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食人部落
初入亞馬孫流域土著村落,我們幾個人被當地的武裝土著圍了個水泄不通,禿瓢說土著的毒箭十分厲害,可謂見血封喉,連叢林裏最凶悍的美洲豹都抵擋不住這種土著用當地植物萃取的毒素。
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一看根本不可能從這些土著手底下逃脫,立刻舉起雙手表示我們並沒有攻擊性,而是懷著友好的態度前來借宿。小王八和秦四眼輪流用西班牙語跟他們溝通,結果那些土著一個個麵無表情,胖子想上前解釋,被一根毒箭刺中了衣服邊,再也不敢亂動。我催促禿瓢說:“劉大哥,你不是會說他們的方言嗎?快點兒跟他們交流一下,總這麽舉著也不是個事。”
誰知道禿瓢一時緊張,連僅有的幾句克丘亞語也忘了個幹淨。我們被土著捆了個結實,拿羊毛繩拴成一排,被押進了鋪蓋著五色駝毛毯的酋長帳篷裏。
胖子想起一些道聽途說的小故事,朝我靠了靠低聲問:“老胡,你說他們是不是吃人啊?”
我被他這麽一問,心都揪起來了。聽說有些原始部落因為生產力低下,時常會拿族中的老弱病殘和夭折的幼兒用做儲備糧食,我們這一群膘肥體壯的年輕人落入他們手中,萬一真成了傳說中的人肉宴,那豈不是虧大發了,還不如當初拚死一搏,即使死在毒箭之下也好過當了別人的盤中餐、碗中肉。
小王八聽見我們的對話,嚇得哆嗦了一下。胖子見他害怕,繼續蠱惑他說:“這位大少爺平時吃的是山珍海味,想必細皮嫩肉十分可口。一會兒讓那邊的紅皮土著先拿你開刀,我們也跟著聞點兒肉香。”
小王八被他這兒一說,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全無平日裏的威風。秦四眼看不過去,拿肩膀頂了胖子一下:“不看看這裏誰的肉最多,我聽說有些部落喜歡用上等肥肉祭祀神明,待會兒把老王你丟湖裏洗白,直接抹上棕油綁在火刑架上生烤了才是真的。”
胖子立刻反駁說自己隻是虛胖,不如老胡身子骨健壯,全是瘦精肉,比較有嚼頭。我說你怎麽老在關鍵時刻叛變,不帶你這樣出賣戰友的,回頭他們要烤你我可真不管了。
禿瓢被我們越來越離譜的推測弄得哭笑不得,隻好開口說:“這裏的部落有自己的耕地,更多時候靠狩獵為生,定期派人用打來的獵物去鎮上換取生活必需品。和現代社會還是有一些接觸的,不吃人,更不拿活人祭祀。我與他們的老酋長有過一麵之緣,待會兒我向他解釋一下,回頭再送他們一些醫療用品和駝羊毛就是了。你們幾個千萬別添亂。”
我心想你他媽的說得挺容易,怎麽在門口的時候不跟人家商量商量,現在大家都被捆了,你還有閑工夫琢磨討價還價的事,真是人不可貌相,這群人一個比一個不靠譜,看來之後的行動我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帶領這群雜牌軍活著衝出亞馬孫。
酋長帳篷裏麵十分寬敞,和我在內蒙古插隊時見到的大蒙古包相當。裏麵的布置十分簡陋,掛滿了各種野獸的頭骨和五彩斑斕的駝毛繩結,這種繩結有點兒像我們北方過年時候掛的中國結。我聽Shirley楊介紹過,印加人沒有自己的文字,他們的信息都是通過一種叫“奇譜”的棉線來打結記錄,這種“奇譜”用駱駝或羊駝毛製成,在主線上,用不同結係上不同顏色的繩子,然後在主繩上串上密密麻麻的副線。每種顏色有著不同的涵義,比如紅色代表軍隊,黃色代表黃金,白色代表白銀,綠色代表糧食。而繩結的數量也代表著不同的數字,如一個單節是10,兩個是20,一個雙節100。在美國國家博物館裏,收藏著從古印加國找到的巨大奇譜,上麵有幾千個繩結,根據專家的解讀,發現這是一張記錄了古印加國當年糧食產量的農業報表。據說當年西班牙侵略者攻占庫斯科時,當地居民最先搶救的不是遍地可見的黃金,而是掛在自己腰間的奇譜,這些用羊毛編織起來的繩結才是印加人心目中最重要的私人財富。
部落酋長是一個幹癟如柴的老頭,他頭上戴著巨大的紅羽頭飾,脖子上掛著老粗一條石頭項鏈,腰間係著五彩斑斕的奇譜,盤坐在帳篷中間,正拿一雙深陷在眼窩裏的褐色眼睛不動聲色地盯著我們幾個人看。為首的土著勇者把我們一個個推進了帳篷,然後圍著老頭站成了一圈,把我們幾個圍在了正中間。我們腳下踩的是用豹皮和駝羊毛製成的地毯,顯示著眼前這位幹癟酋長在部落中無可比擬的崇高地位。
