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近朱者赤
“江晚霞，你少給我惹事！”戶一鳳怒氣衝衝地道，眼圈紅紅的。江晚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好把目光投向戶一曉，想知道一向溫柔的鳳姨為何發那麽大火……
“江晚霞，你呀，別背後說人閑話……”戶一曉嚴肅地道。
“我說什麽了？”江晚霞隻覺得此事莫名其妙，忙道：“我在電梯裏無非就是問‘到幾層’，還能說什麽！一到上班經常忙得口幹舌燥的，連口水都顧不上喝……”江晚霞一邊生氣地說道，一邊自顧自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仰頭就喝，這莫須有的“說閑話的鍋”，江晚霞可不背！
“哎……”戶一鳳歎了口氣，欲言又止。戶一曉見狀，忙安慰道：“霞，你就別惹你鳳姨生氣了……你自從來了這工地，整個宿舍就你發生的事兒最多……你鳳姨也是沒辦法，今天簡息在你鳳姨這兒哭了一下午，說是你到處說：‘簡息以前有男朋友，最近分手了……’怎麽怎麽的……你說，這簡息點名道姓地說是你！鳳姨不說你說誰？還有啊，最近簡息認了個總包項目部的人當作‘幹舅舅’，簡息說很快就要到項目部去上班了……你鳳姨也是迫於壓力，簡息她一個小小的黃毛丫頭，居然對著輩份年齡大好幾圈的鳳姨軟硬兼施，誰能受的了……”
“哎……”這番話輪到江晚霞歎息了，隻覺得一股委屈的氣息往上衝，鼻子酸酸的，眼睛一辣，就要流下淚來。原來這就是現實，看來“手機號碼”的事情也不用去問簡息了，看目前的情形，即使把“手機號碼”的事情說了，戶一鳳和眾老鄉也不見得會幫自己……
沒想到簡息會這樣做，不得不讓人就想到了“惡人先告狀”這個成語……
江晚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是不想說，而是此情此景，即使她說出來，別人也隻會覺得在互相指責而已，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隻能自己默默地吃著啞巴虧，江晚霞的眼淚無聲地滑落，端著的手背濕潤了……
“呀，這霞怎麽哭了呀？”豐冉一個箭步衝了進來，笑嗬嗬地問道，“喲……原來你還會哭呀？”
江晚霞向來臉皮就薄，這一下，眼淚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嚶嚶噎噎地哭個不停。
“江晚霞，你……你別哭了好麽？”豐冉本來想搞怪逗江晚霞一下，沒想到江晚霞越發哭得厲害了，一時間尷尬得不行，要知道，隻要有他豐冉在的地方，笑聲不斷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可偏偏這次，他這一招怎麽對江晚霞就不管用了呢？早知道，就不招惹江晚霞了。
“咳……”豐冉清了清嗓子，認真地道：“要說吧，這事兒本來就是你不對，剛開始大家就都說了，不能把不明不白的人接到咋們宿舍來，結果出了多少事，還弄得你鳳姨她們難堪……”
江晚霞此刻恨不能長一雙孫悟空那樣火眼金金的眼睛，能把接觸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這樣就不會發生那些不好的事情了，頓時心裏追悔莫及……
豐冉見江晚霞還是哭個不停，覺得自己說得似乎有點過了，忙又安慰她說：“江晚霞，你別哭了行麽？我跟你說，我最怕女孩子哭了……江晚霞，對不起，求求你別哭了……”
江晚霞知道豐冉雖然一天到晚嬉皮笑臉的，但是自尊心極強，記得豐冉有一次去大商場逛了之後回來感歎：“有些老外看人的眼神都那樣，仿佛在說不配來這裏逛，真是氣人！要知道我這一身上下也是牌子的，哪一件都得大幾百……”當時大家都說他自尊心太強了……
豐冉這麽誠懇的道歉了，江晚霞覺得自己應該給他說聲“沒關係”，可是她已經哭得哽咽連連，一時間根本就張不開口說話……豐冉見狀，一向自尊心極強的他氣道：“江晚霞，你不原諒我是吧？好吧，既然我這麽的招你煩，那我明天就離開這工地！”說罷，轉身回了男宿舍，不一會兒，隔壁男宿舍傳來嘻嘻哈哈的聲音。
“江晚霞，你呀，就是太老實，以後少跟簡息在一塊，要不然，你老吃虧……”老鄉葉姐歎了口氣道。
“肯定是霞自己本身也有問題，否則人家怎麽會說她？”戶一鳳氣呼呼地說。
