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再現凶榜

川子在老柯死的那天晚上就不見了,村子裏有人說看見他沿著山裏的那條小路逃走了,此時的陸乘風仍沉浸在老柯死亡的悲痛與震驚中,根本無暇再顧及他的去留,陸乘風甚至覺得自己開始有些羨慕他了,至少還能活著離開這村子。

村子裏這時隻剩下了陸乘風和猴子,還有瘋了的麥勇三個外來人。猴子在五個人中和陸乘風關係最好,眼見川子跑了,也多次勸陸乘風和他一起離開,但陸乘風不忍心自己的兩個兄弟就在這裏白白死去,他決心查出真相。猴子沒辦法,又不敢一個人去那些荒野密林,打算陪陸乘風留下來。陸乘風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裏,便讓他搬回到寶山家和他一起住。

陸乘風感覺自己墜入了某種迷網之中,這個村子,這一切發生的離奇的事,一切都太過神秘,陸乘風心中的疑團越積越多,作為職業軍人,心理素質要優於常人,一係列的事件並沒有使他逃避,他決心和猴子一起,把事情撤撤底底地查清楚。而他心中最大的疑團,就是龔青兒,所有的發生的一切,矛頭似乎都指向了她,她的生平,她的所有的一切,陸乘風都想了解,但他們走訪了很多村民,村民們都是臉色大變,對此避而不談。

那天那個神神秘秘的古瘋子,就是寶山口中所說的被龔青兒陰魂給嚇瘋的人,他說的那些看似瘋瘋癲癲匪夷所思的話如同一根長線在陸乘風心中死死地打了一個結,陸乘風的直覺告訴他,那瘋子一定知道些什麽,但無論陸乘風如何尋找,那瘋子便如同太陽炙烤下的水蒸氣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自從陸乘風下定決心調查真相起,幾乎整晚整晚地做噩夢,他夢見過安子,夢見過老柯,還夢見過那個穿著白色長袍,披頭散發的女人,他們如同一個個厲鬼陰魂,紛紛凶神惡煞地要找陸乘風勾魂索命,每每被驚醒時,陸乘風都是一頭冷汗,如若經曆了一場生死之旅。

這詭異的一切並沒有嚇倒陸乘風,他決定繼續調查下去,終於,通過龔媚兒他們找到了一個肯向他透露實情的老婆婆,那老婆婆曾是村子裏的穩婆,青兒和媚兒都是由她負責接生的,誰也不知道那老婆婆的名字,隻是聽人都稱呼她為麻婆婆。

去拜訪麻婆婆的那天,天色有些陰沉,龔媚兒臨時身體有恙去不了,陸乘風隻得和猴子兩人同去。

麻婆婆住得很偏僻,幾乎到了村子的最北頭,老人家喜歡清靜,一間破舊的小茅屋,零零星星幾畝菜地,便成了她所有的家當。

陸乘風與猴子找到她家是已經接近晌午的時候了,茅屋的門虛掩著,陸乘風禮貌地輕扣了幾下門環,裏麵傳來幾聲聒噪的咳嗽聲,一個麵容枯槁的老太婆顫巍巍地走了出來,想必這就是龔媚兒所提到的麻婆婆了。

“誰呀?”麻婆婆上下打量了一下陸乘風和猴子,顯得十分不友好。

“婆婆,是我啊,咱們上次在西家辦婚禮時見過的。”陸乘風十分龔敬地回答道。

麻婆婆眼神變得有些怪異,“噢,你們……你們就是那幾個外鄉人?”

陸乘風畢竟也是有名有姓的,被人老這麽稱呼顯得有些尷尬,但見老婆婆歲數大了,也便沒怎麽計較,笑著點了點頭。

麻婆婆不說話,拄著拐杖緩慢地走進了屋子。

“還傻愣著幹什麽,進去啊!”陸乘風朝猴子使了使眼色道。

兩人進得房中,隻見房內一片昏暗,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潮氣,與鳥語花香陽光明媚的屋外簡直便是兩個世界。

陸乘風發現麻婆婆側仰在一把老藤椅上,身上裹著厚厚的棉絮,便有些奇怪地問道:“麻婆婆,您這麽怕冷,怎麽不出去曬曬太陽呢,屋裏多冷啊!”