禿瓢指著酋長腰間的奇譜說:“這位酋長叫做奇譜卡瑪雅,在克丘亞語裏,就是繩結保管人的意思。在古印加,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去碰太陽族也就是皇室專用的奇譜的,一個稱職的奇譜卡瑪雅,能夠像盲人一樣,隻靠手指的觸摸分辨出奇譜上的內容。在普通民眾心目中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民間傳說皇室奇譜是由太陽神印提親自編織的,上麵記錄了印加帝國每年將發生的大事記,所以皇室禦用的奇譜卡瑪雅又被稱做‘神的仆人’。我們眼前的這位老人就是皇家奇譜卡瑪雅的後人。”
禿瓢說完之後,又用一種聽起來像要把舌頭咬斷的別扭語言嘰裏呱啦對卡瑪雅酋長大說特說了一通。幹癟酋長一開始沒什麽反應,越到後來,他的表情越發舒展開來,到最後幾乎笑成了一朵風雨中的小**。他一邊和禿瓢對話,一邊拍著自己的大腿,圍在我們四周的土著勇士,一個個忽然跟抽了瘋一樣,跟著他邊拍大腿邊繞著我們跳舞。
胖子說,壞了這是他們在做飯前運動,活動開了膀子,好拿我們下酒。
我往後退了一步,把他們幾個集中在一起,說:“待會兒要是情況不對,我們先撲上去把那個紅毛酋長按倒,搶了他腰上的繩結,其他土著要是敢輕舉妄動,咱們就把他們的最珍貴的奇譜毀掉。”
小王八縮在秦四眼身後,仰著頭問:“我們都被綁著呢,壓老頭容易。怎麽毀繩結?”
我一想也是,但情況危急顧不上許多,就對他們說:“大不了用牙齒,直接咬斷它。”
秦四眼看了一眼手指粗細的繩結,苦笑道:“老胡,咱們又不是刨地的鼴鼠,到時候繩子沒咬斷,人倒要叫他們射成馬蜂窩。”
胖子磨了磨口中的大白牙安慰他說:“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隻要敢做一切皆有可能。來,張嘴讓哥哥看看牙口怎麽樣。”
我們正商量著對策,紅毛酋長忽然停止了拍腿的動作,他招呼站在身邊的勇士過去,指著我們右掌一揮,比畫了一個砍的手勢。隻見土著勇士從腰間掏出用石頭打磨成的匕首,快步朝著我們衝了過來。我心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拿一塊破石頭砍我們,這是要殺到猴年馬月才能見血,實在太折磨人了。不過這些土著空有蠻力缺乏格鬥技巧,我對自己的實力還是有一定信心的。我沉下腰身,準備在他衝過來的瞬間直接攻其下盤,把整個人頂出去。就在我幾乎要起跳的同時,禿瓢忽然回頭對我說:“打不得!”
就這麽一晃神的工夫,土著人的匕首已經在我眼前劃開了一道白光,胖子大叫了一聲老胡,我踉蹌了幾步,回過頭去對他說:“別了我的戰友,這個月的黨費你回頭記得替我交上去。”
秦四眼站在他們中間,看我的眼神裏滿是哀傷,他說:“胡八一,你少在那裏裝死。”
我被他這麽一說,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被匕首砍中,紅皮土著撿起地上的繩子,邊比畫邊對我傻笑。禿瓢蹭了一把汗解釋說:“他們聽說我們帶來了醫療物資和駝羊線很是高興,剛才跳舞是為了向我們表示歡迎。胡八一,你這個人怎麽老在關鍵時刻掉鏈子,我差點兒被你嚇死,你那一腳要是踹下去,我們今天誰都別想活著走出去。提他瑪人在對待敵人的立場上異常堅定,一旦傷害了他們的族人,那就等於是跟整個部落作對。”
聽禿瓢這麽一說,我頓時生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方才我那一腳沒有踹出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舉著石頭匕首的土著依次為我們解開了繩子,禿瓢按照之前的承諾,恭敬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牛皮袋,雙手向上遞給了紅毛酋長。老酋長眼中精光一閃,一把奪過去自顧自地拆起了牛皮口袋。
胖子問禿瓢:“什麽東西呀?這麽精貴,你看把那老頭樂得。”禿瓢笑而不語,一副你們絕對猜不到的神情。
我們幾個都很好奇,就一起盯著紅毛酋長手中的口袋,隻見他迅速地從袋子裏掏出一件長方形的東西,看都不看直接往自己臉上戴去。等他兩手放下來的時候,我們才看清楚,他臉上戴的不是別的東西,正是一副鑲著金邊的老花眼鏡。
紅毛酋長佩戴上老花鏡之後整個人都充滿了活力,他兩手一撐從地上站了起來,拿起旁邊的吹箭走出了帳篷。不一會兒外麵傳來了“哦哦哦哦”的叫聲。禿瓢說這是他們高興的時候發出的聲音,怕是老酋長已經射中了獵物,現在正帶領小的們慶祝呢。