“話雖這麽說，但是她倆一個厲害，一個老實，而且實力還不一樣，自然就有話題了！”葉姐笑嗬嗬地繼續說道，“為了避免類似的事情發生，所以咱們隻能讓江晚霞離簡息遠點，畢竟簡息是出來在社會上混了那麽長時間的！咋們都是過來人，這點還看不出來……自古以來就是‘人善被人欺’……”
老鄉葉姐的話似一股暖流流進江晚霞的心裏，覺得有人終於明白她的委屈，感激涕零地望著葉姐，葉姐衝江晚霞眨了眨眼，叮囑道：“霞，以後在外麵多長個心眼兒……”
“好了，都別說了，趕緊吃飯吧……！”戶一曉打了個圓場說道。江晚霞默默地端起飯碗，心裏還是很難受，匆匆扒拉幾口飯菜，便放下碗，說：“大家慢慢吃，我先出去散散步。”便轉身出了宿舍。
“她自己一個人出去沒事吧？”戶一曉停下碗筷，擔心地問戶一鳳。
“由著她去，也該讓她長長記性！省的她以後見人就掏心掏肺的……”戶一鳳垂下眼瞼，一副無奈的神情。
江晚霞匆匆走向下樓的樓梯，忽聞一陣啜泣聲，本能地停下腳步，好奇心驅使著她追尋著哭泣聲的出處。咦？這個人影好熟悉啊，原來是簡息，剛想轉身離去，不料簡息突然轉過身來，問道：“你都聽到了？”江晚霞本不想答話，可看到她眼淚汪汪的樣子，動了惻隱之心，便安慰簡息說：“別哭了……”
“陪我出去走走，好嗎？”簡息可憐兮兮地問道。江晚霞本想拒絕，隻聽簡息繼續說道：“我媽今天在家裏剁準備賣錢的藥草，不小心砍到了手……還有……我弟弟今天在工地上幹活，不小心砸到了腿……”
“不會這麽巧吧？”江晚霞對簡息的話將信將疑，畢竟自己剛被簡息告的狀受到了傷害。
“是真的！你可一定要信我……”簡息說著，又掉下眼淚……
“簡息，你先別哭，我陪你出去走走就是。”江晚霞和簡息一起走出工地大門，一路上兩人都默默不語，兩個人似乎都有心事，氣氛相當的尷尬，也不知道走到哪兒，直到走到那熟悉的長椅前，兩人才默默的停下腳步，不約而同的坐了下來。
這長椅有她們太多的留戀：曾多少次，在這長椅上，望著燈火闌珊的三叉路口，說著彼此的夢想和惆悵；曾多少次，在這長椅上，滿足的吃著麻辣燙；曾多少次，在這長椅上，兩人共用一個耳機聽歌清唱……
過去的點點滴滴又浮現在眼前，江晚霞幽幽地開了口：“簡息，如果真的那麽缺錢的話，我其實可以借給你……”
“江晚霞，你自己家裏那麽困難，你能借給我多少？”簡息打斷江晚霞的話，冷冽地盯著江晚霞。
“或許，會有更好的辦法……”江晚霞心底驀地升起一股悲涼來，畢竟自己也經曆過困境，目前的狀況，頂多也就能借出一百二百的……
“江晚霞，你能不能現實點……”簡息再次打斷了江晚霞的話，言語中有甚多的不耐，“你自己都還自顧不暇，還老是一副好人的樣子！今天手機號碼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可是你有事也別老跟你鳳姨曉姨她們說，你以為人家真是你親姨麽？我之前有男朋友的事告訴過你，可你居然在宿舍說了，她們成天八卦，有什麽事到處傳得沸沸揚揚……也怪不得我跟你鳳姨她們告狀，一是讓你以後小心傳話，二是警告她們一下，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
“這事我還真沒在宿舍說過！”江晚霞被冤枉得心裏好委屈，理直氣壯地道，“簡息，你難道忘了：是你自己——曾經把那個是架子工隊長侄子的男朋友——當作驕傲的談資——在電梯宿舍裏——開誠布公地說過……”
“那又怎樣？”簡息氣呼呼地大聲吼道，“我現在馬上要到總包項目部上班了，想找個更好的男朋友，也很正常啊！”
“簡息，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江晚霞沉默了一會兒，歎息道：“作為好朋友，自然是希望你過得好，所以當初我才主動接你來我們宿舍……”
“得了吧！”簡息一臉不屑的表情，嘲諷道，“要不是我雷哥跟項目部說好了的，你能主動幫我嗎？還不是看我將來能在項目部上班，能幫上你？”
天啦，這還是當初那個哭哭啼啼要搬進電梯公寓的那個簡息嗎？這還是那個認識的簡息嗎？
“簡息，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生活的權力！”半晌，江晚霞鄭重其事地道，“簡息，但請你以後別再為我‘戴高帽’……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原諒別人對自己的褻瀆和背叛……”
“切！”簡息斜著眼看了看江晚霞，不以為然地道，“又講一些大道理，有什麽用？或許，在很多人眼裏，我是沒有你漂亮能幹，但很快，我就是項目部的領導了，哈哈哈……”
