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門前那雙腳
啪！是錄音機摔在地上的聲音。
陸乘風感覺手心裏都沁出了汗，趕忙起身要將大木門合上，外麵空無一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隻是合上門會讓他感覺更舒坦一點，仿佛預感到某種未知的恐懼將會突然間衝進來似的。
還沒等他鎖上門閂，一陣奇怪的勁風吹來，木門又哐當一聲打開了，險些將他撂倒在地。
天將欲幕，門外頭的村莊也變得迷離起來，幾抹濃黑的流雲在天際極不規則地浮動，仿佛要吞噬掉白晝的最後一片死角。
這時歌聲又響了起來，似乎還夾雜著某種金屬的質音，讓人不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聲音是從柴房傳出來的。
又是柴房！陸乘風心有餘悸地咽了咽唾沫。
龔媚兒不是信誓旦旦地說裏麵沒有人麽？陸乘風狐疑萬分，雙腳不自覺地又朝著柴房走了過去。
四周的空氣仿佛都靜了下來，偶有幾片枯皺的敗葉有氣無力地飄落在地上，帶走了最後一片生機。
陸乘風忽然停了下來，因為他驚奇地發現，那陳腐的朱漆門上掛著的大銅鎖竟不翼而飛了！
失去了重心的朱漆門隨著風聲有節奏地一開一合，不斷傳來腐朽的“吱呀”聲，直聽得陸乘風一驚一乍。
終於，陸乘風的手碰到了那道朽爛的朱漆門，一股極其古怪的感覺直從手指間傳來，是陰冷，還是恐懼？陸乘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麽。
那女子的歌聲仿佛有感應一般，就在陸乘風打開門的一瞬間忽然戛然而止了。
“誰，誰在裏麵？”陸乘風朝著黑洞洞的柴房內喊了一句，卻並沒進去。
“需要幫忙麽？”
“快說話啊，再不說話我可進去了！”
一連問了好幾句，屋子裏卻仿佛極深的海底般，聽不到絲毫聲音。
究竟是誰在屋子裏？究竟為何要唱著那首歌？
一切的答案都隻有進了屋子裏才能知道，陸乘風不知道寶山和龔媚兒究竟瞞著他什麽，也不知道這座詭異的村莊究竟藏著什麽秘密，他隻想盡快知道謎底，而這謎底，很有可能就在這所破敗的屋子裏。
禁不住強烈的好奇心，陸乘風終於一步一步地挪進了屋子裏。剛進屋，陸乘風感覺腳下一鬆，隨即便感覺腳下濕了一大片，冰冷刺骨，低頭一看，原來是踩在了一小片水窪裏。
柴房內的土壤異常蓬鬆，滑不溜秋，顯然是長滿了苔蘚所致。空氣潮濕非常，伴隨著朽木與泥土的腐臭。陸乘風感覺不斷有水珠從房梁上滴落在自己身上，此時雖是正值仲夏，然而柴房內的溫度卻是出奇的低，陸乘風小心翼翼地往前方繼續摸索著，好幾次險些被那青苔滑倒，隻恨自己沒事先準備火仗，僅憑著門外一點遲暮的日光，尚且隻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整個屋內的大體輪廓。
忽然，一股奇怪的冷風從陸乘風身後吹來，雖然風力不大，卻足夠讓陸乘風感到寒冷刺骨，渾身發麻。陸乘風猛地一下轉過頭去，頭上漸漸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但身後確是空無一人，屋外曬在院中的一大簸辣椒幹兒卻不知怎地被倒扣在地上，鮮紅的辣椒幹兒撒了一地。
就在此時，柴房的朱漆門忽然被重重地合上了，陸乘風嚇了一大跳，整個柴房裏瞬間變得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空氣中隻剩下陸乘風急促的呼吸聲與劇烈的心跳聲。陸乘風直直地愣了好半會兒，不知到底該怎麽辦，待他回過神後，第一個掠過他腦海中的便是盡快打開門離開這裏。
“叮咚…叮咚”不斷有水珠從房梁上滴落下來，在水窪中濺起一小圈的水花，才進來一小會兒，陸乘風感覺自己的大軍靴裏全都濕透了，不知是水還是汗。
“嘿…嘿…”這時房間中忽然傳來女人的笑聲，聲音很小很細，陰冷無比，如同鬼魅，聽得陸乘風毛骨悚然。
“誰，誰在那裏！”陸乘風大喝了一聲。
然而，回答他的，仍舊隻是水滴落在地上那啪嗒啪嗒的聲音。
陸乘風習慣性地想在腰上掏手槍，然而粗糙的牛皮槍套裏卻是空空如也，他這才記起自己的槍早已不見了。
自從聽到那笑聲開始，陸乘風始終感覺背後有一股巨大的涼意直入心肺，回過頭去卻是黑麻麻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陸乘風急促地在身上摸索著，還好在褲兜裏摸到了一盒沒用完火柴，心中頓時一喜，他這才意識到，在這無窮無盡的黑暗中，哪怕一絲微弱的光明都是如此的重要。
陸乘風轉過身子，他想看清背後到底是什麽。他哆嗦著雙手極不利索地劃著火柴，因為過度緊張，直劃了十幾根才劃燃，但最後那根火柴卻是因為用力過度掉落在了地上，還好，沒熄。陸乘風彎腰去拾地上的火柴，借著地上火柴微弱的亮光，他忽然看見，就在正對著他的前方，竟有一雙塗著血紅色指甲油的蒼白的女人的腳！他嚇得魂飛魄散，哇哇大叫著，連退了好幾步。
啪嗒，一滴水珠準確無誤地滴落在地上的火柴上，火光瞬時熄滅了，整個房間又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陸乘風感覺整個身子都快僵硬住了，巨大的恐懼充斥著全身，絲毫動彈不得。又過了幾分鍾，沒見有什麽動靜，陸乘風緩過神來，他安慰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同時又劃亮一根火柴，準備找尋門口的方向盡快離開，當火柴亮起的那一刹那，他卻看到了這輩子最恐怖的景象！就在剛才的方向，一個身穿著白色長衫，打著赤腳的女人，正爆鼓著雙眼死死地盯著他！這女子的衣服上布滿汙垢，蓬亂的頭發遮住了整張臉，隻露出了一雙布滿血絲沒有黑瞳的雙眼。陸乘風極度恐慌，拚命往後退去，慌亂中卻被一物事重重地撞著了後腦勺，整個人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