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再也回不去的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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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終於戰勝了邪惡,堅貞的愛情戰勝了萬惡的妖魔,魔法破滅、魔窟坍塌、湖水退潮,天鵝姑娘們獲得再生。

王子和公主沐浴在旭日的霞光中,美好的生活又開始了。

絢麗的舞台效果震撼著每一個觀眾,就連葉珂和程曜都忍不住站起身用力拍著手。

戴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完成了這次演出,她努力站穩,不讓別人看出自己的身體正在搖晃,小腹傳來的劇痛讓她的雙腿正不受控製地顫抖著,下體滑膩的感覺更加明顯了,她知道,血正不受控製地噴湧著。

但是她還是仰起了頭,努力不讓大家看到她眼中的淚水。

那天晚上,當她接到蘇靜的電話的時候,覺得有些事情不能再隱瞞下去了,然而當她告訴她自己就是殺害莫傑的凶手的時候,蘇靜似乎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隻是不斷地表示,自己一定會保守秘密。

“這或許會是我最後一次公演。”她終於還是決定說出那件事,“奧傑塔的未來還需要靠你,我的身體已經不允許我再繼續跳下去,所以,請你再忍受一下,隻要完成了這次演出,我就會去自首,到時候,一切就都結束了,你和高橋老師要繼續帶著奧傑塔走下去。”

她不知道蘇靜是怎麽想的,最後竟選擇了那樣的方式。

直到她在整理蘇靜的更衣櫃的時候,從裏麵發現了她留下的一張紙條。

奧傑塔沒有了我,並不會產生什麽影響,舞團還有足夠的時間去培養新的首席舞者,但是如果沒有了戴茜姐,那麽,一切就都結束了。

她不知道這張紙條是什麽時候留下的,或許,在那天,和葉珂對完話之後,蘇靜就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

幕布再次拉開,所有參與演出的演員都站在了舞台上,他們向在場的所有觀眾鞠躬,以此來表達他們的謝意。

這才是戴茜的告別式。葉珂的目光在這些人的臉上一一掃過,然而,卻並沒有發現戴茜的影子。

程曜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突然拉起葉珂,不顧觀眾的不滿,從人群中跑向了後台。

“戴茜在哪?”他抓住一個工作人員問道。

“不知道。她說自己身體不太舒服。”

程曜和葉珂跑進了戴茜的休息室,然而那裏隻有高橋一個人。

“戴茜呢?”

“她不在。她說自己身體不太舒服,我也是來看她的。”高橋說。

看他的表情,他還並不知道,這是戴茜的告別演出。

程曜和葉珂走出了休息室,環視著走廊,通向後麵的門正在搖晃。葉珂沒有猶豫,推開門走了出去,程曜緊隨其後。

門後是一條幽暗的走廊,一條樓梯向上攀延,通向樓頂。

但是就在走廊的地麵上,卻滴濺著新鮮的血滴。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恐,開始拚命地沿著樓梯向上跑去。身後傳來了腳步聲,高橋也跟了過來。

通往樓頂的那扇門已經打開了,戴茜就站在樓邊,背對著他們。夕陽照在她的身上,籠罩著一層光暈,她身上白色的舞蹈服襯托的她更加神聖。

然而,這副美麗的畫卷裏卻有一副極不和諧的場景。戴茜的下身已經完全被鮮血染紅了,落腳的地方也積了一灘血跡。

她正在大量失血。

“戴茜,你要做什麽?”葉珂喊道。

戴茜身體沒有動,但卻轉過了頭,臉上帶著慘然的笑容。

過了許久,她才說道,“已經很累了,我已經很累了。”

“先過來,你正在大量失血,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高橋上前一步,焦急地看著她。

戴茜卻搖了搖頭,“從莫傑死的那天開始,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我可沒有奢望警察會笨到真的當成是事故來處理,雖然也一直抱著那種僥幸,但是,早晚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的雙腿開始發軟,她要用手扶住樓邊的鐵絲才讓自己保持站立的姿勢,她的臉色在迅速地變的更加蒼白,這已經足以說明,她正變得更加虛弱。

“原本那時候就打算結束的,可是一想到就這樣結束的話,自己的舞蹈生涯總是不那麽完美,就想再堅持一下,至少要完成一次謝幕演出。可是沒想到,柳介老師那時候就已經猜到了凶手是我,即便如此,他卻並沒有將我交給警察,一直保護著我,不斷告誡我,奧傑塔的希望在我的身上,沒有了我的奧傑塔就會麵臨毀滅的危險。”