我們走出帳篷,外麵的天色已經逐漸變黑,土著人燃起了篝火,圍在紅毛酋長身邊跳著誇張的印第安舞蹈,他們一手高舉長矛一手拍打大腿,嘴裏麵喊著號子,在為老酋長恢複往日的神勇而歡呼。
“上一次我們路過這裏,卡瑪雅酋長就因為視力問題一直鬱鬱寡歡。這趟過來的時候,王老板特意叮囑我,要為卡瑪雅酋長準備一副老花鏡。”
因為老花鏡的緣故我們被當成了提他瑪村的貴賓,受到了當地土著熱情的款待,禿瓢還特別受到邀請去大帳篷裏與酋長共進晚餐。我們剩下的四個人和其他土著一起,圍坐在外麵的篝火邊上。端上來的食物中,除了大塊的烤鸚鵡肉,居然還有米飯。秦四眼說亞馬孫河流域每年都會有大的汛期,這裏的農業水平基本上仍然處在刀耕火種的階段,種植的稻穀類作物十分有限。當地居民最主要的食物還是“契加內”,就是煮熟的玉米。現在用米飯招待我們顯然是特別優待,怕我們這些異鄉客吃不慣他們的食物。
我坐在篝火邊上,一邊欣賞土著淳樸奔放的舞蹈,一邊感喟年華如水,卡瑪雅酋長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在這個部落裏有如天神一般的地位,可是依舊抵不過歲月老去,一個老花鏡就能逗得他心花怒放。看來古人說的那句話還是對的,人生最怕麵對的就是英雄末路美人遲暮,任憑你年輕時候多麽風光,到最後還不是要佝僂起腰板做人。難怪古時候那些個帝王將相總想著長生不老,連秦始皇這樣的千古一帝也難免尋丹求仙的惡俗。殊不知,人世間的生老病死都是自然界的客觀規律,連天上的星辰都有隕落之時,何況是人。縱觀曆史,又有誰能夠真正壽與天齊,至於那些自稱能夠修仙得道的江湖騙子,更是徹頭徹尾的唯心主義者,破壞我社會主義大形式的牛鬼蛇神。
秦四眼看我一直悶在那裏不說話,就問我在想什麽。剛好吃飽喝足閑來無事,我就跟他聊了起來。他一邊撥弄著篝火一邊耐心地聽我說話,等到我把剛才關於人生的那番總結說完,他一推眼鏡補充道:“正是因為人生難逃最後一把黃土,自古尋仙問道的民間故事才層出不窮,別說中國,細數人類文明,哪一個國家,哪一個民族沒有關於長生不老的傳說。就拿我們這趟要去的印加帝國來說,早在公元15世紀的時候,關於青春泉的傳說就吸引了大批探險家前來,連英女王都秘密出資讚助他們。永葆青春對人類的**實在是太大了。”
這是我第二次聽說關於青春泉的故事,不禁聯想到當年在新疆的一段經曆。那年我去喀納斯的時候已是初秋,遊曆湖區後我便決定在此多停留些日子,湖區附近有武警招待所,這個地方一般不對外開放,我也是誤打誤撞,不過好在人少,還是可以住的。湖區夜晚很冷且很安靜,睡覺的時候,蓋了兩層被子還要用軍大衣來搭腳,不過到了白天,日照很充足也暖和得多。當地的居民經常會給武警官兵送來很多幹果,然後他們就把幹果放在招待所院子裏曬,偶爾湊過去拿一些吃,當然他們也會主動邀請你去品嚐。我喜歡和當地的居民聊天,不僅能聽來很多風土民情,在聊天中還會有不大不小的意外收獲。
住在招待所附近的一戶居民,祖孫三代,爺爺非常熱情好客,我們和他聊天。雖然隻是萍水相逢,但他拿出了很多自製的食物來招待我們。老人家經常會講起他小時候的喀納斯,最重要的是他提起了“聖泉”這個地方。老人家的描述勾起了我極大的興趣,尋找聖泉也成了我當年做的比較瘋狂的事,現在想想可能因為當時年紀太小,對任何未知的東西都抱著一股極大的熱情。當我聽說了這個聖泉的傳說之後,二話沒說就把它提上了日程。
聖泉是當地人非常信奉的一處泉眼,經常會有人步行前去朝拜、許願。為了節省時間,老人家把他家的馬借給我,還讓他的孫子給我充當向導。小孩子名叫艾爾肯,因為他頭發卷卷的,所以我喜歡叫他小卷毛。
牧民的孩子大多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別看小卷毛當時才九歲,馬術已經相當精湛。我們策馬揚鞭一路飛馳,翻山越嶺,周圍的景色起起伏伏,穿過沼澤地的時候,馬的姿態時而上仰、時而下衝,著實讓我捏了把冷汗。離聖泉不遠的地方,馬已經不能通過了,前麵橫七豎八長著奇怪的枝幹,說來也奇怪,穿過怪樹林臨近聖泉處,樹木挺拔,中間閃出一條路,豁然開朗,卻並非人工鋪設。
我們把馬放出去吃草,然後徒步前往,走了兩個多鍾頭,聖泉是一處直徑大概半米左右的泉眼,水極其清澈,最有意思的就是,當你發出聲音的時候,泉眼裏的水會打出浪花,晶瑩剔透。隨著聲音頻率的增加,水花也會加快或減慢,很是神奇。在當地人的眼中此處泉眼是神聖的,周圍的樹上也掛滿了人們許願的小牌牌。
