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懷佳人兮不能忘

聽書的人群中走出一個男子忍不住鼓起了掌:“說得真好,姑娘博學多才,所思所想,所感所悟,都讓在下敬佩不已。”

赫舍裏芳兒這才注意到眼前說話的男子,隻見他身軀凜凜,相貌堂堂,姿容既好,神情亦佳。赫舍裏芳兒微微一笑:“公子謬讚了,我隻不過喜歡讀書而已。”說完隻覺下麵一陣溫熱,忽然羞紅了臉,有些不知所措。

那男子卻不知她是葵水已至,以為她是因自己由衷的讚美而生了羞赧之意,眼前的女子讓他想到一句詩,微暈紅潮一線,拂向桃腮紅,兩頰笑渦霞光**漾,本聽她之前說的一番言語讓他的心已是熱血沸騰,現在見她如此嬌態,更讓他心神俱醉,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很多君王隻愛美人不愛江山,她思想之美,心靈之美,容貌之美真的足夠讓人為之沉淪與瘋狂。

赫舍裏芳兒也沒再多瞧他,隻催著李如玉和盧雨嬋道:“我們快些回去吧。”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眼神一直不肯從她身上移目的男子才瞬間明白過來,忙脫下自己的外衣迅速裹住了她,赫舍裏芳兒吃了一驚,本是惱他突如其來的一抱,可反應過來才感激他的體貼之意,她今日身穿的衣服偏淡,若不是他及時遮掩,恐怕自己要被眾人笑掉大牙,她今後也再無臉麵見人。

那位男子將她送上了馬車,赫舍裏芳兒向他致謝:“多虧了公子的仗義相助,隻是可惜了公子的衣服。”

男子忙道:“無妨,隻要姑娘安好,什麽都好。”

他一說完見赫舍裏芳兒催著馬車走急了:“今日聽姑娘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敢問姑娘芳名?”

赫舍裏芳兒見他慷慨解了自己的窘迫之危,而他的眼中又絲毫不掩飾對她的欣賞之色,隻吟起了一首詩:“二妃遊江濱,逍遙順風翔,交甫懷環佩,婉孌有芬芳。”念完後隻道:“我的名字已告訴公子了。”馬車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那名男子正是微服出巡的少年康熙,他喃喃念了好幾遍,忙問緊緊跟來的曹寅道:“這詩,朕曾聽你念過,晉代阮籍所寫的詠懷,詩倒是好詩,不過朕還是不知道她的名字。”

曹寅想了想:”前兩句是寫二女遊於江漢之濱,逍遙地順風飄舞,鄭交甫遇到了她們便一見鍾情,請她們解環相贈以為信物,二女答應了他的請求,這位姑娘蕙質蘭心,讀懂了主子對她的傾慕之意,答應留下名字,而這名字應該就在後兩句,其閨名必有一個芳字。”

康熙恍然,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輕輕念著:“芳名,有芳……芳……”

曹寅見天色漸晚,忙道:“主子,時辰不早了,跟奴才回宮吧。”

康熙卻一直站在原處不肯離開,竟長長一歎:“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曹寅一下子明白過來,笑道:“既然主子對那女子已動了真情,不如奴才現在就去將她追回來。”

康熙又歎了一口氣:“罷了,真正愛花之人不是將花拔出,任其枯萎,她既如此芬芳,理應備受愛憐,何必將她拉進這血雨腥風的鬥爭中,朕雖八歲登基,卻處處受製於鼇拜,鼇拜手握重權,欺朕年幼,屢屢挑釁朕的權威,朕心中再憤,也隻能含恨吞下,朕雖有鬥誌,仍是力不從心,朕深知鼇拜之實力,如今也隻能一忍再忍,可遲早有一日,朕必會與鼇拜有一場廝殺,若成,鼇拜被朕斬殺,江山穩固,若敗,朕性命不保,又何以保心愛之人?”

康熙已打算回宮,環顧四周,卻不見納蘭容若的人,問曹寅道:“容若先前還在朕的旁邊,現在人呢?”

曹寅忙道:“容若的小廝來找他,說了一些話之後,隻見容若麵色沉重,然後就匆匆離開了,走之前他要奴才轉告皇上,懇請他告假兩日。”

康熙聽完不免有些擔憂:“朕這個表弟一向盡心職守,兢兢業業,從未向朕告過假,也不會像今日這般離去跟朕連招呼都不打,除非他遇到了什麽大事情,你多留意些,若有什麽情況隨時來告知朕,朕也想幫幫他。”

曹寅點點頭:“讓主子費心了,奴才將您送回宮後便去納蘭府瞧瞧。”

馬車內,赫舍裏芳兒一直低頭不語,仿佛若有所思,李如玉忍不住打趣她道:“有句話怎麽說來著,酒不醉人人自醉,現在用來形容芳姐姐再恰當不過了。”

赫舍裏芳兒不解的抬起頭看她:“你在胡說什麽?”

李如玉笑得更甜:“芳姐姐難道不是在想剛剛那位公子?那位公子說了一句隻要姑娘安好,什麽都好,連我的心都替芳姐姐融化了,何況是芳姐姐你?”

赫舍裏芳兒正色道:“這樣輕浮的話不可隨便亂說,再說我便生氣了。”

李如玉嘟起小嘴:“芳姐姐心裏敢這樣想,還怕我怎麽說麽?”

赫舍裏芳兒有些氣惱:“你這丫頭是誠心帶我出來散心的還是存心來與我添堵的?”

李如玉見赫舍裏芳兒真的動怒了,忙道:“好姐姐,我一向心直口快,心裏也藏不住事,對你和盧姐姐更是什麽都說,如果姐姐不是想著剛剛那位公子,又是為何事想得這般入神?”

赫舍裏芳兒微微一歎:“我隻是覺得滴水之恩,本當湧泉相報,那位公子與我之前素未謀麵,萍水相逢卻肯如此幫我,我心中甚是感動,可惜我今後想報答他的機會是沒有了,不止是他,今日一別,我們再見又是何日,恐怕這次也是我最後一次出府了。”說完便紅了眼睛。

李如玉一聽立即不吱聲了,她原本也是活潑開朗的性子,現在心中竟湧起陣陣感傷,波瀾起伏,難以平靜,她的芳姐姐下個月便要嫁進皇宮,以後三人談笑少一人,如何才能讓這段美好的時光停留,明明知道留不住,偏偏卻又不舍得,想到這,李如玉的心亂極了,盧雨嬋的心裏更是難受,腦海中浮現出一句悲情的詩句,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真的還能再見麽,本可以寫書信寄托以後的思念,怎奈皇宮戒備森嚴,怎容得下宮外的信鴿,盧雨嬋也迫切想要安慰芳兒,卻覺得所有言語一開口都顯得太過無力,她不喜分別,不忍分別,可又注定要與芳兒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