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田螺姑娘

後來,最令人欣慰的是,果盤沒白買。

“我還沒有女朋友”的話一帶到,陳迷人又蠢蠢欲動了。

她還是她,那個其貌不揚的學渣,但對鍾未的寢室是一回生,二回熟。每每偵查到人去樓空,她便女扮男裝地入無人之境。在家連個碗都不洗的她,到了鍾未這兒,把人家瘸腿兒的桌子都修好了。

就這樣,鍾未和室友們常常是出門的時候都沒個下腳的地方,回來的時候就要“小心地滑”。

“這田螺姑娘是何許人也啊?”黃進問鍾未。

鑒於他那雙臭襪子是從鍾未的床板縫裏獲得新生的,他有十足的把握,人家姑娘是衝著鍾未來的。

但鍾未不知道啊。

在陳迷人的無視下,別說十足的把握了,鍾未都快懷疑他這個校草是不是虛有其名啊?是臉蛋兒不管用了,還是才華和金錢不好使了?說好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怎麽就被拉黑了啊?

“去宿管查一下樓道的監控,或者換個鎖吧。”鍾未事不關己。

其餘兩名室友一致反對:“別別別,讓田螺姑娘無所遁形乃至走投無路,那不是人幹的事兒!”

畢竟,誰還不是個講衛生的人咋地?

直到陳迷人第五次女扮男裝。

那天,鍾未的寢室還是像被打砸搶了似的慘不忍睹,陳迷人也還是任勞任怨,唯一一點有變的是,樓道裏好端端地炸開了鍋。

校領導臨檢。

所謂掃黃打非,砸金花的是其一,男女生鬼混的是其二。

情急之下,陳迷人從窗戶爬了出去。

此後,當校領導走進鍾未的寢室,被那窗明幾淨晃得睜不開眼時,男生寢室樓樓下的來往者,紛紛驚歎於陳迷人的飛簷走壁。

“陳迷人?”有人眼尖,“那不是信管係18班的陳迷人嗎?人稱OK姐的那個!”

指名道姓,一字不差!

三樓的高度,陳迷人不是不怕的。

又有人眼尖:“鍾未,那不是你們屋嗎?”

如此一來,陳迷人不敢也不用往下看,也知道鍾未就在樓下了!

我擦……陳迷人這輩子屈指可數的幾句髒話,字字和鍾未脫不了幹係。她是衝著鍾未是個好人,才希望他好人有好報的。之所以做好事不留名,她一來怕他謝絕,二來更怕大張旗鼓會害他被人指指點點。

結果,還是怕什麽來什麽了!

與此同時,鍾未也默默地罵了句髒話。

還真他媽是陳迷人!

但此處的“他媽”,表達的是一種高興的心情,類似於真他媽高興。

他仰視著她,看她穿了一身灰色的運動帽衫,混跡於寢室樓灰撲撲的牆皮,像個變色龍成了精似的。他又看她帽衫的帽子被風一吹,馬尾辮在風中張牙舞爪。等等,張牙舞爪?

哪來這麽大風啊……

鍾未這才腳下狠狠一蹬地,衝上前去。

光顧著高興了!

他差點兒忘了她是不要命地扒在三樓的窗外。

有不大熟的人說了風涼話:“這是金屋藏嬌嗎?”

當即,有人厲聲厲色:“造謠轉發500次是要判刑的!。”

在信管係18班乃至整個信管係,鍾未和陳迷人算得上兩號人物。一個是金玉其表,又不敗絮其中,另一個每天都在學雷鋒,堪稱“中國好同學”。路見不平做不到拔刀相助,至少也要路見不平一聲吼。

“陳迷人,”鍾未衝到了陳迷人腳下,“你……你抓牢啊。”

陳迷人仍不敢也不用往下看,也知道鍾未一定黑著臉。

她真的是好心辦壞事了。

相較於背上男女生鬼混的罪名,他一定寧願睡在垃圾堆裏。

這時,黃進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喲喲喲,田螺姑娘姓陳啊!”

有了!

陳迷人靈機一動:“黃進!”

好大的嗓門!

眾人紛紛靜候著下文。

“黃進……”鬼使神差地,陳迷人蹦出了一句粵語,“我好中意你啊!”

一隻烏鴉從黃進的頭頂飛過,點,點,點……

頓時,黃進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彩色的,隻有他,隻有他!隻有他是黑白的。

上課的時候老師殺雞儆猴,他是雞。

鍾未奪走了他的初吻,他是心機受。

這陳迷人明明是衝著鍾未來的,一捅了婁子了,就中意他了?我中意你二大爺啊。

“老大?”許喵喵聞訊,心急火燎地趕來,“老大,你要是有個好歹,我也不活了啊!鍾……不對,黃進!你倒是讓老大下來啊!不不不,可不能下來,你倒是讓她打哪來,回哪去啊!”

黃進欲哭無淚:“我……我有那本事?”

仍有人起哄:“她不是中意你嗎?”

那一刹那,黃進熱血沸騰。他差點兒就仰天長嘯了:可是許喵喵,我中意的人是你啊!

終究是差點兒。

他穿了兩雙內增高鞋墊,架不住許喵喵踩著一雙鬆糕底,仍高他半頭。

他一下子就萎了。

而陳迷人在聲聲唏噓中又鑽回了窗戶。臨檢的校領導兩耳不聞窗外事,早就拍拍屁股走了。陳迷人有始有終,走的時候還不忘把滿滿兩袋垃圾帶上。

多少人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陳迷人一走出男生寢室樓,隻見多少人夾道歡送她,卻獨獨不見鍾未的蹤影。

許喵喵將她一把抱住:“也得虧那管道禁得住你!”