“不要過來。”看到葉珂向前走了一步,戴茜突然叫道,“不要過來,否則我會立刻跳下去。”

葉珂馬上站在那裏不動。

“蘇靜在自殺前,也將自己的希望寄托給了我,雖然我不知道她都想了什麽,但是,我卻知道,她想用自己的死來結束這些案子,讓我能夠繼續帶領奧傑塔走下去。”戴茜深吸了一口氣,“可以說,這些日子來,我並不是為了自己在活著,而是,為了柳介老師,為了蘇靜,為了高橋,為了所有拚命保護我人。”

她努力笑了一下,繼續說道。

“但是你們並不知道我的辛苦,我並非不想讓奧傑塔繼續走下去,但是,我實在是罪孽深重,如果不是因為我,秦逸和林慕也不會分隔了十八年才能走到一起,一切都是因為我。”

“雖然對不起柳介老師,但是,我也無法容忍自己背負著罪惡就這樣繼續生活下去,我應該贖罪,也必須贖罪。”

“你這是什麽話?”高橋突然上前一步,“這件事情可不全是你一個人的責任,要說贖罪的話,我才更應該贖罪,如果從一開始,我就能一力承擔下所有的責任的話,也就不會有這些事情了。”

“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說這些做什麽?”戴茜看著高橋,用盡全力咬著嘴唇,這樣才能控製住眼裏的淚水不要流下來,“因為我的自私,就連奧傑塔都要消失,到現在我才明白,從十八年前我就已經玷汙了當做信仰的芭蕾,我沒有資格成為首席舞者,不,我甚至沒有資格說自己是芭蕾舞者,因為我沒有麵對現實的勇氣,如果你還是那種想法的話,高橋老師,我們都不應該在這個世界上繼續生活下去。”

“而且,”她臉上悲戚的神色更加濃重了,“而且不能舞蹈的舞者的生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2

S市劇院。

奧傑塔芭蕾舞團最新的一次公演正在這裏進行,此次公演難得地座無虛席,要不是拿到了預留的貴賓票,葉珂、孫嘉羽和程曜就隻能眼睜睜地羨慕那些入場的觀眾了。

戴茜終歸沒有從樓上跳下去,因為程曜的一句話。

“如果你是這樣的想法的話,那麽柳介、蘇靜、高橋,甚至是莫傑,為你所做的一切就不僅僅在法律上要承擔嚴重的責任,就算在選擇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這件事也是大錯特錯。”

“或許的確如你所說,在你十四歲那年開始,莫傑就利用那個秘密對你造成了無法治愈的傷害,讓你對他一直懷有仇恨,甚至毀掉了你的芭蕾生命。也或許你說的並沒有錯,不能舞蹈的舞者就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但是我也無法隱瞞,莫傑的確是愛你的,也愛著芭蕾,即便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還是希望能夠保護你,雖然那並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但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你,舞者即便不能舞蹈,對於芭蕾,依然還有意義。”

“他試圖與秦逸同歸於盡,讓十八年前的那個秘密徹底被掩埋,就是希望你能夠繼續跳下去。”

“所以,再想想蘇靜,柳介,高橋,這些現在已經無法再舞蹈的舞者,他們的付出是不是真的有意義吧。”

當得知所有的一切,包括十八年前真正傷害莫傑的人竟是戴茜的時候,林慕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倒是秦逸,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

“我用了差不多十八年的時間來反複思考那件事,最終得出的是一個可怕的結論。”秦逸坐在審訊室裏,臉上帶著解脫的神色,“當年刺傷莫傑的人是戴茜。可是我無法向你們說出我的懷疑,因為我沒有任何證據。”

“事實上,那天去見莫傑,我問的完全是另外一個問題。”

“當年刺傷你的人究竟是誰?你很清楚吧?”

一聽到從秦逸的口中問出了這個問題,莫傑大驚失色。

“我知道是誰,不是我,也不是阿慕。”

“不要再說下去了,我不會告訴你究竟發生了什麽的。”莫傑一臉的嚴肅。

“已經全都過去了,我為此已經付出了十八年的自由。”秦逸喝著咖啡,“我並沒有複仇的打算,隻是想弄清楚這件事而已。”

“我已經徹底告別了舞台,相對於你的付出,難道我的付出就小了嗎?”

