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警花為注
所謂外行，即便隻是在圍棋或者將棋中獲得了初段水平的認證，大概也會跟立下了大功一樣，感到洋洋自得的。相反，他們卻忘記了自己的實力和專家之間還有著十多級的差距……
——高木彬光《人偶為何被殺》
目送洪濤走進辦公室，偶然發現，局長的肚腩又肥碩了一圈。
需要堅持體育鍛煉了，唐納德心中想到的不過是一些瑣碎的事情。
案件發生，唐納德永遠關注的是隱藏在灰暗處的動機，動機屬於犯罪心理學的範疇，永遠處於溯源的最高層麵。通過不斷的研究動機，總結成教材，對社會的實用度、對罪犯認識自己犯下罪惡的程度，遠遠超過抓住凶手本身。一般情況下，理性是斷案的基本要素，可偏激的拋開感性認識，即使凶手被處死，他們也將始終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唐納德在辦案時，嚐試過充斥多一些感性的東西，相信嫌犯的心，大多隻是被蒙蔽，本質善良，觸發他們的良知，主動到案自首，未來案件的偵破率會大大提升。諸如教科書般抓嫌疑人結案定罪邀功，交給適合它們的人去做更美。
伴隨嘻嘻哈哈的笑聲，門外回來了一大批人。
處在一群人隊伍最前邊，不用想必然是總想著何時何地都‘出類拔萃’的遲子建。
“呦，看看誰，神探唐sir回來了。”遲子建陰陽怪氣，眼睛眯成一條縫，挑釁的望著同樣顏值擔當的唐納德，嘴裏學著港台電視劇看來的稱謂，不倫不類。
“嗯，恭喜了，子建兄。”
“別介，我可不敢，希捷市第一神探，人人都知道您的大名。”遲子建越演越烈，解開襯衫的扣子，露出些迷人的胸肌，引得周圍花癡女生陣陣驚歎。他把外套一甩，瀟灑的搭載肩頭，拽過把椅子，坐在唐納德的正對麵，拿出兜裏的指甲刀，輕輕搓著纖細的手指，一臉滿是挑釁的神情，頭上的造型鮮亮，格外刺眼。
“案子破了沒，集團內部奪權凶殺案，可不得了，簡直一本商戰題材的驚悚小說。聽說‘童話王國’如今人人自危，見了穿警服的進去，就像見了瘟神，哈哈。”
狂妄的笑著。
“對不起，我很累，你們聊。”
唐納德不想在無聊的話題上繼續討論下去，在場的氣氛已然十分尷尬。
“呦呦呦。唐大偵探生氣了，我可不敢。”遲子建收起指甲刀，站起身，身子微微弓著，傾斜向唐納德的座椅，離的很近，使得座椅上的人動彈不得，嗅的到彼此的呼吸。
“子建兄，你這是什麽意思。”唐納德身子盡量貼近椅背，拳頭開始緊握，自己怎麽說也是技能比賽中全市近身格鬥第一名，一直在隱忍，單位裏不想把事情鬧大。
“別氣嘛。”遲子建倒是身體後仰，騰出一片空間來，看上去對自己剛才的挑釁行為十分的滿意，洋洋得意，“刑偵人員，經不起嫌疑人挑釁，一旦失手傷人，可是行內大忌。”
“哼。”
“哈哈，不服氣是吧，願意賭上一次否。”
“什麽？”
“賭今年結束的全市刑偵工作人員評比。聽說你之前已經蟬聯三年第一，這次，我遲子建打算破這個記錄。怎麽，不敢吱聲了，你最牛逼的上市公司奪權殺人要案，我看一定能得第一，哈哈。”
遲子建說完，坐回椅子上，悠哉悠哉的前後搖擺。
他有九成的把握，年底的評比，自己殺人碎屍案四天零十個小時的偵破速度，絕對會在評比中脫穎而出。論社會影響、論完美破案率都成為了近期希捷市生活報導讀的頭條，接受過不少采訪，媒介的新興紅人。