隻是聖泉在當地人心目中再神聖,也從沒出現過什麽返老還童的傳說,要不然老艾爾肯還不早早地下去洗一個涼水澡。我把當初在喀納斯的故事當做飯後娛樂給大家講了一遍,胖子挪揄我說:“想不到老胡你也年輕過,當年還挺有追求。”我剛想反駁他,遠遠地看見一直在大帳篷裏和老酋長聊天的禿瓢,忽然苦著一張臉走了出來。我很少見到他把表情掛在臉上,心想可能出了什麽大事。禿瓢走到篝火跟前,盤腿一坐,對我們說道:“司馬賢的隊伍很可能已經跑到我們前麵去了。”
聽他這麽一說,我們幾個人的心情瞬間變得緊張起來。小王八帶頭問道:“咱們在庫斯科的時候不是剛和他手下的人馬動過手嗎?怎麽算他也不可能比我們快,你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錯不了,我剛才想向酋長要一名會說西班牙語的土著做向導。他告訴我說,村子裏唯一會說外語的是一個叫亞洞的獵人。亞洞負責村子裏的對外貿易,每個月都要帶著村民們打的獵物去鎮上換取生活必需品,遇到大的節慶就騎著毛驢去更遠的大鎮子裏,向遊客兜售婦女們做的手工藝品,所以亞洞會說一些西班牙語和英語。但是三天前,有一個亞洲女人帶著幾個白種人來到提他瑪村,出高價聘請向導,她說自己是雜誌社的記者,想去叢林裏拍攝一些素材。亞洞向酋長告假想要掙一筆外快。沒想到一去三天,到現在都沒有回來,他家老婆孩子都快急瘋了。”
初聞“亞洲女人”四個字的時候,我的心跟著跳了一下,但隨後一想,Shirley楊走得十分匆忙,並沒有什麽隨行人員同往。何況她要是有時間請向導,又怎麽會不給我們留下線索。這個自稱是記者的亞洲女人,很有可能是蔣平口中那個科學院的繪圖員,竹竿子一行人中唯一的女性成員。如果真的是她,那麽竹竿子的隊伍必然是分成了兩隊,一隊人馬由黑大漢帶領在庫斯科做阻截任務,另一隊人馬由那個繪圖員充當領隊,先我們一步深入到了亞馬孫雨林中。
我覺得這個線索非比尋常,值得深入調查,就和禿瓢一起再次來到了紅毛酋長的帳篷裏求證。
我們進去的時候,老酋長正捧著腰間的繩結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問題,他身邊跪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印第安少年,一臉急切的樣子。禿瓢拉著我坐到一邊低聲說:“奇譜卡瑪雅正在用繩結為這位少年占卜,咱們的事還是緩一緩再說吧。”
因為天色已晚,土著們在大帳篷四周的圍柱上插上了火把,卡瑪雅酋長坐在用美洲豹的獸皮縫製的毛氈上,一邊摸索著繩結一邊用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在對那個印第安少年訴說著什麽,我問禿瓢占卜的內容,他說他也不是聽得太懂,大體意思是少年的家人要遭殃雲雲。果然少年的臉上慢慢露出了焦急失落的神色。我心說十卦九騙,要是萬事都能預測,那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意思。禿瓢對我說:“印加人十分信任占卜術,據說在西班牙人入侵印加之前,巫師曾經看到太陽被三層怪圈圍繞,當時舉國上下一片惶恐。以致後來西班牙侵略者來到印加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被當成解救亡國危機天神供奉。”
我嘖嘖而歎:“這就是封建迷信帶來的惡果,淳樸的印加人民一定沒有想到看似和善的異族天神隻是一些裝備著現代化武器的侵略者,他們到這裏根本不是為了解救印加人的危機,而是搶奪黃金和土地。”
不知紅毛酋長說了些什麽,印第安少年忽然跟他激烈地爭論了起來,他們的語速很快,禿瓢根本來不及聽明白,更別說翻譯給我聽。隻見那個印第安少年手舞足蹈地站了起來,不停地拿手指指著外麵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老酋長心平氣和地向他解釋,不想少年越說越急,最後幹脆一跺腳衝出了大帳篷。
我心說這死小子個頭不大,脾氣不小,居然敢當著客人的麵跟部落酋長耍橫,回頭肯定少不了挨一屁股板子,隻是不知道印第安人有沒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回頭可別把好好的娃給打傻了才是。
卡瑪雅酋長並沒有追究少年的責任,他看了看我們,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禿瓢和我向酋長行了一個禮,然後就開門見山地問起了那個叫亞洞的向導和亞洲女記者的事。