黃進破罐破摔,報複性地對她竊竊私語道:“鍾未床板縫裏的襪子是你洗的對不對?那襪子是我的,是我的!哈哈哈,我三生有幸你中意我啊!”

與此同時,鍾未在去做家教的途中了。

陳迷人隻知道他在Forbidden Fruit刷盤子,卻不知道他還做家教和兼職的攝影師。遙記得才入學那會兒,他到第四天才來報到,許喵喵的探子說他去巴厘島玩兒去了。巴厘島是不假,但是,他是以攝影師的身份去給一對新人拍婚紗照去了。

今年小升初的小姑娘耳聰目明:“哥,有心事啊?”

鍾未清了清喉嚨:“從一個大正方體上挖去若幹的小正方體,計算餘下的表麵積,第一步要考慮的是被挖去的小正方體是否相通……”

小姑娘不死心:“哥,我幫你出出主意啊?”

“像這道題,既然不相通,第二步再考慮每個小正方體都有五個麵……”

“哥,隻有我們仙女才最懂仙女的心啦。”

鍾未啪地將練習冊一合:“那我問你,一個重六十公斤的物體從三樓掉下來,假設每層樓高兩米九,重力加速度取9.8,不計空氣阻力,求重力。”

小姑娘腦漿子都疼了:“哥,我們還是說回上一題吧。”

但不多時,她又繞了回來:“一個重六十公斤的物體,你說的是人吧?有人要為你跳樓?你算這個重力是幹嘛的?看會不會砸死你?六十公斤,哇,這小姐姐真是重量級!”

鍾未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這孩子心思到底能不能用對地方啊?

翌日,“田螺姑娘”到底是傳到了校領導的耳朵裏。

鄒蓮是老師,更是護犢子的班主任。

但陳迷人趕上了整頓校風的風口,還是被全校通報批評了。

黃進啞巴吃黃連,跟著被人指指點點。沒轍,誰讓對方是陳迷人啊,是幫他混過多少次的晨跑,在圖書館和食堂給他占過多少次的座位,替他取過多少次的外賣和快遞,甚至為他洗過襪子的陳迷人啊!人心都是肉長的,這倒黴他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春困一過,夏打盹更讓人防不勝防。

這一天,陳迷人做了個美夢。

她夢見圖書館的廣播員在喊她的名字:陳迷人同學請注意,信管係陳迷人同學請注意,鍾未在一樓失物招領處等你。

Bravo!大發!

當她和鍾未在中北大學共度了九個月,相繼迎來了十九歲,他和她相較於九個月前沒什麽兩樣:一個是品學兼優,顏值超能打的(偽)富二代,一個是微胖,人稱OK姐的學渣。

那樣一塊人間瑰寶在等她?

還廣而告之?

還失物招領處?

這是在等她把他領回家?

陳迷人真想把這個美夢做到底,真想嚐嚐牛糞……不,沃土上插一朵鮮花的滋味。

可惜,天不從人願,有人一個勁兒推她的肩膀:“老大,老大!”

不情不願地睜開一隻眼,陳迷人隻見是許喵喵心急火燎:“我說你裝什麽睡美人?你也不是那塊料啊!倒是離灰姑娘不遠了……”

灰姑娘?

陳迷人像世紀大覺醒似的把另一隻眼也睜開了,聞聲道:陳迷人,我再給你半分鍾,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這是鍾未的聲音!

言辭雖咄咄逼人,語氣中卻帶著一股……祈求?

中北大學的圖書館是一座口字型三層建築,設有大大小小五間自習室。陳迷人所在的這一間中央自習室可供六百人同時發憤圖強。此時此刻,肅靜中回**著鍾未的低音炮,令之前好好學習的,交頭接耳的,還有像陳迷人這種打瞌睡的,紛紛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倒計時還在繼續:十九,十八,十七……

下一秒,陳迷人小坦克成精般衝了出去。

不是夢!

她以為她夢見的,都在真真切切地發生!

鍾未的倒計時停在了五。

身高一八三的他頂天立地地站在失物招領處,隻見陳迷人這個“重六十公斤的物體”不斷向他衝刺,衝刺,便將話筒交還給了對他閃爍著星星眼的廣播員。

陳迷人急刹在鍾未的麵前,一六七的身高比下有餘,卻因為D—cup而習慣性含胸:“你找我?”

“跟我來。”鍾未拔腿就走。

他健步如飛,她一溜小跑,二人一前一後離開圖書館,也就離開了眾人的視線,直奔學子湖畔一處廢棄的自行車棚。

另一邊,廣播員是個大三的學姐,被傳去了教務處,濫用職權,這飯碗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沒有了第三個人在場,刷地,鍾未在陳迷人的麵前把身穿的黑色夾克給脫……脫了?

耍流氓!

陳迷人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兩條小臂交叉捂住了自己的D—cup,卻隻見鍾未一個向後轉:“黃進往我脖領子裏塞了條蟲子,快,快幫我拿出來。”

什麽鬼?

陳迷人訕訕地放下了兩條小臂,這才注意到鍾未的臉色是比往常白了些,莫非……莫非是被條蟲子嚇得?

“快啊!”鍾未急不可耐。

事到臨頭,陳迷人一咬牙,一閉眼,將鍾未T恤的下擺一掀,近在眼前的便是他**裸的後背了。說是一閉眼,她還是留了條縫兒的,偷窺著他勁瘦的、光滑的、噴香的肉體。即刻,陳迷人頭暈目眩地晃了晃。

也是怪沒出息的!

前兩天不是才看了《人間中毒》的高清未刪減版?

宋承憲明明也不比鍾未差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