另一個自信，他私下詳細分析過檔案中關於李久立猝死案的核心內容。案子在他看來，無非是一起簡單的猝死案，凶手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甚至監控器底下行凶，基本沒有什麽可能。
遲子建心底打著小算盤，想贏得徹底，爭強好勝的心許多年未曾改變過，今天當著眾位同事的麵，羞辱下不可一世的市局小師弟。
周圍的刑警，大多敢怒不敢言。雖然他們大多想為唐納德說說話，奈何對方身份尊貴，包括洪局長在內平日裏都是睜一隻閉一隻眼，中午剛剛被發難者招待了一頓美味午宴，飯桌上阿諛奉承的詞餘溫還未散去，突然變臉多有不妥。
“我接受你的挑戰。”一字一頓。
“哦？”遲子建來了興致，對方在他的挑逗下終於不顧困難度極高選擇答應，眯縫的眼中有了神，社會間的案子在他眼裏遠沒有同行間的比賽更有趣，“好啊，空口無憑，大家作證。”
“好。”唐納德鬆開了握緊的雙拳，微笑著點頭。
“幹賭不過癮，加上些賭注吧。”
“你說。”
“哈哈，聽聞唐神探一直對直屬轄區內麗匯區的許琪美女警花有興趣。”
“別瞎說。”慌忙掩飾，掩蓋不住一顆悸動的內心。唐納德不知道遲子建從哪裏說中的心事，一語道破，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回憶兩人，正是在去年的技能比賽中相識。許琪柔美的身段，比起本事來，強於很多男同事，令在場的唐納德刮目先看。
比賽結束後，通過洪濤的關係，私下打聽到了女方的電話號碼，知道還在單身，唐納德的內心如同戀愛般躁動不安。
他明白，作為一名優秀的刑偵人員，兒女私情過多，會嚴重影響到辦案時的靈敏度和判斷力，卻又不能眼睜睜看著麗匯區如狼似虎的社區小夥子們對姑娘窮追猛打。
就在過去的半年，遇到麗匯區附近的案子，唐警官一般都要主動站出來請纓，哪怕走失老人的案子，都願意親力親為。洪濤明白一切，賣給他這個人情，在不忙的時候，派他前去。到了適婚的年齡，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下，主動接觸一下單身女同行也是不錯的選擇，相處過程中既不耽誤案情的分析又收獲了家庭可謂一舉兩得。
雙方都屬於既有才華又有相貌，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幾起案件，唐納德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推理才華，頗得許琪暗中稱讚，說不定為之傾心。
唐納德本來談吐不凡，見到心儀的女子麵前，卻是一副遮遮掩掩的姿態。
好幾次主動約會，買好了電影票，待要表達出來時，不是自己忙，就是對方突然接到了什麽案件。
哎，警察的刑偵工作就是如此，何況雙方都身處其中呢。
此時此刻，遲子建的嘴裏吐露出她的芳名，不知是何居心。
“許大美女與我合作過一次，我對她比較傾心。”遲子建恬不知恥的娓娓道來，“既然都是男未婚、女未嫁的，我們又年齡相仿。哈哈，不如以警花為賭注，如何？”
“你，虧你想得出來，遲子建。”
“呦，別的，提心上人急了啊，都直呼師兄大名了。”
“哼。”
遲子建心滿意足：“那就這麽定了，美女為注，大家有點動力。誰若是在年末的評比中勝出，就去光明正大找她約會吧。”
唐納德既沒答應、也沒否定。
回憶起許琪班後美麗可愛的一麵時，心中唯剩下最美好的東西。
女神，為了我自己的顏麵，為了能真真正正約會一次你，我願意賭上口袋裏的這本警察工作證。
