著桌子，注視著她：“你為什麽要那麽做？”

“為了生存。”紀慧還是那種笑容，“你知道嗎？毒蛇是最美麗的，但也是最脆弱的。毒蛇可以置人於死地，但是自己卻更危險；因為在攻擊的時候，毒蛇是最專注的，以至於會忽略了對周圍的觀察。”

“你怎麽會成為一條毒蛇的？”

紀慧看他：“是命運選擇了我，而我不能選擇命運。”

“我反複查對了你的資料，你在去國外留學以前的資料是真實的，在國外的學曆也是真實的——那麽我基本可以判斷，你的命運變化是在國外留學期間。”紀慧不說話。

“告訴我，在國外發生了什麽事情？”

“你這樣費勁問我有什麽用？你的老板都知道。”

“老板？”唐曉軍納悶兒了。紀慧笑著：“對，那些國際刑警們。他們對我應該是了如指掌，為什麽不告訴你，肯定是有原因的。也許是沒到時候，也許是永遠不會讓你知道。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暗殺事件，這裏麵有政治的因素。而政治，似乎不是你這刑警隊長的管轄範圍。換句話說，此時此刻來審問我的，不該是你——既然他們不來，顯然是不想浪費這個時間；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真相。”唐曉軍看著她，沒有反駁。

紀慧歎息：“或許這些永遠都是秘密，除了這個秘密世界以外的人不該知道的秘密。而你，雖然是個出色的刑警，卻永遠被排除在這秘密世界以外。這對你有好處，知道太多反而不好。”唐曉軍拿起資料袋。紀慧很意外：“你不問了？”

唐曉軍淡然說：“你說得有道理。”紀慧意味深長地問他：“你沒有什麽要問的嗎？”

唐曉軍反問：“你以為我想問什麽？”紀慧的臉色慘白，她無力地笑笑。唐曉軍平淡地說：“你以為我會傻到問你——你有沒有愛過我？”紀慧笑笑：“不可以嗎？”

“我很清楚答案，所以我不會問。”唐曉軍表情變得複雜，“而你，也很清楚你的命運歸宿。”他轉身出去了，重重帶上房門。紀慧呆坐在裏麵，還是那種奇怪的笑。

亮著警燈的吉普車闖入公安醫院。車還沒停穩，滿身血汙的韓光已經跳下車：“冬兒——”薛剛跟著跳下來，拉住韓光：“你先不要激動！”韓光大聲問：“冬兒到底怎麽了？！她怎麽被送到精神病院來了？！”薛剛壓低了聲音：“山鷹，冬兒受到了強烈刺激。她現在神誌不清醒，你這樣去見她，對她沒有好處。”韓光一把抓住薛剛：“帶我去見她——”薛剛為難地看著他。

“你不能進去！”

“讓開——”

“山鷹，你冷靜點！”

“都給我讓開——”……

“山鷹？”冬兒重複著這個似曾相識的名字。

“咣！”門被撞開了，一個血人站在門口。“啊——”林冬兒驚恐地抱住了腦袋。韓光撕心裂肺地喊：“冬兒！”“啊——”林冬兒嚇得光著腳下床縮到了牆角。韓光衝過去抱住她：“冬兒！是我！我是韓光啊？！”林冬兒掙紮著，捂著腦袋躲閃著韓光的胳膊，韓光緊緊抱住冬兒：“是我，我是韓光！”眼淚第一次從韓光的眼中流出來。

“你放開我！放開我——”冬兒驚恐地閉著眼睛躲閃著，她的臉上被血弄髒了。薛剛跟兩個特警隊員衝過來，掰開韓光的手。薛剛抱住韓光：“山鷹！你冷靜點兒！你不要刺激她了好不好？！”林冬兒還在驚恐地尖叫著：“啊——血！都是血！”兩個護士跑過來安慰林冬兒，著急地拿紙巾給她擦去臉上和身上的血。

韓光失神地看著尖叫的林冬兒，他被薛剛和同事們抱著往外推。門關上的瞬間，韓光清晰地看見了林冬兒滿是恐懼的眼。韓光被薛剛和同事們推到院子裏。薛剛看著韓光失神的眼，慢慢鬆開手。大家也慢慢鬆開手，讓韓光自己站在那裏。韓光血汙的臉被淚水一道一道衝刷開來。薛剛很驚訝：“你哭了？”兩個特警隊員也很驚訝。韓光站在那裏，讓眼淚盡情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