“所以,我覺得我們都是受害者,不是嗎?老話不是說得好,叫做冤冤相報何時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隻要告訴我是不是我想的那樣就可以了。”

“對於那件事,我不會再說任何話的,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那麽,我想去見一見小戴茜,十八年了,她現在應該如願以償擋上首席舞者了吧?這個要求總不算過分。”

“不要妄想了,我不會允許你們見麵的。”

“那麽,我如實向警察說出這些如何?就說我是因為懷疑阿慕是凶手才頂罪的,但是後來我發現,凶手並不是阿慕。”

莫傑一下子癱倒在了椅子裏,過了半晌,他才說道,“真的隻是為了知道真相而已嗎?然後就不再做任何糾纏。”

“當然,我隻是不希望總是想著這件事。”

“那好,請跟我來吧。”莫傑終於點了點頭。

然而秦逸並不知道是一開始就做了那樣的打算還是臨時起意,莫傑竟會試圖製造一場車禍來終結這件事,他不得已進行了反抗,卻讓莫傑葬身火海,自己也隻是僥幸脫身。

“為什麽那時候不告訴我們?”葉珂問。

“因為我沒有證據,雖然我相信阿慕不會說謊,可是你們已經猜到了阿慕可能才是真凶,如果冒然說出來,就連阿慕都會有危險吧。”

麵對這樣癡情並且冷靜的人,葉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因為戴茜和高橋的被捕,再加上汽車公司那邊終於解讀出了汽車行駛記錄儀的數據,證實了秦逸的供述,他和林慕最終被無罪釋放。

原本大家都以為這對為了愛而犧牲,為了愛而守護,已經錯失了整整18年時光的愛人會就此放棄芭蕾,去過自己的二人世界,沒想到,他們卻整合了奧傑塔芭蕾舞團和奧吉莉婭芭蕾舞團,並保留了奧傑塔芭蕾舞團的名稱,兩個人共同擔任舞團的指導。

果然,就像他們說過的那樣,對於一個舞者來說,舞蹈就是他們的生命,無論到任何時候,都不會放棄的。

在芭蕾界,這可是一件大事,然而在兩個舞團內部,卻並沒有什麽影響,大家依然像以往一樣練習,籌備演出。

“這次上演的可是全新排練的《天鵝湖》,葉警官一定要賞光。”林慕來送票的時候,是這樣說的。

“真是不想去。”葉珂擺弄著手裏的票,這樣對孫嘉羽說。

“還是去吧,有三張票,那張是留給程曜的吧,剛好,去給那家夥物色一個女朋友如何?你不是說過,他對林慕非常感興趣嗎?”

於是,就在這個完全不靠譜的理由下,三個人一起來觀看了這場芭蕾。

誠如林慕所說,這次的《天鵝湖》依然是顛覆了傳統的演出,正是她在自己的告別演出上上演的那一場,那場《天鵝湖》雖然在業內招致了很多專家的批評,認為那是對經典的褻瀆,但是觀眾可不這樣認為,他們覺得這才是經典。

現場的觀眾有很多就是上次演出時的觀眾,這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

葉珂不禁有些感歎,非主流什麽的流行起來也並不是毫無原因的,那些大浪淘沙後留下來的非主流到最後都會成為經典。

“看來,我們好像不需要操心了。”孫嘉羽推了推葉珂,示意他看看程曜。

他好奇地轉過頭,就看到程曜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扮演黑天鵝奧吉莉婭的舞者,她看上去年齡不大,但是表演上卻非常成熟,而且和林慕有幾分相似的地方。

葉珂記得,她曾經是奧吉莉婭扮演黑天鵝的人。

“看起來,似乎他已經有目標了啊。”孫嘉羽說道。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葉珂咂了咂嘴,“這個演員看起來也就是20歲左右的樣子,搞不好還能跳至少十五年,按林慕的標準,這十五年裏是不會允許她結婚什麽的,也就是說,這小子還得等十五年,那個時候……嘖嘖。”他又咂了咂嘴,表達自己對這段感情並不看好。

“旋轉的時候用力的角度和力量有些問題,導致動作上依然有些瑕疵,雖然不太明顯,但還是不夠完美。”程曜突然麵無表情地說道,“身體有輕微的搖晃。”

“什麽?”葉珂和孫嘉羽愕然地看著他。

“發力的角度和力度都有問題,如果能夠在發力的時候將力的角度調整十度左右,力度再加大……”程曜想了想,“不行,這需要計算機來計算,如果能夠在訓練中采用模擬技術,將所有動作進行數據化的話,我有把握在一個月內讓她成為首席舞者,絕對不會輸給林慕的首席舞者。”

“你這家夥,藝術可不是一堆冰冷的數字。”葉珂和孫嘉羽哭笑不得。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