暗暗發誓，唐納德直視了遲子建很久，拿起外衣，瀟灑轉身，走上了繼續需求真相的長路。
買了一張機票，是異地的一座城市，沒有行李需要托管，唐納德輕裝上陣。
飛機隆隆的起飛聲響起，他坐在靠近安全出口的位置，拿起攜帶的一本推理小說，向空姐禮貌的要了一杯果汁，安靜的閱讀著。
喧雜的世界，思想緊緊束縛。手機的普及，方便了溝通的同時，無論你在任何位置的何時何地，隻需要十一位號碼，任何人都能隨時聯係到你，打斷靜下心來閱讀的興趣。
唯一打破這種常規的，目前看來最好的途徑就是坐飛機。
航空信號的管製，登記時為了安全起見，會要求乘客們全部關機。脫離了地麵的聯係，可以認真的去閱讀一本好久以來一直追的好書了。書店尤其會做生意，在各地的機場，每個角落，隨處可見它們的影子。紙質書的退化進程日趨明顯，可飛機上、機場的書店，仍固執捍衛著紙質圖書不可撼動的尊嚴。
唐納德讀書的另一個目的，源於他對密閉空間從小固有的恐懼。
醫學上的名詞，把它稱之為‘強迫陷害幻想症’。所以每次他在訂購機票時，通常選擇逃生通道的位置，雖說非常清楚空中遊戲規則，即使飛機高空出現了故障、或者想幾年前一架龐然大物的神秘消失，出事前後，沒有人會允許逃生門口的乘客占到什麽便宜。然而他仍固執的選擇高價買到那裏，買不到就換乘交通工具。隨著年齡的增長，唐納德一直試圖改變自己的這一弱點，恐怕有遭一日，被犯罪嫌疑人發現利用，卻一直想不到能完美克服的辦法，最後選擇深深的埋藏在心底，去心底一塊雜草叢生的森林棲息。
小說的內容十分精彩，分散了恐懼支配的注意力。
一個女人與丈夫結婚，完美的家庭，一直沒有孩子。丈夫固執的守舊理念，在婚後一年終於提出了離婚，同時有了婚外情。妻子同意離婚，去了娘家，遠在外地，殺死了家中約會情人的前夫。警方的調查極其細致入微，不在場證明充分，唐納德合上書，閉著眼睛對書中的諸多疑點進行了分析，待再次閱讀到犯案手法時，還是吃了一驚。作者巧妙地描寫了一樁，絕對的完美犯罪：妻子利用前夫生活中的一堆規律事件，在結婚那天，早已在家中設下了迷局，丈夫早就必死無疑，可她一直不忍心，覺得如果可以永遠安定的生活下去，就不必觸發殺死他的機關。故事到了最後，還是露出了屠刀，伸向了毫不知情的前夫，多米諾骨牌連帶式的傾倒，導致了最後的悲劇。小說故事闡述了現實生活中，一則最完美的犯罪，推理無懈可擊。
哎，這幫寫小說的作者真變態，他們是如何設下的局，簡直就像犯案過一樣，然後把犯罪筆記一一記錄下來。
唐納德合上書的時候，飛機已經提示係好安全帶，準備降落。
李久立的案子，也應該如此。
他更堅定了自己的推論。待這次回到希捷市，就準備親身示範下那個連動的詭計。當然，詭計中同樣缺少一個觸發的機關，他希望在此行的目的地找到答案。
休閑裝的口袋裏，翻出了一張設計驚豔的邀請函。
‘鬆濤市美術藝術館誠邀知名工筆畫家夏暖女士，展出作品三天，期待您的光臨’。
帶上墨鏡，一頂假帽子，搖身一變，警探成了旅行團中的一員。
平穩著陸，滑翔停穩。唐納德長籲了一口氣，固執的思維模式雙腳著地才算平安。
打開行李箱，背上雙肩包，打開艙門的一霎那，熱浪推來。
可惜空調不能普及到戶外。也真因為如此，李久立才中了親信設下的圈套吧。
唐納德的探案筆記中，又將多了這麽一句描述。
正義之劍即將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