麻婆婆用有些沙啞連滯的聲音回答道:“都一把年紀了,活也活不了幾年,還曬什麽太陽,況且老頭子在屋裏了,我出去了他一個人怎麽辦?”

陸乘風四下裏望了望,卻並沒有發現其他人,便有些奇怪地問道:“婆婆,您的老伴也在這裏麽?怎麽沒見他啊。”

麻婆婆咳嗽了幾聲,有些黯然地說道:“他三年前就死了。”

陸乘風和猴子忽然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緊張地四處望了望,心裏瘮得慌。

“婆婆,你真會開玩笑。”陸乘風僵硬地笑道。

麻婆婆一拄拐杖,有些生氣地說道:“婆婆騙你們做什麽,我就把他埋在後院了,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猴子連忙擺了擺手。

陸乘風找了兩個小凳子圍坐在麻婆婆旁邊,麵色忽然變得有些凝重,“麻婆婆,我能不能向你打聽一個事情?”

麻婆婆咽了一大口薑湯,露出了隻剩零星幾顆蠟黃的牙齒,有些不高興地說道:“你們這些外鄉人也真是,要問就問,在這磨磨蹭蹭的浪費婆婆的時間呐?我可是要睡中午覺的。”

陸乘風不以為意,隻是十分嚴肅地問道:“婆婆,你能不能和我談一談龔青兒的事情?”

還沒說完,麻婆婆忽然渾身一顫,幹涸的雙眼緊緊地盯住陸乘風,說道:“你們問她做什麽?我不知道!”

陸乘風萬沒料到她竟然會有如此反應,趕緊解釋道:“婆婆,我知道當年你是接生她的穩婆之一,現在我幾個朋友都死了,很有可能與龔青兒有關,整個村子就隻有你對她最了解了,你一定要幫幫我啊!”

麻婆婆鬆了鬆包裹在身上的被褥,一陣怪異的酸臭味緩緩地傳來,隻聽她緩緩說道:“死了麽?她又回來了麽?”

陸乘風慌忙追問道:“是誰?誰回來了?是龔青兒麽?”

麻婆婆歎了口氣,顫聲道:“哎,造孽喲,我早就說過那娃子是個邪物了,不吉利……”

“能不能說得清楚點啊?”猴子有些心急了。

麻婆婆說道:“我替她接生的那天,忽然下了好大的雨,閃電把村裏的那顆幾百年的老榕樹都給劈斷了,剛從娘肚子裏出來時我還以為是個死胎,一動不動,身子也是涼的,抱出去準備扔掉時,卻又忽然活了過來,我做了幾十年穩婆,還從沒碰到過這樣奇怪的事,我早就說過她不吉利,可當時龔家就是不聽,還把她養大,哎……”

陸乘風感覺手心直冒汗了,與猴子麵麵相覷,都是覺得詭異非凡。

麻婆婆繼續回憶道:“當時和她一起出生的還有她的同胞胎姐姐,兩人幾乎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隻是姐姐接生時比較正常,沒碰見過怪事,所以村子裏人平時也比較喜歡姐姐些,她爹和娘有什麽好吃的也總留給姐姐。”

陸乘風說道:“就是龔媚兒吧?”

麻婆婆點了點頭,繼續道:“姐妹倆都長得俊呐,經常連他們父母也認不出來,兩人從小就一起生活,言談舉止幾乎一模一樣,隻是性格有些不同而已。”

猴子有些奇怪地問道:“照這麽說這雙胞胎不是連你也認不出來?”