從紅毛酋長的敘述裏,我們知道了一些那個亞洲女人的外貌特征,身高一米七左右,梳著黑色齊耳短發,留著娃娃頭。這顯然不是Shirley楊的風格,更不是我在上海機場遇到的那個身材嬌小的繪圖員。她的隊伍一共六個人,除了她之外,還有三個白人男子和兩個秘魯當地人。他們攜帶了大型的照明設備,還有一輛水陸兩用的越野車。聽完酋長的描述,禿瓢鬆了一口氣:“看樣子他們不像是司馬賢的人馬,剛才是我多慮了。”
我說:“能多想一步總歸是好的,免得到了裏麵被人家打得措手不及。既然沒有向導,我們隻能在進入叢林之前,盡量把路線標注清楚,現在有機會不如直接請教酋長。”禿瓢向酋長轉達了我的意思,老人家笑眯眯地對我說OK。
我拿出事先重新整理過的地圖,向卡瑪雅酋長請教路線。他戴著老花鏡,隻掃了一眼,直接對我們擺了擺手。禿瓢急忙問他怎麽回事,兩人交涉了一番,禿瓢慘著一張臉對我解釋:“他說我們要去的地方在魔鬼橋的對岸,隻有生活在亞馬孫平原內部的當地土著才認識路。提他瑪村人的活動範圍隻限河灘外圍,深入到雨林內部的情況他們也不了解。沒有辦法為我們指明詳細的路線。他還說過了魔鬼橋就是惡魔的老家,那裏危機四伏,傳說還有食人族出沒。酋長希望我們珍惜生命,不要去冒險。”眼看著夜色已深,我們也不方便繼續打擾老酋長休息,隻能就此告辭。
我倆在卡瑪雅酋長那裏吃了一個閉門羹,心裏很是失落。沒想到剛掀開帳篷上的門簾,一個黑糊糊的小手就從旁邊伸了過來。仔細一看,正是之前在帳篷裏與老酋長發生爭執的少年,原來他剛剛並沒有走遠,而是躲在帳篷旁邊的柴堆裏偷聽我們和酋長的對話。他拉著我們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對著禿瓢嘰裏呱啦說了一通,神情很是急切。我問禿瓢這孩子說什麽,他抑製不住興奮的表情對我說:“這個孩子認識去魔鬼橋的路,他說願意當我們的向導。”
我一聽覺得很奇怪,老酋長明明說村子裏沒有人去過魔鬼橋對岸,眼前的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難道他居然比活了一把年紀的卡瑪雅酋長更加博識?再者,如果這個小豆丁所言非虛,那麽老酋長又為什麽要欺騙我們,說村子裏沒有人認識去魔鬼橋的路呢?這其中難道有莫大的隱情?我看眼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就把小豆丁帶到了我們幾個人的草屋裏,讓他坐下來慢慢說。沒想到,這一談,卻談出了許多被卡瑪雅酋長刻意隱藏的真相。
胖子他們三個人坐在草棚裏胡侃,胖子高舉著工兵鏟,得意地道:“等找著印加人的和尚廟,咱們把裏麵的金子分一分,用拖拉機給運出來,這些都是勞動人民創造的勝利果實,不能白白留在地底下給那些個萬惡的統治者陪葬。到時候秘魯人民一份,中國人民一份,你們美國公民就算了,也不缺這點兒小錢花……”
小王八不同意,他說:“憑什麽美國人就不缺錢花,我既是華裔又有美國護照,我怎麽覺得我應該拿雙份。”
胖子說:“你這個孩子,你這是被腐朽的資本主義燒壞腦子了。我跟你說啊,賬得這麽算……”胖子正在詞窮,一見我進來趕緊招呼我做支援,“哎,老胡,你快來給這個小兔崽子講講馬克思主義經濟學,他現在居然天真地認為自己有權利從印加人民的手裏奪取勝利果實……哎,這個小紅皮是誰?老胡你不是吧,屁大的工夫娃娃都落地了,速度夠快的,趕上大躍進了。”
我說:“你他媽的少扯淡,這是那個土著向導的兒子,他叫卡迪隆。有一些重要的情報想告訴我們。胖子你快點兒把屁股挪開,到門口擋著點兒。”
公有製的社群裏很忌諱與外族人過分親密地接觸,這種行為容易引起同族人的猜忌,有時候甚至會引發流血事件。小卡迪隆一進我們的草棚就急著把門簾拉上,生怕被外麵的土著看見。為了減少他的顧慮,我並沒有急著詢問他具體的情況,而是翻開背包,送了他一些隨身攜帶的巧克力。小卡迪隆蹲在地上,用大大的棕色眼睛警惕地把我們幾個人逐一掃了個遍,最後從腰間掏出一塊小牌子,遞了過來。
我接過來一看,那是一塊美國大兵常戴的軍牌,上麵用英文標注著姓名和番號,不過字跡潦草,刻得跟鬼畫符一樣。秦四眼接過去一看,說:“湯姆,很普通的名字,代號是狂蟒,但是沒有標注具體的號碼和番號。”