就這樣，江晚霞默默地覺得她跟簡息已經越走越遠，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那句“道不同不相為謀也”！
手機鈴聲適時宜地響了起來，打破了沉寂和尷尬。江晚霞忙接了電話：“喂？”那邊電話“啪——”地就掛了，正自納悶，“江晚霞，江晚霞……”戶一鳳和戶一曉站在不遠的路口正衝著這兒揮手，江晚霞立馬飛奔過去。
“我們都站這半天了，等著你去超市呢！你倆說什麽呢？都沒發現我們……”戶一鳳笑嗬嗬地問道。
“簡息怎麽沒跟你一起過來？以前都是跟在你身邊的……”戶一曉一邊問著江晚霞，一邊衝簡息喊道：“簡息，我們去超市買東西啦？你要一起去嗎？”見簡息愣愣地站在原地，戶一曉便道：“算了，我們趕緊去吧！別等她了！”
走出不多遠，戶一鳳問道：“霞，你跟簡息到底說什麽了？早就跟你說了，不要跟她一起玩，你居然還跟她單獨出來？人家是在江湖上跑的不好惹，有什麽事可千萬別得罪她，麵子上一定要過得去……”
“沒什麽……”江晚霞其實有很多話想說，想起簡息的那些話來，隻是低頭沉默。戶一鳳和戶一曉對視了一下，也不便再追問江晚霞，剛才江晚霞和簡息的對話，其實她們早就聽到了。
“今天超市人真多呀……隊排這麽長！”戶一鳳皺著眉頭道。
“今天禮拜五，明天周末要出去玩，購物的人自然多了……”戶一曉笑答，又說：“江晚霞，一會兒你去蔬菜區排隊打稱，我和鳳姨在收銀那兒排隊，等著你，你可一定要快點啊！”
“好的。”江晚霞應聲，連忙推著購物車去排隊，“滴滴滴”的計稱聲響個不停，好不容易排到自己了，江晚霞忙把購物車往計稱台推了推，“嘭”一聲，隻覺腿一陣疼，忙回頭去看，原來是一位中年大叔拎著籃子撞到了自己的腿上，中年大叔幾大步就邁到了江晚霞前麵，迅速地將籃子裏的菜放到了計稱台上，就已經開始打稱了……
江晚霞剛要開口，見中年大叔旁邊站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兩人正低聲說著什麽……江晚霞心一軟，話到嘴邊咽了下去。轉頭看了一眼收銀的方向，戶一鳳和戶一曉正衝她招手，示意江晚霞快點。待江晚霞回頭一看，中年大叔貌似計稱完了，半響，也沒有放東西。
江晚霞趕緊上前把手裏的菜放到了計稱台上，生怕又被別人插隊了。這時，中年大叔開口道：“這……好像不對吧？”四周質疑的目光齊刷刷地投過來，江晚霞一愣，道：“我以為你們稱完了！”
“那你也不應該插隊吧？”中年大叔聲音提高了好幾分貝，咄咄逼人。周圍已經傳來議論聲……
“本來就是我排在你前麵的！”江晚霞急的臉都紅了，理直氣壯地道，“剛才，你提籃子撞著我的腿了……我都沒說什麽……”
“沒事，沒事，讓她先稱吧！”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對中年大叔發了話，又道：“她還是個孩子嘛！”
這一句“她還是個孩子嘛！”暖到了江晚霞的心：自正式上班以來，就一直受作為一個成年人的要求而約製著，忽然有人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這是一份多大的憐惜和包容，頃刻間，江晚霞隻覺得之前所受的那些委屈都煙消雲散，正所謂“好言一句三冬暖”！
江晚霞的手停在半空，計稱不是，不計稱也不是。中年大叔和老太太手拿著菜都不放計稱台上，約莫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有人放東西計稱，江晚霞一咬牙，把東西放在了計稱台上，臨走說了聲：“謝謝”。
到了收銀台，戶一鳳和戶一曉連連誇道：“今天不錯，每次都讓別人插隊排到你前麵計稱，告訴你，你不要怕，這公眾場合，就得正常排隊，這對於每個人都是一樣！”
江晚霞的腦海裏再次浮現著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拿著菜不放計稱台上的情景，忽的覺得一陣羞愧……如果說之前所受的委屈對江晚霞的三觀產生了影響，那麽這位老太太和兩位姨的話，卻再次讓江晚霞覺得還是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好，也終於明白“孟母三遷”的道理，生活中不如意的事常有，選擇一個好的環境生活重要，選擇與好的人生活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