麻婆婆瞪了猴子一眼,說道:“別人認不出來,我替她們接生的難道還分不出來麽,妹妹的大腿內側有塊半月形的胎記,而姐姐的則白白淨淨的,啥也沒有。”

陸乘風忽然沉聲問道:“她死的時候你在場沒?”

麻婆婆眼神忽然變得有些黯淡,似乎還帶著幾分自責,隻聽她道:“那女娃子可憐倒真是可憐,她走得不甘心呐,那幾天村子裏害過她的那些人都一個一個地死光了,當時我老伴得了重病,要留下來照顧他,所以在她被浸豬籠時沒去成,也虧了她沒看見也才沒記恨我,要不我老婆子能活到今天麽?”

說完,麻婆婆忽然喃喃地念叨著:“她都走了這麽久了,不應該回了了呀,不應該回來了的呀……”

砰!忽然一聲巨響,門被重重地推開了,一股徹骨的涼風灌了進來,夾雜著泥土與灰塵的腥臭。

啪!麻婆婆手中的瓷碗忽然掉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隻聽她驚恐地喃喃自語道:“她來了,她還是放不開,來拿走她的東西了……”

陸乘風起身重新去掩上門,安慰道:“婆婆,別擔心,隻是刮風了。”

“真奇怪,這天氣,哪來這麽大的風。”猴子自顧自地念叨著。

當陸乘風再去看麻婆婆時,發現她竟開始渾身顫抖地望著自己身後,臉色大變,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背過氣去,隻聽她聲音顫抖地說道:“青兒娃子,你…你真的回來了……”

陸乘風和猴子一聽這話隻感覺背後一陣惡寒頓起,急忙回頭看去,卻隻是看見木門在風中輕輕地搖曳,並不見任何人。

“她剛才來過,她還是走得不甘心呐,她一定是怪我向你們說關於她的事,一定是……”麻婆婆呆滯著雙眼自言自語道。

兩人見老婆婆情緒不穩定,也問不出什麽了,安慰了幾句起身要走,忽然老婆婆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滿是哀求說道:“她生氣了,她一定會回來害我的,你們不要走好不好……”

陸乘風見天色不早,也不便再多做就留,便安慰道:“婆婆,時候不早了,您先早點歇著吧,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猴子也接話道:“嗯,明兒個一大早就過來,您就放心吧。”

好不容易才讓麻婆婆的情緒穩定下來,這時已是近黃昏了,村子裏炊煙嫋嫋,家家戶戶都開始生火做飯,一路上陸乘風似乎總聽見女人的笑聲,他也不確定到底是確有其事還是自己出現了幻聽,總之自從踏進這村子的第一天起他就沒一天感覺真實過,這樣的山村隻會出現在自己的夢中。

迷迷糊糊地熬過了一夜,第二天兩人提了些香蕉等水果,打算再去拜訪下麻婆婆。

遠遠地兩人便看見麻婆婆的家門口圍著一大群人,人人都是麵色凝重,神情緊張,陸乘風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剛好寶山也在人堆裏,便急急忙忙地走過去打聽了起來。

寶山臉上一片陰鬱,沉著聲說道:“今天柳家妹子去麻婆婆家送菜時,發現她死在家裏了。”

陸乘風大感驚愕,追問道:“她怎麽死的?”

寶山不回答,隻是朝著屋裏指了指,說道:“你自己去看吧!”

屋子中央的地麵上,橫躺著一具用被子蓋住的屍首,幾個負責運屍的村民已經撩起了袖口準備搬屍了,村民們像避瘟神一樣地讓開一條道來,屍首在搬運過程中一顛一簸的,被子不小心滑開一個小角來,露出了古婆婆那極度凸出暴鼓的雙眼,那雙眼正望著陸乘風的方向,眼神中似乎帶著無盡的恐懼,乍看之下駭人萬分。

幾個年長的村民看了臉上也是大驚失色,說這樣子和幾年前被龔青兒嚇死的人死法一模一樣,小村莊頓時又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中,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和陸乘風提起龔青兒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