禿瓢和小卡迪隆聊了一會兒,他的方言也不夠用,兩人邊談邊比畫,搞了半天總算是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禿瓢拿著軍牌為我們翻譯說:“這塊牌子,是他從記者的營地裏撿到的。當時他的父親獵人亞洞正在和亞洲女人聊天,談話內容涉及了叢林深處的魔鬼橋。她答應事成之後給村子配備淨水器,還會定期向村民提供免費的醫療援助。雖然酋長一再明令禁止大家去魔鬼橋的對岸,但是她開出的條件實在太誘人了,特別是醫療援助,這對一個平均壽命四十歲不到,隨時有可能死於感冒的半原始部落來說,簡直是天賜的福音。所以亞洞當即表示願意擔任他們的向導,但是此行隻負責把他們帶到魔鬼橋對岸,其他的一概不管。雙方達成協議,亞洞還幫助他們欺騙酋長,隻說是記者要去雨林邊緣地帶拍攝一些攝影素材。亞洞走之前再三叮囑兒子,不許把這件事告訴村裏的任何人。從村子到魔鬼橋最多隻要兩天的時間,可是亞洞一走五天,音信全無。他擔心父親出了什麽意外,就請求卡瑪雅酋長為他占卜,卜卦十分不祥。他吵著要去找父親,沒想到被酋長無情地拒絕了。後來聽說我們要去的方向也是魔鬼橋附近,索性把心一橫,要給我們當向導,去雨林神深處尋找他那個失蹤已久的老爹。”
我們對那群記者的身份一下子產生了懷疑,秦四眼掂量這手裏的軍牌說:“我們此行可能不止一路的麻煩,這群美國人行蹤詭秘,目的明確,恐怕來頭不小。”
“不管對方是什麽人,我們必須小心謹慎。明天裝備一到,立刻出發。”我想了想,拿出地圖對禿瓢說,“這孩子太小,跟著我們一來不安全,二來影響行軍速度,你讓他把沿途的路況和顯眼的地質特征盡可能詳細地標注出來。告訴他,我們一定會把他的父親平安地帶回來。”
不想小卡迪隆十分倔強,他說就算我們不帶他去,他自己也會偷偷地跑去找爸爸。他還十分得意地掏出一把小匕首在空中舞來舞去,想要告訴我們他是一個勇敢的小武士。我好說歹說,他死活不肯就此罷休。小王八“切”了一聲,單手扛起卡迪隆,狠狠地抽了他幾屁股,然後對禿瓢說:“劉猛,你跟他說,要是他敢跑我們現在就告訴酋長他那個死鬼老爹私通外敵的事。到時候按我們美國人的法律處置,他們父子倆都給抽筋扒皮,丟進河裏喂鱷魚。”
小孩一聽,嚇得當場就哭了,跪在地上不住地向小王八求饒。我說你這個人怎麽一肚子壞水,連這麽小的孩子都欺負。他麵有得意之色,搖了搖膀子,充滿成就感地說:“少爺我小時候不肯吃飯,我爺爺天天拿這套話嚇我。一試一個準。看見沒有,優秀的教育是沒有國界的,小兔崽子現在不是挺老實的。劉猛,告訴他,他那個爹我們保準給他找回來,讓他把地圖畫完,趕緊回家洗洗睡了。”
卡迪隆在王清正的威脅下,一邊哭一邊給我們標注地圖。胖子於心不忍,說:“老胡,咱們是不是有點兒虐待印第安兒童的嫌疑,我的心怎麽就這麽不踏實呢。”
我說:“這是沒辦法的事。這個孩子本性不壞,但是個性太衝動,又不肯聽人勸,叛逆期的男孩子多少喜歡搞一搞個人英雄主義。我們這樣做也是為他好。你想一想,假如他真的不顧後果自己衝進雨林裏,那我們日後怎麽向村民們交代。我們是成年人,做事要講分寸,不能再跟小孩子一起瞎胡鬧了。”
畫完地圖的小卡迪隆,被禿瓢偷偷地送了出去。我們幾個大人被他這麽一鬧,心裏也有點兒慌。我對大家說:“現在想什麽都晚了,大家把地圖各描一份,定一個匯合點,方便走散之後尋找對方。我們這一趟要麵對的不僅是大自然的挑戰,還有各種不確定因素在暗處蠢蠢欲動。”
雖然我裝出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其實自己心裏也沒底,特別是到現在一點兒Shirley楊的消息都沒有。我整顆心都被火燒著一樣急。但是越是麵對這種情況,我越要頂住,這裏的五個人,除了我和胖子之外,都沒有野外求生的經驗,更別說是深入環境惡劣的雨林中尋找數個世紀前的神廟了。
臨睡覺前,我忍不住祈禱希望太陽快點兒升起來,好讓我們盡快進入眼前這片神秘的亞馬孫大雨林。
我是被巨大的機械聲從睡夢中吵醒的,睜開眼睛一看,草棚外麵已經天光大亮。昨天經曆了太多的事情,我又累又乏,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連夢都沒做天就亮了。禿瓢套起外衣對我們喊道:“快,我們的裝備到了!”我這才想起,外麵巨大的轟鳴聲不是別的,正是王浦元的直升機在為我們空投物資。我胡亂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拉起背包二話不說就衝了出去。
當地的土著起得很早,許多人捂著腦袋聚集在空地上,仰望天空中那隻鋼鐵巨鳥,紛紛露出了恐懼的神情。我一邊壓著頭發,一邊點燃了信號彈。黃色的S-51在天空打著轉,禿瓢他們幾個人也走了出來,在到處疏散人群。直升機慢慢地降了下來,胖子和我頂著巨大的風力走上去,把兩箱垂掛在飛機底部的物資卸了下來。駕駛員向我們比了一個大拇指,然後盤旋了幾圈之後迅速地消失我們在視線以外。
