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雨樓清歌

這伍家溝確實不是個一般人能來得地方,葉飛、狼叔一行人出了村子便沒了路,狼叔問葉飛還記不記得是怎麽來得,葉飛搖頭,狼叔笑笑,一聲口哨吹過,眼前一人多高的整片雜草便像兩扇門一樣拉開,呈現在幾人麵前的是一條窄窄的河還有艘搖櫓的小船。幾人乘船順流而下,竟進到一處山洞。

進山洞後,船把式扯開一張厚實的帆布把幾人裹在其中,解釋說往前不遠會經過斷魂崖,那裏有嗜血蝙蝠還有妖物。行至一段後,幾人下船在一處洞中淺灘轉道,進入一個洞中洞,再乘船行至一處地勢較緩的斜坡才踏上幹爽的地麵,不過沒有土,都是碎石。

斜坡並非順勢而下,而是七扭八拐的,順斜坡往上走,其間的岔路口多到數不清,葉飛隻顧跟著,無心留意這些,走了半柱香的功夫終於見到一個洞口透過來缸口大的光。

那裏才是伍家溝與外界溝通的唯一出入口。出了洞口葉飛才發現這洞口居然是一個樹洞,四周雜草叢生,遮天蔽日,荒蕪至極。幾人又走了一段才看到一處人家,破爛的混搭的小房子,木樁胡亂拚湊的圍欄,一群羊,咩咩的叫著。

院門口的石凳上坐著一個老人,打滿補丁的長袍,底邊磨的和掃把頭一般,見幾人過來,隻淺淺的笑笑便又低下頭盯著地麵。葉飛突然停住腳,回望剛才洞口的方向,問凝兒當時是怎麽把自己帶進伍家溝的。

凝兒眨巴著大眼睛回了兩字,“你猜”。這個小插曲惹得眾人一笑,心情漸寬鬆起來。葉飛又問狼叔,從這兒回武當山得多少時日,狼叔回了句“尚早,莫急。”葉飛聽罷,有些焦躁。

狼叔猜想他定是記掛正在替他掛枷受刑李逸軒道長便嘟囔他,“你師父就是受點罪,又死不了,你在這兒哭喪著臉幹嘛。”葉飛停了一會兒才回,“狼叔,大概需要多少時日,怎麽走,有沒有便捷的路徑。”

狼叔癟著嘴不說,卻見凝兒已不再像早上那陣兒粘著葉飛,似是想起了什麽事情,突然停住腳步,“再往前就是鹽池河境內了。”葉飛一聽,心中頗有些歡喜,因為他是自隱仙岩墜落鹽池河的,進入了鹽池河境內不就是快接近武當派的屬地了麽。

可狼叔臉色卻不見得舒暢,緊跟了一句,“鹽池河境內寄死窯有十幾處,最要命的一處在鹽池灣村葉家埡,另一處在大嶺坡村兩河口。”

聽狼叔這麽一說,葉飛便要追問,不想三兒卻接著狼叔的話說下去,“寄死窯均位於較隱蔽險要的懸崖邊或懸崖上,選擇整塊巨大的岩石雕鑿而成。窯內均為長方體空間,窯內可躺二人,窯門窄小而隱蔽。”

“寄死窯不是以前圈養老人的麽?怎麽就要命了呢?”葉飛疑惑,因為這種陋習他隻是在孩提時聽到過,並未親眼所見。

“今非昔比啦,那些地方以前隻偶爾有些匪人避禍暫居,現如今卻成了匪窩。”狼叔索性不走,一屁股坐在土路上,“要不今晚借宿煙雨樓吧。”

“狼叔還怕土匪麽?”葉飛心裏有些急,這天色尚早,就開始打算晚上住店的事,狼叔是有意要搞事情吧。

“狼叔會怕土匪?土匪聽了都不信,是吧師父,”三兒笑嘻嘻的拿狼叔開涮,“知道狼叔在江湖上什麽名號麽?嘯月蒼狼。走到哪兒,一提這名字,吃喝都不愁。”

三兒吹得正起勁兒,凝兒接了一句,“狼叔還有個小號,叫狼裏個浪,走到哪兒,一提這名字,青樓的姑娘都能列隊去城外相迎,是吧狼叔?”

鬧了半天狼叔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葉飛心裏有苦說不出,急的滿地轉圈,鞋都快磨破了也不見狼叔挪挪屁股,直接吼了一句,“狼叔,你這麽做對得起簌簌堂主對你的一片癡情嗎?還有啊,咱們再往前走一段再停下歇息不行嗎?這才走了幾步啊。”

“沒事,不用半日就到了,這大好的太陽少有,曬曬,都跟你說了尚早,莫急,還催,切。”狼叔說著,雙手包頭直接躺地上了,也不管那兒髒不髒。“什麽莫急啊,你這是磨嘰。”葉飛見說不動他,也氣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坐下了好,凝兒也坐,我給你們講講狼叔和風影樓主的情事,哈哈,師父,你也聽聽,”三兒見葉飛坐下,倒來了興致,有些玩性大起甚至忘乎所以。

“那一日,我師父硬闖煙雨樓,為什麽要硬闖呢,因為沒錢。”“逛青樓不給錢,還算俠義之士麽?”葉飛哪有心思聽這些,癟癟嘴看向凝兒。

“別打岔,不是青樓是客棧。”三兒推搡了葉飛一下,依舊是滿麵紅光,神采飛揚,“我師父一進大堂放聲喝道,有煞氣!眨眼功夫就不到,老板娘竟從後院閣樓直接飛了過來,一柄長劍彈指出鞘,一套奪命書生劍法舞得那是剛柔並濟,殺氣騰騰,你猜我師父如何接招的?”