王清正迫不及待地拆開了木箱,其中一箱是個人裝備,另外一箱是武器彈藥。王浦元為我們配備的是越戰時期美軍步兵專用的裝備,包括熱帶野戰服、叢林靴、M17A1防毒麵、工具包,等等,不過老頭把M1956型軍兵裝備換成了輕型單兵多用途裝備,簡稱LC1,這一套背包裏包括了L型塑料手電、土工器具、水壺、M9刺刀和輕武器彈藥袋。這套LC1比越戰時候的M1956更加輕便,減輕了我們的負重。看來老頭這次是下了血本,要讓我們在硬件配備上遠遠地超過對手。我和胖子脫下軍裝多年,想不到再回首往事,穿的卻是美國大兵的裝備,這都不打緊,最重要的是,我們把衣服套上身之後才發現,每個人的袖章上都繡著一個大大的“王”字。王浦元這個老東西,到最後都不忘提醒我們誰才是這次行動的出資人。真是奸商本質想改都改不了。
裝備一新之後,我們告別了提他瑪村的印第安土著,向著眼前遼闊的亞馬孫叢林深入,小卡迪隆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前麵不住地向我們揮手,我們都明白,這個孩子已經把全部的希望托付在了我們這群異鄉人身上,有那麽一瞬間,我感覺肩上的擔子一下子重了許多。
進入到叢林之後,我才真正認識到這片雨林的廣闊與神奇。秦四眼介紹說:“亞馬孫河和安第斯山脈,被拉丁美洲人稱做是他們的‘矛’和‘盾’,是當地人最驕傲的世界第一長河。因為在赤道附近,這裏十分適合熱帶植物生長,光目前發現的植物就有五萬多種,人類能夠分辨的不超過三千種。這裏的動物種類也很豐富,有不少珍禽異獸。攻擊性比較強的有美洲豹、貘、犰狳。其中美洲豹又被印加人叫做‘綠寶石之眼’,傳說印加神曾經受到過美洲豹的恩惠,於是賜予了它叢林中的王位,可以享用雨林裏所有的動物。人類如果想捕殺美洲豹取它們的皮毛,就必須在豹子的眼窩裏放置兩顆綠寶石,否則就會受到神靈的懲罰。很多當地人雖然覬覦美洲豹華麗的外衣,但是因為無處尋覓更加珍貴的綠寶石,最終隻能放棄捕殺的念頭。這個傳說其實在無形中對美洲豹起到了保護作用。不過近代西方的捕獵者根本不理會古老的傳說,在亞馬孫流域大肆捕殺,有很多動植物數量正在以我們想象不到的速度銳減。”
常言說得好,貪心不足蛇吞象。我想起以前當摸金校尉的時候,遇到過不少窮凶極惡的盜墓賊,他們又何嚐不是像偷獵者那樣被貪婪蒙蔽了眼睛,極盡奇巧之能事,隻求把墓中的明器順光挖絕,拿不走的寧可毀掉也不願給後人留一點兒甜頭。長此以往,天下墓葬再多,也經不起他們這樣折騰,到頭來無墓可挖的時候,他們又當如何應對?這樣一想,他們豈不是和貪圖一時之快的偷獵一樣愚蠢?
我們靠著地圖和指南針,在雨林中緩慢地前進,這裏氣候酷熱,到處都有巨大的昆蟲,和色彩斑斕奇形怪狀的植物。我們從河邊經過的時候,甚至看見河麵上盤旋著一大片拳頭大的蚊子,胖子哆嗦了一下,問:“這麽大個頭的蚊子,被它叮一口,還不直接失血過多暈死過去。”我胡八一天不怕地不怕,最煩就是這種嗡嗡亂飛的大花蚊子,以前要麽點蚊香,要麽一巴掌拍死,可眼前的蚊子比麻雀還大,毛茸茸的口器和巨大的翅膀,看得人心驚膽戰,我情願去和美洲豹搏鬥,也不願意被這種怪物叮上一口。為了避免被巨型蚊子叮咬,我們偏離了河岸,改走樹林深處的小道,這些道路都是被林子裏的野獸們踩踏出來的,雖然免不了蛇蟲螞蝗的騷擾,可總比我們自己開一條道要輕鬆許多。
雨林裏的氣溫比外麵還要高出不少,走了一整天,大家身上的汗不用擠,已經如同瀑布一樣直往下淌。整個人像悶在熱水壺裏麵,透不上氣。我和胖子還有禿瓢都是當過兵的人,身體素質相對好一些,小王八跟秦四眼兩個人早就累得氣喘籲籲,用槍當拐杖,在後麵一路拖著。我看了看日頭,對禿瓢說:“今天還是早點兒找個地方,把窩子安下來休息,雨林不比其他地區,想找一片安全的地方紮營不容易。”
雨林的植被覆蓋率高,無論是野獸還是蛇蟻都很容易找到藏身的地方,我們想在這裏過夜,選擇紮營地點就成了頭等重要的大事。首先不能選擇下遊,然後不能離河岸太近。亞馬孫河在汛期隨時有漲潮的危險,到時候大水一來,想跑都來不及;其次安營的地點不宜靠山傍穀,這是為了防止山體滑坡時被活埋。不過我們所處的位置處於衝擊平原,不存在泥石流的危險。倒是雨林裏的流沙地需要小心提防。我把選窩的標準大致給兩個新手講了一遍,大家以我們目前所在的闊葉樹為中心,分頭尋找紮營的地方,約定半個小時後匯眾集中。安全起見,我把王清正和胖子放在了一組,讓禿瓢照顧秦四眼,我自己單成一隊。這樣的分組,一來對新手有個照應,二來,王家的人和我們的人可以相互牽製,免得有人背著大家搞小團體。
我和其他四人分開之後,一路向東逆著水流前進,想找一處地勢比較高的地方先看看周圍的環境再說。腳下的灌木林裏到處都是小爬蟲,好在我們穿的是熱帶專用的行軍靴,要不然被這些小東西順著褲腿爬上去叮一口,那可有得苦頭吃了。穿過一片低矮的灌木,我發現地上有燃燒過的痕跡,走近一看,這一片林子明顯有人類活動過的痕跡,地上廢棄的篝火堆,周圍帳篷木樁留下的坑洞都是不可抹滅的證據。我拉開步槍上的保險杠,謹防有敵人埋伏在四周。匍匐在原地觀望了一會兒,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跡象,四周除了鳥獸不停地鳴叫,並沒有其他人的蹤影。於是我爬起來,撿來一根樹枝弄撥起早就熄滅的火堆,可是除了幾根燒得發鬆的骨頭之外,一無所獲。
我一口氣跑了七八百米的距離,沿途的樹葉一路打在身上,別提有多疼。快到岸邊時,我慢下了腳步,想給敵人來個出其不意。沒想到剛在樹林中找好一個埋伏點,“唰唰”的一陣摩擦聲從我身後傳來,來不及回頭,我隻覺得背上被人重重地錘了一棍子,整個人向前倒去。我心說偷雞不成蝕把米,胡爺這趟麵子可栽大了。我摔倒之後急忙側滾,避開了隨之而來的當頭一擊。顧不上背部一陣的劇痛,我急忙站了起來,這才看清了偷襲的我家夥是一個身高接近兩米的叢林野人,他手裏舉著巨大的石斧,斧身比我的頭還大,木質的斧柄上塗著耀眼的紅色塗料。他披散著一頭雜亂的長發,身上纏繞著樹葉獸皮,表情凶惡,兩隻眼睛瞪得跟牛似的。見我站起來,立刻揮舞著大斧頭迎麵劈了上來,我不等他衝到麵前,就地一滾將摔在地上的槍抄了起來,當時情況實在過於危機,我連瞄準的時間都沒有,照直了連開兩槍。凶悍的石斧土著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後挨了一槍,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吼,將石斧向我甩了過來。我沒想到他的戰鬥意識如此強烈,在近距離吃了我一槍之後,還能反擊。急忙側頭躲避,這東西少說也有百來十斤,要是正麵挨上一斧子,那不直接見毛主席去了。
我本來以為他會乘著我分神的瞬間逃跑,沒想到這個大野人十分凶悍,腸子都掛在外邊了,還邁著大步向我衝來,我光顧著躲他的石斧,怎麽也沒想到會有這麽不要命的人。還沒來得及回頭,已經被他一雙雄厚有力的手臂勒住了脖子。這個野人力氣極大,我被他勒著脖子按在了腋下,隻能靠雙手的力量反握住他的手臂,借此為自己留一絲呼吸的機會,我被他掐得喘不上氣來,隻恨沒有多長幾隻手,一槍斃了這家夥。
他靠著一股蠻力占據了上風,我漸漸頭腦發昏有點兒堅持不住,我知道自己如果在這個時候表現出絲毫鬆懈,一定會被他乘機扭斷脖子。可是肺部的空氣正在一點一點地減少,就在我幾乎要昏死過去的時候,兩聲震天的槍響從野人背後響起,他連哼唧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兩手一鬆,轟然倒地,我被他連帶著壓在地上,頓時覺得自己成了五指山下的孫猴子。我一邊推開野人的巨臂一邊猛烈地咳嗽。等我看清楚放槍的人是誰時,忍不住高喊道:“二師弟,你想害死為兄嗎?”
胖子在野人的屍體上踹了幾腳:“他奶奶的,這是個什麽怪物,剛才從林子裏冒出來的時候,差點兒把胖爺的褲子給嚇掉了。太他媽的突然了。”
小王八揮了揮手裏槍說:“不止這一個,我和劉猛在前麵也遇到了兩個張牙舞爪的野人,我們連放了好幾槍,也不知道打中了沒有,不過總算是把他們嚇退了。”
秦四眼捂著傷口蹲下來檢查了一下,說:“這些人應該就是卡瑪雅酋長口中說的亞馬孫原住民。從他們的穿戴和武器來看,部落的規模不算很大。剛才那幾槍留了活口,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塊區域,省得夜長夢多。即使我們手上有再多的軍火,可也扛不住幾百號野蠻人一起圍攻。”
為了避免和當地原住民再次交火,我們放棄了可以用來休整的營地,選擇連夜趕路,爭取在下一個日出前趕到魔鬼橋對岸。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當天夜裏,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徹底打亂了我們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