“他在老老實實站著不動,”凝兒托著下巴笑嘻嘻答道。“一點沒動?那不是被切成肉末了麽?”葉飛被這語氣帶動的勾起一點點興趣。

“凝兒,我說,你不要揭底,知道你都聽了幾百遍,早就聽膩了,但我沒說夠啊,”三兒朝著凝兒俏皮的一瞪眼,又轉向葉飛,“你可知道,這奪命書生劍法唯一的破勢就在於一動不動,你一旦動了,哪怕一下,就會被整套劍法套進去,沒個七孔八洞的根本不算完。”

“狼叔,這是真的嗎?”葉飛見狼叔一直沒吱聲,撿起一截小樹枝敲了他一下。狼叔撲哧一聲笑了,笑得很靦腆,像個熟透的麵瓜。

“看我,我在講好吧,”三兒扳住葉飛的臉頰朝向自己,“老話說的好,顴骨高,殺人不用刀,你顴骨就高。”“啊?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葉飛推開三兒的手,不好意思的又瞟了一眼凝兒。

“快說我為什麽不動。”狼叔像是急著揭曉答案,側過身來,撿起葉飛剛才扔過去的小樹枝敲打著三兒。“因為他被老板娘的颯爽英姿迷住了!”“那風影樓主比簌簌堂主好看?”三兒剛說一句,葉飛就補上了。三兒沒回答,說到此處應該是要接近**了。

“這套劍法剛剛舞完,我師父一個九天攬月,竟直接捏住了那風影樓主尖尖的小下巴,”“男人為什麽都愛去捏女人的下巴,用手捧著手感不更好一些麽。”凝兒插進一句,三兒依舊沒停下,“我師父一個媚眼拋過去,夫人頰骨微小,眼窩深眼睛大,柳葉彎眉,鼻梁低而合,嘴呈中居,額頭呈仰式,相理屬旺福之人,而眉宇虹光縈繞,氣息雜而不亂,想必今日必有貴人到訪,如此兵戎相見有失客道。”

“那風影樓主豈容他這般廢話,反手就是一個推杯換盞,緊接著一個望穿秋水,那劍竟從風影樓主的背後刺出,直接抵住了我師父的脖頸,隨後一字一頓,老娘認錢不認人。”

“但是,我師父是誰,狼裏個浪啊,他常跟我說的一句話就是,男人,要能屈能伸,所以劍都已經抵在脖子上了,還裝什麽,直接來了一句,前麵的詞是你的相貌,後麵的詞是我加的。”

“然後呢?狼叔這是不是欲擒故縱,趁那風影樓主動念之間,直接一個順水下坡再接一個厲兵秣馬直接將那樓主反擒?”葉飛來了興致,直接開始自己的推演,而那三兒的表情卻告訴他,故事已經結束。

“年齡越大,火氣不應該更旺麽?被人家擒住這就完了?”葉飛不相信,一個勁兒的追問。

這個故事,三兒不知講了多少遍,連表情配合的都讓能觀者有種英雄扼腕的感同身受,“可不嘛,他是老雞不出湯半斤不到的雞,你想出一澡盆的湯,想得有點多了吧。”

“那也無所謂啦,你接著說呀。”葉飛還在催。“後邊的狼叔不讓說。”凝兒爽朗的笑著,看著葉飛猴急的樣子。

“怎麽能這樣呢,我可是籠子裏的猛獸,不是你拿塊肉在我眼前晃一圈,就能喂飽的。”葉飛見狼叔不搭腔隻顧著笑,心頭有種說不出的難受,“你為什麽不還手?你不是老厲害了麽?狼叔,你說句話呀。”“要是換做你,還手麽?”狼叔撿起一塊石子,拿捏在手裏玩。

“那當然啦,再怎麽說,也不能讓一個女人……”“還手?你都過不了人家半招。人家一劍下去你就爆了。連我都打不過,還在這逞能,真是不長記性。”狼叔笑嗬嗬站起來,沒費吹灰之力便將剛才把玩的石子捏的粉碎,繼而小聲說道,“起來吧,前麵來人了。”

“哪兒呢?”三兒摁著葉飛的肩膀站起來,馳目望去,一個穿著古怪的男人正從隻能看清輪廓的山隘處向這裏快步走來,心頭一驚,離這麽遠都能聽出來,隨口說道,“我師父這是狼的耳朵呀。”“豈止這些,你師父還擁有鷹的眼睛,豹的速度,熊的力量和神的智慧。”葉飛跟著調侃一句。“熊的力量?”凝兒也隨著跟了一句。

“熊的力量有點扯,但有個熊樣,哈哈。”狼叔也自嘲一把,這句說完,緊跟著脫口而出,“你們能看出這是什麽人麽?”“蒙古人?”三兒還在那兒盯著,被這人的腳力驚呆了,隻說話這檔口,已可以看清那人的眼耳鼻口。“蒙古大夫吧?看他身上的布搭子,生意人肯定不是。”葉飛也隨了一句。

“這人是玄冥派的,連這都不知道,你們在中州怎麽混的?”狼叔慵懶的打了個哈欠,拍拍身上的塵土,“一會兒你們兩個誰先上?”